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妇人-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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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问过她?”
“我试过一两次,可是她要么回避,要么显得很难过,我只好不问。 我从不强迫我的孩子们向我吐『露』心事。我也极少要等很长时间,她们会告诉 我的。”马奇太太一边说着,一边扫视着乔。但是对面那张脸上的表情似乎 完全不知道贝思的心事。乔若有所思地做了会针线,然后说:“我想她是长 大了,开始做梦了,她希望着,担心着,又烦躁不安,她不知道为什么,也 没法儿解释。哎呀,妈,贝思已经十八岁了,我们却没有意识到。
我们忘了她是个女人,还把她当孩子待。”
“可不是嘛,亲爱的宝贝们,你们那么快就长大了。”妈妈笑着又叹了 一口气。
“妈咪,这可是没办法的事。所以您就别『操』那样的烦心事了,让你的小 鸟们一只接一只地飞出去吧。我保证我不会飞得很远的,如果那样能使你得 到安慰的话。“那真让人宽慰,乔。现在梅格出了门,只要你在家,我总感 到有力量。贝思太虚弱,艾美太年轻,依靠不上她们。可是每逢有苦活重活, 你都能帮我一把。”
“哎呀,你知道我不太在乎干重活的。一个家总得有一个擦擦洗洗的 人。艾美擅长做精美的艺术品,而我不行。可要是家里的地毯都需要清理, 或者家里有一半人同时生了病,我便感到适得其所。艾美在国外干得很出『色』。 假如家里出了什么事,我就是你的帮手。”
“那我就把贝思交给你了,因为,她会最先向她的乔敞开她小小的柔 弱的心房。要非常友善,别让她以为别人在观察她,谈论她。只要她能重新 强健起来,愉快起来,我什么也不希求了。”
“幸福的女人!我也有一大堆烦恼。”
“亲爱的,什么烦恼?”
“我先解决好贝思的烦心事,然后再把我的告诉你。我的不是太烦人, 随它去吧。”乔贤慧地点点头,继续缝着。这使妈妈至少在目前不为她担忧 了。
乔表面上忙于自己的事,暗中却在观察着贝思。她作出许多推测,又 一一推翻,最后她拿准了一种,似乎能解释贝思的变化。她认为,是一件小 事为她提供了解开秘密的线索,剩下的则是由活跃的想象和一颗爱心去解决 的。那是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她和贝思单独在一起。她假装忙着写东西,可 是她一边胡『乱』写着,一边注意着贝思。贝思看上去很安静。她坐在窗口,针 线活不时掉到膝盖上,也不在意,她情绪低落地用手抚着头,目光停留在窗 外萧索的秋『色』上。忽然,有人像爱唱歌的画眉一样吹着口哨从窗下走过,然 后便听到一个声音:“一切都好,我今晚来!”贝思一惊,她倾过身子,微笑 着点点头,注视着这个过路人,直到他急促的脚步声消失。然后她自言自语 般地轻声说:“那可爱的男孩看上去多么健壮,多么快乐啊!”
