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仿犯 第一部-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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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的冬天,都12月2日了,昭二还穿着秋季的薄外套,他还笑着说,反正不用乘车上下班,穿得少点儿也没有关系,自己的事本来就应该自己做吗。看到昭二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本来内疚的滋子反而生气了。从昭二的脸上看,他说这话并不是通情达理,而是一副抱怨的样子。好像在说,我难道就是为了过这样的生活才结婚的吗?
滋子不禁这样想,我连自己的家庭都没料理好,还有什么资格给家庭杂志的栏目写文章呀。
单身时,没有家庭的我就一直在写有关家庭的记事,为什么?自己还真没仔细想过。工作就是工作,以写记事为职业也不错,实际上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可是为什么现在……
对于滋子来说,结婚就是不得不开始把单身时代从来没有过的负疚感一点儿一点儿变成负罪感。
“我做的工作是那种值得我丢开丈夫不管的有价值的工作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滋子总是这么模模糊糊地思考,却一直没有满意的答案。滋子叠上报纸,站起身来,随手打开了电视。心烦的时候先洗衣服吧,滋子一直是用这个方法来排遣烦恼的。
K频道正在播送新闻节目。电视画面上出现了主持人严肃的面孔。主持人的背景好像是在一个郁郁葱葱的公园里,有好几辆警车,可以看见几名身穿蓝色工作服的男士在忙着什么。滋子刚要往放着洗衣机的洗手间走,看到这个画面立即停下了脚步。
“发现的右手,现在考虑可能是失踪女性的……” 节目主持人报道说。
滋子睁大了眼睛,急忙坐到电视面前,把音量调大。
是转播节目。画面上正在进行报道的是一位女主持人。
“那么,斋藤小姐,从大川公园现场还发现了什么其他东西吗?”
“现在的地点,还没有别的发现。”
“那只右手是不是可以肯定就是已发现的手提包主人的手呢?”
“不,现在还不能肯定。”
“那好。如果有了什么新发现的话,我们再联系。”
画面又切换到演播室,画面的右下角打出一行字幕。“猎奇杀人?公园里发现被肢解的尸体。”
“这可真是恐怖事件啊。希望能尽早破案。下面,插播商业广告。”
滋子换着频道,想看看有没有哪个台有更进一步的详细报道。可这个时间正好都是中心台的连续剧节目时间,滋子焦急地拨来拨去地寻找着,什么也找不到。刚才的频道也已换成其他话题了。
滋子遗憾地咂了咂嘴,转身进了洗手间。浴池的墙壁上挂着一台收音机。昭二喜欢在洗澡的时候收听晚间节目,这是他特意买的一台防水收音机。滋子刚一播到NHK广播电台的频道上,就传出了播音员的声音。
“这样看来,是不是说现场的情况相当复杂,还处于混乱状态?”
又是今天的事件吧!滋子把耳朵贴近了收音机。
“是啊,虽然经过了反复搜索,现在只知道,被发现的挎包是今年六月份失踪的目前申请搜索的二十岁女性古川鞠子的物品。但是,那只右手是不是古川鞠子的,现在还不能确认,事件目前还在调查之中。”
滋子又用手拍了拍额头,这已是今天第三次了,这次滋子真是吓坏了。从浴室墙上的镜子里,映出了滋子张着嘴的吃惊的面孔。
“古川鞠子。”
“是我的采访目录里的那个女孩子呀!”
“怎么回事啊?”滋子自言自语道。滋子的头脑中对于还没写完的,抽出来之后一直放在那儿的那份原稿还记得很清楚。
“消失的女性。她们为什么?去哪里?为寻求什么而消失了踪影?或者说,她们为什么‘消失’?”
