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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87城堡里的男人 [美] 菲立普·狄克-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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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格米先生深深地鞠了个躬。
  “将军。”他说。
  “第三方在哪里?”特迪基将军问。
  “他快来了,有双重理由,”塔格米先生说,“我本人通知到了旅馆房间。”他完全乱了方寸,保持着鞠躬的姿势退后了好几步,几乎回不到直立的姿势了。
  将军自己坐了下来。毫无疑问,拉姆齐先生仍然不清楚这个老人的身份,尽管帮着搬了椅子,却并未显出特别的尊重。塔格米先生踌蹰着搬了把椅子坐在对面。
  “我们在消磨时光,”将军说,“令人遗憾,然而又无可奈何。”
  “确实如此。”塔格米先生说。
  1 O分钟过去了。两人相对无言。
  “对不起,先生,”拉姆齐坐立不安,终于开口道,“我先告退,有事再来。”
  塔格米先生点点头,拉姆齐先生走了。
  “喝茶吗,将军?”塔格米先生问。
  “不啦,先生。”
  “先生,”塔格米先生说,“我承认有点担心。我感觉这次要遇到麻烦。”
  将军将头侧过来。
  ‘‘贝恩斯先生,我见过他了,“塔格米先生说,“在我家里接待的,他自称是瑞典人。但仔细看看,就会相信他实际上是个德国人。我说这个,因为……”
  “请讲下去。”
  “谢谢你,将军。他促成这次会见,使我猜想与德国的政治动乱有关。”塔格米先生没提到另一个事实:他知道将军没有在预定的时间到达。
  将军说:“先生,你现在正在钓鱼。没告诉一声。”他的灰色眼睛慈祥地眨巴着,不含一点恶意。
  塔格米先生接受了指责。“先生,难道我出席这次会议仅仅是出于客套,为了阻止纳粹的窥视吗?”
  “其实,”将军说,“我们对维持某种并不存在的假设都很感兴趣。贝恩斯先生纯粹是个生意人,是斯德哥尔摩的托一安工业的代表,而我是欣吉诺·亚塔比。”
  塔格米先生想,那我塔格米就是另一方哕。
  “无疑纳粹已掌握了贝恩斯先生的行踪,”将军说,他把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忽地坐直来。塔格米先生寻思,他好像是嗅到了远处飘来的牛肉茶香吧。“但是,要推翻那个不存在的假设,他们必须诉诸法律。这是真实的目的。不要蒙骗,但万一暴露了还得要客套一番。你瞧,比方说,逮捕贝恩斯先生,他们必须做很多工作,不仅仅是杀掉他……这是他们办得到的,如果他是旅行的话,我是指那种没有任何保护的旅行。”
  “我明白。”塔格米先生说。听起来就像一场游戏,他心想。但他们晓得纳粹的智力。因此我估计那是有用的。
  桌上的内部通讯系统响了,是拉姆齐先生的声音:“先生,贝恩斯先生来啦。我把他带上来吗?”
