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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古龙合集-第2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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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三娘道:“不是你杀了他们的?”

  叶开笑了笑,道:“我至少并不急着要他们死。”

  沈三娘道:“你认为是有人要杀了他们灭口?”

  叶开道:“也许还不止这样简单。”

  沈三娘道:“你的意思我懂。”

  叶开道:“也许死的那两个人,并不是真的西门春和杜婆婆。”

  沈三娘道:“你能不能说得再详细些?”

  叶开沉吟着,道:“他们当然是为了一种很特别的理由,才会躲到这里来的。”

  沈三娘道:“不错。”

  叶开道:“他们躲了很多年,已认为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的下落。”

  沈三娘道:“本就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

  叶开道:“但今天我却忽然对人说,他们很可能就在这地方。”

  沈三娘道:“你怎么知道的?”

  叶开又笑了笑,淡淡道:“我知道很多事。”

  沈三娘叹道:“也许你知道的已太多。”

  叶开道:“我既然已说出他们很可能在这里,自然就免不了有人要去找。”

  沈三娘道:“他们怕的并不是别人,而是你,因为他们想不通你怎会知道他们在这里,也猜不透你还知道些什么事。”

  叶开道:“他们生怕自己的行踪泄露,所以就故意安排了那两个人出现,而且想法子让我认为这两个人就是杜婆婆和西门春。”

  沈三娘道:“想什么法子?”

  叶开道:“有很多法子,最简单的一种,就是叫一个人用断肠针去杀人。”

  沈三娘道:“断肠针是杜婆婆的独门暗器,所以你当然就会认为这人是杜婆婆。”

  叶开道:“不错。”

  沈三娘道:“若要杀人,最好的对象当然就是傅红雪。”

  叶开道:“这也正是他们计划中最巧妙的一点。”

  沈三娘道:“那两人若能杀了傅红雪,当然很好,就算杀不了傅红雪,也对他们这计划没有妨碍。”

  叶开道:“对极了。”

  沈三娘道:“等到他们出手之后,那真的杜婆婆和西门春就将他们杀了灭口,让你认为杜婆婆和西门春都已死了。”

  叶开道:“谁也不会对一个死了的人有兴趣,以后当然就绝不会有人再去找他们。”

  沈三娘眨着眼,道:“只可惜有种人对死人也一样有兴趣的。”

  叶开微笑道:“世上的确有这种人。”

  沈三娘道:“所以他们只杀人灭口一定还不够,一定还要毁尸灭迹。”

  叶开叹了口气,道:“我常听人说,漂亮的女人大多都没有思想,看来这句话对你并不适用。”

  沈三娘嫣然一笑,道:“人人说,会动脑筋的男人,通常都不会动嘴,看来这句话对你也不适用。”

  叶开也笑了。

  现在他们本不该笑的。

  沈三娘道:“其实我也还有几件事想不通。”

  叶开道:“你说。”

  沈三娘道:“死的若不是杜婆婆和西门春,他们是谁呢?”

  叶开道:“我只知道其中有个人的武功相当不错,绝不会是无名之辈。”

  沈三娘道:“但你却不知道他是谁。”

  叶开道:“也许我以后会知道的。”

  沈三娘看着他道:“只要你想知道的事,你就总是能知道!”

  叶开笑道:“这也许只因为我本就是个很有办法的人。”

  沈三娘道:“那么你想必也该知道,杜婆婆和西门春是为什么躲到这里来的。”

  叶开道:“你说呢?”

  沈三娘的表情忽然变得很严肃,一字字道:“那三十个刺客中活着的还有七个,也许我们现在已找出两个来。”

  叶开的表情也严肃起来,道:“这是件很严重的事,所以你最好不要太快下判断。”

  沈三娘慢慢地点了点头,道:“我可不可以假定他们就是。”

  叶开叹了口气,叹气有时也是种答复。

  沈三娘道:“他们若是还没有死,当然一定还在这地方。”

  叶开道:“不错。”

  沈三娘道:“这地方的人并不多。”

  叶开道:“也不太少。”

  沈三娘道:“以你看,什么人最可能是西门春?什么人最可能是杜婆婆?”

  叶开道:“我说过,这种事无论谁都不能太快下判断。”

  沈三娘道:“但只要他们还没有死,就一定还在这地方。”

  叶开道:“不错。”

  沈三娘道:“他们既然可以随时找两个人来做替死鬼,这地方想必一定还有他们的手下。”

  叶开道:“不错。”

  沈三娘道:“这些人随时随地都可能出现,来暗算傅红雪。”

  叶开叹息着点了点头。

  沈三娘道:“你所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

  叶开沉吟着,道:“以他的武功,这些人当然不是他的对手。”

  沈三娘也点了点头。

  叶开道:“他既然是魔教中大公主的独生子,旁门杂学会的自然也不少。”

  沈三娘道:“实在不少。”

  叶开道:“但他却缺少一样事。”

  沈三娘道:“哪样事?”

