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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古龙合集-第2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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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白面微须,目光炯炯有神的中年人,微微仰着脸,站在一片柳林外,身子笔挺,就像是一杆镖枪一般。他穿的是一件紫缎锦袍,腰边的丝带上,挂着一柄刀。

  漆黑的刀!

  人像前还摆着香案,白木的灵牌上,写着的是:“恩公白大侠之灵位。”

  这就是赵大方的家。

  赵大方的确是个很懂得感激人的人,的确是条有血性的汉子。现在他又出去为傅红雪打听消息了。

  傅红雪正坐在一张白杨木桌旁,凝视着他父亲的遗像。他手里紧紧握着的,正也是一柄同样的刀,刀鞘漆黑,刀柄漆黑。

  他到这里已来了四天。这四天来,他天天都坐在这里,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的遗像。

  他全身冰冷,血却是热的。

  “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奇男子,也是近百年来武林中最了不起的英雄好汉。”

  这一句话就已足够。无论他吃了多少苦,无论他的牺牲多么大,就这一句话已足够。

  他绝不能让他父亲在天的英灵,认为他是个不争气的儿子。

  他一定要洗清这血海深仇,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值得。

  夜色已临,他燃起了灯,独坐在孤灯下。

  这些天来,他几乎已忘记了翠浓,但在这寂寞的秋夜里,在这寂寞的孤灯下,闪动的火焰,仿佛忽然变成了翠浓的眼波。

  他咬紧牙,拼命不去想她。在他父亲的遗像前,来想这种事,简直是种冒犯,简直可耻。幸好就在这时,门外已有了脚步声。

  这是条很僻静的小巷,这是栋很安静的小屋子,绝不会有别人来的。

  进来的人果然是赵大方。

  傅红雪立刻问道:“有没有消息?”

  赵大方垂着头,叹息着。

  傅红雪慢慢地站起来,道:“你不必难受,这不能怪你。”

  赵大方抬起头,道:“你……你要走?”

  傅红雪道:“我已等了四天。”

  赵大方搓着手,道:“你就算要走,也该等到明天走。”

  傅红雪道:“为什么?”

  赵大方道:“因为今天夜里有个人要来。”

  傅红雪道:“什么人?”

  赵大方道:“一个怪人。”

  傅红雪皱了皱眉。

  赵大方的神情却兴奋了起来,道:“他不但是个怪人,而且简直可以说是个疯子,但他却是天下消息最灵通的疯子。”

  傅红雪迟疑着,道:“你怎么知道他会来?”

  赵大方道:“他自己说的。”

  傅红雪道:“什么时候说的?”

  赵大方道:“三年前。”

  傅红雪又皱起了眉。

  赵大方道:“就算他是三十年前说的,我还是相信他今天夜里一定会来,就算砍断了他的两条腿,他爬也会爬着来。”

  傅红雪冷冷道:“他若死了呢?”

  赵大方道:“他若死了,也一定会叫人将他的棺材抬来。”

  傅红雪道:“你如此信任他?”

  赵大方道:“我的确信任他,因为他说出的话,从未失信过一次。”

  傅红雪慢慢地坐了下去。

  赵大方却忽又问道:“你从不喝酒的?”

  傅红雪摇摇头。

  他摇头的时候,心里又在隐隐发痛。

  赵大方并没有看出他的痛苦,笑着道:“但那疯子却是酒鬼,我在两年前已为他准备了两坛好酒。”

  傅红雪冷冷地道:“我只希望这两坛酒有人喝下去。”

  酒已摆在桌上,两大坛。

  夜已深了,远处隐隐传来更鼓,已近三更。

  三更还没有人来。赵大方却还是心安理得地坐在那里,连一点焦躁的表情都没有。

  他的确是个很信任朋友的人!

