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尾鸢-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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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啪啪作响。
我眨眨眼，垂下眼眸，默不作声地拾起拐杖，一拐一拐慢慢往外走。
“妈的！你什么态度啊？”那官吏的声音在身后吼起来，“我告诉你，出了宫门，你也只不过是一个残废的小贱人！”
我的脚步顿了一下，转眼，眼波里一丝轻愁，只如浮云稍纵，风过无痕，再不理会地静静往前走去。
对于一个人万物皆想忘的人，别人怎么说，又何须理会呢？
荒外的天气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是倾盆大雨，等我摘完野果回来，天空已放晴。
“来来来来！所有人给我排成一队，站站好！”见收拾地差不多了，那个使鞭子的官吏头目指着地上的犯人大喝，“你、你、还有你，快点站好。”他指指我。
我把野果倒进麻袋，无声地排入队伍。
“大家听好！”那官吏头目双手叉腰，中气十足地教训道，“前面就是雪茫山，过了山就到目的地了，这段路都给我规矩点，听见了没有？启程！”
没人敢说话，前面的队伍开始蠕动起来，响起手链脚链哐啷哐啷的碰撞声。
我的唇角抖了抖，默默地望向远方的山脉。
雪茫山……多么熟悉的名字啊！上一次是从山琅森林那端横穿进去寻找雪莲，这次是纵越，原来前方也隶属雪茫山的范畴。这算是，一个冬天第二次踏入这座山脉了哦，不知道那山顶的雪积厚了多少呢？
因着爬山，所有放逐的人都带着枷锁，加上天寒地冻，所以一路行进的速度放慢，我虽没有上锁链（也无法上锁链），但因为行走不便，也只能勉强跟上。
冬末春初，四野依旧皑皑，无花之草，无叶之木，远山峻岭，近雪素裹。上一次那些策马看遍的壮丽风景，时过境迁，看在我眼里，只苦苦掠过。
呵呵，浪迹天涯曾携手，前世今生有谁收……
“哎，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宿鸢啊？”身后有人扯扯我的衣摆，一脸好奇带兴奋地和我搭话。
我转身，对那人淡淡一笑算是回答。
“你真的是宿鸢啊！”那人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吃惊地瞪大了眼，他松开手，语气却明显倾羡起来，“难怪长得那么漂亮！人淡如菊果真形容得一点儿没错，一路上所有人都怨声载道，你一句话都不说哎。”
我没有理他，自顾自往上走。
“哎哎！”那少年望望后面的官兵，追着我不依不饶，满眼晶光闪烁，“听说你的爱情缠绵曲折，芋王、瑰王、洺王三王都对你动心了，是不是真的？哦，还有，你怎么会沦落到发配边疆的啊？”
我的脚步顿了一下，犹如心间哽了一颗石子，忽而厮磨。我吸了口气，慢慢压下眼底的迷雾，继续往前走。
“哎……”那少年还想再发问，不料后方传来几声警示性的咳嗽声，他吐了吐舌头，只得乖乖往后退开几步。
我稍稍缓下心，揉揉酸痛的手腕，集中起精神努力跟上队伍。
才没多久，那少年忽又钻了上来：“宿鸢，你觉不觉得从刚才起周围就有点奇怪了啊，像是与山顶的距离没有变过。”
我眨眨眼，也没太上心，四下望了望，习惯性地在脑中过滤了一遍。
不过滤不要紧，思维一经过大脑我立刻发现了不对！
“糟糕！我们走进‘五天星元阵’了！”我突然停了下来，警惕地重新打量四周。可能是我一路上心神恍惚心不在焉，竟然没有留意到四周的景物一直在以某个角度旋转，却始终永恒！
我一喊出来，所有人都停下来看向我。
“你说什么？”那官吏头目从前面走回来，恶狠狠地盯着我，举起皮鞭。