“呀!”乔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妹妹的脸。那张脸上的红晕来得快去得 也快,笑容也没了,一转眼,窗台上滴上了一滴闪光的泪珠。贝思赶忙将它 擦去,担心地瞥了一眼乔,乔正在奋笔疾书,显然她全神贯注于《奥林匹亚 的誓言》。可是贝思一转头,乔又开始注意她,她看到贝思不止一次地轻轻 用手擦眼睛,从贝思半偏的脸上乔察觉到一种动人的哀婉,乔的眼泪也涌出 来了。她担心让贝思看见,便嘟囔着还需要些纸,赶紧走开了。
“我的天哪,贝思爱上了劳里!”她在自己房里坐下,为她刚才的发现惊 得面『色』发白。”我做梦也没想到过这种事。妈妈会怎么说呢?我不知道他……" 乔打住话头,她突然想起什么,脸红了。”要是他也不爱她,会是多么可怕 啊!他一定得爱贝思,我得让他这么做!”她威胁地朝墙上劳里的照片摇了 摇头。”哦,天啊,我们已经完全长大了。梅格结了婚做了妈妈,艾美在巴 黎活跃非凡,贝思在恋爱,只有我一个人还有足够的理智不胡闹。”乔盯着 照片专心致志地想了一会儿,然后她抚平额上的皱纹,坚定地朝对面墙上的 那张脸点点头说道:“不,谢谢你,先生。你是很『迷』人,但是,你和风向标 一样不稳定,随风倒。你不必写那些动人的纸条,也不用那样令人肉麻地微 笑。一点用处没有,我可不要那些。”然后,她又叹息着,陷入了沉思,直 到薄暮时分才回过神来,下了楼再去观察,结果更证实了她的猜测。虽然劳 里和艾美嬉闹,和乔开玩笑,但她对贝思的态度总是特别友善、亲切,可每 个人对贝思都是这样的呀,所以没人想到过劳里对贝思比对其他人更关心。 确实,这些天全家人普遍感到"我们的男孩"越来越喜欢乔了,而乔对此事一 个字也不愿听,假如谁胆敢提及,她就怒骂谁。要是家人知道过去一年里他 俩之间说过种种甜言蜜语,或者,想说些甜言蜜语却无法出口,他们必定会 非常满意地说:“和你这样说过吧?”然而乔讨厌"调情",不允许有这种事 情。她随时准备着一个笑话或一个微笑,要把方『露』端倪、迫在眉睫的危险应 付过去。
劳里去上大学的时候,大概每月恋爱一次。但是这些小小的恋火燃烧 得炽烈却短暂,没起什么坏作用,也让乔感到很好笑。每个星期她和劳里会 面时,劳里都向她倾诉。他情绪反复无常,先是希望,继而绝望,最后放弃, 乔对这很感兴趣。然而劳里曾一度不再崇拜众多偶像了,他隐约地暗示出一 种专心一意的热情,偶尔又处于一阵阵拜伦式的忧郁心境中。后来他又完全 避开柔情的话题。他给乔写冷静的便条,变得用起功来。他宣称打算"钻研" 了,要以优异的成绩非常荣光地毕业。较之黄昏时分的交心,温柔的手拉手, 意味深长的眼『色』,劳里这些变化更适合这个年轻的女士。因为,对乔来说, 头脑比感情成熟得早些。她更喜欢想象中的英雄,而不是真实的英雄。厌倦 了他们时,她可以把想象中的英雄关到她那蹩脚的灶间,需要时再让他出来。 可是真实的英雄却不好对付。
当乔有了那个重大发现时,情况就是这样。那天晚上,乔以从来没有 过的神情注视着劳里。要是她脑中没有这个新的想法,她就不会从贝思很安 静,而劳里待她很客气这个事实中发现异样。然而,她让活跃的想象自由发 挥,任其飞奔。由于长期写作浪漫传奇,她的常识减弱了,帮不上忙。像往 常一样,贝思躺在沙发上,劳里坐在旁边的一张低椅子上,对她天南海北地 吹着,逗她,贝思依赖这种每周的"故事",他也从不让她失望。可是,那天 晚上,乔总觉得贝思带着特别快乐的神情,眼睛盯着身旁那张充满生气的黝 黑的面孔。她带着极大的兴趣听他讲述一些激动人心的板球赛,虽然那些语 句"截住一个贴板球"、"击球员出局"、“一局中三球"对她像梵语一样高深。 乔全神贯注地观察他俩,认为劳里的态度更加亲切了。他有时放低声音,笑 得比往常少,还有点心不在焉。他殷勤地用软『毛』毯盖住贝思的脚,那可真算 是至柔之情。
