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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经瓷一别作者:俗念亲-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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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安逸先是眦出一口小白牙,礼节性的给了大伙一个开场笑,白森森的牙跟小剜刀似的将惧怕的众人心头的镇定又剜去一块。他跟个江湖卖艺的对着大伙一拱手,说道:“各位,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报仇来了。”
  韩舸站在他身旁充当狐假虎威的那只虎,瞥见谢安逸那个依旧错误的拱手里,心里乐得直响笑,又听他胡咧歪出了一句“君子报仇”,不给面子的嗤笑出来,这句话好像该是用来劝人用的吧,而且你谢安逸,也算君子?此举立刻遭到谢安逸偷偷的报复,他趁人不注意,一脚撵上了韩舸的脚背,让他识相点,别拆他搭的台。
  贼头心知这两人不会善罢甘休,耿直了脖子撑出一股莫须有的硬气来,骂道:“你想如何?”
  “嘿嘿~~~”,谢安逸拖着调子贼笑两声,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放出江湖里常用的狠话诸如让尔等生不如死或是血洗山头之类,就见这人乐开了花的从怀里掏出一袋东西,笑的那叫一个开怀:“我不想怎样。虽然你重伤了我,耐不住我天生菩萨心肠又心胸宽广,你们吃了这个,然后解散了下山找个正经营生,咱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如何?”
  “你他娘的想让老子们吃什么?门儿都没有,要杀便杀,啰嗦个鸟。”
  “别误会,这不是毒药,伤不了人命,在一定程度上,它还是一味中药。有什么好紧张的,不就是一小袋巴豆粉么~~~”
  
  巴豆粉真是个敏感的字眼,深受其害的众人顿时菊花一紧脑门冒汗,恍惚又回到了那个拉肚子拉的生不如死的夜晚,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况且不知这小子哪里弄来的极品巴豆,药效那叫一个迅猛持久,再来一次,还不如死个痛快。贼头代表众人怒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老子跟你拼……”
  话未说完,被韩舸凌厉的眼神一扫,顿时萎靡不振,又是羞恼又是屈辱,一张糙脸姹紫嫣红甚是精彩。
  最后在韩舸的威慑下,老实的合水吞下了比毒药还要命的巴豆粉。谢安逸也确实是个缺德货,他拿绳子将肚子里翻江倒海的众人拴蚂蚱似的一串拴起,将绳头绑在屋里的柱子上,逼着众人涕泪起飞的又是画押又是指天发誓,从此再不许拦路劫财,再不许重操旧业,再不许为非作歹,老实本分的带着婆娘下山过日子,否则见一次灌一次巴豆粉,极尽凶残。
  众人那点伏低做小、表里不一的小心思瞬间自动散了个干净,哭爹喊娘的求着谢安逸解开绳子,口齿不清的直说自己什么都应。
  韩舸在一旁壁上观,深觉谢安逸此人,必定会和赵频那厮一见如故,解决问题的方式简直是异曲同工、如出一辙,不来拿刀子架你脖子那一套,和风细雨笑眯眯的自然有办法让你从心底崩溃,折磨得你自我崩溃,油然而生一种如影随形的恐惧感,不得不妥协。
  谢安逸觉得自己为民除了一大害,心里美的繁花怒放,随手折了根路边的狗尾巴草拽在手里,在路边齐膝深的杂草木丛里挥来扫去。
  韩舸跟在他身后一步的距离,笑着看他胡闹,问道:“安逸,你怎知他们会遵守诺言?我们前脚一走,他们后脚就反悔怎么办?一刀杀了,岂不省事?”
  谢安逸并不回头,手里颠着那根狗尾巴草,说道:“会不会遵守,就看他们有多怕你了。若是恐惧大过不劳而获的歹心,他们就会遵守,反之,拉完这肚子,便毁约了,我怎会知道,我…又不像李艳疏会算命……就算他们毁了约,抢劫越货无恶不作,抓人砍头也是官府的事情,我们有什么资格开杀戒,上官府举报就是。况且~~~恶人的命,毕竟也是人命,手上一旦沾了血,便再也洗不干净了,血沾得多了,报应,也就来了……”
 
