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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11-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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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顾精心谋划,终于在一家酒肆与神龙狭路相逢。岂料,四处碰壁的小顾却得到了神龙的极大好感,两人甚至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情。以至于小顾错失了杀神龙的最好时机。

  屋子里渐渐的暖和起来,顾惜朝和戚少商的脸上开始泛起了红晕。
  “然后呢?有没有杀成?这次不可以,还是会有下次机会。不过你前面说到千里追杀,估计杀得很辛苦。中间的不必说了,打打杀杀的也不好听,直接说结果好了。”
  戚少商玩味的看着他,他的眼镜很清澈,看不到一丝的伪善,大感欣慰,脱口而出:“没杀成,杀了40集都没有杀成。”
  “40集?何解?”
  看着顾惜朝认真的眼神,戚少商只好干笑:“哈哈,就是没杀成,最后他们两个都没死。”
  “那他们两个当初惺惺相惜,最后成为朋友了吗?”
  “最后啊……”戚少商习惯性的去看窗外,才发现,窗已经被自己关了,外面的风雨已经彻底的挡在屋外。

  最后,小顾没有把丞相要的东西带回去,反倒是丞相要谋反的秘密被人揭发,最后被官府所捕。小顾的妻子也在这个事情当中香消玉殒。而小顾知道自己从始至终都是别人手下的一颗棋子,最后疯掉了。

  “疯掉了……”顾惜朝品味着这三个字,许久没有其他动作。良久,深深的叹了口气,“也许,这个结局对小顾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也许吧。要是过去太痛苦,还是不去想起的好。”
  “嗯。”顾惜朝点点头,却还是陷在自己的沉思中。忽然又抬起头来,盯着戚少商的眼睛,“你是不是暗示我,我的过去是很痛苦的,所以还是不要想起来的好?”
    戚少商看着他那么严肃的神情,虽然知道他失去记忆了,还是一阵莫名的心慌:“不是,惜朝。我讲这个故事呢,就像你刚才说的,失去记忆也未必是件坏事。不是说我讲的这个故事就是你的故事。要这么说,那以前我讲的故事都是你的故事么?哈哈,没有的事,没有的事。”一边心慌意乱的解释,还一边摆手。
  
  “真的不是我的故事?”
  “不是!!!”
  “可是,我今天听到有人叫我小顾。”
  “啊?…………”
  顾惜朝看着戚少商词穷的样子,觉得很开心,微微的笑笑:“后来我发现那是叫我身边的一个小孩的,村子里人多,难免会听错。”

  看着戚少商垮着一张脸,心情真是愉快,先前的闷气一扫而光。顾惜朝想,这也许就是当初他一口就答应跟戚少商同住的原因,因为永远是那么有趣。
  伸伸懒腰,拿背对着后面那座还没有缓过神来的人:“好累,想必你今天也累了,休息吧。”
  嗯,作弄人很有趣,可是对方那黑黑的眼圈,疲惫的身体还是要照顾的,毕竟来日方长,不是么?
从顾惜朝记得事情起,那个大眼睛深酒窝的男人就一直陪着他。
他说他叫戚少商,顾惜朝却喜欢叫他包子,因为他那又圆又亮的脸上经常打着忧郁的褶子。
顾惜朝在一个小村子里当私塾先生,他自己也觉得很奇怪,明明把过往是非忘得一干二净了,偏偏四书五经看一眼就能懂能解。
可见有一些东西,是深入骨髓的,怎么也磨不掉。他终究是个书生。

包子自称是他的邻居。
顾惜朝没有别的邻居,所以他不知道天底下的邻居是不是都这样子。
开始的时候,包子确实住在他隔壁,但却总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看雨,同一个院子里晒太阳,后来便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同一个厨房里刷碗,再后来,甚至同一张床睡觉,还顺便做点其他的什么。

