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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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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嘉嗤笑声:“是不是有人告诫将军,主公远道而来,困城数月无果,只要将军以逸待劳,护城自守,便可让我军自行退兵。”
    吕布的面上终于生出一丝的动容。
    “将军,当年曹氏对陈宫如何,比之将军现在又如何?难不成将军还以为,陈宫会待将军从始至终,一心一意么?”
    “啊!”吕布仰天怒吼。
    只因陈宫的确同他说过,让他携骑兵驻守城外,宫领人马驻城守卫,倘若曹军进攻,宫便率军从曹军背后偷袭。
    但严氏却也劝过他,陈宫此人,不足信。
    霎时,天光骤暗,宛如那漫天的日色,尽数淬上了那一杆方天画戟。
    流光涌动,翻腾如暗夜的星辰。
    点点光芒,卷携着刺目的血腥。
    一戟刺下。
    苏秦竟在电光石火的刹那,扬声高喊。
    “赵云!”
    “哐!”
    银枪一出,画戟嘎然静止。
    一同静止的,还有郭嘉的呼吸。
    天地为之色变,尘土纷扬,只有兵戈声声,缠绵耳畔。
    哪还有什么方天画戟,哪还有什么吕布。
    郭嘉眼中,只那一道身影,恍如隔世再遇,枪挑银光,一身硕然浩气。
    哪怕天地着肩,依旧岿然傲视。
    子龙……
    “先生!”苏秦但觉得肩头一重,郭嘉竟已是直接昏了过去。
    “砰!”
    交战两人,猛地各自退开数步。
    吕布生恨,恨得咬牙切齿。
    “汝乃常山赵子龙?!”
    “正是。”赵云道罢,又是一瞬枪影乱。
    吕布不退,他不能走。
    凌冽的杀气,在两人中肆意。
    猩红铠甲,摧开那一柄荡世兵刃。
    只听得这人一声低吼,画戟犹如天雷,戟尖仿佛燃灼烈焰,所到之处,尽是灰飞烟灭。
    赵云一杆涯角,亮银白甲,迎上那一团火热。
    似卷起狂风,崩裂雪海,惹得山哭海啸。
    一瞬间,泯灭那抹热焰。
    郭嘉晕在一旁,赵云早已怒火中烧,掌心一翻,一枪扫开方天画戟。
    吕布一时不察他猛然发力,脚下一个不慎,倒退数步,方才稳住。
    “将军!”
    便在此时,一人惶惶跑了过来。
    “将军!陈……陈宫先生……他……被绑走了!”
    “什么!”
    吕布当即欲走,赵云一枪横于他身前。
    “战是不战?”
    吕布紧紧抓着画戟,愤然说道:“不战!”
    翻身跃上赤兔,疾驰而去。
    “当。”
    赵云手上脱力,竟将涯角枪也摔在了地上。
    “赵将军?”苏秦小心地唤他道。
    赵云抹了把汗,拾起银枪走了过来。
    靠在苏秦肩上的那人,双眸紧闭,眉头深锁,一手却仍是攥紧了身前的衣襟。
    赵云一下把人抱了过来,声音有些发颤。
    “奉孝……”
    赵云二话不说,就要把人带走。
    “哎哎哎!赵云,你不能就这么带他走。”
    苏秦急忙将人留住。
    “为何?”
    “子龙……”
    怀里那一声低呼,赵云直接略过苏秦的回答,坚定道:“奉孝,我带你走,现在就走。”
    赵云放下他,却听他道:“子龙,嘉现在不能跟你走。”
    “奉孝,你……”赵云猛地抓过他的手,柔声道,“奉孝,你的心思,云终是明白了。”
    郭嘉惨然一笑:“子龙既已明白,那也理应知晓,为何嘉不能随你走了。”
    大地震动,是大军飞马赶来的震颤。
    蓦地,赵云将涯角枪一下扎在地上:“云不在乎,哪怕从此刻起,解甲归田也好。”
    马蹄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
    郭嘉觉得胸口的那道伤疤愈发滚烫,而这人的话语,如蛊如毒,拼命地从他的伤口往血肉里钻。
    “子龙,你怎可为了嘉,而弃你所有。”郭嘉却是故意不去看他,“方今乱世,更是男儿争功夺名之时,子龙一身胆魄,又岂可效那渔樵耕读之辈。”
    赵云霍然笑道:“奉孝错了。”
    “错在哪里?”
