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游龙作者:幺九(阿踢仔)-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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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空和点头，韩小易进屋内简单的收拾了东西，站在他们二人面前，盯着萧寻羽道：“我走了你怎么安排？”
萧寻羽挥挥手，“哎呀，你走，我知道安排……”
韩小易十二分的不信任，伸手擦擦他脸上的水珠子，径自交代：“你让砚池出面跟刺史大人要个人情，向上呈报囚犯韩小易暴病而亡，砚池的人情，要是没死就我来还，死了就你来还，反正你觉得你欠我小叔的就是欠我的，这也没什么想不开。二来，砚池那边你就让他装个重病再治好他，从今以后让他只装聋作哑，脾气大些，冷言冷语的待那些恩客，砚池小爷在锦官城里仍旧是数一数二的头牌。还有，这些事儿做完你不欠我什么了，你还欠我小叔，清明、中元上坟磕头，你要做到老的。”
萧寻羽点点头，笑骂：“你这小子就是，心里什么打算都有，比谁都聪明，想通了就好……”话说一半转回头望向尹空和，“尹大爷挺让人安心是不是哈哈哈哈……”
韩小易不说话，想着萧寻羽那是小叔死了他习惯装疯卖傻，说自己也是说他，心里什么打算都有，比谁都聪明，把韩小易看得透的还是萧寻羽啊！
尹空和稍稍听懂这两个话里来去的意思。
年岁长上十岁的萧寻羽才不是贪酒好色的登徒子，与韩小易装疯卖傻玩作一堆，却原是亦师亦友亦长辈的存在。所以才有萧寻羽月下追赶尹空和这一段来。那些玩笑的话，尹空和就着他的意思说出来，合上他们两个的脾性，做个不讨人厌的‘死木头’让尹空和心里挺受用。
其中就里说与不说，全在韩小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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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空和倒坦荡的很，一句也不问。可小易小爷却是直爽的很，生怕尹空和不明白似地，上路一日不到，把家底抖落了个清楚。
十二年前，二位皇子夺嫡，今上处在下风。旧事被揭发，韩家是今上一派，韩小易那爹为今上赔上一族性命。那时候韩小易和小叔韩子昭是众皇子、公主的侍读，众皇子、公主跪了半日，求得他俩的小命，刺字流配打发出京了。今上登基，却也不提此事，可见当年的事儿是确有其事的。那时候韩小易八、九岁的年纪，陪着玩儿的小人儿能知道多少。韩子昭临死唯有此事嘱托：重振韩家。
尹空和也不多嘴，韩小易要说他就听着。只是天气燥热，韩小易实在耐不住，一路上走走停停，速度可慢。尹空和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开始‘放夜店’。江湖人的放夜店其实就是夜行晓宿。天一亮就投栈睡下，下午日暮反而起身赶路，如不是艺高人胆大的，谁敢晚上在路上行走。虽说是官道，可也有鸡鸣狗盗不怀好意的贼大有人在不是？
韩小易不管这些的，如此这般行了两日，体味到中间的好处来。一是凉快啊，二是他们家尹大爷在身边莫说小贼小偷儿了，就是妖魔鬼怪也不敢来啊！
“尹大爷，我想歇……”韩小易追上两步拉上尹大爷的袖子，尹大爷不理他，他就拖着往后坠。
尹空和叹口气，今天早上天未见亮韩小易就要投栈。风‘骚的老板娘见他样子俊俏言语上调戏一番，这韩小易还跟人家眉来眼去上了。尹空和恨不得给他戴上头巾面罩，让他在路上少生事端，恨恨看了他几眼才让他止住，没想到住了店他却嫌弃自己断了他的桃花，指名道姓叫尹空和陪他睡觉。尹空和这笨蛋，默然了一会儿再回过来，已经被韩小易八爪鱼似地抱着躺在床上了。