  第三十八章

  韩舸觉得谢安逸身上偶尔会显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矛盾感,就如此刻,这种感觉极其微弱,好像瞬间拂面而过的细风,却让韩舸无法忽视。这不像是谢安逸会说的话,韩舸盯着谢安逸悠哉的背影想到,你一个鸡都没杀过的公子哥,说什么血沾的多了报应来了,不是很怪异么。再则,这是韩舸第二次听到谢安逸直呼安平王李艳疏的名讳,他那顺口无敬意的模样,就好像他刚唤的名字,就是小栓子一般,他们陵国人,难不成都如此直呼王室?还有谢安逸那贵气逼人的表哥曹缊之,名字里居然还和陵国皇帝李蕴同音,真不知是否陵国皇室与众不同与民同乐。
  韩舸很快发现谢安逸就是个混世魔王,而且不知为何对巴豆粉有种不同寻常的执着。前几日那妄图偷他俩钱袋的贼子,再前些日子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以及酒楼里以多欺少凶神恶煞的某帮派弟子,都被他在食物里撒了巴豆粉,拉的那叫一个生不如死,当然,下药的重担,总是搁在武功高强的韩舸头上。韩舸有时会生出一种荒谬的喜感错觉来,自己这是在助纣为虐。
  谢安逸偏爱凑热闹,碰上大户人家结亲喜事宴客了,他爱上去凑上一脚;遇到门派生出是非了,他要前去旁观一番;瞧见衙门开堂会审了,他得挤进去伸长了脖子瞅。谢安逸还爱往别人桌子上凑,进了酒楼哪台桌上有带着佩剑唾沫横飞的客官,他自来熟的屁股就坐上去,腆着一张天然无害的脸听别人讲江湖里哪个门派出了英雄,哪个掌门为老不尊,哪个少侠年轻有为……
  韩舸其实不喜欢他沾惹上江湖,有次说了句重话:“就你话多。”
  谢公子嬉皮笑脸的一句:“不是怕以后没机会说么。”换来韩舸深刻的鄙视,祸害遗千年,你机会多了去。
  韩舸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心里却数着日子,眼见着自己定下的两月之期便要到了,这些日子以来随着谢安逸胡闹,自己也是高兴的,心里生出一股子浓厚的不舍来,再不舍他也得走了。
  这日两人骑马走了条僻静路,到了夜晚不说客栈,连间民房都没找着,只能在树下生了一堆火,荒野里过夜了。两人并排着直接躺上了地面的杂草,谢安逸两手枕在后脑勺上,拔了根草刁在嘴里,弯着左腿,右腿架在上面歪着脚,惬意悠哉。韩舸做了决定,过了今晚就回西原,看见身旁浅笑的谢安逸,嘴上一个没把住门,鬼使神差的问了句:“安逸,你对战争和改朝换代,有什么看法么?”
  “啊?这个,我倒是没想过~~~我想想我老师是怎么说的,嗯~~天下之势,规律自在,四境八荒,分合交替,盛极必衰,物极必反,一个朝代开朝至鼎盛,必然会渐渐衰败下去。只是~~~不论兴亡,最苦的,都是百……”
  谢安逸话未说完却戛然而止,人翻了白眼,眼睑缓缓落下,盖住了那一双刚升起惊愕的眸子。韩舸抬□□在谢安逸睡穴的二指,伸过去摸了摸他的脸,对着不省人事的谢安逸柔声说道:“安逸,对不起,你…该是回家去的时候了。你老老实实的,等我来接你……”
  韩舸声音落下下去,俯身低首,在谢安逸额头和嘴唇上各印下一吻,将人抱起来上了马,挥起缰绳便绝尘而去。
 
