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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君且莫言-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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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开厚实的殿门,直直踏出。
  火光照天,但弥漫在此间的血光,又分明比火色更凄厉三分。刀剑悲鸣,人声沸乱,在漆黑的夜幕之下,悉数交缠,几至无法分辨。
  但就在下一瞬,一个声音,却响彻天地,盖过了所有。
  ——“本皇在此,谁敢放肆?!”

  第十章 转折'VIP'

  喊杀声停了片刻之后,又重新响起,而这次,似乎还更为激烈——至少,呆在隐沙殿里,脸色还有些难看的殷寒是如此觉得的。
  按着隐隐作痛的脖子,殷寒几乎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之中——如果,现在进来的人一侧脸上没有可疑的红晕的话。
  神色怪异的看了君莫言脸颊上淡淡的粉色一会,殷寒才将视线转向另一个和君莫言一起进来的人身上。
  而同时,那人的视线也移到了殷寒身上。
  看见坐在里面的殷寒,君辰寰眼里有了一抹异色,但很快,他便掩去这抹异色,转而对君莫言说:“呆在殿里,在事情结束前不要出去——你真当刀剑长眼?”
  联想到自己刚才匆匆敢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场面,君辰寰的语气里,除了愤怒之外,还隐约有着几许心疼。
  漆黑做底,血红为衬,赤足单衣,傲立于万千人之上,仿佛亘古便立于此……亘古,便是独自一人。
  想到这里,君辰寰的语气不由缓和下来:“这种事你至少该和我商量一下……你知道今天晚上——”视线扫过君莫言还泛红的脸颊,君辰寰一时也说不下去。最后,他微叹一声,解下外衣,披到了君莫言身上:
  “你身子不好,最近又是伤病交加,注意别再染了风寒……我出去一会,外面一结束,就过来。”
  言罢,君辰寰又替君莫言拉了拉外衣,这才转身离开隐沙殿。而另一边,尽管没有听到君辰寰说的话,但光是看着君辰寰的动作,也足以让殷寒的脸色再次怪异起来。
  视线在君辰寰消失的地方停留了一会,殷寒才干咳一声,试图引起还呆在原地的君莫言的注意。
  听到了殷寒的声音,下意识的摸了摸还有些烫的脸颊,君莫言拉紧身上的外衣,转向殷寒的方向,开口:“阁下还要让人送?”
  没有在意君莫言话里的嘲讽,殷寒只是若有所思:“刚才那位,是掌管军权的七王爷吧?我只听说七王爷素来严谨,倒没有想到……”看着君莫言的脸颊和他身上的外衣,殷寒神色有异,然而最后,这份异色却化为了苦笑,“……其实有时候,有人教训也不错。”
  神色一冷,君莫言正待开口,却听见对方说:
  “……他从来没有动过手。”
  乍一听到这句话,君莫言不由顿住。而观察着君莫言神色的殷寒,却勾起了唇角:“永远是一副冷淡的、尊贵的模样,连和自己儿子交谈,都不会接近三尺之内。甚至有几次我刻意忤逆他,办砸他的大事,他也不过是皱皱眉——当然,会用另一种方式给我教训——而且让人毕生难忘。”
  说道这里,殷寒的声音已经冷了下去。
  微微沉默过后,君莫言开口:“你说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说:每个人都拥有让他人欣羡的东西。”视线在君莫言身上逡巡了一圈,殷寒淡淡的说。
  “那又如何?”皱起眉,君莫言问。
  笑了笑,殷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说:“你知道我从小练武、处理一堆又一堆对孩子而言枯燥的、完全没有意义的问题是为了什么么?——嗯,那个理由更加没有意义。”
  “‘你要赢过那个人。’”放松身子靠在椅子上,殷寒开口,“没有姓名,没有外貌,甚至没有多一个字的解释——我为一个影子努力了二十四年,直到一年前,我才真正接触他的秘密……知道你这个人。”
  “……那又如何?”似乎吝于多说一个字,君莫言还是之前的那句话。
  “不如何。”这次,殷寒微笑起来,“只是厌倦了听着某人安排走路……皇上刚才不是问我来的理由么?本来是没有的,但现在却有了……”半眯起眼,殷寒眼底添了一抹嗜血,以及些微得意:
  “——辅佐帝王对付贼寇,这个理由如何?”
