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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短篇小说集等待-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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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全与朱天文慢慢把她推出公园。

  姑婆说:“好灿烂的阳光,好多海鸥。”

  细全看了天文一眼。

  姑婆说:“把我推到树下,对着河岸。”

  “是,姑婆。”

  天文与细全坐在她身边的长凳上。

  姑婆轻轻说:“奇怪,那是谁,那人为何伸手招我。”

  细全抬头看半晌,“呵,那是几个游客。”

  这时,朱天文忽然说:“其实人类没有真正自由,少年时我们坐在课室里动弹不得,稍后又步入办公室,无论外头阳光多好,还得超时加班,有几个人可以真正做自己想做的事?”

  “是呀,”细全赞同,“有时还得花许多时间去完成父母对我们的寄望:读博士学位、读医科文凭……等到真正有自主权之际,已届中年,又得把时间用在子女身上。”

  朱天文笑,“你别越说越悲观。”

  细全说:“姑婆,我们到对面去,那时有喷泉。”

  她不待老人回答,已想推动轮椅。

  是朱天文先看出不妥,“慢着。”

  他蹲下去看老人的脸,这时细全发觉姑婆的头侧在一旁,心中一凛,连忙走到轮椅面前。

  姑婆嘴角带一丝笑,眼睛关开关合,可是看得出,她已安然离开这个世界。

  细全握住姑婆的手放在脸颊边,潸然泪下。

  朱天文说:“我们把轮椅推回去再说。”

  细全点点头站起来。

  朱天文用手提电话向医生报告情况。

  待他们回到大厦门口,看护与救伤车已在等候。

  朱天文的办事能力的确叫人另眼相看。

  接着,他又协助细全办妥一切后事。

  这一段日子,细全见他奔波得辛苦,便留他住在客房里。

  是,林细全已成为这间大厦的新主人。

  姑婆对她十分慷慨,除出不动产,还留有若干珠宝及现金,其余一半财产,再由他人平分。

  她分给朱天文的是若干债券,以及十分奇怪的一只订婚用的钻戒。

  细全任务已经完成,打算回家,可是这个时候,她又犹豫,她的男朋友在这里,财产又在这里,她以后都大可过这种优悠特殊阶级生活。

  她收拾了姑婆的细软,尽量把老人的家具杂物维持原状。

  她问朱天文,“你是会计师,你说,一直维持这样的生活,可以吗?”

  朱天文答:“一百年内没问题。”

  细全笑笑,“一百年后,不知谁住这里。”

  细全看到年老无家可归的流浪人,便心中难过,他们一度也是抱在母亲怀中的婴儿,不知怎地,小小安琪儿老大了沦入地狱,在泥淖边踯躅,她至怕将来她的孩子会那样吃苦。

  忽然她听到朱天文说:“我们的孙子。”

  细全抬起头来,“什么?”

  朱天文平静地笑,“你问我一百年后谁住这里,我答,我们的孙子。”

  细全一怔。

  天文咳嗽一声,“姑婆都替我们准备好了,她不想这只戒指落在别人手上。”

  他把那只戒指取出放在桌子上。

  “细全,请接受我求婚。”

  细全低下头,一切都安排好了:安乐窝、适合的人、订婚指环,姑婆虽然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她的势力、她的魅力,依旧无处不在。

  可以想像她年轻健康的时候,是何等喜爱安排生活上一切细节。

  太过经营的安排变成控制。

  会不会因为性格霸道,所以才会临终之际,孑然一人,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是老人病重垂危的气氛感染了她,伤感使她甘心听从姑婆的安排,可是在一刹那,细全突然清醒了。

  她听到自己清晰地说:“天文,我可没打算这么早结婚。”

  朱天文意外地看着她。

  细全觉得可笑,他以为十拿九稳呢。

  “我还想返去好好做几年工作,闯一番事业,破解‘女性没有自愿出来打天下’的传言。”

  朱天文愕然。

  “至于这个戒指,姑婆既然赠予你,大抵任你发配。”停一停,细全很有诚意地问:“仍然是好朋友?”