我脸色也不晃一下，神情严肃地冲他说：“我们不小心闯进‘五天星元阵’了，必须立刻破阵出去！”
“五天星元阵？”那官吏眼神一震，倒没有发飙。大概是清楚我之前做过军师对这方面了如指掌，也不似骗人，那人稍一犹豫，立即紧觉地回头勘视，很快也发现了问题，“见鬼了，怎么这里会有星元阵？我们现在怎么办……”
那一句疑问还没有说完，只听一声清喝，数道银芒从各个方向射过来！
分秒之间，惊起猝变！
“啊啊啊啊……”一看见飞来的箭，前行的队伍立刻乱成一锅，在押的人抱头鼠窜，纷纷俯下身子逃命。
“来人！有埋伏！！”这次那官吏整个人都震动了，拔剑挥开迎面袭来的箭支，首先冲了出去，“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劫囚！”
无人回音。
混乱如盲头苍蝇般的山腰上，只见凌空两道白影飞快地从雪堆后冲过来，脚尖踩在人群身上，几个点踏，已跃在咫尺！那左边的人手持软鞭，一抬手就放倒了几个正晕头转向的瑰兵，右边那人单剑反旋，刹那间变作双剑，飞来间同时撂倒了几人。
“快！快截住那两人！”押行的官吏人已冲出，连声喝令，所有的瑰兵立刻拥了上去，刀剑乱舞，乒乓作响。
哄乱的犯人从我身边涌过，如洪潮般碰撞着我的身体。只我立在原地，像根木头似地呆住了！无数尖锐的叫声钻入耳朵，我也浑然不知。
那身影……
左边的男子健硕挺拔，笑而有量，右边的男子眉目清秀，一脸冰冻，那两人不是昔涧和琉石又是何人？
我的脸色刷地惨白起来！
一惊一措之间，琉石和昔涧已被包围在冰堆里，白衣隐没下去。同时，四面八方又冲出一批人，纷纷侵袭过来，和围过去的瑰兵打成一片！
场面立刻混乱起来。昔涧一鞭甩出两个瑰兵，往旁边走了几步，那个官吏头目已经赶到，刷刷刷和他对上了。
我怔在原地，大脑来不及思考，但是很明显看得出来，这次押送我们的瑰兵灵力都不低，只要昔涧一动，就有瑰兵围追堵截上去，像狗皮膏药一般把他困住。琉石那里的情况也是一样，一时半刻竟过不来。
正在此时，凌空一道强烈的刺芒，突然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我本能地避开那光芒，然后望过去——
漫山积雪的视线里，如刹那芳菲，一道冰蓝的鸿影自远方惊鸿而来，白雪就似他脚下延展的云毯，蓝色的衣袂猎猎，被狂风吹起，长发飞扬如舞。胸前，那挂着的冰蓝十字架，投射在雪地上，反射起水晶般闪亮的光芒。
一眼之间，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洺王末夜！”混乱中有人狂呼，却是那官吏头目的吼声，“不好！他们的目标是宿鸢！赶快去阻止他！！”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跑到半途的瑰兵立刻折返，朝我这里奔过来。那官吏头目也想过来，却不料被昔涧反过来一个纠缠，只能边打边干吼。
那一吼，我突然也惊醒过来。
半空中末夜如绝地惊艳的冰莲，身轻如燕，飞快地掠过脚下纷乱的人群，如乘风破浪般直直向我而来，转眼已抢在别人之前到达我面前。
“小洛！你跟我走！”他一把拉住我的手，不由分说地拉起我就走。
“你想干什么？”我的双眸巨颤，心情一波万澜，卷起千层浪。
“跟我走！”谁知末夜把我的手抓得死死的，根本甩不开，他几乎是用蛮力将我搂在他怀里，专横地喝道，“花玥不要你，我要你！”
说话间，几个瑰兵围了上来，末夜手按胸口，十字吊坠立刻泛满蓝光。他反手一拍一送，顷刻料理掉周围半圈，伸手一搂紧我就飞身直跃出去。
“大人！”这时琉石已经赶到，哗哗哗挡掉另外半圈，也随即一跃而起跟了上来。
“昔涧，剩下的交给你，脱身后立刻跟上来！”末夜朝下一声命令，人不再停顿，如狂风般带着我离开了现场。
我被末夜夹得紧紧地向雪山上峰穿行，四围的风景飞速后退，风雪刮过我的脸颊，像刀子一般疼得厉害。
