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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古龙合集-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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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追风叟说:“我们那小小伶儿如果选上你,不就跟阁下有关了。”

  傅红雪冷笑着。

  “家世背景出身,这些都比较不重要。”追风叟说:“一个女人要有幸福的生活,必须要丈夫温柔体贴,更主要的是,丈夫要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这样生下来的宝宝,才会有健康的体格。”

  追风叟仿佛已将傅红雪当作白依伶的丈夫。

  “健康的丈夫是太太的幸福。”追风叟笑笑:“千年以前是这样,我相信千年以后的人类,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看着傅红雪笑一笑,又接着说:“所以为了我们小小伶儿的幸福,我们就必须先检查一下她丈夫的身体,这一点你同意吗?”

  “有一点不知道你有没有弄清楚?”傅红雪慢慢地说。“哪一点?”

  “你们在那边一厢情愿地自说自做。”傅红雪说:“有没有考虑到别人或许不答应?”

  “没有人会不答应的。”追风叟说:“我们小小伶儿长得又漂亮,陪嫁的条件又那么好,不答应是傻瓜。”

  傅红雪冷冷地看着他,冷冷地说:“你现在就碰到了一个。”

  说完后,傅红雪就站起,又朝门口定会,这一次追风叟没有拦住,他只是说:“有件事你先听我说完,再决定走或是不走。”

  傅红雪停下了脚步:“你说。”

  “五十年前,我们夫妻虽然名动江湖,可是三十年前我退出江湖后,就再也不管江湖上的事,武功当然也搁下了。”追风叟淡淡地说:“更何况江湖代代有新人出,不进则退,这是一定的道理。”

  他站起,慢慢地走至傅红雪面前,又说:“可是如果有必要,我们这对老夫妻还是会动手,就算打不过别人,就算会因此而死,我们也心甘情愿。”

  他注视着傅红雪,然后一字一字地说:“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句话另外一个意思是:“现在你还想走吗?”换句话说:“如果你不答应,那么我们只有动手了。”

  傅红雪懂,追风叟当然知道他懂,他看见傅红雪听完这话后,一点行动也没有,所以他的嘴角已浮起了笑容。

  就在他笑容完全露了出来,他忽然听见傅红雪在说:

  “我虽然不是湖南人,可是我的脾气却跟驴一样。”傅红雪也一字一字地说:“此时此地?”

  现在这里动手?或是换个地方?

  这话的意思,追风叟当然懂,所以他脸上的笑容已僵住,眼中也射出了厉光。

  没有风,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结。

  傅红雪没有动,目光依旧冷漠。

  追风叟也没有动,他两手空空地垂着,江湖上虽然没有传说他使用哪种兵器,可是傅红雪却已知道,因为他已感到那股发自兵器上的杀气。

  森寒的剑气比冰更寒,剑气从追风叟的身上发了出来,他这个人的本身,竟似比剑更锋锐。

  他本身就是一把剑!

  傅红雪出道十多年来,可以说什么样的对手都遇见过,其中自然有一些剑法有独到之处的剑术名家。

  这些人剑法有的轻灵、有的快捷、有的狠辣,但无论什么人,也都要等到剑式刺出后,才能给别人威胁。

  可是此刻这追风叟,他非但长剑还未出手,甚至连什么样的剑都还不知道,傅红雪就已感觉出他剑气的逼人了。

  没有风,可是追风史的衣衫却已在猎猎飞舞,他的脚步没有动,但傅红雪竟觉得他仿佛在移动。

  傅红雪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追风望已将全身的精神气力,都化为一股剑气,别人只能觉出他剑气的逼人,而忘了他本身的存在。

