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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8章

古龙合集-第17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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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轿夫”却一步蹿了出来,大喝道:“多行不义,人人得而诛之,普天之下,谁都可以取你性命,别人若不忍动手,就由我来动手吧!”

  突听一人道:“江玉郎,你真的敢动手么?”

  那“轿夫”身子一震,霍然旋身,只见那赵香灵竟又大步走了回来。他面上虽仍苍白得不见血色,但胸膛却已挺起,说话的声音也响亮了。

  他走入大厅中央,众人才瞧见还有一人跟在身后,这人青袍白袜,头上戴着个竹篓,遮住了面目,走起路来,飘飘荡荡,就像是贴在赵香灵身上的幽灵,令人瞧得脊背上不觉直冒寒气。

  但那“轿夫”一惊之下,神情瞬即镇定,大笑道:“堂堂的江少侠,怎会来做轿夫,你莫非瞎了眼了!”

  赵香灵大声道:“江玉郎,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你劫了段家的镖银后,赶回这里假充轿夫,为的是要取铁老英雄的性命,这样江湖中人都只道铁老英雄是死在个轿夫身上,日后纵有要来寻仇之人,也寻不着假仁假义的‘江南大侠’父子了……江玉郎呀江玉郎,你父子两人行事当真是千思万虑,滴水不漏!”

  那“轿夫”纵声狂笑道:“各位听见了么,这厮竟敢说劫镖的乃是江少侠……段老爷子你说这厮是不是胡说八道的疯子?”

  段合肥眯着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狡黠的光芒,他笑眯眯地瞧着赵香灵,一字字缓缓道:“你这话是从何说起,我镖银第一次被劫,就是江少侠夺回来的,他若是劫镖的人,为何又将镖银夺回?”

  赵香灵道:“镖银第一次被劫,本是‘双狮镖局’与江玉郎串通好的,江玉郎若不将镖银送回,他们还是要赔出来。”

  段合肥道:“他们为何要如此做?”

  赵香灵道:“如此做法,不但提高了江玉郎在江湖中的声望,而且……”

  他语声故意顿了顿,段合肥果然忍不住追问道:“而且怎样?”

  赵香灵缓缓道:“而且第二次镖银被劫时,别人就再也不会怀疑到江玉郎头上。”

  段合肥道:“如此说来,那‘双狮镖局’中的人,又怎会……”

  赵香灵接口道:“在这恶计之中,‘双狮镖局’里的人,自然不免要做冤死鬼,江玉郎自然要将他们杀死灭口,而且……”

  段合肥竞又忍不住问道:“而且怎样?”

  赵香灵道:“双狮镖局上上下下既然死净死绝,那镖银自然就没有人赔了,于是那偌大一批镖银,就太太平平落入了‘江南大侠’的手中!”

  江别鹤眉心微微一皱,向那“轿夫”瞟了一眼。

  那轿夫怒喝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你临死居然还要反噬,我却容不得你!”喝声中,已向赵香灵怒扑过去!

  他身形之快,当真有如急箭离弦!

  赵香灵大惊之下,竟来不及闪避,就在这时,突见人影一晃,花无缺竟飘飘挡住了那“轿夫”的去路。

  那“轿夫”掌已击出,不及收势,眼见竟要打在花无缺身上,但见他身子突然一扭,左掌向右掌一拍,身子已滴溜溜打了个转,顺势倒翻而出。

  这一手“壮士断腕”,正是内家正宗最上乘的功夫,实比昆仑大九式中的“悬崖勒马”还要高出一筹。

  这一手功夫使出,就连铁无双都不禁耸然动容,江别鹤双眉却皱得更紧,只听花无缺微笑道:“好武功!好身手……”

  那“轿夫”吃惊地望着他,讷讷道:“花公子为何要……”

  花无缺悠悠笑道:“无论是谁有话要说,咱们都该听他说完了才是,咱们纵然不信他的话,却也得让他有说话的自由,是么?”

  那“轿夫”垂下了头,道:“是!”

  花无缺转向赵香灵,道:“你无端说出这话,可有什么根据?”

