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伤凉凉 作者:郑心秋(文秀网2013.10.14完结)-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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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她突然感觉变得高贵起来，我说：“妈！你和我想象中的妈妈不一样。”
“那你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的？”她问。
我慢慢的坐在沙发上，看过去，“此时的妈妈看上去很高贵，曾经我一直在梦里梦到妈妈的身影是贤惠，满脸笑容，平易近人的，长长的头发绑成马尾束在脑后，就像黎武量家妈妈一样。可是现在的妈妈给人一种不可逼视的感觉。”
“丫头！我依然是你的妈妈！”
“可是我有好多事情不明白！”我看着她，“为什么这些年里你都不回去看看？外公外婆的坟也没上过香。为什么黎婶那么讨厌你？为什么你拥有这么一间庞大的公司却从不曾回家探望？为什么你和爸爸不能重新在一起？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你们没有人肯告诉我！”
“你还小！”她看着我说：“长大了你自然会明白！”
“我现在就要知道！”我说：“这些问题困扰了我很久了，以前一问爸爸就伤心，所以我一直不敢提，现在你能告诉我吗？”
她沉思了一会儿，像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一样，“好！我告诉你！”

☆、第26章

19世纪50年代，天平天国起义，前清举人黎葆堂为了躲避清廷与太平天国之间的战乱，引起家小隐居山林以田地为生。这便是黎寨的由来。30年后，黎葆堂去世，黎寨新任寨主娶了当地外姓女子为妻，因女子与外姓男子通奸，奸情败露杀了黎寨寨主，因而黎寨人定下了不通婚外姓的规矩。
1912年宣统皇帝溥仪退位，清朝彻底灭亡，黎寨年过23岁的人人有女，女多男寡，旧时社会还可一夫多妻，到了*开始实行一夫一妻制（事实上真正实行一夫一妻制是在1949年后开始的），这样就会有女子无法嫁出去。寨主便决定三代无女者可继下任寨主。
1963年，黎惜缘出生。黎惜缘的出生打破了家里三代男丁的期望，黎青山的父亲正竞选寨主，他却生出了一个女儿。黎青山只好带着刚出生的惜缘离开黎寨去了几百千米的南汐，四年后惜缘母亲去世，黎青山回来荔湾。那时他父亲已经是黎寨的寨主了。
四岁的黎惜缘一直被家里当成是黎家在外地捡回来养的义女，怕影响父亲的寨主位，黎青山到处说惜缘乃黎家养女，“我黎青山膝下无子便在南汐车站途中收养此孤儿，她现为黎寨女，此后便依了黎寨规矩，不得嫁于外姓。父亲是寨主，我家定当谨记老祖宗的规矩！”
黎惜缘因为自小家庭的温暖不够，自己明明是黎家亲生，却反倒变成了养女。自小性情古怪，不学女子矜持倒像男子一样把自己弄得不三不四，黎寨人都很看不惯这个“外来种”。
17年后惜缘长大，带着一起长大的同乡黎晖悄悄离家去往自己四岁前生活的南汐。第二年，黎惜缘便在南汐认识了一个正在做皮鞋的男孩子，何方。那时的何方只有23岁，却在南汐牙山开了一家不大不小的皮鞋店。
皮鞋店虽然不大，一个人却又不好打理，所以何方便贴出了招聘广告。刚来荔湾的时候，黎惜缘和同乡黎晖一起在工厂工作，80年代初期，中国正在更新阶段，新的局面上来，口直心快的黎惜缘因为在工厂呆不下去便离开了工厂。
“你这里招聘？”黎惜缘走进去看了看不大不小的店面。
“是！”坐在角落的何方回答。“皮鞋是深圳那边进来的样板，我自己稍加改良过，你要不嫌弃就一起做！”
“我是来招聘的，你这样说应该是招个老板娘吧！”黎惜缘开玩笑说。
“老板娘已经有了！”何方说：“我要找的是一个愿意赚钱能做生意的伙伴！”