心，像是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人怔怔地说不出话，意识冰冷，手脚僵硬。
前一刻还在遣往边疆的路上，就在眨眼之间，我已逃离了枷锁，俯瞰着皑皑世界！
冷风在耳边呜呜作响，我苍茫地睁着眼睛，先前的画面在脑海中一幅幅穿梭而过，如同一颗颗珠子，渐渐串起一条清晰的脉络……
难怪当时我想不通为什么雪茫山中会出现“五天星元阵”，因为我根本也想不到，会是末夜在此守株待兔，设下“五天星元阵”，意欲截下被迁边疆的我！呵，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人事前在一个荒凉之地设伏的吧。
我悲哀地浮起一个惨笑。
末夜，为什么就算是我想过隐世的生活，你都偏偏不放过我呢？
“你想带我去哪里？”我麻木地看着前方。我的身子被他箍得死紧，半点动弹不得，就如我已掏空的枯萎的心，没有半点生气，“你放过我吧……”
“不！我不准你说这种话！”末夜吼道，“小洛，我告诉你，这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松手了！就算是要囚禁你一辈子，我都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一步！”
我的目光一灼，如寒夜里式微的星火，又渐渐熄灭下去。
“是吗……”我无声笑笑，“为什么你说的话，和那时候茈绛说的一模一样？是他教你的吗？”
“住口！”他几乎是不可思议地盯住我，眼神很狠，却慢慢又软化下来，“小洛，你知不知道这样会伤到我的心？”
“大人！！”末夜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的琉石猛然打断了我们，语气恐怖地可怕，“大人！前面！！”
琉石伸出手指向不远处的峰顶。
末夜和我皆是一顿，顺着他指的方向往前望去——
雪雾缭绕的大气，皑皑白雪覆住了整片峰顶，没有一丝杂色……不……有！缥缈如烟的雪地上，迎风站着一个人，他的衣裳与雪色很接近，被风呼呼地翻卷起来。他伫立在天地之间，风雪迷住了他的脸，唯一可以辨认的是他身后狂舞的长发。
浅红的长发！
我的眼框急剧撑大，无法相信一般，倒吸一口凉气，冰冷像是失了呼吸。
同一时间，我只感觉身边的人剧烈震动了一记，我的身体顿时被捏得一痛，他的指甲已紧紧地掐进了我的手臂里。
“小洛，你的戏演得真好啊！”他瞬时转向我，双眼变得尖锐而讽刺，“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我看着他，心骤然翻覆，却偏偏说不出话。
掉头已经来不及了。转眼之间，末夜抓着我，几个起落，停落在白色的峰顶上。
凝白的雪沙成片飞扬，卷起漫天朦胧的冰晶。
末夜翩然立在雪茫峰顶，遥遥冷对着面前的花玥。他一手抓着我的手腕，犀利的明眸缓缓在四周扫视了一圈，然后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意：“全都出来吧。”
53 对决
凝白的雪沙成片飞扬，卷起漫天朦胧的冰晶。
末夜翩然立在雪茫峰顶，遥遥冷对着面前的花玥。他一手抓着我的手腕，犀利的明眸缓缓在四周扫视了一圈，然后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意：“全都出来吧。”
我一愣，立刻猜到了什么，脸色再次刷白！
末夜的话音刚落，雪丘后、灌木后、山坡后，顷刻之间冲出无数红衣瑰兵，手持兵器将我们团团包围，令弘、久烈、复步等大将军都现了身。原先宁静荒芜的雪茫峰顶，顷刻如开遍了红枫。
“花玥大人……”我失声，人晃了晃，突然感到挖空心脏般的无力。
谁可以告诉我，面前这一切不是真的？从来最信任的人，居然把我恕罪的放逐当做一个诱饵，无声置下一道天罗地网……