  朱天文这时候才知道,他彻头彻尾抵估小觑了这个相貌娟秀的女孩子。

  只听得她温和地说:“生活要由自己安排才有意思,你也说过,这种自由弥足珍贵。”

  朱天文那么聪明机伶,已知凡事不可以勉强,他应当庆幸得到已经不少,于是潇洒地站起来说:“细全,我永远关怀你。”

  她连忙说:“谢谢你,天文。”

  细全到这个时候才知道朱天文欠的是什么,他太理智太会计算,整个人似一本帐簿,这原本是优点,但是细全希望伴侣热情天真。

  她有她的打算,她没接受姑婆的好意。

  
  









等待

选自亦舒短篇小说集《等待》

  李志学住在陈妙姬隔壁,二人从小是邻居。

  因陈伯母一句话,志学便一直殷勤地照顾妙姬。

  陈太太这样说:“志学,你已是三年生,妙姬刚好一年级,你替我看着妙姬,小息时帮帮眼,有人欺侮她,告诉陈伯母。”

  谁也没想到志学会忠诚地照顾了妙姬那么多年。

  小息时他在操场等她,午餐他陪她去合作社,放学一起走。

  妙姬小时候并不太漂亮,一张脸圆圆扁扁,像洋娃娃,唯一可取之处是皮肤白皙,一双眼睛黑白分明。

  可是志学对她忠诚不贰。

  中学时别名猪囡的妙姬忽然变了,婴儿肥消失,面孔拉长,鼻梁显高,一双眼睛依然晶莹,她变成了一名可人儿。

  志学与她在一个小提琴老师处学习。

  两人一起走一起返,志学总是等她。

  等待妙姬变成志学生活一部份。

  在客厅温习功课,志学可以听见妙姬练琴,两人自十六份一尺寸的幼儿琴一直练到标准尺寸,妙姬总是怪母亲逼她。

  “妈妈自己不会音乐,感觉不足,总要我学,其实我一点兴趣也无。

  “可是,”志学鼓励她,“你的音色好极了。”

  “那是因为我手中的是一只克拉蒙娜。”

  妙姬自小情绪化,志学十分清楚她的脾性,妙姬需要了解迁就。

  中学起妙姬开始跟家里闹意见,主要是陈伯母管得太严,妙姬每有新尝试,伯母便企图扑杀。

  妙姬努力争取自由,多数与母亲不欢而散。

  李太太有时说公道话:“陈伯母的确要求太高,其实做人的精萃不外是健康快乐,略具节蓄,有个温暖的家庭,不必刻意追求名利。”

  妙姬想到欧洲留学。

  陈太太说:“你到加拿大吧,温哥华与多伦多都有亲戚。”

  可是妙姬坚持要往英国。

  陈太太看着天花板叹息,“妙姬,你懂得什么,嗄,你懂得什么?”

  志学碰巧在等妙姬去打球,一听此言,立刻说,“我陪妙姬到伦敦好了。”

  陈太太一怔,“那你不是要转校吗?”

  志学笑笑,“伦敦的帝国学院愿意收我。”

  “我们不想你牺牲。”

  “啊没有的事。”

  “你母亲不反对?”

  可是,志学本想说,我妈妈只想我快乐,可是这变了指摘陈伯母,他又说不出口。

  伯母终于说:“有你同妙姬一起,我就放心了。”

  妙姬事后抱歉说:“对不起,拖你落水。”

  “我也喜欢伦敦的文化。”

  两人一起出发,志学负责找地方住,幸亏二人家境富裕,办起事来,方便得多。

  可是一年过后,一日妙姬婉转地说;“志学,放学你不必再等我。”

  志学一怔。

  “我想留在图书馆做功课。”

  志学说:“我等你好了。”

  妙姬有点着急,他怎么不接受暗示。

  电光石火之间,志学明白了。

  他受了很大打击,低头片刻,然后试探地说:“上学要不要送你?”