“谁知道呢?更奇怪的事已发生了,”乔在屋子里东转西转地这样想着, “只要他们相爱,她将把他变得相当可爱,他会使他亲爱的人儿生活得舒适、 愉快。我看他会这么做的,我真的相信,如果我们其他人不挡道,他会的。” 由于除了她以外,没有人在挡道,乔开始感到她应该尽快给自己找个位置。 可是她到哪儿去呢?她怀着热情炽烈的姐妹之情,坐下来解决这个问题。
眼下,那张旧沙发成了公认的沙发鼻祖……又长,又宽,填充得饱满, 低低的,有点破,也该破了。姑娘们还是婴孩的时候在上面睡觉,躺卧。孩 提时,她们在沙发背后掏过东西,也骑过沙发扶手,还把沙发底部当过动物 园。长大成小『妇』人,她们又将疲乏的脑袋靠在上面休息,她们坐在沙发上做 着梦,听着柔情绵绵的谈话。大家都爱这张沙发,它是家庭的避难所。沙发 的一角一直是乔最喜欢的休息位置。这张历史悠久的长沙发上有许多枕头, 其中一个又硬又圆,用有点刺人的马『毛』呢包住,两头各钉了钮扣,这个叫人 不舒服的枕头倒是乔的特殊财产,她用它作防御武器,用它设障,用它严格 地防止过多的睡眠。
劳里对这个枕头很熟悉,他完全有理由十分讨厌它。以前允许他们顽 皮嬉闹时,他被枕头无情地痛击过。现在他非常渴求能坐在沙发这一角乔的 身边,可是枕头经常挡道。假如他们所称的这个"腊肠球"竖起来放着,这就 是暗示他可以接近。但是假如枕头平放在沙发中间,谁还敢去烦她!不管是 大人还是小孩,男人还是女人,都得倒霉。那天晚上,乔忘了把她的角落堵 住,她在沙发上坐下来还不到五分钟,身旁就出现了个巨大的身体,两只胳 膊平放在沙发背上,两条长腿伸在前面。劳里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叫道…… “哎唷,坐这位子可真不容易。”
“别说俏皮话,”乔厉声说。她砰地丢下枕头,可是太晚了,枕头没地 方放了。枕头滑落到地上,非常神秘地不知滚到哪里去了。
“喂,乔,别那样满身长刺。整整一星期人家苦苦学习,弄得骨瘦如柴。 他配得到爱抚,也应该得到爱抚。”
“贝思会爱抚你的,我忙着呢。”
“不,她不会让我烦她的。而你喜欢,除非你突然没了兴致,是不是? 你恨你的男孩子吗?想用枕头砸他?”她从未听过比这更有诱『惑』力的动人的 恳求。然而,她扑灭了"她的男孩"的热情,转向他严厉地问道:“这星期你 送给兰德尔小姐多少束花?”
“一束也没送,我保证。她已经订了婚,怎么样?”
“我很高兴,那可是你的一种愚蠢的放纵行为……送花和礼物给那些你 根本不在乎的女孩们,”乔责备地接着说。
“可是我很在乎的女孩子们却不让我送'花和礼物',我能怎么办呢?我 的感情得有所寄托。”
“妈妈不允许谈情说爱,哪怕是闹着玩也不行。特迪,你太过分了。“要 是我能说:'你也这样,'我愿放弃一切。可你不是这样。我只能说,假如大 家都懂得那只是一种游戏,我看这种令人愉快的小节目没什么危害。”
“是的,看上去是令人愉快,可是这个游戏我学不会,我试过,因为 大家在一起时,要是不能和别人一样,那挺让人尴尬。不过,我似乎没什么 进步。”乔已忘记她指导人的角『色』。
“向艾美学着点,她在这方面颇具才能。”
“是的。她做得很不错,似乎从不过分。我想,对一些人来说,不用学 自然就能讨人喜欢,另一些人总是不分场合说错话,办错事。”
“很高兴你不会调情。一个聪明的、坦率的姑娘真是让人耳聪目明。她 快乐、和善却不闹笑话。乔,别对人讲,我认识的一些女孩子太疯了,我都 为她们不好意思。她们肯定没有恶意,但是,如果她们知道我们男孩子背后 是怎么议论她们的,我想,她们会改正的。”
“男孩子们一样疯。你们的舌头最刻薄,因此失败的通常是你们,而且 你们和女孩子一样傻,完全一样。要是你们举止得体,女孩们也会这样,可 是她们知道你们喜欢听她们的疯话,她们也就这样说。可你们反过来又责备 人家。”“你懂得可真不少,小姐,”劳里超然地说,”我们不喜欢嬉闹、调情, 尽管我们有时表现出喜欢的样子。我们从不议论漂亮、其实的女孩子,除非 男士们之间怀着尊敬谈起她们。
天哪,你这么天真无邪!你若是处在我的位置一个月,就会看到一些 使你有点吃惊的事。我保证,我看到那种轻率的女孩,总想和我们的朋友科 克·罗宾说……“滚,去你的!