    “我从未想过逐鹿功名,我想的,只是这天下早日大定。”
    “那子龙更当克尽己任,子龙如今归附刘备,尚无建得寸功,便想卸甲,要这天下如何看待于你,他日史官笔下,又当如何书之。奉孝不能因一己之私,而毁了子龙千载英名。”
    郭嘉低着头,靠进他的肩窝,黯哑的声音,满带温存。
    “你能来,我已经很满足了。走吧。”
    “奉孝。”
    “走吧,别让彦明替你担责太久了。”
    赵云能来兖州,却是苏秦当日特意留下了讯息,而刘备那边,也是张燕一直担待着。这人虽在曹营,却对他的事,这般上心。
    赵云狠狠地将人抱紧,在他耳边轻道。
    “等我,等着我来接你。”
    郭嘉眷在他的怀中。
    “好,我等你。”
    曹操大军赶来之时,郭嘉说:“侯成、魏续已经中计,吕布被诱出城,这会儿,他们该是已绑了陈公台去见主公了。”
    “主公,吕奉先大势已去。”
    曹操望着那人,临河而站,青衫广袖,好似仙真,踏过碧落,一不小心,便落进了这爿凡尘。
    曹军决堤,东引泗水、祈水之湍流,水淹下邳,刚刚消融的积雪,汹涌如潮,在城中肆虐着,掠取着下邳城内,每一条生命。
    哭喊声,逃亡声。
    统统被吞没进了那咆哮的江水。
    河海涛涛,撞上城墙,顷刻间,掀起千尺巨浪,砸得下邳城,城不像城。
    一座彻彻底底的人间炼狱。
    苏秦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冲塌的房屋,卷走的牲畜,还有一条条吞噬的生命,悉数淹进了两河之中。
    “先生,我好像知道了,为什么你会说这河中,只有血肉尸骨。”
    郭嘉站在高地,望着下邳的惨烈,身子不由晃了几下。
    白门楼前,曹军所向披靡,斩杀得处处血光四溅。
    此时,吕布怯意已生,再无战意。
    下邳城破,吕布,降。
    郭嘉跟在曹操身旁,木然地看着这个绑得结结实实的男子。
    不久之前,这人还能轻而易举取他性命,可如今呢。
    郭嘉知道,自此往后,曹操逐步开始在北方霸业的争夺中,崭露锋芒。
    吕布不依不饶:“明公,布愿誓死效忠明公。”
    曹操不置可否。
    “布自问,我所带的骑兵,纵横沙场,绝无敌手,若明公留布一命,布定会助明公一统天下。”
    “哈哈,奉先真乃当世第一猛将呢。”曹操朗朗笑道,然视线却左右环顾,最后,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郭嘉身上。
    郭嘉极是不愿,可这时,也不得不踏前半步,低垂眉眼,像是在避过吕布恼恨的目光。
    “主公可还记得当年的丁原,董卓么?”
    曹操闻其言,嘴角终于挂起了满意的笑容。
    建安四年,春。
    吕布被缢杀在白门楼。
    郭嘉离了下邳之后,风寒便一直反反复复的,曹操没法子,只得让华佗重新跟回他的旁边。
    回许昌的路上,郭嘉除了睡,就是昏,看得苏秦只能在一旁干着急,抓着华佗的手臂直晃。
    “华老,先生这是怎么了啊?”
    华佗另一只手煎着药,慢条斯理地说:“内忧外患,积郁成疾。”
    苏秦摇摇头:“不懂。”
    “玲珑心,心思太甚。”
    苏秦继续摇头:“还是不懂。”
    华佗端着药出去了:“你不用懂了。”
    易京的那一道伤口,本该已早早地结了疤,可有时,却会乍然变得滚烫滚烫。
    华佗说,这伤看似结痂,然,内里却仍是伤痛未愈。
    华佗问他:“先生,你让将军走,是怕曹公对他不利?”
    “嗯。”
    “那先生为何不愿意与他归隐山野?”