尹大爷自然是不从了，挣扎两下，那韩小易就红着眼圈，苦苦的样子，“你走了我怎么办？我手无缚鸡之力，到长安千里之遥……人家要尹大爷在身旁才心安……”还能说什么？尹大爷自然是奉献身心了。
这一觉到下午又是捏鼻子又是捂嘴巴才把韩小易弄醒，出发不到两个时辰，他已经休息第二次了……
“韩小易……”尹空和黑了脸，“我们是要去办正经事，不是出来游玩……”
当尹空和说完这些话的时候，供路人歇脚的凉亭里韩小易已经铺上了吃食，囊袋打开酒香飘忽出来。他笑吟吟的坐在那里，正跟尹空和招手，“尹大爷，你来嘛！我们吃了再走？奴家好累的……还有奴家跟你说的你一点儿也没有听进去是不是，我们不着急……”
任他千般娇媚的嗓音，如今尹空和已经百毒不侵了。没好气的看着他，尹空和只好随他。向他走去，他又笑眯眯的站起来把囊袋递到自家眼前，“尹大爷，这是李子酿，多亏你和寻羽医生哟！”
那腻腻的酒香在月色中格外吸引人，这边是城南掷李那日的来的李子做出来的酒。这护吃的韩小易今天才拿出来，真是难为他了。尹空和再不推辞，接过囊袋，大口喝了起来。
跟韩小易在一起，就不要客气，凡是自家尽力的，报酬当然要尽量的往回拿，多多益善。这便是这几个月来尹空和从韩小易身上学到的最大的道理。
“粗人……”韩小易看他喉结滑动，晓得他正大口大口喝他的李子酿，一下子就急了，跳起来抢过去抱在怀里，“这酒胜在细腻醇厚，你小口小口的尝，品出那味道来才好！被你这么咕嘟咕嘟的灌下去，小爷我喝什么！”面上可是心痛，小心的举起来，抿过一口，美酒在喉舌几经婉转，那醇厚的味道生出来顿时口舌生香，好生的满足，又横过大眼睛来，很不甘心的把囊袋递到尹空和面前，“喏……该你了。”
“……”尹空和惯了风餐露宿，不想惹他那一身的精细毛病，天不遂人愿，与他共处久了，也被他带到里头。这时候的尹大爷早知道了那些风雅的美趣，接过这囊袋照着韩小易的意思去了。
韩小易瞧在眼里，心里可是乐了。嘴上就管不住的献宝，“怎么样？好酒是不是？南影楼一百两银子也别想买我半两，我这酒只跟喜欢的人喝……”
话一出口，却觉得不对，韩小易忙埋下了头。拿眼偷偷瞅尹空和是不是要抓他这话舌头，谁道尹空和却没在意，一口李子酿下去，正在回味那酒的美处。
韩小易蓦地就笑了，笑自己小心眼子呢！人家尹大爷怎么也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才不会和他这样的人计较。若说喜欢这样的风月情事，尹大爷怕是不开窍的……
可韩小易偏偏开了窍，开窍看上的人还就是尹大爷。
尹大爷他正人君子啊，尹大爷他好俊朗的后生啊，尹大爷他捉弄起来美啊，尹大爷他在韩小易身边，韩小易不晓得为什么就一百二十个的安心啊……
韩小易这么多年来安心难得。
偏偏尹空和在他身边就安心了，韩小易洒脱惯了，不追究根底，端午夜里自己动情吻了他，一下子就透了。
……喜欢他呀！
喜欢他就觉得不能把人家拉下自己家的浑水里来趟，就想把他撵走。这就要怪萧寻羽这混蛋了，萧何月下追韩信么？把他拉回来……好端端已经定下的心意，却被尹大爷自己说的那句“走吧，刀山火海我都护着你！”给搅得稀烂。
韩小易那一刻就清明了，他要这个人的，管他是谁，管自己是谁，管以后他是谁，管以后自己又是谁，他就要这个人了。
若是他强，便要腻在他怀里。
若是他弱，没关系，韩小易才不是省油的灯，韩小易会变强护着尹大爷的！
一定！
“……好酒……小易好手艺。”
韩小易衬着月光看他们家尹大爷发愣，满脑子情思漫漫，听到这话随即还魂来，一下子高兴的没有节制，就扑上去抱着尹大爷的腰，嘴里嚷嚷着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小易好手艺。”尹空和险些被他扑倒在地，见他如此好满足，一时善心，嘴上动容。
“嘻嘻嘻……”