  他的人已和剑溶为一体,充沛在房间,充沛在天地间,所以他不动的时候,也似在动,动的时候,也似不动。

  傅红雪终于发现这位前辈名剑客的气魄,他们绝非浪得虚名的。

  等到红傅雪想动的时候,已来不及了,他全身都笼罩在追风叟那逼人的剑气里。

  他一生对敌不下百次,每次都是等对方动手后,他才出刀,因为他练的本就是以下动制动、以慢制快的刀法。

  可是这一次他实在后悔刚刚为什么不先出手。

  他忽然发觉自己练的刀法,在追风叟面前竟似已失去了作用。

  二

  就在傅红雪后悔为什么不先拔刀时,也就是叶开看见月婆婆走进小面馆的同时,在那一片原始森林的最深处,那一座已被叶开掘开的小山丘。

  那本来空无一物的洞内,忽然发出了响声,就仿佛有人在中央转动齿轮似的。

  过了一会儿,响声停止,接着发出一阵“吱吱”的叫声,紧跟着一只猴子从洞内跳了出来,跳到洞边。

  它那双机灵的猴眼,四处看了看,然后双手东抓西抓,“吱吱”乱叫地朝森林奔去。

  在那支猴子跑出大概一丈多远时,洞内忽然飞出了一条长绳,“咻”的一声,不偏不倚地套住了那奔跑的猴子。

  猴子双手想去拉开套在脖子上的绳子,可是任它怎么拉也拉不动,急得它原地乱叫、乱跳。

  黝黑的洞内忽然传出了一阵苍老而又无力虚弱的声音:“乖乖,不要到外面乱跑,还是回到家里玩。”

  话声一落,长绳一紧一收,“咻”的猴子凌空被拉回洞内。

  “吱吱”之声还未停之前,洞内又传出了齿轮的转动声。

  一会儿,森林又恢复了宁静,就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主过。

  三

  手苍白,掌冰冷,刀漆黑。

  傅红雪不但掌心上全是汗水,额上也沁出一粒粒的冷汗,他已被这无形的剑气压得快透不过气来。

  追风叟仍双手垂着,脚步仍似动未动,天地间一片肃杀,空气越来越浑浊。

  傅红雪的呼吸也越来越急越粗,他知道自己绝对无法再撑过半炷香的时间。

  可是他已无法动了,就算能动,一动就是死。

  不动又如何?

  不动也是死。

  这时叶开和苏明明已踏上了往拉萨的路途。

  日正当午。

  大地一望无际,砂砾闪耀如金。

  大地无情、荒寒、冷酷、酷寒、酷热,可是这一片无情的大地,也有它的可爱之处,就像是人生一样。

  人生中虽然有许许多多不如意的事,许许多多不能解释的问题。

  但是人生毕竟还是可爱的。

  叶开和苏明明并肩站在这一片荒漠上,眺望着阳光照耀的大地。

  “再走一个时辰,我们就可以到那个地方了。”苏明明说。

  “什么地方?”叶开问:“猴园?”

  “死颈。”

  “死颈?”

  “那儿是往拉萨的必经之地。”苏明明的目光落在远方:“也是传说妖魔鬼怪出现的地方。”

  “哦?”

  “藏人要出入死颈时,都是结伴成群而行。”苏明明说:“还必须沿路丢冥纸。”

  “为什么?”

  “收买那些鬼怪。”

  叶开笑了:“想不到妖魔鬼怪也贪财。”

  苏明明将目光从远方收回,转头看着他:“走或是不走?”

  “什么走或不走?”

  “走就是我们在这里等,等到有人要过时,结伴一起过。”苏明明说。

  “不走就是回头,回到小镇上去?”叶开说。

  “是的。”

  叶开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他将视线透过风沙,望向远方的群山,看了很久,才说一个字。

  “走。”

  “真的?”

  “真的。”

  “好。”苏明明说:“那我们就在这里扎帐篷,等人来。”

  “不,我们现在走。”叶开慢慢地说。

  “现在走?”苏明明一怔:“就我们两个人?”

