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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暗影三十八万-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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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割一笑间我刻意营造的凶残气氛,果然给我镇了下场子。看来我的演技是不错的,只是刚才太入戏,指尖刮得脖子火辣辣的疼。
  忍着不去管脖子,我走到另一个无人的角落,慢慢坐下,靠着墙闭目养神。我没心情和这几个搭讪,希望能就这么相安无事,直到北京来人把我押走。
  愿望终究只是愿望,大约只过了一个多小时,拘留室里相对平稳的状态,因为一个新成员而打破了。
  当这间囚室的第六名成员被看守警推进来的时候,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因为这是个女的。
  凌乱的头发让尖下巴外的大半张脸若隐若现,薄薄的耳朵从碎发里翘出来,看起来就像个落难的精灵。
  她很年轻。
  不知是巨大的声响还是难闻的气息,铁门关上的时候她往后缩了缩。不过她很快发现这是徒劳的,狭小凝固的空间让她逃无可逃。
  女孩微微低着头,阴暗房间里的五个男人显然给她很大的压迫。乌黑的眼睛透过飘散的发丝观察着我们,警惕又彷徨。
  兔唇又无声地笑了,嘴咧得比我进来时大得多,从侧面我能看见他蛀了的槽牙。
  女孩慢慢地退到墙边,一个离我们最远的地方。
  实际上,在这么小的房间里,躲到哪里,离其它人也都只是一步之遥。
  和我进来后不同,这一次,男人们的目光都追了过去,落在她的脸上,身上,交错着移动着,若是一般的女孩子,此时恐怕觉得这视线就好像切割刀,所到之处都皮开肉绽。
  女孩没动,可是她手臂上的皮肤,每个毛孔都因为颤栗而突起。
  兔唇的嘴到现在都没有合上,我怀疑因为兔唇的缘故,他的嘴再怎样都无法天衣无缝地合起来。豁口后的一抹腥红,是舌头。
  国字脸再一次忠厚地笑了。
  “妹子,怎么上这儿来了?”他问。
  鹰钩鼻用手一撑,蹲了起来,半仰着头,盯着女孩,嘴角斜斜翘起。
  光头早已经坐下,脊背贴着墙耸动了几下,发出“沙沙”的摩擦声,他的背上好似一下子痒起来,歪歪扭扭地蹭动着停不下来。
  这几人都没什么大动作,但我却觉得,屋子顿时变得更小更挤了。
  女孩挡着脸的头发多数已经自然地滑向两边,五官生得灵巧而倔强,她抿着薄薄的嘴唇,没有回答。
  鹰钩鼻站了起来,他斜眼瞥了瞥兔唇,又透过铁门上的窗口看了眼外面,然后转回到女孩身上。
  “长得挺漂亮啊,好妹子。”他的声音尖细,又故意说得阴阳怪气,让我心里一阵恶心。
  “嘿嘿。”兔唇低笑了两声,浑浊得像喉咙里含着浓痰。
  鹰钩鼻慢慢向前走了两步,只是两步,就已经离女孩很近了。
  女孩露出嫌恶的神色,往旁边挪了挪。
  “哟,你这什么表情啊。”鹰钩鼻转头对国字脸说:“这妞看不起我们呢,哈哈。”
  冷笑两声,他突地朝女孩啐了口唾沫,道:“到这儿还装什么纯情,我看你是卖的时候被抓现行的吧,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出来卖迟早是要还的。”他对自己改编的创意很满意,又嘿嘿笑了起来。
  女孩头一偏,鹰钩鼻的唾液溅在她面颊上,她有些惊慌,一边用手擦脸,一边贴着墙躲着鹰钩鼻。
  “我,我不是的,你想干什么?”