包子一直不喜欢顾惜朝叫他包子,“你说过,你还是喜欢叫我大当家的。”
“我失忆了!”顾惜朝理直气壮地拒不认帐,依然用手指戳他苦哈哈的酒窝。
“你还说过,旗亭一夜,永生难忘。怎么可以说失忆就失忆?”
“你没听说男人的花言巧语总是最不可信的么?”顾惜朝斜眼,看着他象露了馅一样的瘪下去。
有时候,顾惜朝也忍不住好奇,“旗亭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要惦记一辈子?”
一开始顾惜朝问这个问题时,包子总会噎住,然后红着脸跑开。到后来,包子改用实际行动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便换成小顾惊慌失措地跑开。

于是,关于过去和记忆的话题经常就这么不了了之。

其实有没有那段记忆,顾惜朝并不在意。他隐约感到那一段过往并不美好,何况能失去的都失去了,能拥有的现在也依然在身边,又何必执着于追回往事呢?
但是包子很在意,他看着顾惜朝的眼神有时候会突然变得悠远,仿佛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顾惜朝知道,那是另一个他,心里便莫名地恼怒。

包子每天给顾惜朝讲故事,一开始在饭桌上讲,后来在床头讲,最后发展成在枕边讲。
故事里经常有书生和大侠,少年和少年,大灰熊和雪孩子,牛妖窟和花生囤……他讲故事的本事并不高明,但是顾惜朝知道,每一个故事的背后,都是他和他。欢喜的,哀伤的,寂寞的。
“我若一直想不起过去,你是不是就一直给我讲故事?”
“我会一辈子给你讲故事。”
因为可以听一辈子,所以顾惜朝很多时候并没有用心在听,而且包子的故事老编得不完满,精明如他当然会时不时打断、指出纰漏,看着包子吃憋受窘或者厚着脸皮打哈哈,他觉得比故事本身更有趣许多。

那时候的他,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再也听不到包子的故事。


柴房里有一把长得相当与众不同的砍柴刀,再粗壮坚硬的木料,也是一刀直劈到底。同村的几个樵夫三不两时要拎着柴刀找铁匠拾掇刀口,而顾惜朝家的这把从来不用操心这个问题,劈上几垛小山那么高的柴禾,也不见卷个小口儿。
和所有遗忘的往事一样,顾惜朝知道这把柴刀大有来头,却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一如那个包子。
包子表面上看和其他村民没什么不同,会下河捞鱼上山打鸟房前种瓜屋后种豆,做起来都很熟溜,但是顾惜朝知道,他绝对不是普通的村民,尤其每次看到他一边砍柴一边把柴刀舞得虎虎生风时,总会忍不住赞道:“果然是一派英雄气概。”

初一十五,村民们常到镇上赶个集市。
这天,村口摆凉茶摊子的张老汉回来后,口沫横飞地讲他在镇里的见闻。
他说最近镇上来了一拨江湖人,各个凶神恶煞的,据说是前年遭人陷害的,差点被满门抄斩。他还说,那拨江湖人自去年沉冤得雪后,就四处寻找当日陷害他们的仇家,如今查到那仇家就躲在这一带,正一家家地在附近的村子里搜呢。

这个消息从村头传到村尾只用了半天时间,当时包子正在溪边捕鱼,二话不说丢下手里的鱼叉,飞奔回顾惜朝的住处,连鞋都顾不上穿。
院门反常地大开着,院子里一片死寂,包子的心突突地跳起来。
“惜朝!惜朝!”包子一头冲进里屋,还是没人,嗓子越发干哑,“惜朝……”

顾惜朝一手牵着对门五岁的铁蛋闻声赶来,错愕地站在院门外。
这是他第一看到他这么慌张。撕心裂肺的慌张。


那天晚上,两人心事重重。
第三次把碗掉到地上后,包子索性擦干净手,坐到正在看书的顾惜朝身边。
“惜朝,别看了,我给你讲故事吧。”
顾惜朝这才发现书是拿倒的,连忙不露声色地丢到一边,正色说,好。