  “好的!”塔格米先生大声道。
  门开了,贝恩斯先生进来了,穿着入时,他的衣服全部烫过,都是名师制作的,他的表情镇定自若。
  特迪基将军面向他站起来,塔格米先生也站了起来。三个男人互术目鞠躬致礼。
  “先生。”贝恩斯先生对将军说,“我是德国海军反间谍机关的R·韦格纳上尉。不用说,我不代表任何人,只代表我自己和某个不愿透露姓名的私家个体。不代表德国政府的任何部门和单位。”
  将军说:“韦格纳先生,我明白你拿不出任何官方的证明来代表德国政府的任何部门。我作为一个非官方的私人当事人到这里来,借助于原来在帝国陆军里的地位。可以说有路子进入东京的圈子?很乐意听听你想说些什么。”
  玄乎的道白。塔格米心想。但并非令人不快,它还具有某种近乎音乐的韵味,还真能振作人的精神。
  他们分别落座。
  “开门见山吧,”贝恩斯先生说,“我想通报各位和你们的手下,在德国有个‘蒲公英作战计划’,尚在初期阶段。”
  “是的。”将军点着头说,好像他以前就听说过的。但塔格米先生认为,他似乎过于着急,有碍贝恩斯说下去。
  “蒲公英计划。”贝恩斯先生说,“在落基山脉各州与美国之间的边界上制造事变。”
  将军微笑着频频点头。
  “美国军队将遭到攻击,然后会跨越边界实施反击。与驻扎在附近的德军常备部队交战。美国军队有标明中西部军队设施情况的详细地图。这是第一阶段。第二阶段,德国鉴于双方的冲突,宣战。一支德军志愿兵特遣部队将派去支援,当然,这是进一步的迷惑。”
  “对。”将军边听边说。
  “蒲公英作战计划’的根本目的,”贝恩斯先生说,“是对日本本土实施全面的核打击。”他不再往下说了。
  “目的是彻底摧毁日本皇室、国民卫队、帝国海军的大部、国民人口、工业设施和能源基地,”特迪基将军说,“剩下的海外殖民地由德国来吞并。”
  贝恩斯先生没说什么。
  将军问:“还有什么吗?”
  贝恩斯先董似乎茫然不知所措。
  “日期,先生。”将军说。
  “全都会变。”贝恩斯先生说,“由于M·鲍曼的死。起码,我是这么看的。我现在与德国间谍机构失去了联系。”
  将军马上接嘴:“说下去,韦格纳先生。”
  “我们的建议,或者起码我到这里来提请注意的是,日本政府熟悉德国国内的情况。德国内部有些派别支持‘蒲公英作战计划’,有些不支持。反对派有可能在鲍曼首相死后掌权。”
  “不过你来这里时,”将军说,“鲍曼先生已经死了,政治形势有了变化。现在戈培尔博士是德国首相。动乱结束了。”他顿了顿。“国内各派对‘蒲公英作战计划’的态度如何?”
  他们谁也没注意,塔格米先生已闭上了眼睛。
  “谁持反对态度呢?”特迪基将军问。
  贝恩斯先生冲着塔格米先生说:“秘密警察头子海德里希将军。”
  “我对此很奇怪,”特迪基将军说,“我半信半疑。这是确切消息呢还是你和你的同事们所持的观点?”
  贝恩斯先生说:“东方局的消息,那是现在由日本控制的地区·外交部管的。罗森堡的人,直接与首相办事处一起工作,这是去年在领导人之间、多次在会议上争论得相当激烈的一个问题。我影印了记录。警察当局要权,但被驳回了。他们要求掌管宇宙空间的殖民地,火星,月亮,金星,都要成为他们的领地。这种权力分配形式曾一度确定了下来,警察当局竭尽全力支持宇宙空间方案,反对‘蒲公英作战计划’。”
  “竞争,”特迪基将军说,“一派反对另一派。由领袖一手操纵的,这样他就永远没有挑战。”
  “确实如此,”贝恩斯先生说,“这也是我被派到这里来的原因,为你们的调停找理由。调停还是有可能的,形势还在变。在戈培尔博士巩固他的地位之前还有几个月。他将不得不制服警方,很可能将海德里希等其他高层的秘密警察和党卫军领导处死。一旦这么干了……”
  “我们要对安全部门予以支持吗?”特迪基将军插嘴道,“德国社会最有害的部分。”
  贝恩斯先生说:“是那么回事。”
