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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清)博果尔之重返人间-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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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来了,无需藏头露尾。”师玄月眼光微微一动,语气冷然地嘲弄道。
  “玄月;多年未见,言语还是如此直率。”轻笑声在空气中荡开;毗邻的半月峰上一身月白长袍的男子应声显形。
  “真君自重;玄月与你尚未熟稔到仅称姓名。”玄月冷睨一眼对面男人;又将视线落回远处缥缈的云海。
  那男子脸上闪过苦笑,依着她的意思唤道:“玄月元君,又何必如此?如果按先来后到,本是你们先破了约定。”
  
  尾音未落,一把金黄色的月牙光刃迎来袭来。
  ——金月出,见白骨。
  他眼中精光一闪,身影瞬退六尺,而他原先所站之地,被月牙光刃轰炸出一个四尺见方的坑洞。那光刃一击未中,又飞旋回主人手中。 
  师玄月面冷似霜,伸手一握,金光褪尽,一弯六寸长的白玉月牙状兵刃被她半托在怀,月刃润滑,观来不似武器,倒像是一把未上弦的月牙琴。
  
  “果然跟他是一丘之貉——伪君子,也就我那蠢师傅被你们骗了,白白赔上小师弟。当初约定是不插手那两人之事,无论结果如何。”她缓慢轻抚着白玉刃背,轻柔如拈花,吐出的话却冷冽如冰。“你擅自出手妄图阻止那女人改命,又助亡魂在宫中凝形说些无用之话。”
  她眼波流转,以眼角瞥了一眼对面那人,淡问了句:“这些事,你认是不认?”
  那对面的人不知不觉点头,认了。半息反应过来,顿时心里有苦说不出,只是郁郁想道,若不是你们师徒俩先出手,在西池圣母面前巧舌如簧改变那女人轮回之地,又怎么会让那两人生出这么多事。
  
  “既然如此,以后你若再私自出手,也莫怪玄月不客气。”她将金月一抛,那月牙刃临空缩小,金光划过,缀回她腰间,这月牙刃原是她身上双月环佩之一。 
  对面男子双手搭握,淡笑道:“虽如此说,不过赤梵先谢过玄月元君的手下留情,”金月本是双环,又是师玄月修炼法器,如今只出半环,效力自然大减,不然修为与对方相当的他又岂能轻易躲过金月攻击。 
  师玄月轻哼一声,云海中红霞忽现,她的身形随之消失。
  
  赤梵伸手接住忽然断掉的靛蓝绸发带,一头墨色长发披散而下,他眼如深潭,眉目清朗,嘴角自带一笑,外人难看出他真实感情。
  他盯着手中断带,此刻却满脸无奈摇摇头:“看来真是打心底厌恶我了,连半点闲话都不能说。”他望着远处一只孤鹤飞过,大叹口气,“沧海遗珠、月落成华,九天唯一对我冷言令色的月美人啊……” 
  
  九天一粒子,凡间走三天。博果尔感受着满屋被冰块降下的冰凉,心里顿时舒爽不已。
  吴良辅在一旁,却牙痛的不舍,这送来襄亲王府的冰块可是把皇上的私库都要搬空了。这些冰块不易保存,无论从成本、运输、数量都极为不易。偶有几块,也是用来做冰品食用来降暑。
  虽然这冰放在屋中化在木盆中,成了冰水也能做它用,但这般浪费还是肉痛啊。
  
  “吴公公,皇上还有何交代?”博果尔用扇挡唇,睁不开眼地打哈欠。
  吴良辅知他是要小憩,忙将剩下的话交代完:“皇上说,这些日子政务不多,并无太多朝政商讨,如襄亲王不耐热,可先前往行宫避暑一段时日,行宫内诸事已筹备好。”他停顿了下,又加了句:“另外襄亲王以往住的那座院落已安排清扫、并重新打理,可随时入住。” 
  博果尔收开扇子的手一顿,扇面正露出半边山峦。
  
  “皇上交代至此,天气闷热,奴才也不多打扰王爷歇息,先回宫回禀。”吴良辅笑着行礼待要退下。却听到“啪”的一声,博果尔将扇子收起,正色道:“皇上圣恩,本王作为臣子,该进宫谢恩才是。”
  吴良辅见他施施然地往外走,不知为何眼皮狂跳两下,心头更是慎得慌。
  
  “你进宫有何事?”顺治本在埋头批阅奏折,听吴良辅说博果尔进宫谢恩,心里还觉得诧异,本以为这人至少近段时间是不会进宫的,只是那人总有出乎意料之举,半盏茶过去,站在阶下一句话未说。 
  被问话的人此刻愁云满面,迟疑道:“臣弟只是在想是否要谢恩?”
  