  大概因为我是房间里唯一没有任何动作的人,女孩为了躲闪鹰钩鼻,往我这里挪过来。
  “都是落了难的,还能干什么?”英雄救美是我的天性,虽然自己的处境很不妙,却也不能置身事外。我用了一个自己觉得比较拽的姿态慢慢站起身,开口说了进这间牢房的第一句话。
  鹰钩鼻听了我的话动作缓了下来。他也的确只是想吓吓这女孩,找些乐子,不过要是过了火,这女孩叫起来引了看守警过来,可没他的好果子吃。
  女孩侧着脸看了我几眼,又走近了两步,和我站到一起。
  鹰钩鼻看看我们两个,嘴里轻轻“切”了一声,走回国字脸身边。
  拘留室又恢复了安静。
  女孩站在我身边,却并不和我说话,心里显然还提防着。
  我站了一会儿,又重新坐下。兔唇的眼睛时不时冲我看,现在这里的格局,我和女孩显然是最弱的一方,刚才扫了这几人的兴头,暴燥的兔唇心里一定很不爽。
  我被他盯的心烦,索性闭起眼睛睡觉。
  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耳中听见“悉悉索索”的轻微声响,睁开眼往发声处一看,却是女孩的腿。
  女孩就站在我一侧,她穿的是牛仔裤,两条长腿笔直地并立一起。她的腿型很好,这么并紧的时候,两腿曲线密合,连张纸都插不进去。
  只是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发出来的呢?
  我正在暗自疑惑,相同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这次我看得仔细,女孩的双腿幅度极小的互相摩挲了一下。
  我仰头一看,女孩咬着下嘴唇,簇着眉,很不自然。
  我猜到了原因,这一出啊……她怎么过呢,怕是过不了吧,我是没办法帮她的。
  又过了一会儿,女孩双腿摩擦的频率升高,我能清楚的感觉,她腿上的肌肉完全绷紧了。
  她的两手手指一直交错着,这时分了开来,用左手轻轻碰了碰我的肩膀。
  我抬头看她。
  这里的光线很暗,但她的脸依然红得很明显。
  她的腿略略弯曲,像是要坐下和我说话,却又停住了。
  我知道她这时应该很难蹲下来,只好自己站起。
  “这里,哪里可以,可以……”女孩的声音轻的像蚊子叫,好在我早知道她想问什么。
  “应该有个痰盂的吧。”我轻声回答。
  这拘押室不分男女,要上厕所都在痰盂里,每天倒一次。
  我的动作早引了其它人注意,四周原本非常静,连兔唇的粗重呼吸都能清楚听见,我回答女孩的话也被他们听了去。
  光头吹了声口哨。
  兔唇转身弯腰,把个一直被他身躯挡住的大金属痰盂端起来,放到牢房的正当中。
  “尿还是屎?反正都得在这里。憋不住了?那就来啊。”兔唇沙哑着嗓子,闷闷地说。
  “这里?”女孩失声叫起来:“这里怎么行?”
  “这里不行,那可以啊,出门往右直走,再过道铁门转左,到底就是,你倒是去呀。”鹰钩鼻冲女孩说。
  “别这么说,人家小姑娘面子薄,你就让她拉裤子里吧。”国字脸忠厚的笑笑说。
  女孩求救的看着我,可我能有什么办法,还真能让她到外面去上厕所不成?
  女孩的腿又快速摩擦了一下。
  鹰钩鼻眼尖,笑道:“看样子是憋尿。”说完他居然轻轻吹起口哨来,成心要看女孩出丑。
  光头也跟着吹了起来。
  兔唇撅起嘴试了两下,可惜他的嘴唇漏风,只听见“嗦嗦”的吹气声。
  “妈的,总是搞不定这玩意。”他低声骂了句,停了下来。
  女孩的身体微微发着抖,她忍得越来越辛苦,下嘴唇怕都要咬出血来。但再怎样忍耐,也总归会有忍不住的时候。我在心里叹着气,看样子,她肯定宁可尿在裤子里,也不肯当着众人的面小解。
  我当然可以不管这件事,可这女孩毕竟站到了我的身边,在她心底里,隐约还是希望我这个看起来最面善的男人能帮她一把的。
  我知道自己应该坐视,这是最明哲保身的做法。
  只不过我天生就是做英雄的命,是不是小时候漫画书看太多的结果?