“从前,有一个包子……”
顾惜朝噗嗤笑了,你不是不喜欢叫包子么?
“别插嘴,听我说完。”包子一脸严肃。
“从前,有一个包子,有一天,他要出远门,临行前很郑重地对老婆说……”
“包子还有老婆?馒头?”顾惜朝微眯起了眼睛——原来包子是有老婆的?
“不对不对,包子的老婆是个漂亮的麻花,非常漂亮的,打着卷卷的麻花……”包子觉得一阵冷,赶紧解释。
顾惜朝微微红了脸,哼道,继续……
“包子出远门前,特别交代老婆,下雨天千万别出门,即使在家里也要多穿几件衣服。”
“为什么?”
“因为麻花会受潮啊~”
“……”
冷。
顾惜朝嘴角僵硬地抽了两下。
“包子依依不舍地告别爱妻出门,谁知道刚走到邻镇,马路上突然串出一条狗……”
“嗯?”
“于是,包子就再也没回来了。”
“啊?”
“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好冷……”顾惜朝终于忍不住颤抖。
包子却如释重负,轻松地笑了。
“冷吗?我来帮你暖暖……”
……
山村的静夜,短促的喘息逐替代了模糊的呢喃。


天刚亮,蜷缩在被窝里的顾惜朝就听到包子在院子里劈柴。
“噗”一声劈开,“喀啦”两声柴片落地。
“这家伙体力怎么这么好……”顾惜朝嘀咕着,想到一夜几乎没怎么睡,忿忿地卷紧被子继续赖床。
窗外包子依旧不紧不慢地劈着柴。
噗——喀啦
噗——喀啦

顾惜朝终于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太阳已近中天。院子里静悄悄的。
没有劈柴声,没有劈柴人,连柴刀也不见了。
顾惜朝看到堆得小山一般的两垛柴火,楞楞地瞪了很久,直到眼睛发酸。
水缸满满的,米缸也是。
忽而想起昨夜的故事——“后来啊,包子一去不回了。”
一去不回了。
转身看见洗好的衣服晾在两株梨树之间,衣角尚滴着水。
滴答……滴答……
滴答…………

包子就这么消失了。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消失了。

一天,   两天;一个月,两个月……
顾惜朝固执地过着他正常的生活。
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的,不是么?
所以,他白天依旧在私塾里讲四书五经,夜晚抱着被子自己给自己讲故事。

书生和大侠的故事。
奇怪自己以前听的时候并没多用心,可现今回想起来,竟字字句句清晰可触。
每一天,顾惜朝都觉得自己的记忆恢复了一点,但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故事变成了记忆,还是记忆变成了故事。
他可以一一说出自己杀了哪些人,有辜的无辜的,却怎么也想不起他们的面孔和声音。
随着记忆的恢复,他和他的过去也清晰起来。
原来他和他有着血海深仇,原来他爱着他。
原来,他虽然放下了仇恨,却终究放不下过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顾惜朝开始习惯一个人。
做饭洗衣种花养鱼,其实没有什么是自己一个人就做不来的。
只是一桌饭菜烧好时,再没人迫不及待地用手指拈起食物,一边呼呼地吹气送进口里,一边大赞好吃好吃。
只是夜里自己给自己讲完故事时,手脚依然还是冷的。
也许,应该把炕烧得再旺一点。

只有一件事情顾惜朝一个人做不来,那就是砍柴。
因为柴刀被包子带走了。
堆在院子里的柴火,每天都会抽用掉一些。
等这些柴火用完,我就要去讨回我的柴刀,哪怕再追上一千里。顾惜朝如是想。

没想到,这一天很快就来了。

那天他刚讲完《诗经》,稚嫩童声琅琅读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他心神不安地望着窗外。
私塾外老柳树下的凉茶摊,张老汉又从镇上回来,三两闲汉正追着问镇上的新鲜事。
“你们知道上次那一拨江湖人怎么着吗?听说抓到了仇人,押回总堂去了。”
“不杀吗?”
“不杀,据说那个仇人是主动去自首的,只要能挨过他们雷家的私刑,过去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有这么好的事?”
“嘿,一听就知道你没见识。你以为那私刑那么好过的吗?听说他们雷家最厉害的就是召雷,设的私刑叫‘天打五雷轰’,专为背叛了弟兄的人设的,每天五个雷劈,连续九九八十一天算一个劫,挨过去了就算重新做人,挨不过去也是罪有应得……”
…………
……
清脆的童声盖过了剩下的话语。
溯洄从之,
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
宛在水中沚。
一遍又一遍,残酷地重复。