“你觉得我行吗？”黎惜缘问。
何方转头看了看，“年轻是年轻了点儿，但有朝气！”
黎惜缘决定去何方皮鞋店打工，他觉得那个话少但说话直白的何方很有趣，第二天一早便把行李从工厂搬到何方皮鞋店。
第二天，她就看到那个何方口中的老板娘了。女子20岁左右，绑着马尾，一看就是和黎惜缘一样乡下来的。看着高大英俊的何方，她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女孩？
老板娘叫邢敏，做事有板有眼，说话也咄咄逼人，因此经常会与黎惜缘拌口，也常拿老板娘的气势压人。惜缘知道她其实没有和何方结婚不是正牌老板娘，因此也不怕她，有好几次两人吵起来都是何方出面调整。
“你怎么每次都帮她！”邢敏每每吵完架都会骂何方。
“每次都是你得理不饶人！”何方淡淡的说：“她比你小，你应该让着她！”
半个月后工厂放假，黎晖来看黎惜缘过的好不好，到了皮鞋店，黎惜缘不在，就看到邢敏一个人坐在那里，这一眼，正是花样少年的黎晖便爱上了邢敏。
“找黎惜缘！”黎晖敲了一下店门说。
邢敏抬起头往门口看了一眼，“她去接货去了！”
从此黎晖便每天都来何方鞋店，原因是找黎惜缘。一年后邢敏和何方分手了，原因是何方喜欢黎惜缘，为了避嫌，黎惜缘也恋爱了，男子是一直追她的富商子曹人杰。
邢敏为了保护何方分手三天也和黎晖在一起，两人离开了鞋店，何方从此一个人。83年，何方鞋店扩大，黎惜缘和曹仁杰分手，再和何方在一起。第二年，黎惜缘带着丈夫回荔湾。
刚到荔湾，黎家就关门不认有黎惜缘这个女儿，更不认女婿。惜缘违背黎寨规矩与外姓结婚，不得进黎寨，64岁的寨主正是黎惜缘的爷爷，站在黎寨寨口对着全寨人说：“自此子离开黎寨开始，就已经与黎寨毫无瓜葛！”
回乡无门，惜缘一直被视为外人，但心里又一直想认祖归宗。于是何方决定把鞋店卖掉来荔湾买地，相信总有一天，黎家人会接回自己的子女。除了惜缘，自己无亲无故了无牵挂，反正在哪生活都一样。然后两夫妻便在乌拉山对面坡上建了房子，就这样过日子。
由于黎寨排斥挤兑，乡下日子过得清贫，惜缘决定往南汐打工，何方留在家里。
“你走后就再没有回来？”我坐在沙发上问妈妈。
“回来过，85年生了你，我就回来和你爸爸离婚！”她看着我。
“你们为什么要离婚？”我看着她，眼泪在眼眶打转。
“丫头！”她红着眼睛看着我，“这些不是你该知道的！你还小！”
“你再没回家是因为外公们不认你，可是你走后回来是和爸爸离婚，都已经生下我了你们为什么还要离婚？”我大声问。
“是妈妈不好！”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妈妈来了南汐遇到很多困难，后来都是曹人杰帮我，妈妈……”
“所以你和曹人杰又在一起了！他有钱！”我站起来！
“不要这样叫他。”她哭着说：“妈妈是不想你和你爸爸一起过穷日子，来和妈妈一起好吗？”
“你背叛了爸爸！他还在那个和你共同建造的家园等你！你现在要我和你回去？”我说完眼泪就掉下来了，转身就离开了天朝集团。
“丫头！丫头……”
我一直跑了半个小时才停下来，眼泪肆无忌惮的在空气里散成水珠，爸爸在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家里等了那么久，等来的却是离婚，难怪他那么害怕提起那些事！
回了家看到冬雨又静静地坐在那里发呆，我想，如果我告诉他黎婶曾经和我爸爸谈过恋爱，他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表情。黎叔虽然已经不在人世，可是他爱的女子始终没有背叛他，而我爸爸……他心里该有多伤？
离婚了他还在那里等待，这些年他是不是倦了？等待真的是一件辛苦的事！尤其是你不知道你要等的人会不会来。
事实证明，妈妈始终没有来。
冬雨听到我上楼的脚步声，便马上跑出来问：“何丫，你去哪了？”
我看着他不说话，眼睛红红的。“你怎么了？”他拉着我的手问。