  吃惊于殷寒的话,君莫言一时怔然,但很快,他便回过神来:“我如何信你是真心?他——”
  顿了一顿,君莫言没有继续说下去。
  而殷寒,却淡笑了起来:“那我又如何信陛下在事情结束之后不会行那‘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之事?”
  清楚殷寒的意思,君莫言思索着,一时没有开口。
  看了沉思的君莫言一会,殷寒勾唇,露出一抹笑意。但吐出的话,却字字锋利,透着说不出的凉意:
  “你犹豫如何准备,他却已经准备了二十几年;你犹豫是否下手,他……”
  “——却已经——开始动手!”
  ——————
  夜,初秋的寒意悄然攀上枝头,褪了叶的翠绿,换上了苍茫的黄。
  “七王爷,皇上已经就寝了。”熄灭了大半烛火的隐沙殿内,突然响起了声音。而伴随着声音出现的,是常顺微有些佝偻的身影。
  刚刚踏进隐沙殿的君辰寰微顿,随即开口:“我只是看看,不会惊动皇上的。”
  点点头,常顺不再开口,只是看着君辰寰走到内殿。
  站在君莫言的床边,君辰寰静静立着,看了一会安稳沉睡着的人,才伸手轻探对方有些汗湿的额头。
  为掌心传来的力道皱眉,过了半晌,君辰寰才直起身子,问不知何时跟进来的常顺:“怎么样?”
  “一直褪不下去,太医也没有办法。”半个身子隐在阴影里,常顺淡淡的回答。
  闻言,君辰寰眉心的皱褶更深。转回头,他细心的替君莫言掖好被子,才开口:“劳烦公公多注意一些……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当了解皇上的情况。这次——”顿了一顿,君辰寰没有说下去,但话里的意思,却已经表露无遗了。
  “……皇上身体本来就不好,此次则基本把以前打的底子都糟蹋了。若想要再次好起来,还需要慢慢调养。”沉寂了一会后,阴影中才传来常顺的声音。
  “处理政事可有妨碍?”理了理几缕粘在君莫言额上的碎发,君辰寰问。
  “皇上现下受不得累。”视线停驻在君辰寰的手上,常顺回答。
  停下手上的动作,君辰寰又注视了君莫言的睡颜一会,才说:“最近大乱刚过,朝野稍定,有些事还是不得不由皇上处理……到时还要公公多注意一些。”
  这么说着,他转身准备离去。然而刚走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君辰寰又停下脚步,说:“连人进来了也不知道通报,外殿的侍卫未免太过懈怠。”
  言罢,君辰寰不再停留,离开了隐沙殿。而就在君辰寰离开隐沙殿的下一刻,原本躺在床上休息的君莫言就睁开了眼。
  睁着眼,默默的注视着眼前的微光一会,君莫言才开口:“顺爹,皇叔已经走了?”
  “是。”应了一声,常顺走出阴影,站到君莫言身边。
  “是么。”回了一句,君莫言又静默了一会,才淡淡开口,“顺爹,太医怎么说?——我的眼睛是不是再也看不见了?”
  “……”一时无言,一会后,常顺才开口,“皇上不必担心,您的东西,永远不会有人夺得走。”
  “……是吗?”勾起唇角,无声的笑了笑后,君莫言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只是说,“圣旨准备好了?”
  听到君莫言的这句话,常顺明显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是。”
  “那就好。”点点头,君莫言说。
  极少有的皱眉片刻,常顺才开口:“皇上……确定?”