    郭嘉喝着药,苦涩的药味,敛在了眉间。
    “因为……归不得……”

☆、第23章 人心岂可凭计取

许都,自曹操迎来献帝之后,就没有这般热闹过。
    丞相府里,丝竹绕梁,舞乐袅袅。
    曹操坐在上首,眼角眉梢,俱是悦色。青铜酒樽,满斟酒。
    “此次,能够顺利攻下下邳,夏侯将军当得首功。”曹操朝夏侯渊扬了扬手中酒樽。
    下首的夏侯渊赶忙起身,一口饮尽。
    “谢主公。”
    “此第二杯,敬我三军将士,骁勇善战,奋力杀敌之功。”
    “主公英明。”座下众人高呼一声。
    殿上伶忧,和着编钟一声一声,时转时缓。
    嘈嘈窃语声中,曹操端着酒杯,面泛酒色,脚步轻晃,摇摇摆摆地穿过那群舞姬。
    “奉孝。”
    一杯酒,送至眼前。
    郭嘉慌忙起身,拿过自己的酒盏,盏中却是清水。
    曹操却像是喝得醉了,皱着眉,大手按下他的杯子,不快道:“今朝乃我军庆功之日,人人都须得饮酒,奉孝又怎可例外!”
    “嘉不宜……”
    他话未过半,曹操竟是“砰”地摔了他的那只酒杯,似醉似笑:“不过一樽清酒,奉孝莫要扫了众人之兴。”
    郭嘉辩他不过,只得接过他手中的酒樽。
    烈酒入喉,火烧火燎地在口舌间蔓延。
    郭嘉没能想到,曹操的这一杯,只是个开始。
    夏侯渊大咧咧地过来了,吼一声:“先生智破下邳,这杯我敬你。”
    郭嘉推却不得,搡了搡身侧的荀彧,只是,荀彧刚要上前解围,却瞧见曹操略是森寒的眼神。
    一场酒宴,醉倒的人不在少数,独独郭嘉被留在了相府。
    荀彧问曹操:“丞相何故如此?”
    曹操伸手搂过一名舞姬:“他明知刘备叛我在先,遁逃再后,而他居然敢私纵赵云,是置我颜面何在!”
    “主公,奉孝纵放赵云,确是他的过错,但是主公,下邳亦是他献计拿下的啊。”
    曹操斜睨着他:“文若是觉得操锱铢必较么?”
    “文若不敢。”
    “呵呵,郭奉孝啊,他献计有功,他释人有过,只是这功过,却是难抵。”曹操狠手女子腰间抓了一把,女子娇嗔一声,作势要倒进他的怀中,却被曹操猛地推开。
    曹操又再灌了口酒,冷声笑道:“酒色美眷,方乃人之本性。操便不信,他郭奉孝能够例外。”
    “主公!”荀彧一下子伏在曹操跟前,“奉孝绝不是此中之人啊。主公若硬要如此,怕是难留他的心啊。”
    曹操弯腰扶起他道:“文若,非是操不想留下他,而是……他的心,并不在我曹营哪。”
    “主公?”
    曹操笑:“文若,是如何认识苏秦的?”
    只这一句,荀彧骇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红帐软榻,淡淡的幽檀香肆意其间。
    房中,烛灯灯火昏暗,连四下桌角都照不开去。
    郭嘉躺在床上,头痛欲裂。好像重活的这些年里,是第二次醉得如此人事不省哪。
    他想索性就此昏睡也是罢了,可是,越想入睡时,偏生越不着。
    迷迷糊糊望见,房门被推开一线,有谁进了屋子。
    郭嘉想要撑着坐起,却使不出半点的气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走近。
    身姿婀娜,碎步款款,却是名女子。
    女子站在床边,附在他耳边,柔柔地唤了一声。
    “先生。”
    于是,郭嘉惊见那一身曲裾之下,竟然……片缕未着。
    “出去!”
    郭嘉拼命推拒着软倒在自己身上的女子,怎奈他醉了酒,全身乏得厉害。
    “先生,小女子一定会伺候……”
    “滚开!滚!”