  “我自己开车。”

  志学只得颔首。

  那日回家的时候,天下雪,路上薄薄积着白霜,走过有一行行足印。

  志学忽然想到小猪囡六七岁时放学自课室冲出来时口中总喊:“哥哥,哥哥,肚子饿,去吃薯条”,扁扁面孔,可爱笑脸,主动来拉他的手。

  陈伯母因此叫他猪哥。

  猪囡一闹情绪,就找猪哥。

  今日的妙姬已无昔日猪囡的影子,她长得非常高,身段发育得极好,长发,喜穿长裤,不过皮肤仍然白皙,眼睛仍然亮丽。

  而志学仍然爱她。

  志学踯躅回家,没有即时进屋,在石级上坐了许久,雪下得更密了。

  幼时很细微的事都涌上心头。

  妙姬哭泣时他递上手帕,妙姬摔跤他扶她起来。

  也许不能服侍她一辈子,可是起码也可以等她大学毕业吧。

  没想到她那么快便决定寻求另一条路。

  志学坐得双手僵硬,甫站起来,听见有女孩子的声音温柔地说:“过来喝杯茶,你快变冰柱了。”

  那是丁玉娟,他的同班同学,此刻坐在车子里伸手招他。

  志学走过去,她自暖壶中斟出一杯咖啡递给他。

  志学从来没喝过那么香那么甜的咖啡。

  他问:“你怎么会出现?”

  玉娟笑笑,“我有第六灵感,我觉得有朋友需要我。”

  志学上了她的车,用手抹了抹面孔,“什么时候了?”

  玉娟看着他,“只要你愿意,什么时候均是良辰美景。”

  志学马上知道,丁玉娟是来救他的。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他仍然时时见到猪囡,妙姬一直主动拉他的手亲密地说话。

  ——“那是你女友吗?”

  “家母处请你美言几句,别告诉她我整个暑假在巴黎左岸。”

  “志学,汇款一时未到,暂借一千镑。”

  “经济科有几条题目无论如何弄不懂,你替我补一补。”

  可是那种亲昵神情,又不似小妹对哥哥。

  是以志学心中总存有一丝希望。

  丁玉娟那么聪明体贴,自然看得出来。

  可是,大家还那么年轻,有的是时间,任由自在发展好了,毋需即时划分界限。

  妙姬的男朋友姓殷,家里做纺织,十分富裕,长得且英俊,二人走在一起,像金童玉女一样,不知怎地,他们脸上却极少露出笑容。

  也许是受英国沉郁天气影响,可能是有点龃龉,更如玉娟所说:“太过相爱,一定有痛苦。”

  他喜欢开机车,她便在后座随他跑遍欧洲。

  玉娟又有智能评语,“谁吃得消,不过,过了四十岁想当年,妙姬的回忆一定比我的精彩。”

  “你可有心思在今日刻意泡制将来的回忆?”

  玉娟微微笑,“我那有资格,我只能为今天而活,我又没会赚钱的父母。”

  玉娟是个苦学生。

  妙姬总算捱到毕业,有好几篇重要功课,均出自志学之手,又替她剔出考试题目,一定逼着她背熟了上试场。

  情况真惨烈,一个要上街耍乐,一个死活逼人温功课。

  玉娟劝说;“这是干吗?人身自由,选择自由。”

  “将来,她会感激我。”

  玉娟实在忍不住:“你要她感激你?我还以为你想她爱你。”

  志学看了玉娟一眼,不出声。

  妙姬也明白最后一试对她来说何等重要,终于读到及格。

  据说她答了三题试题,觉得分数已够,便收笔离场。

  如此潇洒。

  志学总是温柔地想起一年级的猪囡象是刚学会走路的洋娃娃,六岁,小不点,伯母爱打扮她,头发梳各式各样可爱款式……

  同现在的不羁不挂钩。

  妙姬好似知道再不任性永无时日,最名贵的衣物堆满房间,馆子欠单成迭,到最后要志学修补纰漏。

  忠学对她说:“暑假我回家,希望你同我一起,伯母说十分挂念你。”

  “一毕业自然要走。”

  “妙姬,我会留下读博士。”

  “哗,还读,你们堪称书囚,”停一停,“玉娟陪你吗?”