  顺治眉头一挑,放下朱笔,端凝着下方的人,似笑非笑道:“这有何好考虑?朕可从未指着你来谢恩。”毕竟出了那混事,这人又一个来月未出现在他面前,他还以为至少很要过段时日才能见到。
  “臣弟只是忽然想到,若为忠臣,受到皇上恩典,该当谢恩;但若为亲弟,谢恩未免太过虚礼。想做忠臣又要当个友善弟弟,实在难为。”他状若真是遇到一个头大的问题,摇头复叹息的感慨。
  
  顺治却有种瞬间懵住的感觉,就像有人闷不吭声敲了他一个闷棍,他本以为这一生都要迆迆蹒跚孤身行走,十载、二十载、甚至更长的岁月,光阴如梭、心无所依、行就将木对他不过是重复如一日。
  那个在黄梨树下、黄瓦砖墙下、碧荷太湖旁,对他恣意笑语、没大没小、乖巧时狡黠的弟弟因着他不小心的放手,跑得太远已经不要他了。
  可这一瞬间,他似乎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记忆中那只如同小鹤的十一弟自己跑了回来,不计前嫌地对他伸出了手。 
  
  他微张着唇,嗫嚅下,才低声吩咐道:“吴良辅,你先退下去。若没朕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入殿。”
  吴良辅从刚开始就晕晕乎乎的,他满耳都是襄亲王大不敬的言语,听到皇上的命令,更是迷迷糊糊往殿门外走去。
  殿内又安寂下来,顺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才慢吞吞道:“九哥先前不该那般对你,虽然说这些没用,但当时九哥是犯浑了。”
  
  博果尔含糊不清的“嗯”了声,想了会,说道:“九哥,是否记得当年的约定,如果有些事用言语说不清,该采取什么办法解决。”
  顺治一愣,面部扭曲,抽了抽嘴角,打着商量道:“这段时间,滇都战况紧急,频有大臣进宫商事,脸上若不好看不好交代……”
  “唔,吴良辅来宣旨时,说的是最近并无政事商议。”
  顺治顿觉像一口吞了个鹌鹑蛋,被噎得实在。
  
  “九哥也不用太过担心,弟弟近些年疏于武学,自然比不过九哥,还得请你手下留情才是。”博果尔笑得一脸和煦道。
  第二颗鹌鹑蛋又被强行吞咽下,差点把顺治哽噎地翻过去。
  顺治揉了揉额头,走下台阶,见宫门关的严实,道:“小十一尽管出招吧,尽量脸上留情。”
  他嘴里这么说,可大脑里一直想着要如何避开身上要害,以致不影响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办公及生活起居。
  博果尔满意的颔首,抬手捏握拳头,静谧的空间不时传来骨头清脆的捏响。
  
  站在门口的吴良辅,汗水一滴一滴往下流,尤其每当听到殿内传出物件破碎声、重物倒地声,他就忍不住肩膀一缩,全身一哆嗦,身上跟额头截然相反,生生吓出细薄冷汗。
  方久,殿内安静下来,他缩着肩膀,装着木头只盯着殿前的柱子。
  门咯吱一响,一只手忽然拍了拍他的背,吴良辅肩膀一抖,转头见出来的是襄亲王,只是对方看起来脸色甚好,额头还冒出层热汗,博果尔甩了甩手,道:“揍人真是个苦力活。吴公公,你说是吧?”
  