  叶开点点头。

  “从来没有人敢像我们这样就两个人走过‘死颈’的。”苏明明说。

  “现在有了。”叶开一笑:“凡事都有第一次,我们就创个纪录,不是一件很过瘾的事吗?”

  “是过瘾。”苏明明说:“死了更过瘾了。”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她就巳随着叶开走向“死颈”。

  每个人心里也有个“死颈”,一个很难穿过去的死颈。

  如果你一定要穿过去,就一定会伤到这个人的心。

  心中有死颈,人伤心。

  人在死颈中,就不会伤心了。

  伤心的人有时会想死,可是人死了就不会再伤心。

  只有死人才不会伤心。

  四

  空气凝结,天地间一片肃杀。

  宇宙万事万物都仿佛已静止不动了。

  追风叟不动,傅红雪更不会动。

  但不管天地间怎么样,太阳始终都是在动。

  只是动得缓慢很缓慢而已,所以本来无法直接照进来的阳光,也慢慢地从窗户外照了进来。

  群山环插,壁立千仞,青天如一线,道路如羊肠。

  一线青天在危岩灰石的狼牙般锐角间,羊肠曲路也崎岖险恶如狼牙。

  叶开他们已到了死颈。

  插天而立的山岩危石,也像是群狼在等着择人而噬,无论谁走到这里,都难免会惊心动魄,心跳加快。

  叶开的心跳得也仿佛比平常快了很多,苏明明仿佛能听见他的心跳声,所以她笑着说:“你现在总算知道这里没有妖魔鬼怪的传说,别人也不敢单独而走过这里。”

  如果有人在这里埋伏,如果有人从这里经过,这无疑就像一个人的颈子已被一条打了死结的绳索套住,只要埋伏的人一出击,他就会被吊起。

  颈断、气绝、人死、死颈。

  叶开看了看四周,笑着说:“这里是个埋伏杀人的好地方,恰好我们要来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会——”

  他没有说完这句话,他的掌心里忽然冒出冷汗。

  因为他已经发觉这个死颈,这条死路,这块死地上居然有人埋伏。

  阳光照进,使得房内现出一片灰灰蒙蒙。

  人在灰蒙中。

  投影在地上的日光,太阳就会射到他的眼睛,那时他就必死无疑。

  可是现在又能怎么动呢?

  全身都已笼罩在追风叟的无形剑气下,根本无法将刀拔出。

  刀不拔,又怎么能制敌?

  太阳已爬上傅红雪的腰部。

  也正好射在他漆黑的刀上。

  就在这时傅红雪忽然做出了一件他这一生是从未做过,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做的一件事。

  他忽然将一直未曾离开过他手中的刀,抛入阳光里。

  从不曾离开过傅红雪手上的刀,已离开了他。

  刀一离手,追风叟就笑了,也动了。

  他本来空无一物的双手,忽然间多出了两把剑。

  左右各一剑。两把很小的剑。

  一尺八寸的剑。

  两道剑光闪起,往不同方向闪出。

  一道闪向空中的刀。

  一道直取傅红雪的咽喉。

  两道剑光虽然不是同时闪起,却是同时到达它们的目的地。

  空中的刀。

  傅红雪的咽喉。

  身在险恶的死颈中。

  叶开终于看见峭壁上有一条诡秘、怪异的人影出现。



  第四章金鱼的笑容

  一

  峭壁笔直,直入云霄。

  纯白的云朵里慢慢地浮出一个人影。

  一个诡谲、怪异的人影。

  这个人影仿佛是个女的,她那长长的秀发迎风飘荡,身上淡黄的衣裙也在飘动,就仿佛水中的金鱼在摇头摆尾。

  叶开和苏明明目露惊疑地看着这个在峭壁上出现的人影。她是人?是鬼?或是传说中的妖魔?