顾惜朝苍白着脸解散了学堂,飞奔回家。
戚少商,我的罪,不用你来承担。
戚少商,你答应过我,一辈子给我讲故事。
戚少商,戚少商……

换上青衣,挽好发髻,把挂在墙上当装饰的小斧子装进布兜里,顾惜朝对着模糊的铜镜装出一个不屑的冷笑——很好,这就是“玉面修罗”。
顾惜朝一把火将院子里剩下的柴禾全部燃起,望着熊熊火光道,戚少商,该还我了。

送行的娃娃抽抽搭搭牵着衣角一路跟到村口,“顾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
顾惜朝很想说,他可能再也回不来,但终究没能说出口。
突然明白了那个肉包子打狗的冷笑话。
当你不愿意欺骗又不忍心告诉真相的时候,讲个似是而非的笑话,的确是个好办法。

原来,自己在包子眼里,跟这一群拖着鼻涕的小鬼也差不多么?
顾惜朝自嘲地笑笑,鼻子却酸得很。

玉面修罗重出江湖的计划,最终没能成行。
因为他只走出了五里,那个要追讨的人就出现了。

一个急匆匆地去,一个急匆匆地来,两人在村外五里的岔路口促不及防地相遇。
没有想象中夕阳下的飞奔拥抱,也没有深情的呼唤与热泪,什么都没有。
两人只是定定地站着,仿佛隔着一座山、一道河,仿佛时间凝固。

“顾公子要出远门?”包子一脸疲惫,看到顾惜朝肩上的包袱,皱起了眉头。
“逆水寒呢?”从大悲突然到大喜,顾惜朝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对不起,把你家的柴刀弄丢了。”包子虚弱地笑笑,身体有点摇摇欲坠。
“那今晚就没柴烧了……”顾惜朝吸了下鼻子,胡乱用青袖抹一把眼睛,走上前把人搀住。

没了柴刀,还有斧头,没关系。

村里的娃娃们都很高兴。顾先生回来了,经常陪他们玩的戚包子也回来了。
他们蹦蹦跳跳地跟在两人身后,一路要跟进他们家去,却一个个被自己的母亲揪着耳朵扯回来。
“不准去打扰人家,不然打断你的狗腿!”母亲这么骂着,脸上却全是笑意。

一灯如豆,映得顾惜朝的脸色晦明不定。
他斜靠着坐在炕沿,戚少商正俯在他的腿上,恹恹欲睡。
小心掀开背后的衣物,成片成片灼伤的痕迹即使昏暗光线下也触目惊心。
清洗,上药,包扎。
顾惜朝绷着嘴角一言不发,倒是包子不住打哈哈。
“其实电着电着也就习惯了。酥酥麻麻的也没什么。”
“……”
“其实卷哥还是很疼我的,虽然说要八十一天,但是很多时候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
“你不是总说我皮糙肉厚吗?不疼的啦。”
“闭嘴!”顾惜朝声音带着几分抽气,打断他的絮叨,缠纱布的力道也大了几分。
静了一会。
戚少商小声地说:“别哭啦,眼泪掉到伤口上,很疼的。”……


当天晚上,顾惜朝不得不去对门铁蛋家借一捆柴火来烧炕。受了伤的戚少商怕冷。
戚少商趴在炕上看着顾惜朝忙前忙后,不由纳闷,“哎,我砍的柴烧完啦?”
“完了!”顾惜朝脸上一红,不好说是自己一把火烧掉的。
“诶,两座山那么高呢,怎么就完了?”包子记得那天他砍了大半个上午,起码3、4个月的分量。
“完了就是完了!”顾惜朝斩钉截铁,不做一个字的解释。

一切忙碌完毕,顾惜朝也解衣上床,钻进被窝。
身边的人已经把被窝捂得热烘烘的,顾惜朝刚才又洗又擦,弄得手脚冰凉,当下毫不客气地贴上去,把戚少商冻得一哆嗦。
今天的炕烧得真旺哪。顾惜朝不由心情大好,“戚包子,继续给我讲故事吧。”
戚少商背后都是伤,俯趴在枕上,声音有点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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