  赵香灵呆了半晌,却又立刻大声道:“双狮镖局中的人,俱是仓猝而死,连一招都不及还手,而这江南双狮武功并不算弱……在下请问花公子,就算以花公子这样的武功,要想将这些人全都杀死,也不能令他们全都还不了手的,是么?”

  他呆了一呆之后,像是突然有人指点了他,口若悬河,侃侃而言。

  江别鹤两道锐利的目光,已闪电般扫向他背后那“幽灵”的身上。

  花无缺缓缓道:“不错,就算武功比我更强的人,纵然能制他们于死,只怕却也不能令他们全都还不了手的。”

  赵香灵道:“但普天之下,武功更强于公子之人,只怕已没有了,是么?”

  花无缺微微一笑,道:“纵有也不会多。”

  赵香灵道:“是以此事只有一个解释。”

  花无缺道:“什么解释?”

  赵香灵道:“这必定是一个与李氏双狮极熟的人下的手,他们万万想不到这人会向自己人下毒手,是以猝不及防,连还手俱都不及……”

  他咯咯一笑,接着道:“这不问可知,自然除了江玉郎外再无别人。”

  花无缺道:“但据那仅存的活口马夫所见,下手的乃是个威猛老人。”

  赵香灵道:“易容之术,在今日江湖中,虽仍是奥秘,但会的人却也有不少,他既能假充轿夫,为何就不能改扮成威猛老人……”他语声顿了顿,又接道:“他故意留下那马夫,正是要借那马夫之口……否则他杀人之后,又怎会狂笑而出,否则以他的武功,那马夫就算躲藏,又怎能逃得过他的耳目?”

  他语声又顿了顿,又接着道:“还有那马夫逃生之后,立刻就将此事绘形绘影的说了出来,而且说的有声有色,巨细不漏,试问一个真的受了如此惊骇的人,说话又怎会如此明白清楚,所以……那马夫想必也是他的同谋,早已经他指点……”

  他语声每次顿住时,似乎都在留意倾听着他身后那“幽灵”说话,江别鹤目光如炬,冷笑道:“你说的话又是谁指点你的?”

  赵香灵道:“这……这全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

  说到这里,他突然又顿住了声,接着又大声道:“对了,我方才说错了,那‘马夫’说不定就是现在这‘轿夫’,就是江玉郎,而动手的却是江别鹤!”

  江别鹤突然仰首大笑起来,道:“我本不愿与你一般见识,但你既如此胡言乱语,我却也容不得你了。”

  他这话竟不是向赵香灵说的,眼睛也未瞧着赵香灵,他那锐利如刀的目光,正盯在那“幽灵”身上!

  突听一声轻叱,那“轿夫”不知何时已到了那“幽灵”身后,身形凌空,“飞鹰搏兔”,铁掌已闪电般击下!

  大厅中人目光俱被江别鹤吸引,谁都没有留意到这“轿夫”此刻他骤然出手,眼见已是万万不会落空。

  谁知他双掌方自击下,那“幽灵”竟似早已算定他出掌的方法与部位,头也不回,反手一掌挥出。

  这轻描淡写的一掌,竟正是击向那“轿夫”招式中的破绽,也正是他必救之处,他不求伤人但求自保,双腿一缩一挺,身子凌空倒翻而出,远远落在地上,眼睁睁瞧着这“幽灵”,竟像是真的见了鬼一般。

  众人方才已见过他的武功,如今又见他被人轻轻一掌击退,俱不觉为之大惊。他自己更作梦也想不到自己势在必得的一掌,在别人面前,竟变作儿戏。只见这“幽灵”缓缓转过身子,咯咯笑道:“你认得我么?”

  那“轿夫”嘶声道:“你……你是谁?”

  那“幽灵”道:“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我死也不会忘记你!”他语声尖细飘荡,听来当真有几分鬼气。

  那“轿夫”竟不觉机伶伶打了个寒战,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幽灵”道:“我早已告诉过你,我不是人,是鬼!”