  太阳酷热,苏明明却觉得一股寒意自骨髓深处透出,她的手竟不知不觉中紧握着叶开的手。

  叶开没有动,他的手也紧握着苏明明的手。

  在一个完全陌生而地势又险恶的地方,忽然在最佳埋伏之处出现一个“人”。

  不管这个“人”是谁,只要她一掌攻来,叶开他们必然连招架的余地都没有,因为他们现在就仿佛被人捏住七寸之处的蛇一样。

  而这个捏住七寸的人就站在峭壁浮云间。

  叶开额角上忽然凸起一根青筋,青筋在不停地跳动,每到了真正紧张时,他的这根筋才会跳。

  他虽然在看着峭壁上的这个“人”,脑海里却在思索着应变之策。

  在他还没有想出方法时,峭壁上的这个“人”忽然张开了双臂,燕子般的跃到危石上,站在阳光上,大声他说:“明明,我想你!”

  她的声音明朗愉快,一点也不像妖魔鬼怪的声音,她的人更不像妖魔鬼怪,她是个青春活泼的小姑娘。

  过了死颈,就是一片沃野的平原。

  距离圣地拉萨,已经不远了。

  金鱼的帐篷就搭在这里。

  金鱼就是刚刚出现在峭壁上的女孩,她是来接应苏明明的。“可是我又想吓唬吓唬你。”金鱼的笑声如阳光般明朗:“偏偏我又不想把你给吓死。”

  叶开在笑,他从来未见过如此明朗、如此令人愉快的女孩子。

  她并不能算是完美无瑕的绝色美人,她的鼻子有一点弯曲,但是她的眼波明媚,雪白的皮肤光滑柔嫩。

  叶开发现她居然也很喜欢笑,又发现苏明明也很喜欢捏她的鼻子。

  现在苏明明就正在捏着她的鼻子。

  “你答应过我,这一次绝不出来乱跑的。”苏明明明说:“为什么又跑出来了?”

  金鱼轻巧地避开了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总是喜欢捏我的鼻子?”金鱼反问:“是不是想把我的鼻子捏得像你一样好看?”

  叶开笑了。

  金鱼回过头,看着他:“他是谁?”

  “我叫叶开。”叶开笑着说:“树叶的叶,开心的开。”

  “叶开?”金鱼又笑了:“如果你有个弟弟的话,一定叫叶关。”

  “这一点恐怕不能如你愿了。”叶开笑着说:“我是独生子。”金鱼又盯着叶开看了半天。

  “我喜欢会笑的人。”金鱼又开始笑:“现在我已经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她忽然也像刚才抱住苏明明那样抱住了叶开,在他的额上亲了亲。

  “我明明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金鱼说:“她喜欢的人我都喜欢。”

  叶开的脸没有红,因为金鱼的脸也没有红。

  她抱住他时,就像是阳光普照大地一般,明朗而自然,又像是水中金鱼在互相追逐般的纯真。

  叶开绝不是个扭扭捏捏的男人,很少能把心里想说的话忍住不说。

  “我也喜欢你。”他说:“真的很喜欢。”

  就在他们两个互相喜欢对方时,站在一旁的苏明明虽然也在笑,可是在她眼中最深处里,忽然出现了一丝后悔。

  后悔?

  她后悔什么?后悔带叶开来拉萨?

  二

  两道剑光,一道划向空中的刀,一道划向傅红雪的咽喉。

  追风叟的剑终于出鞘了,他用的剑居然是女人用的剑。

  傅红雪左手抛刀的同时,右手已伸入怀里,将乐乐山临死前托付给他的那包珠宝拿了出来。

  这时,追风叟的剑已离他的咽喉不及三寸,傅红雪迅速退后一步,右手中的那包珠宝迎向剑尖。

  “当”的一声,接着就是滴滴落落的珠宝掉地声。一剑刺落刀,一剑刺掉珠宝。

  珠宝散落满地,凝结的杀气也在一瞬间消失。

  追风叟的双手又垂着,那两把小小的剑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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