  吴良辅顿时跟哑了般,喉咙被堵住似的,半天吐不出一句话。
  博果尔也没想着他回答,只是好心道:“这天气太热,本王先回府了。吴公公,你也辛苦,进去好好伺候着皇上吧。”
  吴公公唯唯诺诺地吱了声,缩着头进了内殿,博果尔心情大好的笑了笑,朝宫门走去。
  
  殿内只能用混乱不堪形容,长灯架倾倒在地,桌椅倒塌一地,案桌上的奏折散落一地,吴良辅慌张地到处张望,终于在御案旁找到瘫靠着桌脚、垂着头的皇上。他猛地扑了上去,大悲大哀地喊道:“皇上,你没事吧?”
  “别咋咋呼呼的,朕还没死。”顺治呲的一声骂道,不耐烦的让吴良辅扶他起身,中途还因被碰到无处不青紫的伤体,呲牙咧嘴地咬牙忍下痛呼。
  
  “哎……皇……皇上,你的脸,脸……”吴良辅见到抬头的顺治,差点没直接晕厥过去,这张脸青肿得若不是这人穿着龙袍,怕是谁都认不出来。
  “朕长了脸,不用强调。”顺治哪能猜不到自己现在的鬼样子,全身的骨头都给那个死小鬼拆了一遍,脸更是被狠狠扎实的揍了几拳,没毁容就该万幸,“说让我手下留情,自己却连点颜面都不给,明天还要见那些死脑筋的老臣,呲——”他本感到嘴里破皮,想碰触一下,不想碰到脸更是抽痛。
  
  第二日,御前几位重臣目瞪口呆望着僵直坐在宝座上的顺治——没办法,背上也青肿厉害,挨着椅背反而难受。
  “有事快奏。”顺治佯作看奏折,嘴里催促道。
  “皇上,是不是宫中遭了刺客,如此大事,该悬赏通缉。”一名“死脑筋大臣”先站出来揪住行刺皇上,大不逆灭九族的话题开批。
  随后死脑筋大臣二位、三位接二连三复议。
  
  顺治将奏折往桌上重重一甩,虽很想摆冷脸,但面部青肿,且不论看不出表情,更何况稍微有点动作就会扯到伤处。他只得面无表情,冷着声道:“昨夜朕眼盲不小心撞着门,你们去把门的九族找出来,朕马上下旨给诛了。”
  众大臣顿时哑口无言,这受伤的理由实在荒诞不经,但皇上如此说,他们又不能反驳,只能眼神怪异,将这个事情略了下去,开始商议正事。
  
  八月暑日渐退,太明湖碧荷连天,湖波之上,一方木舟荡于其间,雅兴斐然。
  博果尔坐在底板上背靠船板,被香风吹得熏熏欲睡,木舟稳稳当当地划开莲叶划过,他啄着酒,惬意吟道:“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荷叶东,鱼戏荷叶西,鱼戏荷叶南……”
  “小十一,”站在船尾的人,将手中的木桨丢掷一旁,双手环胸,正色道:“兄友弟恭的道理,先生应该很久之前教授过吧。”
  博果尔将酒杯放在矮桌上,手朝前一比,等候赐教的模样,听对方继续说。
  
  “作为兄长的我,已经给你划舟半个时辰,礼善往来,你是否也该回敬一下。”顺治挑着眉眼,严肃提醒道。
  博果尔恍若大悟、颇为受教点点头,然后想站起身,却又瘫软躺了回去,叹口气道:“刚刚贪杯多喝了两口,现在似乎有点迷糊,九哥不如歇息下,待我清醒些再回敬哥哥,给你划回岸边。”
  顺治见他模样,也不知真假,不由默然也坐了下来,给自己斟杯酒。荷叶遮挡下,日光照射不强,莲香扑鼻,又时有飞蝶蜻蜓点水穿行,别有趣味。
  他想,两人能这般斗嘴调侃,当是惜在花好时。
  
  “皇上,承乾宫传来消息,那位卯时前开始阵痛,应是要生了。”早膳后,吴良辅低声垂眼禀报道。
  顺治取过帕子擦擦手,又接过茶润了润口,才不冷不淡交代:“有了结果再告诉朕。”他今日要与博果尔对弈,昨日两人势均力敌,较劲了两个时辰未见输赢,还留了一盘残局今日继续。昨夜他辗转反侧,终是想到破对方的一手,只是估摸小十一回去肯定也推敲了半饷,如今比的不是棋艺,而是谁能在乱局中先获得一线生机。
  吴良辅早料到是如此结果,只是喏的一声,先去准备等下对弈时要用到的茶点。
  