  第三十九章

  “呵…韩大侠,亦或是~哥舒将军,谢安逸之前有眼无珠多有得罪了~~”谢安逸扬着眼睛歪着嘴角冷淡说道,他笑起来时春光灿烂,冷下面孔时居然刻薄无比。
  韩舸心里一惊,伸手就去抓他,嘴里急急说到:“安逸,你听我说……”
  谁知谢安逸猛然间不见了,哥舒翰左手抓了个空,身子一震,猛的睁开眼惊坐起来,慢吐了一口气,拉开搭在身上的斗篷起身下床,原来竟是一个梦。他惊醒了再无睡意,索性掀了门布出了帐篷,沿着间隔插着火把的走道慢慢走,偶尔有巡夜的士兵对他行李,他挥挥手示意他们不必管他,自顾自的边走边想。
  晚风徐徐,吹动近处的树叶摇曳着瑟瑟作响,秋季的晚风有其独特的爽意和沁凉,浓墨一般的夜幕上缀满星星点点,中秋之后不久的月亮日渐消减成一轮弯勾,皎洁莹润的月光依旧,这样平和安定的夜晚,怕是也没有几日了。
  十五日前,西原已向陵国颁下战书,不降便开战,陵国圣上李蕴婉意拒之,这战争便是定下了。赵频准备充分行动果绝,即刻遣座下心腹大将哥舒翰率兵十万行军在途,再过两日,就要抵达临洮城边的无定河了,过了无定河,战争就要开始了。
  上次一别,自此已两月有余,不知是否被谢安逸唠叨久了,哥舒翰总是不习惯身边安静的只剩下汇报和拍马屁的声响,他很想谢安逸。哥舒翰笑着想到,不知道安逸第二日醒来发现自己躺上了自家的丝绸缎面被褥,会不会气得红了眼眶破口大骂,自己一定被他诋毁的一无是处了。他现在好吗,是老实呆在家中,还是得了战事即将来袭的消息,举家迁往内城避难去了。
  自己怎会无故做起这样的梦境来了,亦或是,自己心里其实早知这一天会来临,到时,谢安逸会怎么看自己……
  韩舸叹了口气,望向火把光亮照射不到的远处阴影树丛里去,他不是杀人成性的恶魔,也不愿见这天下生灵涂炭,骨肉分离,能兵不血刃当然如意,世事却总违愿,赵频帝王之相雄才大略,自己为其风采折服,愿随其一统天下,一将功成万骨枯,帝王伟业千秋,自古白骨冤魂造就。再过几日,这绵延奔腾的无定河,将会被无尽的鲜血染成苍凉的红色,临洮城下的荒草空地,将被数不清的尸骨铺满,这繁华偏远的边锤小城,将会变成冤魂恶鬼啼哭哀嚎的人间地狱。
  四日后西原大军横渡无定河,大军压境兵临城下。是年九月初九,两军终于交锋,拉开了有西原皇帝赵频单方面毁约挑起来的战争。西原带兵的是大将军哥舒翰,陵国带军的却是官职低微的临洮太守秦望昭,哥舒翰属下气得目眦欲裂破口大骂陵国欺人太甚,眼高于顶,太不把他西原大将放在眼里,拿虾兵蟹将来应付。秦望昭有多厉害,哥舒翰心里有数,这人若是热衷官职,陵国将相里决少不了他的位子,只劝大伙稍安勿躁。
  西原兵强马壮战力彪悍,陵国将帅精通布阵谋略,双方各不相让,战场搁浅在临洮城下。战事惨烈残酷,黑色的狼烟股股升起,城下金铁相击,马蹄声声,呐喊嘶嚎声声不绝,前一轮倒下的尸骨无人收敛,后一批氤氲着热意的尸体又覆了上去,夜里有吐食腐肉的夜枭凄厉鸣叫,散落在城下的月光,都仿佛被腾起的血腥气熏成了暗淡的不详红色。
  冬月十六这日,天色大暗,寒风秉秉,将竖起的战旗吹得簌簌作响。哥舒翰率军候于临洮城下,没等来秦望昭出城一战,高高的临洮城楼上,来人却是身份尊贵、名动天下的安平王爷李艳疏。
  哥舒翰及身后数万将士,齐齐看向城楼。一人缓缓走自城楼边的豁口,城下众人皆能瞧见这身着一身宽袍广袖红衣的安平王,腰间束着一根图案诡异的卷云纹的描金腰带,身量清瘦,脸上带了个白色的鬼画符面具,就那么挺直的往城楼口一站,自然生出一股气度风华来,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皇家风范。自身后吹向豁口的风将这人红色的广袖吹得翻飞不止,满头未束住的黑发在风里散开飞舞纠缠,黑发红衣白面具,在黑压压的天色和满城的黑色铠甲战马映衬下,愈发艳丽的不同寻常。
  哥舒翰蓦然生出那阵风都能把楼口那人吹散的错觉来,他仰头看着城楼上的安平王李艳疏那身飞扬的红衣,不知为何有些心绪不宁,那颜色,看着,像极了血。被风吹得贴在身上红衣隐约勾勒出身形,看不到面容,哥舒翰觉得这市井里传的天上有地上无的神仙似的安平王爷的身形有些像谢安逸,他被自己这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吓到,立刻甩开了,单就身量,这安平王爷貌似比自己还高上些许,这兵荒马乱的,谢家老爷,也绝不会放任谢安逸出门乱跑。
 