  “怎么了?”侧过头,君莫言无焦距的黑眸对着常顺,问。
  微微摇头,常顺问:“不……皇上还记得娘娘吗?纵然娘娘有千般不是,她依旧爱您入骨。”
  静静的听着,君莫言突然笑了起来。
  苍白无声,带着些凄凉。
  “是,”慢慢的,君莫言开口,柔和的嗓音渗入些许暗哑,在寂静的宫殿里流转,“你们都爱我,但没有一个人在乎我爱什么……我母妃,皇叔,还有你,顺爹。”
  震惊于君莫言说的话,常顺霍然抬起头,却正好对上那对漆黑的、空空然如无声指责的眸子。
  定定的注视了一会,常顺才垂下眼,低声开口:“那么皇上想给七王爷的呢?七王爷喜欢吗?”
  身子微颤,君莫言一时无言。
  “娘娘爱皇上,所以她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留给皇上……皇上该体谅娘娘的一片苦心——当年,娘娘本有机会独自走脱。”看着君莫言,常顺道。
  身侧的手不自觉的合拢,君莫言闭目良久,才声音低哑的开口:“抱歉。”
  是对常顺的歉意,然而更多的,则是对那个过世了十五年的人——一个用生命来爱他的女人。
  翌日,朝堂
  今晨才风尘仆仆的赶回来的苏寒凛甚至没来得及梳洗一下,就被招来朝议。而匆匆赶到的他,听到的第一段话,却是由君莫言亲自颁布的,一系列架空分化他权利的旨意。
  立在大殿之上,苏寒凛静静的听着,心里其实没有太多多余的波动——这本事最正常自然的发展。
  所以,在长长的圣旨宣读完之后,苏寒凛少有的露出一个微笑,在所有想上奏的人之前出列,率先跪地,开口:
  “吾皇圣明。”
  随后,他抬起头,注视着台阶上端坐的身影,很仔细,似乎怕漏掉任何一丝细节。

  第十一章 鸿沟'VIP'

  帝都 丞相府
  “让开!”一声低喝打破清晨的宁静,比苏寒凛晚到近十日的的顾长惜一回到帝都,就直接往丞相府里冲,也不顾现下的时辰——只因为他在路上遍听到了一件事。
  一件让他冷到心底,恨到骨里的事。
  一把拉开闻讯赶出来的管家,顾长惜心里烧着一股邪火,大步往内院里走。但就在他刚刚踏入内院之时,他就猛的停住了。
  而此时,他身后的管家也赶了上来:
  “怎么了?顾爷,您走那么急——相爷!”
  负手站在庭院里,苏寒凛向着管家点了点头,示意他先离开,这才对沉着脸的顾长惜开口:“进来吧。”
  深吸几口气,压下几乎冲口而出的质问,顾长惜随着苏寒凛走进庭院西北的小亭。
  示意对方坐下,苏寒凛伸手拿起紫砂壶,斟了两杯茶。
  “茶……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师父那里的事情都办妥了?”轻啜了一口,苏寒凛闲聊般的开了口。
  不看苏寒凛递过来的茶杯,顾长惜只是直直的盯着苏寒凛,开口:“是——你呢?”
  “……”端着茶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一会,苏寒凛才轻轻放下茶杯,“什么?”
  “你知道的。”直视苏寒凛的眼睛,顾长惜说——在见到苏寒凛,甚至就在开口之前,他都以为自己会很愤怒,然而当真正开口了之后,顾长惜才发觉,自己原来有着足够的冷静。
  ——或许只是因为,另一个人已经疯了。
  静静的回望了一会,苏寒凛垂下眼睑,看着放置在桌上的茶杯。茶杯是青色的,很温润的颜色。但盛在杯中的澄黄茶水,却沉寂若死。
  良久,苏寒凛微闭眼,轻吐一口气: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像是脑中的某根弦被挑断,顾长惜脑海足足空白了数秒。而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将石桌上所有的东西扫落在地了。
  瓷器落地的声音连城一片,碎裂的瓷片飞起,复又落下,洒了一地。
  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脑中一片轰鸣,既然剧烈的疼痛起来。用力握着拳,顾长惜过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又如何?——他要削弱你的势力,你不抵抗便罢,竟然还帮着他削弱——短短十数日,他便能把你的势力拔除大部分?——我不信!”