“冬雨！你知道我妈妈和我说什么吗？”我看着他说：“她要我离开爸爸和她一起生活！”说完我眼泪就掉下来了。
“那……”冬雨忙着抹我眼角的泪，“你走了何叔一定很伤心！”
“我知道他伤心！”我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然后进了房间。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和冬雨的谈话爸爸在楼下听到了，晚上的时候他做了很多好吃的东西叫我和冬雨下楼，冬雨看到满桌子的好菜不由得惊了一下，说：“今天什么日子？”
“吃东西还要挑日子！”爸爸说：“好好吃吧！冬子这些日子瘦了！”
冬雨夹着菜兴高采烈的吃起来，爸爸说的对，黎叔的过世冬雨至今没释怀。
说完他给我和冬雨夹了点菜，就坐在那里看我们吃。我看得他心里有事，果然，吃完饭他就叫冬雨先上楼了。
“冬雨先上去，碗我来洗！”他说：“我有话要对何丫说。”
冬雨看了一下我就上楼了，我坐在沙发角落看着爸爸，他神情有些沮丧有些坚定，就像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一样。
“爸！”我叫他。
他低着头没有看我，手扶在头上半天才放下来，说：“丫头，如果你想要和妈妈在一起，我不拦你。”
他一说我眼睛就红了，“为什么？”我问。
“爸爸和妈妈分开多年，已经不可能再组织家庭，你跟我生活了十几年，我已经很满足了。”
“所以……”我眼泪滚到嘴角，“您是要赶我不走吗？”
他一下子转过头来，看到我在哭，惊了一下，“爸爸不是要赶你走，只是尊重你的想法，你想去就去，随时都可以回来，爸爸在家等你。”
他说完我一下子就哭出来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好！”我哭着说：“明明是妈妈对不起你，明明是她不要我们你却一句话不和我说，任我怪你这么多年！”我一下子扑过去扑到他怀里大哭起来，“你不用等我我都会回来的！爸！”
“爸爸不想你伤心！”他轻声说，然后摸着我的头。冬雨跑道楼口看了一会儿又进去了，我哭了很久才从爸爸怀里爬出来。
“都这么大了还爱哭鼻子！”他看着我说：“小时候也没见这么爱哭过！”
“妈妈说你和黎婶以前……”我说。
“她还说了什么？”
“说你以前是开鞋店的，她是来打工认识你的，那时候她和黎叔一起来南汐，你正和黎婶……恋爱，后来分手了才和她在一起的！”我想了一下又问：“爸爸！你当初为什么和黎婶分手啊！”
“都几百年的事了！”他不赖烦的回答，然后问：“就说了这些？”
“就说了这些！”
“你现在住的房子就是之前我的店！”爸爸淡淡的说。
“啊！”我差点儿惊的没从沙发上跳起来！“难怪看着好像很熟悉一样！那妈妈都和你离婚了你为什么不回南汐来住？”
“你妈妈在南汐。”爸爸仰起头靠在沙发上，“那时你还小，我又不想看到她。再说了我没什么亲人，在哪都一样！”
我看着他的眉目，突然感觉他这些年不知道是这么过来的，鼻子又开始发酸了。我说：“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在火车站，你抱着我然后看着妈妈离开！”
他看着我，眼睛开始红了，良久，才开口说：“丫头，其实你四岁之前都是和你妈妈一起度过的！”
我惊讶！“后来她又不要我，所以把我扔给你？”
“她也有苦衷……”
“爸爸！”我叫住他，“不要说妈妈了好吗？我现在不想知道她了！”我说完起身上楼了。
我从来没想过我曾经朝思暮想的妈妈居然是这样丢弃我的人，曾经我一直那么想知道她的消息。

☆、第27章

上楼正要进房间，冬雨房间的门就开了，我回头看，他站在门前示意我过去，于是我走过去，进了房间，坐在他床上。
“干嘛？”我问。
“我刚刚听到你说我妈妈和……你爸爸……？”他试探着问我。
“你听到了？！”
他点点头，说：“何丫我不介意的，你和我说说吧！”