  第四十章

  城下黑云压境的数万将士,看着城楼上的安平王抬手打了个手势,身后一人上前,躬身俯首行了个礼。哥舒翰目力过人,认出这人就是当日追着自己进了“半笙楼”的长史孟进,奇了怪了,这太守大人秦望昭哪里去了。
  李艳疏带着面具,完全看不分明说话与否,但他显然是说了话,众人见他身旁的孟进朝前一步,对着西原大军高声喊道:“我们王爷身体欠安,气力不续,烦请贵国哥舒将军上前说话。”
  “将军,去不得,怕是陷阱。”
  哥舒翰张狂一笑,笑道:“人金贵的安平王爷都毫不畏惧的立在墙头,我若是上前说话都不敢,岂不叫人笑话,我西原将士的脸哪里搁…少屁话,老实呆着。”说罢,抖索缰绳驱马上前去了,立在城楼下不到一丈的地方,抬头说道:“王爷有何见教?”
  城上红衣的安平王带着面具的脸稍微低下来,貌似是盯着哥舒翰,过了会儿一道嗓音响起:“本王今日带了圣意而来,哥舒将军~~心思过人,怕是也猜到了八九分,本王要求提在前头,哥舒将军应了,陵国三十三道城门,便开了,如何?”
  李艳疏的声音极其嘶哑低沉,已然听不出他原本的音色,可他说话的语气平缓随和,就连最后的如何,都不像是发问征求意见该有的上扬,虽然是说着降国话语,丝毫不见愤懑伤感或激昂,平和淡然中俨然有一股皇室的矜贵扑面而来。
  哥舒翰的确猜到了,心里不免对陵国皇帝李蕴及这安平王李艳疏生出一股钦佩来,战事至此将近两月,虽惨烈却也只是平分秋色,可怜了那些尸骨不覆黄土的将士,西原没讨到便宜,陵国也没吃大亏,可如今这安平王居然带着圣旨来投降,怕是可怜天下苍生民不聊生吧。哥舒翰正起面容肃穆说道:“王爷请说。”
  李艳疏衣袂飘飘的仿佛要乘风归去,他沙哑着嗓子一字一顿说道:“自城开那刻起,陵国便消失了,这就是你西原的江山,城里的百姓,是你西原的百姓。你方将士,不得拿城内百姓泄愤,不得伤人,不得毁屋舍,不得抢钱财,最后一条,今日不得上城楼……哥舒将军应允么?”
  哥舒翰哪能不应,就算李艳疏不提,为了保证谢安逸在陵国任一城镇的安全,他也得这样下令。再往前一步说,他家皇帝赵频因为他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私心,老早就三令五申的下了圣旨,勒令他们出了战场,不得上陵国一草一木,违令者即刻斩杀。哥舒翰连忙严肃的应下,抬头看着城楼上的安平王,深刻觉得他顶头上司赵频真是缺了大德,又不是昏君当道的朝代,非要折腾起战火,陵国这仅存的两位仁慈大义的皇室子孙,怕是要折陨在这场亡国之乱里了。
  李艳疏抬起一直垂着的手,手里是一卷明黄色的布绢卷轴圣旨,他两手拉开执在胸前,猛然提高了声音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原起战事,本欲全力以抗之,然见敌我将士血染疆场,死伤无数,民不聊生,不忍见,故今日降,社稷死,君王亦当死,愧对吾国先祖与百姓,愿意身死换得天下安定无战乱,钦此!”
  李艳疏念完,四野一片寂静,天地霎时无声,他将圣旨叠起来,又扬着嘶哑的嗓子说道:“李艳疏僭越,愿代我皇兄一死。这临洮城,如今生魂死魄无数,李艳疏今日为死去将士祭祀一场,不论陵国和西原。”
  “王爷何必非要寻死,王爷如此大义,相信贵国将士都看在眼里,他们不会怪你的。”哥舒翰劝道。
  “陵国,有陵国的尊严。”李艳疏又盯着哥舒翰看了一会,才说了一句,说完转身就走,红色的广袖衣角黑色的发翻飞的厉害,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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