那腰间的韩小易却传出这诡异的笑声，尹空和一下子觉得自己错了，才不该纵容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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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美人、美酒相伴，好雅兴啊……”蓦地五、六个人影将凉亭合围，一个个蒙面持剑，杀气腾腾。
“羡慕嫉妒就一起喝，拿着长剑做什么，伤和气嘛！”韩小易松开他们尹大爷的腰，惯性的扭腰嘟嘴，娇娇俏俏一副南影楼的做派，“各位大爷真是煞风景啊！”
尹空和机警惯了，一手拉了韩小易护在身后，这一动作莫不让他家韩小易又暖了心窝，安心啊安心，有尹大爷在真好……
“动手吧！这人不是你们可动的。”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尹空和也不想多跟他们嘴皮子，功夫上见真章吧！韩小易他是要护送到长安的，谁也别想半路上动他半根毫毛！
剑尖所指，数剑齐发朝他们二人刺来。尹空和先取左边一人夺剑在手，嘴里低低一声：“蹲下。”韩小易心领神会抱头靠着凉亭柱子，尹空和一剑刺去，后面的来人应声倒地。
闲不住的韩小易忍不住拍手称快，他家尹大爷和其他人缠斗，他捡个空子扯过那死人手中的长剑，立在自家面前，嗓门大的很，“尹大爷你别管我，我手里有家伙呢！”
尹空和瞧他双手把剑当烧火棍那么握着，忍不住嘴边上露出笑来。
这一笑，韩小易又是神魂颠倒了，眼睛没瞧着旁边，人家一剑刺来要不是尹大爷一脚飞去，韩小易就被钉在凉亭柱子上了。
那人被踢飞出去，嘴里却喊了一声“左使……”
韩小易这时候说；“尹大爷，这些人是你的仇家……”
翻白眼，韩小易想：看来尹空和为人不怎样，今后得自己护着他了。
第九回
硬桥硬马打架的人最吃亏，韩小易上回救尹空和就看出来了。你看人家什么绳镖、飞镖、长剑、短刀舞得跟花儿一样，尹大爷就手上一把断了一截的残剑还是捡人家的。韩小易就琢磨等他发达了，是一定要给他弄一把好剑好刀的，要镶金嵌玉，拿出来就晃瞎那些人的狗眼，看他们还敢不敢动他家尹大爷。
飘飘忽忽的想着，尹空和已经把来人收拾的妥当了，地上倒下一片，手上最后一个也快招架不住尹大爷了。韩小易咋舌，原来尹空和要称自家‘玉面魔头’，江湖上还真没有敢抢的。
“留着……”韩小易看他要下杀手呢，赶紧扑过去，小脸上兴奋的要死，“留着问问为什么啊？”
那人嘴角滴着血，还挺硬气的模样，斜眼看尹空和，冷言冷语的还说：“左使的少云掌果然名不虚传。”
尹空和虽不认识他，却也觉得这人功夫也不错。杀了倒可惜，幸亏听了韩小易的把人留下。现在见他这番视死如归的从容，尹空和想到放他。
蹲身和他面对面着，手指点过替他护住心脉，尹空和淡淡的说：“你走吧！”转回身来捡起地上装李子酿的囊袋看着酒没撒，就叫韩小易走。
那韩小易正在地上踅摸什么东西抽起人来趁手呢？走？走什么走？
“继续赶路。”尹空和见他不明白，好心又说了一遍。
“尹大爷你喝醉啦？捉个人问两句会死的？你这种性子就是吃亏，让我来问。”韩小易一下子就竖了眉毛，尹大爷真是的。转头对着那地上的小哥露出腻死人的微笑，手上捡来的剑还就抵在人家的小脸上，“这位大哥，你说来杀我们就杀我们，我家们家尹大爷是哪里得罪你们啦？你给说说，免得小爷我动手伤和气啊？”
那人见韩小易这般的问，头一撇，闭了眼，一脸的悉听尊便。
韩小易吃了个瘪，拉不下脸来，向着尹空和瞪眼泄气。
尹空和哪里管他，藏住笑，对着月光喝他家韩小易的李子酿。
扔了剑，韩小易两指捏起那人的耳朵，稍稍用力果然听见心满意足的惨叫。韩小易就得意了，怕你们江湖人有铮铮的铁骨，韩小爷有老鸨子的二指真传，哼！
“啊……你杀了我吧！”那人吃痛，奈何有伤，又兼着尹空和数步之外，拿韩小易没法，干脆求死。
“小畜生，你爹娘生你养你十几载，还没见到你一点儿点儿好处，你就吵着要死要活，像什么话！”韩小易又用上了一份力道，“最讨厌你们这些拿生死当儿戏的，算了，不问了！”倏地收了收，韩小爷没了刑讯逼供的兴趣。起身朝尹空和走去，边走边骂：“我的果子、我的牛肉，全被这些畜生糟蹋了，尹大爷，我饿……”