  女孩双手握拳,垂在身体两侧。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拳背,走了出去。
  我走到痰盂前,兔唇隔着痰孟,紧紧盯着我。
  我弯腰去端痰孟。
  正要直起腰,肩上一紧,被一只大手死死按住。
  “你干什么?”兔唇恶声问我。
  “尿尿,你看着我尿不出。”我大声说。
  兔唇一愣,手上的力道松了,被我用手拨开,把痰孟端到牢房的一个角上。
  我把痰孟紧靠墙角放下,背对着其它人畅快地泻了一泡,然后回转身,向前走了一步,看了眼那女孩。
  女孩看着我,微微犹豫,就走到我身后。
  水声传出来。我想她此时一定是窘迫到了极点,但这样,已经是能创造的最好条件了。
  而挡在她身前的我,却承受着其它四个人内涵各异,却都无任何善意的目光。
  仿佛过了很久,女孩从我身后转出来。
  “谢谢。”她弱弱地说。
  兔唇向我点点头。
  “有种,小子。”他说。
  激烈的冲突终究没有发生,就算是看上去这么暴躁的兔唇,也没真的发作。主要的原因肯定不是我“有种”,而是外面有警察。
  现在想起来,中年警察把我换到这里来,只是气不过我的态度给我换个差点的环境,并见得真要我吃多少皮肉之苦,在这看守所的一亩三分地犯人翻不起天来。是我自己小说电影看多了产生过份的联想。
  接下来的几天里,没有更多的“室友”被塞进这间小屋子,人数固定在了六个。我和女孩始终坐在一起,光头和鹰钩鼻国字脸越坐越近,兔唇也仿佛站累了,坐下的时候越来越多。
  睡觉的时候是最可怕的。有一些卷着的草席,都很脏,但这时候也没人顾得上脏,摊开来一躺就行。原本坐着就嫌屋子太小,六个人全躺下时,几乎就没多少空隙了。说的可怕不是指这些,而是兔唇。
  兔唇是打呼的,别人的呼是从喉咙深处传出来,厉害的人打呼像闷雷,可兔唇的呼是从唇齿间发出的,空气在他不自觉的情况下以诡异的方式快速通过他嘴唇间的缺口,发出撕心裂肺的啸叫,深夜听起来像鬼嚎,更像炸弹从轰炸机上坠落后扑向地面的凄厉尖吼,彻夜不止。
  我是个窗外炸雷都能睡着的人,可兔唇的呼显然已经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围,没有一晚能睡好,大多数时候处于迷糊状态。我都这样,其它人更不用说,早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粗铁窗栅栏后的玻璃照进来的时候,除兔唇之外每个人的脸色都很苍白,并且就这么一天天萎靡下去。
  我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呆多久,也不知道兔唇还会关多久。不过我渐渐想明白了一点,如果和兔唇干一架能换来他不打呼的话,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
  一起关的时间长了,彼此起码也看了个眼熟,气氛不像刚进来时这么紧张,有时也会闲聊几句。不过寇云却一直只同我说话。
  寇云,就是那个女孩。自从我替她解围之后,她对我就产生了某种依赖,而别人对她说话,她从来就不搭理。这是英雄救美的合理报答,唉,不过我这个英雄现在自身难保,真可是可悲。
  “哥,你是为什么进来的?”她轻声问我。
  自从她第一次和我说话,就这样称呼我,让人心里酥酥的。这是个纯朴的孩子啊,碰到韩剧看多的主,肯定会叫“大叔”。
  我已经知道她是为什么被抓进来的了,肚子饿偷拿了几个面包,本来还回去店方也不见得会追究,偏偏有个巡察也正好进来买面包……
  不过像这样金额微小的偷窃行为是不会被起诉的,估计最多拘留个十几二十天吧,然后遣返。
  寇云是个很精乖的女孩,直到和我相处得比较熟悉了,才开口问这个问题。
  所以我也不打算比划那个割脖子的手势吓唬她。
  “因为我被发现在一个死人的身边。”
  这句话有些曲折,不过寇云的反应很快:“啊,那哥你是被错当成凶手了呀。”
  “呵,兄弟你是冤进来的啊。”国字脸说。
  “别是骗小姑娘的吧,我可还记得你刚进来的时候,啧啧,还真有那么点凶悍的意思呢。”光头说。
  “哥你一定很快能出去的,应该就要查清楚了吧?”寇云看着我,让我有些意外的,是她的语气里能很明显听出关切之意。
  我沉默了半晌,慢慢摇摇头。
  “不见得,现在的证据对我很不利。”
  寇云张口想再说什么,却听见外面有人喊。
  “寇云!”