“坐！”我让了一个位置给他，然后他在我旁边坐下来，我说：“冬雨，我知道你妈妈为什么那么讨厌我和我妈妈了，因为她始终认为是我妈妈导致她和爸爸分手的！”
“那是吗？”冬雨看着我问。
“我妈是他们分手后一年才和爸爸在一起的！”
“难怪妈妈和何叔没多大矛盾，难道现在我妈……”
“你可别瞎说！”我马上让冬雨打住，“你妈妈都已经嫁给你爸爸了！”
“那你妈妈为什么要离开荔湾啊？”冬雨问。
“她……”我看着冬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还是不想承认她抛家弃子的事实。
“我小的时候听爷爷说，黎寨的人不能和外姓通婚的。”冬雨摸着下巴说：“难道是因为这个！”
“黎寨的都是娶姓黎的啊！”我看着他说：“所以我们才没有住寨子里啊！你妈妈是薛凯的姨妈，姓邢，也是外姓。”
“那我爷爷怎么说我们家是因为黎夏家给烧了所以搬来寨子外的？”冬雨问。
“兴许你爷爷骗你吧！”我说着起身回屋了，冬雨一个人坐在那里想我刚才说的事情。
我刚要进门，他突然又站起来，“何丫！”
“恩？”我回头望他。
“额……！”他突然停顿了，说：“没什么，你睡吧！”
雅望台那边的水城建好了，听说很多人都跑去观看，那些外地的人也都来南汐看雅望台水城，冬雨一直嚷着要我陪他去，我这些天在忙着十字绣便一直没理他。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突然迷上了十字绣，这是女孩子的玩意儿，爸爸说我终于有点儿女孩样了，除了哭，从前我基本不沾女孩儿的东西。
十字绣是在蜀绣庄买的，店主说在下月13之前秀完拿去交货可以参加比赛。店主是神秀，经他看的刺绣都是出众的，来店里买十字绣的顾客他都特意嘱咐比赛的事，夺冠的会有500元奖金。我知道这是做生意的法门，越多来买他的十字绣比赛他就赚得越多，500块只是招揽生意的方法。
不过对我来说，500块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为了这500元奖金，我躲在房间里努力了半个月的刺绣，终于自己觉得有点儿水准了。眼看13号就要到了，我到处找图案来修饰自己绣的“凤凰图腾”，冬雨从书店回来就开始叫我，我往楼口看了看没理他。
“你知道吗？”他跑上楼来。
“知道什么啊？”我看了一眼他。
“自你走后心憔悴/白色油桶风中纷飞/落花似人有情/这个季节……”他唱着进房间来，欠扁的扭动着身体。
“寂寞沙洲冷，怎么了？”我看也没看他，继续刺着手上的十字绣。
“谁唱的？”他坐在我旁边。
“周传雄啊！”
“你知道吗？他要来耶哈哈！”他兴高采烈的说：“他要来南汐唱歌诶！雅望水城露天演唱，不要钱的！”说着他又站起来扭动身体开始唱：“当记忆的线缠绕过往支离破碎/是慌乱占据了心扉/有花儿伴着蝴碟/孤燕可以双飞/夜深人静独徘徊……”
“怎么样？”他又问。
“唱的挺好啊！”
“我不是说这个！”他又坐下来，“我是说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好啊！”我说：“等我先忙完了你再通知我，咱一起去！”
“真的？”他兴高采烈。
“真的！”我用手推他，“看书去，我这边还没绣完呢！”
他起身不情愿的走出房间，嘴里嘟囔着：“一天到晚就知道你那十字绣！”
夜里爸爸从外面回来，叫我和冬雨下楼，然后往桌子上扔了两个手机，说：“一人一个！”然后进房间了！
我和冬雨对看了一下，咱也有手机了？冬雨跑去敲爸爸的门，说：“何叔，我有工资，我可以自己买，给何丫就行了。”
“你是黎晖的儿子，也算我的儿子！给你就拿着吧！”屋里传来爸爸的声音，说完就没声了。
爸爸的话少永远是杀手锏。冬雨回头看了我一下，我们对看笑了一下，兴高采烈的拿着手机就跑上楼了。上楼来冬雨就跑来我房间，我也没再理十字绣了，好好的端详着自己的手机！
“我打个电话给我妈！”冬雨说：“看她在干什么？”说着真打过去了。
“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