  叶开道:“经验。”

  他慢慢地接着道:“在他这种情况中,这正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却又偏偏是谁也没法子教他的。”

  沈三娘道:“所以……”

  叶开道:“所以你应该去告诉他,真正危险的地方并不是万马堂,真正的危险就在这小镇上,而且是他看不见,也想不到。”

  沈三娘沉思着,道:“你认为马空群早已在镇上布好了埋伏?”

  叶开道:“你说过,他是个很谨慎的人。”

  沈三娘道:“他的确是。”

  叶开道:“可是现在他身边却已没有一个肯为他拼命的人。”

  沈三娘道:“公孙断的死,对他本就是个很大的打击。”

  叶开道:“一个像他这么谨慎的人,对自己一定保护得很好,公孙断就算是他最忠诚的朋友,他也绝不会想要倚靠公孙断来保护他。”

  沈三娘冷冷道:“公孙断本就不是个可靠的人。”

  叶开道:“他当然比你更了解公孙断。”

  沈三娘道:“所以你认为他一定早已另有布置。”

  叶开笑了笑,道:“他若非早已有了对付傅红雪的把握,现在怎么会还留在这里。”

  沈三娘道:“难道你认为傅红雪已完全没有复仇的机会?”

  叶开道:“假如他只想杀马空群一个人,也许还有机会。”

  沈三娘道:“假如他还想找出那六个人呢。”

  叶开道:“那就很难了。”

  沈三娘凝视着他,忽然叹了口气,道:“你究竟是在替我们担心?还是为马空群来警告我们的?现在我已渐渐分不清了。”

  叶开淡淡道:“你真的分不清?”

  沈三娘道:“你虽然说出了很多秘密,但仔细一想,这些秘密我们却连一点用都没有。”

  叶开道:“哦?”

  沈三娘道:“我若真的将这些话告诉傅红雪,他只有更紧张,更担心,更容易遭人暗算。”

  叶开道:“你可以不告诉他。”

  沈三娘盯着他的眼睛,像是才从他眼睛里看出他心里的秘密。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看见。

  她忍不住又长叹息了一声,道:“现在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叶开又笑了,淡淡道:“问我这句话的人,你已不是第一个。”

  沈三娘道:“从来没有人知道你的来历?”

  叶开道:“那只因连我自己都忘了。”

  他举起酒杯,微笑道:“现在我只记得,我答应过要陪你大醉一次的。”

  沈三娘眼波流动,道:“你真的喝醉?”

  叶开笑得仿佛有些伤感,缓缓道:“我不醉又能怎么样呢?”

  于是叶开醉了,沈三娘也醉了。

  他醒的时候,却已剩下他自己一个人。

  空樽下压着张素笺,是她留下来的。

  笺上只有一行字,是用胭脂写的,红得就像是血:“夜晚在这里陪你喝酒的女人也不是我。”

  樽旁还有胭脂。

  于是叶开又加了几个字:“昨夜我根本就不在这里。”

  不醉又能怎么样呢?还是醉了的好。

  凌晨。

  轻烟般的晨雾刚刚从长草间升起,东方的苍穹是淡青色的,其余的部分带着神秘的银灰色。

  长草碧绿。

  叶开走出来,长长吸了口气,空气新鲜而潮湿。

  草原尚未苏醒,看不见人,也听不见声音,一种奇妙的和平宁静,正笼罩着大地。

  马芳铃现在想必还在沉睡,年轻人很少会连续失眠两个晚上的。

  他们的忧郁通常总是无法抗拒他们的睡意。

  老年人就不同了。

  叶开相信马空群是绝对睡不着的。

  像他这种年纪的人,经过这么多事之后,能睡着除非是奇迹。

  他在干什么?

  是在悲悼着他的伙伴,还是在为自己忧虑?

  萧别离现在想必也该回到他的小楼上,也许正在喝他临睡前最后的一杯酒。

  丁求是不是也在那里陪他喝?

  傅红雪呢?

  他是不是找得着能容他安歇一夜的地方?

  最让叶开惦记的,也许还是沈三娘。

  他实在想不出她还有什么地方可去,但却相信像她这样的女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总会有地方可去的。

  除非她已迷失了自己。

  也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秃鹰,在银灰色的苍穹下盘旋着。

  它看来疲倦而饥饿。

  叶开抬起头,看着它,目中带着深思之色,喃喃道:“你若想找死人,就来错地方了,这里既没有死人,我也还没有死。”

  他眨眨眼,忽然笑了笑,道:“要找死人,就得到有棺材的地方,是不是?”