  钥匙转动的声音,然后铁门被打开了。
  “审你了。”看守警说着把寇云带了出去。
  铁门“砰”地把寇云的身影隔绝在外面,我的心也随之震荡了一下。
  寇云很快就能出去,我呢,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距离那天和梁应物打电话,已经有三天了。梁应物的效率,每一次都是出乎我意料的高,可直到现在,他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原本以为,至少在昨天,他那边就应该有动静,即使不能把我弄出去,也会带个信进来,好让我安心。
  到底他遭遇到怎样的困难阻力?
  又或者,是我太心急了吗?
  我靠在墙上,眼睛直愣愣地望着水磨石的地面,不知不觉间,一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走快点,磨蹭什么呢。”外面传来看守警的喝斥声。
  “你四处看什么呀,这么好奇的话,就把你关的时间多延长几天!”
  铁门打开,寇云被一把推了进来。
  “快要出去了吗?”等她在我身边坐下,我问。
  “不知道呢,又没和我说。”她一撇嘴。
  “哥,能说说吗?”寇云问。
  “什么?”
  “是有人在害你吗,不然警察为什么认为是你杀的人?”
  我也不打算隐瞒,这件莫明的凶杀案闷在心里也很难受,她想听,就说给她听。
  在这间小牢房里说话也瞒不过谁,所以我并不刻意压低声音,其它四个人便也听到了我的故事。
  初时倒还好,到后来那四人的脸上就明显流露出不信的神色。
  不过寇云自始自终,都听得很认真。我想她心里一定也不以为然吧,只是不好意思流露出来。管他呢,这么说一遍我心里也稍稍舒服些。
  “很棒的故事吧。”我笑笑。
  “哥,我信你。”寇云没理会我的自嘲,看着我的眼睛低声说。
  我又笑笑。
  信也好,不信也好,对我有什么区别吗?
  我只希望梁应物手脚利索些,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我和他相交这么多年,赶快出把大力啊。
  不过好像他帮我出过许多次力了。
  兔唇又扔了两个晚上的炸弹,梁应物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这绝不正常。
  我心里的希望一点点减弱下去。到底是哪里了问题,以梁应物背后的能量,竟然连传个信进来都办不到吗,这怎么可能?
  事实就是这么让我沮丧。
  这天下午,兔唇又被押出去审。他是半夜拦路抢劫,两拳把人打的脾脏破裂,险些死掉,现在人还重伤躺在医院里。这是重罪,而且他还有一个同伙,兔唇口风紧,一直不可交待那人的情况。
  少了兔唇明显感到牢房里宽畅一些,这家伙白天晚上一刻不停地给别人压力。
  我忽然觉得这房里还有些地方不一样了,四下一扫视,寇云居然没待在我身边。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跑到铁门口,脸凑着上面的窗户往外看。
  我看她张望了很久,忍不住问:“你看什么?”
  寇云回头冲我笑笑:“没什么,就想看看外面。”
  “不用心急,你该很快能出去了。”
  寇云又笑笑,然后继续看。
  女孩子的心事就是这么莫明其妙。我决定不去管她。
  约摸又过了近一小时,突然外面传来一些阵巨大的声响。
  “哥,你快来看。”寇云向我叫道。
  我连忙抢上去,她让出位置让我看。光头他们也跟着跑了上来。
  我一看就傻眼了。
  竟然会出这样的事情!
  看守警倒在地上,满头的血。兔唇在旁边发愣。不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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