  猛的一掌打在石桌上,顾长惜起身怒吼。
  面对对方的失控,苏寒凛只是沉默,随后才说:“你知道我要什么。”
  “你要什么?”冷笑了一声,顾长惜说,“我自然知道——不知道的只是你!你要他,你这样要得到他?你这样只是白白做了他的踏脚石!他根本不会——不、会、记、得、你!”咬着牙,他一字一顿的说。
  倏然握紧了拳,苏寒凛身子紧绷。默默平复了一会,他才淡淡开口:“长惜,你不知道。我并非要他,只是——”
  只是……终究,苏寒凛没有说下去。
  有些事,他并非没有做过,然而到最后,带来的也不过是更彻骨的疼痛……这世上,唯有一个人,他不想再伤害也不能再伤害。
  “只是什么?只是疼,只是怜,只是爱?”像是突然被抽了力气,顾长惜整个人疲惫了下来。抚着额,他重新坐下,无言半晌,才开口,问:
  “你成全了自己的感情,却把别人都置于何处?朝堂中暗流汹涌,一步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你要置那些人,那些信任你的、依附你的,什么都没有错只是不幸看错了人的人于何处?!”声音慢慢变高,到最后,顾长惜几乎嘶吼出来。
  “顾爷!……”为内院传出来的吼声惊到,管家匆匆赶了过来,有些无措的看着怒吼的顾长惜和沉默的苏寒凛。
  “滚出去!”头也不回的怒喝,顾长惜只是盯着苏寒凛,盯着他,慢慢的问,“——你,要置我于何地?”
  微微动容,苏寒凛开口:“长惜……”
  打断对方的话,顾长惜说:“你要权,我帮你掌权;你要他,我帮你谋划。大师兄,我敬你,重你,你——”戛然止住,他怔怔的看着对方,半天才颓然笑出声,“罢,罢,到底也不过只是我心甘情愿……只是,我不可能看着你去死。”
  “——大师兄,这么下去,你迟早会死。”静默片刻,顾长惜淡淡道。随即,他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相爷,顾爷他……”吃惊的看着顾长惜离开的背影,好一会,管家才转身对着苏寒凛说。
  摆摆手,打断了对方的话,苏寒凛开口:“先下去吧……我自己呆一会。”
  这么说着,他站起,慢慢的在凉亭内走着。
  鞋底踩在碎瓷片上,发出轻轻的吱呀声……似乎还伴随着些许刺痛。渐渐的,苏寒凛停下,默默的望着一地狼藉。
  半晌,他蹲下身,伸手去捡其中一片反射了阳光的碎瓷片。
  瓷片不大,但边沿很尖锐,而且并不规则。
  看了一会后,苏寒凛伸出手指,顺着瓷片的边沿慢慢抚过。
  鲜血渗出,慢慢晕染了白色的瓷片,而刺痛和莫名的冰凉,却从手指的伤口处流入,传到心脏。
  浓稠的血,开始顺着瓷片的尖角滴落,一颗一颗,清楚的掉到地上,溅起,复落下。
  “……死么,”站起身,苏寒凛低声自语,“这样也好。等到那时,我便再也不……”
  再也不……

  第十二章 现实'VIP'

  “……江南一带,则,”隐沙殿内,正宣读奏折的常顺看见悄然走进大殿的人,突然顿了一顿,但紧接着,他便又继续开口。
  只是端坐在椅子上的君莫言,却已经发觉了不对。微微转过头,君莫言的眼睛看向常顺的方向,问:“顺爹?”
  放下手上的奏折,常顺还没有说话,悄然进来的人便先行开口:“参见皇上。”
  听见了来人的声音,君莫言先是一怔,随即不自觉的柔和下神色:“皇叔今日怎么有空?——顺爹,你先下去吧。”
  合起奏折,常顺点点头,退了下去。只是在离去之前,他侧过头,看了站在旁边的君辰寰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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