这个事件好像就是要做出回答似地出现在滋子的面前。
“怎么搞的?”滋子又一次叫出声来。这时,她就像被别人在背后猛击了一掌似的睡意全消。
那是一年还是一年半以前——1994年春天的事。正好是《萨布里娜》停刊的时候。对,滋子记得很清楚,就是那个时候。
《萨布里娜》是1985年创刊的月刊杂志。当初,是以二十岁出头的独身女性为对象,提供电影、戏剧、书籍、比赛及授课等信息的有新意的杂志。虽然也刊登一些时装和美食的信息,同时,还开设了关于国际问题和环境问题的通俗解说栏目,以及以女性记者为对象的谈话栏目等。这是滋子眼下能回忆起来的栏目,但杂志的内容好像还不止这些。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既不涉及政治又非色情文学的杂志,半途还是遇上了灾难,《萨布里娜》自创刊以来一直是负债经营。尤其是20世纪80年代后期,日本进入了泡沫经济时代,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在追求奢华的生活,一切都在向钱看,这种世态对于一个被排在商品目录杂志角落里的《萨布里娜》就更不利了。不过,尽管经营困难,《萨布里娜》的出版商还是坚持出版,直到泡沫经济的谷底。滋子负责的版面是“传统的手工副业”,一向对职业艺人的手工技艺感兴趣的滋子,手工也是她的个人喜好。当时滋子在《萨布里娜》的工作只是她的主要收入之一,她的另一个主要的收入来源,就是职业介绍杂志里的采访工作。对企业的规模、工种、各种各样的企业人力资源负责人方面和渴望找工作的学生方面进行采访,倾听来自两方面的声音。她负责的一个叫作“听听真心话”的冷僻的栏目,在泡沫经济最高潮的时期也红火到了极点。内容不仅有按职务分类的各类人士对职业的看法,也有在泡沫经济时代,在卖方市场中希望就业的学生们的期望值过高的心声。这实际上是一个相当耗费精力的工作。
尽管如此,滋子对于在《萨布里娜》的工作却有一种内心很充实的感觉。她因为这个工作,有机会接触了大量的手艺人。其中,有现在还在做着木桶的手艺人、也有传授制作和服手艺的师傅,还有经常一边议论着“下一代手艺人的生计恐怕不会这么难了吧”,一边干着手里活计的裱糊匠。看到和接触到他们的生活,常常使滋子产生许多对人生的思考。至于这些手艺人的生活和议论是对还是错,是使她从中受益还是无益,都无法简单地断定。但是,她认为其中至少有一样是对的,那就是她在采访中认识了前烟昭二。滋子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被前烟昭二深深地吸引,这是她为《萨布里娜》工作期间从没有碰到过的事。通过“传统的手工副业”,滋子头一次体验到了自己对前烟昭二这样的手工艺人的尊敬和憧憬的感情。
从此,滋子和《萨布里娜》编辑部来往密切,与当时编辑部主任板垣很投缘,板垣曾说过,“传统的手工副业”按计划在连载十四期之后,滋子可以作为机动记者,按编辑部主任的计划去做采访记事,这是滋子很乐意去做的事。但是,泡沫经济像梦一样破灭了。这使本来就风雨飘摇的《萨布里娜》受到了更沉重的打击。
不久,《萨布里娜》就决定停刊了。滋子被编辑部主任叫了去,两人找了一家通宵营业的酒店一起喝酒,直喝到黎明。那时,因为停刊自己也要调动工作的编辑部主任,醉醺醺地对滋子说:
“滋……滋子小姐,要是能做不……不受别人摆布的工作该多好啊。”
“不……不受别人摆布的工作?”
同样喝醉了的滋子,舌头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似地问道。
“像……我这样的编辑工作,你……不能干。这种按计划进行的编辑工作。”
编辑部主任醉得趴在小酒馆的餐桌上,用一种毋庸质疑的口气说道:“所以,芝……滋子小姐应该自己写书,写你自己的书。”
“什么?”