尹大爷自然没搭理他，韩小易就自己动手了，向那人伸手，“有多少银子都给我拿出来，不然我再拧你耳朵！”做得凶神恶煞，却让那人生生瞧出几分俊来，老老实实的摸出钱袋子递给韩小易，韩小易把多的拿了剩几两碎银子给人家，还不忘势力的说一句便宜你们了，这才又走出凉亭去。
尹空和见他终于罢手，当然了，心里还是觉得丢人的，不过经过这么久的磨练也见怪不怪，能忍则忍呐。等着韩小易气鼓鼓的数着银子走在前，尹空和跟了上去。
这时候那人却挣扎的站起来，对尹空和抱拳，“谢左使不杀之恩。只有一句奉上，左使前路还需谨慎。”
尹空和顿了顿，回首抱拳。韩小易见了就不高兴，一把打掉他的手型，“我们留了他的命，他当然该说，你回什么礼数。”
见他挺不待见自己的做派，却又忍住没胡搅蛮缠，尹空和就想韩小爷是懂得，只是不甘心么，顺手把酒递给他，算是讨他欢心吧！
果不其然，韩小易接了酒袋，就露出了笑，抬着往嘴里倒，瞬间就变了脸色，一把把酒袋扔到尹空和手里，扑上来张嘴就咬，“你把它喝光了才给我！”
还是护吃的韩小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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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空和连着不称韩小易的心，韩小易一件一件的跟他理论，还不等他说完尹空和就干脆投降，道：“小易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韩小易爽朗一笑，“投栈。”手所指处，是山坳里、大水边颇有繁华的小镇。尹空和算了算，这一日他们不过行路三十里，那小镇怕是老板娘说的青袂镇了。
罢了罢了……尹空和再不强求，韩小易并不是火烧火燎要上长安的样子，就陪他在路上厮混吧！
尹空和倒不是没有琢磨自己的事情，这一时半会儿人家都还没有放过自己，又哪里还有还手的余地呢？听刚才那人的话，尹空和不觉皱了眉头：这样子代教主恐怕是要趁着教主闭关改换乾坤呐！
正想着，手就被韩小易拉住了，一抬头，韩小爷大眼含笑叫自己快点呢！瞧他脚步飞快，尹空和忍不住拖住他提醒：“下山切莫走快了，要腿疼的。”韩小易在锦官城这种平地生活十几年那会有这样的认知，颇不相信的看着尹空和，“真的？”
“……”尹空和笑他，并不作答，晃悠悠走在前面去了，上山容易下山难，他果然是不知道的。
韩小易被笑话了不好意思，赶紧的上去拖着尹空和的手，随着他晃悠悠的走起来。彼时岚风过岗，明月在上，虫鸣溪唱，韩小易顿觉这时候美哉妙哉之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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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的栈在街市中心，唤作财源客栈，一如韩小易喜欢的富丽堂皇又花枝招展。进去韩小易把银子往人家老板面前一放，说要雅静的好的房。尹空和想你要雅静的，又何必找这家？这一家又怎么会有雅静的房。哪晓得老板收了大锭银子，笑眯眯领路去了，果然两重小院之后好生生一间雅静的上房。
那韩小易就像晓得尹空和的想法似地，凑到他耳边说：“尹大爷才不知道呢？闹中取静才是最好。”
尹空和又败给他了，一次又一次的，也不会有什么想不开了。不做声响进屋，正要吩咐小二弄水，就瞧见韩小易眼冒精光。得，尹空和又明白韩小易的想法了。他记得刚才有人喊饿。
外面勾栏瓦肆正是热闹的当时，进了客房不做半点休息，韩小易要出门去逛。尹空和又能怎样，只好跟在小爷后头出去晃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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