  他一步步走过去,那“轿夫”竟不觉一步步往后退。

  灯火通明的大厅中,也不知怎的,竟像是突然充满了森森鬼气。

  那“轿夫”面上肌肉虽动也未动,但一双眼睛却已惊怖欲绝,这样的面容配上这样的眼神,看来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花无缺袖手旁观,竟毫无出手之意。江别鹤目光闪动,似乎悄悄打了个手势,就在这时——

  突听那绿衫少年失声道:“呀,不好!我师父……我师父……他老人家竟自杀了!”

  这一声惨呼,立刻使众人目光俱都自那“幽灵”身上转了回来——目光转处,人人俱都不禁惊呼失声。

  只见铁无双虽仍端坐在椅上,但方才那柄长剑,此刻竟已赫然插入了他咽喉,鲜血已染红了他衣服!

  利剑穿喉,他连呼声都不能发出,他双手握着剑柄,似欲刺入,又似要将长剑拔出,却已无力!

  他双眼怒凸,目中犹凝聚着临死的惊骇与怨毒,他人死去,这一双充满怨毒的眼睛,却似乎是在瞪着那绿衫少年!

  众人耸然失色,竟都被惊得呆住。

  江别鹤长长叹息了一声,道:“铁无双不愧是英雄,勇于认错,他这样一死,生前的罪孽与污名总算已可洗清了!”

  那“幽灵”突然大声道:“放屁!铁无双绝不是自杀的!”



  第四十九回 幽灵之谜

  江别鹤怒道:“铁英雄若非自刎,难道还是江某下的手不成?”他顿了一顿,冷笑接道:“江某若要下手,早已下手,又何必等到此刻?”

  那“幽灵”也冷笑道:“铁无双若要自刎,也早已自刎了,更不会等到此刻……他方才既不肯含冤而死,此刻真相眼见已将大白,他更不会死了!”

  江别鹤厉声道:“铁老英雄若非自刎,还有谁能令他不及还手而死?铁老英雄这样死正是死得清清白白,你难道还要他死后受污名?”

  那“幽灵”也厉声道:“这里也正和方才赵庄主所说的一样,若是正面动手,自然谁也不能令铁无双不及还手而死,但若下手暗算……”

  江别鹤大喝道:“我江别鹤难道还会出手暗算于他不成?”

  那“幽灵”冷笑道:“这次自然不是你,你自己知道铁无双已在提防着你,纵然出手暗算,也决计无法得手的!”

  江别鹤道:“若非江某,难道还会是花公子不成?”

  那“幽灵”道:“我早已说过,下手的必定是铁无双一个极为亲近的人,铁无双再也想不到他会出手暗算,是以才会遭他的毒手!”

  那绿衫少年突然大呼道:“是谁害死了我师父,我和他拼了!”

  那“幽灵”冷冷道:“下手害死你师父的,就是你!”

  绿衫少年身子一震,大怒道:“放屁,我身负师门重恩,怎会弑师,你……你莫非疯了?”

  那“幽灵”冷笑道:“你既知身受师门重恩,便该好生报答才是,但你却丧尽天良,暗中与江某人勾结!你眼见真相已将大白,便乘着大家全都不会留意你时,一剑刺入你师父的咽喉,你以为铁无双一死,此事便死无对证,但你却忘了,还有我在这里!”

  绿衫少年:“你拿得出证据么?”

  那“幽灵”道:“别人拿不出证据,我却拿得出证据。我亲眼瞧见那日在酒中下毒要害赵全海赵总镖头的就是你!”

  绿衫少年身子已颤抖起来,却更大声喝道:“放屁!那日我师父相请赵总镖头前来与‘三湘联镖’和解,我为何在酒中下毒加害赵总镖头?”

  那“幽灵”道:“只因你受江玉郎所命,此举不但要使和解不成。

  还要使你师父担受污名,这正是个‘一计害三贤,的毒计!”

  绿衫少年怒喝道:“放屁!你……你说的话,谁也不会相信!”

  那“幽灵”冷笑道:“你还想赖?我亲眼瞧见,亲耳听见你在那厨房与江玉郎商量恶计!”