“写书吧。写滋子小……小姐有兴趣的题材,写通讯报道嘛。”
“通讯报道?”滋子笑出声来。
“主……主任,你说什么呢?别……别开玩笑了,我可不行。”
“怎么不……不行,你行。写……写看嘛。”
那时,两人就这么行还是不行的,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着,后面的谈话在酒精的作用下更加含混不清了,至于谈话的内容,滋子现在也已经想不起来了。总之,他们是直到太阳升起才回的家。滋子到家后倒头就睡,直到第二天,头还是昏沉沉的,可她的心里却因为这次谈话而产生了一种萌动。
“自己写写看嘛。” 滋子犹豫着。
可是,我该写点儿什么呢?
就这样,滋子开始了没有《萨布里娜》的生活,可她的心里却时时忘不了编辑部主任的话。失去了《萨布里娜》这个主要的收入来源,滋子要想恢复原有的收支水平,就不得不开始考虑做些其他工作。
那时,正好赶上五月长假,滋子和昭二一起去旅行了大约半个月。昭二开着车,到伊豆的下田湾去玩儿。两人的交往是从滋子的“传统的手工副业”连载第三篇发表的那个月开始的,到此时两人的感情已经相当亲密了。只有他们两人的旅行是他们感情更近一步的开始。
“是不是晚稻啊,还没成熟?”虽然是朋友的玩笑话,却也不无道理。
旅行的日子过得很愉快。实际上,比滋子预想的还要愉快。昭二开车称得上慎重之极,在高速公路上常常被人超车。换到滋子驾驶时,她恶作剧般地把车开得像要飞起来,吓得昭二脸都绿了。
“危险!滋子,危险!”昭二又叫又喊。
后来,昭二才坦白说,正因为如此才结婚的。
“那时的滋子,心情不好,不是吗?我想是因为《萨布里娜》停刊了吧。所以,想以旅行来让滋子换换心情。”
“在我沮丧的时候引诱我去旅行,当然是最容易的啦,是不是?”
“完全正确。”
说是这么说,旅行中的昭二真的很爽朗,各方面都深深地吸引着滋子。当时的两人,已经像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在两性关系方面的发展也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不过,昭二在这方面是很慎重的。在下田饭店停留的三个晚上,昭二总是用有趣的玩笑话逗滋子笑。
“笑够了吧,那么,可以了吗?”他总是在滋子笑够了的时候一本正经地提出要求,她也愿意看到他的这副样子,和他在一起滋子感到很惬意。
他们轻松愉快地在那里住了四天。在最后一天,滋子还想再坐一次游览船,于是,两人就向港口的游览船售票处走去。因为是放长假期间,候船室里很多是带着孩子的家庭,孩子们的嬉笑、哭闹乱哄哄的。滋子觉得有点儿累,下一班船还要等上二十分钟,她说想到外边抽支烟,就走出了候船室。昭二看着滋子抽烟,他却一支都不抽,除了学生时代和同学一起闹着玩儿抽过一两支外,他根本就不碰烟草。
老天爷好像特别照顾这个长假。这一天,又是个大晴天,海面上波光粼粼,穿着外套都有些热了。滋子一边吸着烟,一边沿着岸边的道路向前走去。在低矮的堤岸外侧系着一只小渔船,随着海浪上下起伏着。渔船紧靠着岸边,看上去只要轻轻一跳就能跳到渔船上。岸边的道路上到处堆着鱼网,扑面而来的都是渔港的味道。放眼望去,正好可以看见海豚号和鲸鱼号两艘五彩斑斓的游船正满载着乘客向狭长的海湾驶去。完全是滋子期望中的海边假日风光。
掐灭了烟,滋子转身朝着候船室的方向往回走。这时,在不经意间海上起风了,滋子用手遮在眼睛上,一阵海风吹过来把她的裙角儿都掀了起来。她低头看时,有个什么东西“啪嗒”在脚前晃了一下。
仔细看,是一张被风卷起来的像传单一样的东西,正好飞到滋子的鞋上。她想也没想就弯腰拣了起来。是一张女性照片的复印件,上方写着:
“寻人。”
这两个字是用手写上去的。