  “皇帝绝不会容忍这种政策。”特迪基将军说,“他认为德国的精锐部队,不管在哪里,只要穿上了黑色的制服,就成了死亡祸首·就形成了城堡体系。他把这一切均视为邪恶。”
  邪恶,塔格米先生想。是的,是的。我们不是支持邪恶来获取权力,为了拯救我们自己吗?这就是我们目前形势的矛盾情形。
  我很难面对这个悖谬,塔格米先生自言自语道。那个人将不得不在这种道德的模棱两可中行事。没有路可走,全都给搅混了。光明与黑暗、本体与客体的混沌无序。
  “德国国防军。”贝恩斯先生说,“陆军是德国惟一拥有氢弹的部队。黑衫队要使用的话,必须在陆军总监的调遣下才能办得到。鲍曼的首相办事处绝不允许任何核武器力量听命于警方。在‘蒲公英作战计划’中,一切都由陆军最高统帅部实施。”
  “这我知道。”特迪基将军说。
  “黑衫队的精神训练比德国国防军凶狠得多。但他们的权力有限。我们应该在现实方面,在实际权力方面考虑一下。不要在伦理道德方面多费神。”
  “对。我们必须是现实主义者。”塔格米先生大声说。
  贝恩斯先生和特迪基将军都看着他。
  将军冲着贝恩斯先生说:“你有什么高见?我们要与这里太平洋沿岸洲的党卫军建立联系吗?直接和他们谈判,我不知道这里的党卫军头儿是谁。我想象得出,一定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当地的党卫军什么也不知道,”贝恩斯先生说,“他们在这里的头目是布鲁诺·克罗兹·冯·米里,是个老派的党的驯服工具。一个党棍,一个笨伯。在柏林没有谁会想起来告诉他什么事,他仅仅执行日常公务。”
  “那么还有什么?”将军有点生气地问,“这儿的领事,或者德国驻东京的大使呢?”
  这么谈话要砸锅,塔格米先生暗想。不管处在什么样的危险中,我们不能陷入纳粹内部相互残杀的阴谋,那是可怕的精神分裂泥淖。我们的精神不能受影响。
  “这肯定是精心策划的,”贝恩斯先生说,“通过一系列的中介,某个与海德里希有密切关系的人,他驻扎在德国境外的某个中立国,或者某个在东京与柏林之间来往穿梭执行的人。”
  “你心里面有人选吗?”
  “意大利的外交部长康特·查诺。一个聪明、可靠、非常勇敢的人,完全献身于国际间的沟通。然而,他与党卫军机构之间并没有联络。但他可以通过德国的其他什么人来工作,譬如克鲁伯这样的经济伙伴,或者通过斯派德尔将军,甚至还可以通过秘密警察武装的要员来工作。秘密警察武装不怎么盲从,他们更为追随德国社会的主流。”
  “你建立的机构,德国反问谍组织试图通过你去接近海德里希,是徒劳的。”
  “黑衫队绝对要骂我们。他们苦心经营20年,一直想得到领袖的批准,将我们一举消灭。”
  “你不是处在他们对你构成的极大危险中吗?”特迪基将军说·“他们在这里、在太平洋海岸很活跃,我很清楚。”
  “活跃但是无能,”贝恩斯先生说,“外交部的赖斯是彳艮有能力_的,他与党卫军不对劲。”他耸耸肩。
  特迪基将军说:“我喜欢你的影印件。把它交给我的政府吧,还有这次在德国讨论的有关的任何材料。还有……”他沉吟了一下。“这就是证据。客观的东西嘛。”
  “当然,”贝恩斯先生说,他把手伸进外套里,掏出了一个银质的香烟盒,“你会发现每支香烟都是空的,用来藏微型胶卷。”他把烟盒递给特迪基将军。
  “这盒子怎么样?”将军抚弄着盒子说,“它好像是件值钱的东西,还舍不得扔呢。”他把香烟从烟盒里都抽了出来。
  贝恩斯先生微笑着说:“烟盒也给你。”
  “谢谢啦。”将军也笑眯眯的,把烟盒塞进了外套上面的口袋。
  书桌上的内部通讯机响了。塔格米先生按下了按键。
  是拉姆齐先生的声音:“先生,楼下门厅里来了一队党卫军的人,他们要接管这幢大楼。时代大厦的保安与他们扭打起来了。”
  远远地传来了警报器的声音,从大楼外面,塔格米先生窗下的街道上传来的。
  “陆军宪兵队已在路上,加上旧金山的保安队。”