  绿衫少年喝道:“你怎会亲眼瞧见……你血口喷人,我和你拼了!”

  他狂吼着拥了上去,但身形方展,“幽灵”突然揭下了头上的竹篓.咯咯怪笑道:“你再瞧瞧我是谁!”

  灯光下只见他满面泥污,披头散发,望之当真有如活鬼。

  绿衫少年立顿,后退三步,颤声道:“你……你……”

  那“幽灵”一字字道:“告诉你,我就是那日被你和江玉郎害死的鬼魂,你们要将我杀死灭口,我死不瞑目,我做鬼也要揭破你的奸谋.做鬼也要你的命!”

  他话未说完,那绿衫少年已发狂般的放声惊呼起来,狂呼道:“鬼……鬼……真的有鬼!”

  一面狂呼,一面后退,终于疯狂般奔了出去。

  突然间,剑光一闪。

  那绿衫少年还未奔到门口,已噗地倒了下去。一柄长剑,自他后颈穿入,喉头穿出,竟生生将他钉在地上。

  这绿衫少年也是连一声惨呼都未发出,便尸横就地。但这次众人却都瞧见,长剑是江别鹤脱手掷出的。

  江别鹤神情不变,缓缓道:“此人神智已丧,若任他冲出去,只怕为害世人,在下只有将他除去了。”

  那“幽灵”大喝道:“江别鹤,你杀人灭口,还要说好听的话,当真是天理难容!”

  江别鹤微微一笑,道:“你连面目都不敢示人,有谁能听信你的话!”

  这句话正是击中了这“幽灵”的要害——小鱼儿呆了半晌,大声道:“只要我说的话是真的,现不现出面目又有何妨?”

  江别鹤道:“各位请想,这厮所说若是真的,为何不敢以真面目见人?”

  小鱼儿目光四转,只见众人的眼睛,果然都已盯在他脸上,每一双眼睛里,果然都已露出怀疑之色。

  江别鹤悠悠接道:“这厮藏头露尾,危言耸听,居心实不可测……”

  他一面说话,一面留意着众人的表情,说到这里,突然面对着花无缺,一字字沉声道:“花公子以天下为己任,难道不想知道他们的来历?”

  花无缺道:“他们?”

  江别鹤道:“除了这厮之外,当然还有那‘轿夫’,在下也正想瞧瞧,他是否真的如这厮所说乃是犬子玉郎。”

  众人的混乱之中,多已忘却了那“轿夫”的事,此刻被他一提,方自想起,但放眼四望,不但那“轿夫”踪影不见,就连别的轿夫和段家父子所坐的那两顶轿子,都已不知在何时走了。

  小鱼儿不禁暗暗跺足,他虽然聪明绝顶,但经验终还太少,照顾还是不周,竟造成了这致命的疏忽。

  江别鹤也似勃然大怒喝道:“那‘轿夫’怎地走了?是什么时候走的?”

  一直在作壁上观的罗九,此刻突然道:“段老爷子身体不好,紧张过度,委实再也受不了这刺激,是以方才就要他们将轿子抬回去了。”

  罗三接着笑道:“人太胖了,的确不能紧张,否则难免中风,我兄弟也有这毛病。”

  江别鹤顿足道:“贤昆仲既然瞧见,就该将那‘轿夫’留下才是,此事若不弄个清楚,在下也难免要担嫌疑。”

  小鱼儿忍不住大骂道:“你这老狐狸,若论装模作样的功夫,你当真可算天下第一。”

  江别鹤冷笑道:“有谁知道那‘轿夫’不是和你一路,故意串通来陷害江某的?否则你又怎会如此轻易地放他一走了之。”

  他居然倒打一耙,居然说的合情合理,众人虽不见得就多信他的,至少已对小鱼儿说的话不再相信。

  小鱼儿又气又急,他如今才知道这江别鹤果然不是可以轻易对付的人物,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扭转了逆势。江别鹤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便已将小鱼儿逼入了死地。

  这大厅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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