  “她已在大学找到工作。”

  “那多好。”

  “你与小殷一起回家看妈妈?”

  妙姬十分诧异,睁大双眼,“你说的是殷怀德?我们分开已有一年。”

  一年?

  “可是,”志学张大嘴,“刚才送你来的人是谁?”

  “那是石文俊。”

  “他是谁?”志学大吃一惊。

  妙姬悻悻然,“你不重视我的朋友,你不屑看清楚他们的面孔。”

  玉娟在一旁嗤一声笑出来。

  志学更生气,“他们都长得一个样子,换来换去作甚?”

  妙姬嘿地一声站起来拂袖而去。

  玉娟说:“你终于得罪了她。”

  “好了好了,我的责任已完,把她送回家去叫她父母照顾。”

  玉娟微笑,“有种人一生下来就使人觉得她需要被终身照顾,真是幸福。”

  “玉娟,可要一起回去?”

  玉娟摇头,“旅费、礼物,统统是开销,此刻弟弟占了我的床铺,我连睡处也无,况且,也不方便告假。”

  “我家有地方。”

  “志学,你肯邀请我,我已经很高兴。”

  志学点点头。

  那是一个漫长的暑假,足足三个多月,志学比想象中更想念玉娟。

  他母亲说:“你好似反而与妙姬生疏了。”

  志学不答。

  “我们还以为你俩会进一步发展。”

  志学看着天花板,看样子不会了,谁家小姐愿意同替她换过泳衣的小哥哥谈恋爱。

  他遗憾地说:“太熟稔了。”

  他母亲笑。

  “妙姬小时真可爱,以后都没见过那么有趣的小孩。”

  母亲啊一声,“是吗,抑或,你的记忆愚弄了你?妙姬幼时顽劣不堪,没有一刻停,长到四岁时才刚会讲简单句子,陈伯母不知多头痛。”

  “是吗?”志学大吃一惊。

  那是妙姬?

  “你自幼同她有缘份,喜欢她,纵容她。”

  妙姬在家住了一个月就闹着要搬出去。

  然后,暑假还没结束,她就同志学说:“我要结婚了。”

  不止是志学一人,连带她父母在内,大家都沉默无言,妙姬做事好似永远受感情支配,而可怜的灵魂,她的感情又是那么冲动。

  志学轻轻拥抱她,“我祝你幸福。”

  然后,他提早结束暑假,回到玉娟身旁。

  玉娟安慰他:“像妙姬那样,无论嫁何人均无所谓,有那么强壮的后台,再错也有娘家支持,况且,人总得结一两次婚。”

  志学气结,“这是什么话!你打算结几次?”

  “我怎么同人家比,我也许一次也结不了。”

  若不是为着妙姬,志学来不了伦敦,也不会遇上玉娟。

  翌年,妙姬诞下男婴。

  志学回去探访她,玉娟看见猪哥十分高兴。

  婴儿精灵可爱,志学表示愿意认识他的父亲。

  可是妙姬说:“我们已经分手。”

  志学一怔,教训她:“你的人际关系差极了。”

  妙姬微笑,“也不见得,我同你的友谊多年不变。”

  “现在打算怎么样?”

  “爸妈没告诉你?我打理的童装公司主意不错。”

  哦,原来已经做了老板娘。

  “你仍然与玉娟在一起?”

  志学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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