  鹰低唳,仿佛在问他:“棺材呢?棺材呢?……”



  第二十一回 无鞘之剑

  火熄了。

  李马虎的杂货店,已烧成一片焦土,隔壁那“专卖猪牛羊三兽”的屠户和那小面馆,灾情也同样惨重。

  那条窄巷的木屋,也烧得差不多了。

  一些被抢救出来的零星家具,还杂乱的堆在路旁,几只破水桶正随风滚动着,也不知它们的主人到底是谁。

  焦木还是湿淋淋的,大火显然刚灭不久,甚至连风中都带着焦味。

  边城中的人本来起得很早,现在街上却看不见人影,想必是因为昨夜救火劳累,现在正蒙头大睡。

  本已荒僻的小镇,看来更凄凉悲惨。

  叶开慢慢的走上这条街,心里忽然觉得有种负罪的感觉。

  无论如何,若不是他,这场火就不会烧起来,他本该提着水桶来救火的。

  但昨天晚上,他提着的却是酒壶。

  这一场大火后,镇上有多少人将无家可归?

  叶开长长叹息了一声,不禁想起了那小面馆的老板张老实。

  张老实真的是个老实人,他不但是这小面馆的老板,也是厨子和伙计,

  所以一年到头,身上总是围着块油腻腻的围裙,从早上一直忙到天黑,赚来的却连个老婆都养不起。

  但他还是整天笑嘻嘻的,你就算只去吃他一碗三文钱的阳春面,他还是拿你当财神爷一样照顾。

  所以他煮的面就算像糨糊,也从来没有人埋怨过半句。

  现在面馆已烧成平地,这可怜的老实人以后怎么办呢?

  隔壁杀猪的丁老四,虽然也是个光棍,情况却比他好多了。

  丁老四还可以到萧别离的店里去喝几杯,有时甚至还可以在那里睡一觉。

  再过去那家棉花行,居然没有被烧到,竟连外面挂着的那“精弹棉花,外卖雕漆器皿”的大招牌,也还是完整无缺的。

  “清水锦绸细缎、工夫作针。”

  “精制纨扇、雨具、自捍伏天绒袜。”

  除了萧别离外,镇上就数这三家店最殷实,就算被火烧一烧也没关系。

  但他们却偏偏全都没有被烧到。

  叶开苦笑着,正想找个人去问问张老实他们的消息,想不到却先有人来找他了。

  窄门上的灯笼,居然还是亮着的。

  一个人突然从里面伸出半个身子来,不停地向叶开招手。

  这人白白的脸,脸上好像都带着微笑,正是那绸缎行的老板福州人陈大倌。

  镇上没有人比他更会做生意,也没有人比他更不得人缘了。

  叶开认得他。

  这地方只要是开门做生意的人,叶开已差不多认得。

  他认为没事的时候找这些人聊聊,总会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他现在就想不出陈大倌找他干什么?

  但他还是走了过去,脸上又故意作出微笑,还没有开口问他,陈大倌的头已缩了回去。

  门却开了。

  叶开只好走进去,忽然发现他认得的人竟几乎全在这地方,萧别离反而偏偏不在。

  除了陈大倌外,每个人的脸色都很沉重,面前的桌子上既没有菜,也没有酒。

  他们显然不是请叶开来喝酒的。

  天色还没有大亮,屋里也没有燃灯,这些人一个个铁青着脸,瞪着一双双睡眠不足的眼睛,态度一点也不友善。

  “难道他们已知道那场火是我惹出来的?”

  叶开微笑着,几乎忍不住想要问问他们,是不是想找他来算账的。

  他们的确要找人算账,只不过要找的并不是他,是傅红雪。

  “自从这姓傅的一来,灾祸也跟着来了。”

  “他不但杀了人,而且还要放火。”

  “火起之前,有个人亲眼看见他去找李马虎的。”

  “他到这里来,为的好像就是要给我们罪受。”

  “他若不走,我们简直活不下去。”

  说话的人除了陈大倌和棉花行的宋老板外,就是丁老四和张老实,这一向不大说话的老实人,今天居然也开口。

  每个人提起傅红雪,都咬牙切齿的,好像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

  叶开静静地听着,等他们说完了,才淡淡问道:“各位准备对他怎么样?”

  陈大倌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们本来准备请他走的,但他既然来了,当然不肯就这样一走了之,所以……”

  叶开道:“所以怎么样?”

  张老实抢着道:“他既然要我们活不下去,我们也要他活不下去。”

  丁老四一拳重重地打在桌上,大声道:“我们虽然都是安分守己良民,但惹急了我们,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宋老板捧着水烟袋,摇着头道:“狗急了也会跳墙,何况人呢?”

  叶开慢慢地点了点头,好像觉得他们说的话都很有道理。

  陈大倌又叹了口气,道:“我们虽然想对付他,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宋老板叹了口气,道:“像我们这样老实人,当然没法子和杀人的凶手去拼命。”

  陈大倌道:“幸好我们总算还认得几个有本事的朋友。”

  叶开道:“你说的是三老板?”

  陈大倌道:“三老板是有身份的人,我们怎么去惊动他?”

  叶开皱了皱眉,道:“除了三老板外,我倒想不出还有谁是有本事的人了。”

  陈大倌道:“是个叫小路的年轻人。”

  叶开道:“小路?”

  陈大倌道:“这人虽年轻,但据说已是江湖中第一流的剑客。”

  宋老板悠然道:“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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