“是一张寻人启事啊。”滋子心想。
可能是从哪个布告板上被刮下来的,纸片已经变得发黄,而且硬邦邦的。顶端还破了两个洞。
照片的下方,还有几行手写的小字。
“此人1992年1月8日离家未归。家人非常担心,四处寻找。如有知情者万望与我们联系。”
女性的姓名是田中赖子,三十六岁。在下田市内的温泉旅馆“汤船庄”做招待。身高160厘米,稍胖,身上有阑尾手术斑痕。戴近视眼镜,联系地址是市内住址的田中昭义,大概是此人的丈夫吧。
传单上叫赖子的女性照片是穿着和服的,也许是当招待时穿的服装。照片是颗粒很粗的黑白照片,看不太清楚,但可以看出是一张露出前齿的笑脸。虽然算不上漂亮,但很有女人的韵味。
滋子猜想是因为丈夫的原因才离家出走的吧。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这个传单看上去已经相当旧了,但怎么也不会是两年前写的吧。也许是家中的丈夫不断地做,不断地张贴的
传单吧。
在愉快的旅途中,滋子本不愿看到这样的东西。她把传单团成一团,可那纸片儿却又顽强地张开了。看着传单上的笔迹,想到那个拼命把这些字写上去的人,滋子心中不由得产生了同情心。没办法,滋子还是把它拣起来,扔到了候船室的垃圾箱里。
“滋子!要开船了。快点儿!”
昭二在招呼她,滋子跑过了栈桥。是两艘海豚形状的粉红色游览船。
长假很快就结束了,滋子因为旅行杂志的工作去了川越。川越是一个有“小江户”之称的小镇。水路和水运在江户时代都很发达,它与江户中心部分直接相连,即使是在首都圈扩大的今天,仍旧保留着浓郁的江户时代的风情。在现代的街面中夹杂着古式的瓦顶板心的泥墙和钟楼,就这些能让人找到江户时代影子的街道,吸引着许多观光游客。滋子的工作也是与川越一日游有关的,是采访川越的记事报道。
在地铁站的周边,和市中心一样,高楼、修缮完备的道路和人流,让人怀疑哪里还有什么“小江户”。不过滋子在这方面是很有经验的,旅行杂志的编辑和摄影师也都很精干,她们顺利地完成了采访。在太阳落山之前完成了所有的行程,返回车站。这时的首要目标就是找一个喝茶的地方,她们边走边找,公共汽车站的终点站内布告板上张贴的传单突然引起了滋子的注意。
又是一张寻人启事。是官方机构发出的,所以不是手写的,也不是复印件,完全是印刷品。正当滋子在读着上面的内容时,同行的编辑走近她身边问道:
“看什么呢?……啊,是搜索离家出走人员的申请吧?”
这张寻人启事上寻找的是一位年轻的女性,年龄二十岁,学生,名叫岸田明美。
这让滋子忽然想起了在下田湾看见的那张寻人启事。
“我在去下田湾旅行的时候也看见过这样的寻人启事。那张是手写的,我想可能是失踪人家自己写的吧。”
“多得很呢。”
“怎么会有这种事呢。”
“你想说什么?”
“怎么会失踪啊?突然就没了,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编辑交叉着双手:“不管怎么说,最近这类事件好像很多。而且是年轻的女性居多呢。不过起因弄不太清楚,是不是泡沫经济的后果,还是什么别原因,总之是不可思议。”
滋子又看了看启事上的照片。岸田明美的长发梳理得很整齐,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看上去妆化得有点过浓,不过,那也许是照片洗印的效果不好吧?从整体上,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位青春靓丽的女性。
“啊, 现在好像不用 ‘蒸发’ 这个词了。” 编辑说道, “这是过去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