花玥没有回答，风雪模糊了他了容颜。
末夜转过头，讽刺地盯了我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他岿然地扫视着周围，仿佛如介草般无视，嫣然扬起一个妖娆而冷艳的笑容：“花玥，你想在这里杀我吗？”
花玥目冷如霜，他站在那里，翻飞的衣袂舞动在天地之间：“我等你很久了。”
“哦？”末夜装做惊讶地哦了一声，声音却冷冷地传遍雪峰：“你不觉得利用别人的感情来杀人很卑鄙吗？”
花玥伸手轻轻抹去吹到面前的发丝，只微微一笑：“至少我不曾在别人的酒杯里下过毒，也没有勾引过别人的臣子。”
末夜冷然一笑：“所以你就动用大批人马逼我就范？”
花玥淡淡地站在那里，仿佛冰雪中一座寂寞的冰雕，淡如水，冷如冰：“你别无选择。”他说。
我摇摇头，突然往前冲了出去，我不愿见到这样的他这样的厮杀：“花玥大人……”
刚刚喊了一句，末夜就冷漠地将我一把拉了回来。他盯着花玥，根本没有看我一眼，但是伸出的手仿佛钳子一般，无情地把我往后拉，丢到琉石的手中。
“好。”末夜说，手慢慢按向胸前的十字架，浑身隐隐泛起一层冰蓝的杀意，“花玥，我们好像还从没对决过。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
只一句话，末夜和花玥的身上同时窜起一道炙烈的灵光，一红一蓝，片刻铺满整片空间。白色的雪茫山峰突然光芒大盛！
两个王的对决，一触即发！
我还欲挣扎，琉石往后一跃，已带起我飞离十丈，远远站在一边。周围的瑰兵本离得不近，此刻也已纷纷后退到安全距离以外。
时间仿佛骤然停止，风狂舞着卷起猎猎衣衫，咆哮着如嘶吼的杀意！
偌大的雪茫山顶，刺刺寒风，皑皑白雪。那两个人凌立在风雪之中，纹丝不动，仿佛是这苍茫天地间仅剩下的人，周身发散的强烈灵力，逼人视线，如炽焰般在半空交汇，水火不容！
末夜右手置于胸前，那里已冰亮如昼，“青洺之剑”赫然成形。他慢慢抬起手中的剑，直指向前，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前方，只身后的黑发，刹那间舞得更肆意了。
另一端，花玥迎风而立，从容地托起手中的“红泪剑”。他一身霜衣，整个人仿若被包裹在红色的海洋之中，清冷绝艳，原本浅红的双眸，渐渐如血般通红！
“开始吧。”末夜冷道。
狂风，刮过旷世的雪域，忽然淹没了两人的身影。
砰——，下一刻，一道惊耀如芒的火花，如闪电般擦亮在半空！
刚才还静止的两个人，一瞬间已跃起在半空之中，咫尺之间！火红与冰蓝，像是挥出两道刺目的光芒，面对面重重地撞在一起，迸射出如太阳般的亮度！
风呼啸而过，光芒霎那湮灭。
侧目，转目，大地回复平静。
无垠雪峰之巅，末夜、花玥早已站回在原地，衣衫舞动，长发飞扬，谁也没有看清他们刚才的动作，仿佛从不曾移动过，也不曾交战过。
我震惊地倒吸一口凉气！
从一开始，这两个人就已经用上了全力！那是他们当时对付茈绛“大和团”的时候才显现的灵力，那是一种可以染星耀月，连苍穹都为之晦暗的灵力，完完全全地释放出体内的力量，一旦身亡，魂飞魄散！
“‘一指花心’果然威力无边啊。”末夜淡淡冷笑，重新托起荧蓝的长剑，横亘在身前。
“彼此彼此。”花玥微微一笑，一字一句针锋相对，周身的红光却似乎燃烧得更加强烈起来。
一问一答间，狂风骤息，万物静如初始。徒只两人的衣衫，无风自扬。每个人都仿佛感受到一股更大的杀意腾起扩散，如千斤鼎般压得人沉沉透不过气来。
“看剑！！”突然一声清喝，末夜如光电般冲了出去，看不见他的身影，只看见一抹荧蓝之光，如流星般窜向花玥！
花玥却不移步，清袖一拂，手中的“红泪剑”霎那幻化出五柄长剑，如离弦之箭般悉数飞了出去，人却一跃而起飞至半空。只听“叮叮”两声，两剑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