不要脸的东西!”
劳里这种滑稽而又相互矛盾的态度令人忍俊不禁。一方面他骑士般地 不愿说女『性』的坏话;另一方面他又很自然地讨厌不娴淑的愚行,在上流社会 他看到了许多这样的例子。乔知道,”年轻的劳伦斯"被世俗的母亲们当作最 适当的嫁女对象,他也颇得女孩子们的欢心。
他还备受老少女士们的宠爱,使他成了个花花公子。所以,乔相当忌 妒地注意着他,担心他被宠坏。当她发现他仍然喜欢其实的女孩子时,倒掩 饰不住内心的高兴。她突然又用起了忠告的语调,放低声音说:“假如你非 要有个'寄托'的话,特迪,就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你确实尊重的'漂亮、其实' 的女孩吧,别把时间花在那些傻姑娘们身上。”“你真这么建议?”劳里看着 她,脸上的表情奇怪、复杂,又是焦急又是高兴。
“是的,我是这么建议的。但是,你得等到大学毕业。总之,在这之前 你得使自己适合那个位置。你现在还不够好,一半都不配……嗯,不管那其实 的女孩是谁。“乔看上去也有点怪,因为她差点脱口说出一个名字。
“我是不配!”劳里承认了,他脸上谦恭的表情以前不曾有过。他垂下眼 睛,心不在焉地用手指缠绕着围裙上的流苏。
“啊呀,我的天哪!这绝对不行!”乔想。她大声接着说:“去唱歌给我 听,我想听死了,特别是听你唱。”
“谢谢,我宁愿呆在这里。”
“嗯,不行,这里没地方了。去干些有用的事吧。你太大了,不能做 装饰品。我想你也讨厌给系在女人的围裙带上吧?”乔还击他,引用了劳里 自己说过的一些反抗的话。
“噢,那要看围裙由谁系着!”劳里鲁莽地用力一拉围裙。
“你走不走?”乔问,她伸手去拿枕头。
他赶紧逃跑,开始唱起"活泼的邓迪骑上马",她便溜走了。直到年轻 的先生怒气冲天地离开,她也没再『露』面。
那天夜里,乔躺着久久不能入眠,刚要睡着,就听见闷声的哭泣。她 飞跑到贝思床边,急切地问道:“怎么啦,亲爱的?”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贝思抽泣着说。
“是不是老地方疼,我的宝贝?”
“不是的,是新出现的,但是我能受得住,”贝思忍着泪说。
“跟我说说,让我来治,像我常治别的『毛』病那样。”
“你治不了,没治了。”说到这里,贝思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搂着姐姐,绝望地大哭着,把乔给吓坏了。
“哪儿疼?我去叫妈妈好吗?”
贝思没有回答第一个问题,但是,黑暗中她一只手无意识地按住了胸 口,好像就是那里疼,另一只手紧紧抱住乔。她急切地低低说道:“别,别 去叫她,别去叫她。我一会儿就好。
你在这里躺下,『摸』『摸』我'可怜'的脑袋吧。我会平静下来睡着的,我会 的。”乔照着她的话做了。但是,她用手轻轻地来回抚『摸』着贝思滚烫的额头 和『潮』湿的眼睑时,心中似有千言万语,极想说出来。可是,虽然乔还年轻, 她已经懂得心灵和花朵一样,不能粗暴对待,得让其自然开放。所以,尽管 她相信自己知道贝思新的痛苦的原因,她还是用亲切的语调说:“你有烦恼, 宝贝儿,是不是?”
“是的,乔,”沉默了好长一会儿,贝思答道。
“把它告诉我会让你好受些吗?”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