  日落星稀,顺治将棋子收起,有点惋惜终是和局,博果尔食完晚膳就匆匆回府,怕是想复盘斟酌破局方式。这时,吴良辅急步进屋,见皇上在清理棋局,忙上前接手,被顺治摆摆手拦住。
  他这才想起要事,道:“太医局传来消息,承乾宫那位生了位小阿哥,……而那位身体虚弱、又遭遇难产,生产中出现大出血,虽救了回来,怕以后会不长久,”吴良辅偷觑顺治表情,见他面色无异,继续道:“只是小阿哥体质不全,另宗人府请示小皇子的赐名。”
  
  “暂不赐名,你让宗人府去忙别的事,”顺治拿起一颗白子,丢在棋罐中。
  吴良辅的心随着棋子落入的清脆声,跟着“噔”地一响,这回他不急不躁地转身,慢悠悠朝承乾宫去,皇上全不上心,他又何必皇上不急太监急了。 
  顺治十四年十月,承乾宫皇贵妃生皇四子,未被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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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恩,打个预防针,不过结局肯定是He。


 第五十一章

  秋暮晨钟;从京师出城;北上归化城之路是一片苍茫草色,秋风卷过;枯黄的草叶迎风而倒。
  “十里相送;终有一别。费扬古敬谢襄亲王知遇之恩。”郊外驿道旁,凉亭内,费扬古斟满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对面的人。
  博果尔抬手与他碰杯,两人相对一笑;同喝尽杯中酒。
  
  远方余晖渐现;两人徐步走到那匹拴在树旁的枣红牝马前;博果尔先开了口:“归化城乃安亲王驻兵之地,在他麾下,部众多是精兵良将,可不是好对付的,你可要收收性子。”
  他说的轻言淡语,还带着淡笑,费扬古见了反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上次与皇上比试后,他被安亲王拖走,一路被教训回府。安亲王絮叨不止,小小年龄就这般莽撞冲动、不识时务,在皇上心中只怕难当大用,就是个只长个不长脑的。
  
  他当时心中也慌乱不定,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只是尚未从自己的愚蠢中缓过神,阿玛就忽然过世。后来的一个来月鸡飞狗跳,只在丧礼时,才再次见到襄亲王和安亲王。临去前,襄亲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淡淡说了句:“以后你就是这府中的主人,袭三等侯的封号,莫要负了鄂硕大人的青松之志。”虽短短数语,但不明言状地让他红了眼眶。
  
  “虽然有些自作多情,但在我心中,襄亲王如是兄长,弟弟绝不会丢了兄长的脸。”他解下缰绳,翻身上马,朗声道:“天色不早,此去我再不会妄为。天长地远,终有再见一日,襄亲王惜重。”
  他轻叱一声,枣红牝马喷出鼻息,朝前奔去。
  博果尔望着他的背影,只淡淡补了句:“保重。”随后负手施施然往城门走去。
  
  “诶,不知道是谁说绝不再用这般不懂进退、莽撞无知的人?”博果尔刚进了城门,见到立在树下,石青色常服的人,徐徐朝那人走出,口里忍不住揶揄道。
  顺治知他嘴皮子不会放过自己,早做好准备,只淡淡回应:“不知道是谁求情,说对方年少。再者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宰相肚里能撑船,更何况是我。”他倨傲的一挑眼,言下之意,天子的气量自然更赛过宰相。
  
  博果尔哼笑一声,微抬下颌道:“为了九哥‘大人不记小人过’的雅量,弟弟请你吃酒吧。”
  “我不介怀他,你请吃酒做什么。这局酒哥哥来请,就当之前在你府上吃蟹的回礼。”顺治皱眉,争夺请吃酒的权利。
  “行,九哥主动请客,弟弟当然不强人美意,要不把岳乐堂哥也唤上……”
  两人一边调侃,一边朝泰丰楼走去,秋风落叶中,远处斜阳携带着金秋最后一丝暖意照拂在人身上。
  
  玄烨呼出一口白雾气体,在狭长的长廊中缓慢蹒行,喜儿担心小阿哥摔着,一直小心翼翼牵着他。他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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