    郭嘉跌跌撞撞地冲出屋子,直接从门前的几级石阶上,摔了下去。
    暗夜处,曹操远远地看着他,看着他踉踉跄跄地跑出相府,连衣衫都是不整的。
    而屋中的蜡烛早是灭了,黑漆的房间,弥漫着一股血腥。
    “怎么回事?”曹操冷声道。
    女人哼哼歪歪地从床上滚了下来,跪近他的跟前,左腿上竟是扎着一只用来挂帐帘的铜钩。
    曹操瞥了眼,转身走了。
    从相府到他的宅子,郭嘉强撑着走了大半,终是摔在了路边。
    胃里翻江倒海的,可偏偏什么也吐不出来,难受得整个人不停地发抖。
    “先生,你怎么了?”
    苏秦像是一路寻来,着忙的表情看在郭嘉的眼中,不忍再看。
    苏秦刚要扶起他,却听见他淡然的口吻。
    “苏秦,曹公究竟为何会疑我?”
    苏秦的手还没碰上他的衣袖,就此蓦地止住,脸上的那份慌张一点一点地褪去,竟像是换上了另一张脸,是郭嘉从未见过的冰冷。
    郭嘉沉默,叹念着,这应该才是本来的她吧。
    苏秦裣起衣角,恭恭敬敬地叩了个响头。
    “忠君之事,不得不为之。”
    说完,退开在了一侧,让出郭嘉身前的路。
    一人负手而来,一身玄色袍服,比之黑夜更郁更浓。
    这人立于面前,可郭嘉却像是怎么都看不清他的眉眼,只有周身感受到的磅礴气势,压得他几近窒息。
    “奉孝,你若想早走一日,那便……早一日替我打下这乱世江山。”
    天光微亮的时候,郭嘉才回到宅邸。
    空荡荡的宅院,安静到,只剩下他细不可闻的呼吸。
    郭嘉抬起手,指缝间,是渐渐暖起的日头,融进了他苍白的容颜。
    他轻声道:“子龙,那一日,嘉是不是就该不顾所有,跟你避世远遁……”
    道罢,唇角涩然的笑容,凝结。
    旋即,化作一丝的冷意。
    翌日,曹操下令,封郭嘉,军师祭酒。
    十二道快马军情,报入相府。
    刘备领军,汇合刘辟,攻近许都以南,颍阳。
    许都城中,乌云笼罩,颍阳若破,许都便再无天险可守。
    曹操将十二道军报叠在书案上,声色不动,一众谋臣将士,亦是面面相觑。
    夏侯渊第一个按捺不住性子:“主公,渊请愿出战。”
    曹操复而问道:“妙才,此战你打算如何?“
    “渊定然生擒刘备。”
    曹操摇头:“刘备今时不同彼日,麾下亦是良将云集。”他一边说着,还不忘朝郭嘉看了一眼,“想要生擒刘备,谈何容易。”
    “那主公是想?”荀彧揣到了七分,却是不敢直接道出。
    岂料,郭嘉走了出来,毫不避忌道:“主公若要杀他,嘉有一计可行。”
    “怎讲?”
    郭嘉笑了笑:“暂不可说。”
    天高云淡,有飞鸟翱翔,划开空中那一道自由的痕迹。
    郭嘉看了一眼,转而替自己与对座那人倒上了酒。
    自那夜之后,郭嘉来酒不拒,像是前世的酒量又回来了似的。也只有华佗,每替他诊脉一回,便劝阻一回。
    “先生,可是不愿回去了?”
    郭嘉却说:“我如是这般,便是想早日回去。”
    “可先生的酒,喝得太多了。”
    郭嘉失笑:“醉了,方能回去啊。”
    华佗惊愕。
    “华大夫,嘉说笑的呢。”
    华佗瞪着他,说他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得在他的药中,多了几味甘甜。
    这人,今世,却是苦味太多太多了。
    “奉孝怎会来此?”
    对座那人,即便坐着,也是身高体魁,面容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而髯长二尺,更添其凛凛威风。
    郭嘉流连杯中余味,一杯尽,复又一杯。
    看得关羽也是皱起了眉头。
    “郭奉孝。”关羽“啪”地扣下酒杯,“你若来此,只想喝酒,那恕关某不能奉陪。”说着,起身要走。
    “将军,刘使君已到颍阳,将军不愿归去么?”
    “关某无一刻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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