  “谢谢你,拉姆齐先生,”塔格米先生说,“你们做了件高尚的事,平静地作了报告。”
  贝恩斯先生和特迪基将军都在倾听着,表情严肃。
  “先生们,”塔格米先生对他们说,“毫无疑问,在他们到这层楼之前,我们就能把这些党卫军暴徒消灭。”他对拉姆齐先生说,“把电梯的电闸拉掉。”
  “是,塔格米先生。”拉姆齐先生挂断了。
  塔格米先生说:“我们等一等。”他打开了书桌抽屉,取出一个柚木盒子,打开锁,拿出一把保存完好的44型左轮手枪,那是美国l860年内战时期造的,是件珍贵的收藏品。他拿出一盒散装的火药、实心弹和雷管,开始给枪装火药。贝恩斯先生和特迪基将军瞪大眼睛看着。
  “个人收藏品,”塔格米先生说,“许多人喜欢在业余时间练习快速拔枪、射击。我很乐意接受别的热心爱好者在计时竞赛方面的较量。但此时此刻,按部就班地来,就太迟了。  他以正确的姿势举起枪,对准办公室的门,坐在那儿等着。

  在地下室的车间里,弗兰克·弗林克坐在工作长凳上,他拿着一枚半成品的银耳环,靠近呜呜转动的皮带上抛光;金属碎屑飞溅在他的眼镜上,弄黑了他的指甲和双手。那耳环像蜗牛壳似的绕成了圈圈,摩擦得滚烫滚烫的,但弗林克更加坚定地往下磨。
  “别把它弄得太耀眼,”文德·麦卡锡说,“你只要把那些明显的疵点抛光,不明显的可以留着。”
  弗兰克·弗林克咕哝了一声。
  “银器会卖个好价钱,只要不把它抛得太光亮,”文德说,“银器应当有它的老样子。”
  好价钱。弗林克想。
  他们没什么可卖。只有委托美国工艺美术品公司代销的那些东西。也没有谁买走过什么,他们到所有的五家零售店都去看过了。
  我们赚不到钱,弗林克自言自语。我们做好的珠宝首饰越来越多,却只能堆在我们身边。
  耳环的螺旋背面夹在砂轮上!环丝从弗林克的手里抽出来,飞往光亮的挡板上,然后落在地板上。他关掉了马达。
  “别把这些丝丝扔掉了。”麦卡锡拿着焊枪说。
  “天哪,只有豌豆点儿大,没办法夹紧。”
  “得啦,还是拾起来吧。”
  真他妈的见鬼。弗林克想。
  “怎么回事?”麦卡锡见他没去把那个耳环拾起来,就问。
  弗林克说:“我们投了本钱,却一无所获。”
  “我们没做出东西,当然没有卖的。”
  “我们什么都卖不掉,”弗林克说,“做好的也罢,没做好的也罢。”
  “有五家店呢,沧海一粟吧。”
  “但那种行情,”弗林克说,“足可以见分晓。”
  “别骗自己嘛。”
  弗林克说:“我不是骗自己。”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开始找一个切屑材料市场是时候了。”
  “好嘛,”麦卡锡说,“那就不干吗?”
  “我是这么想的。”
  “那我就自己干下去。”麦卡锡又点亮了焊枪。
  “我们怎么分这些东西呢?”
  “我不知道。总会有办法的。”
  “买下我的那一份吧。”弗林克说。
  “不可能。”
  弗林克计算了一下:“付给我六百美元。”
  “不行,你拿走一半的东西。”
  “发动机也拿一半?”
  于是他俩都不吭气了。
  “不止三个店铺,麦卡锡。让我们来谈谈。”他拉下面罩,开始把一截铜棒焊接到一只手镯上去。
  弗兰克·弗林克从工作长凳上下来。他找到那枚蜗牛壳耳环,把它放进装成半成品饰件的纸板上去。“我到外面去吸支烟。”他说着,穿过地下室往楼梯走去。

  不一会儿他就站在外面的人行道上,手上夹着一支烟。
  全完啦,他暗自思量。我不需要神谕来告诉我,我意识到“时辰”意味着什么。已经嗅到了气味,不祥的气味。
  确实很难说出什么道理。也许,从理论上讲我们可以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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