  傅红雪一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什么话都不再问。

  还是赵大方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微笑着道:“他不但是个疯子,是个酒鬼,还是个独行盗,但我却从来也没有见过比他更可靠的朋友。”

  傅红雪在听着。

  赵大方道:“他虽然是个独行盗,却是个劫富济贫的侠盗,自己反而常常穷得一文不名。”

  傅红雪并不奇怪,他见过这种人。听说叶开就是这种人。

  赵大方道:“他姓金,别人都叫他金疯子,渐渐就连他本来的名字都忘了。”

  傅红雪这时却已没有在听他说话,因为这时小巷中已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很重,而且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赵大方也听了听,立刻摇着头道:“来的人绝不是他。”

  傅红雪道:“哦?”

  赵大方道:“我说过他是个独行盗,一向是独来独往的。”

  他笑了笑,又道:“独行盗走路时脚步也绝不会这么重。” 

  傅红雪也承认他说得有理,但脚步声却偏偏就在门外停了下来。

  这次是赵大方皱起了眉。

  外面已有了敲门声。

  赵大方皱着眉,喃哺道:“这绝不是他,他从不敲门的。”

  但他还是不能不开门。

  门外果然有两个人。两个人抬着口很大的棺材。

  夜色很浓,秋星很高,淡淡的星光,照在这两个人的脸上。他们的脸很平凡,身上穿着的也是很平凡的粗布衣裳,赤足穿着草鞋。

  无论谁都能看得出这两人都是以出卖劳力为生的苦人。

  “你姓赵?”

  赵大方点点头。

  “有人叫我们将这口棺材送来给你。”

  他们将棺材往门里一放,再也不说一句话,掉头就走,仿佛生怕走得不够快。

  赵大方本来是想追上去的,但看了这口棺材一眼,又站住。

  他就这样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这口棺材,他眼睛里似将流下泪来,黯然道:“我说过,他就算死了,也会叫人把他的棺材抬来的。”

  傅红雪的心也沉了下去。他对这件事虽然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总还是有一点希望的。

  现在希望已落空。

  看到赵大方为朋友悲伤的表情,他心里当然也不会太好受。只可惜他从来不会安慰别人。

  现在他忽然又想喝酒。

  酒就在桌上。

  赵大方凄然长叹,道:“看来这两坛酒竟是真的没有人喝了。”

  突听一人大声道:“没有人喝才怪。”

  声音竟是从棺材里发出来的。

  接着,就听见棺材“砰”的一响,盖子就开了,一个人活生生的人从棺材里跳了出来。

  一个满面虬髯的大汉,精赤着上身,却穿着条绣着红花的黑缎裤子,脚上穿着全新的粉底官靴。

  赵大方大笑,道:“你这疯子,我就知道你死不了的。”

  金疯子道:“要死也得先喝完你这两坛陈年好酒再说。”

  他一跳出来,就一掌拍碎了酒坛的泥封,现在已开始对着坛子牛饮。

  傅红雪就坐在旁边,他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就好像屋子里根本没有这么样一个人存在。

  这人看来的确有点疯。

  但傅红雪并没有生气,自己也是常常看不见别人的。

  金疯子一口气几乎将半坛酒都灌下肚子,才停下来喘了口气,大笑道:“好酒,果然是陈年好酒,我总算没有白来这一趟。”

  赵大方问道:“你要来就来,为什么还要玩这种花样?”

  金疯子瞪起眼,道:“谁跟你玩花样?”

  赵大方道:“不玩花样,为什么要躲在棺材里叫人抬来?”

  金疯子道:“因为我懒得走。”

  这句话回答得真妙,也真疯,但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却似乎露出了一丝忧虑恐惧之色。

  所以他立刻又捧起了酒坛子来。

  赵大方却拉住了他的手。

  金疯子道:“你干什么?舍不得这坛酒?”

  赵大方叹了口气,道:“你用不着瞒我,我知道你一定又有麻烦了。”

  金疯子道:“什么麻烦?”

  赵大方叹道:“你一定又不知得罪了个什么人,为了躲着他,所以才藏在棺材里。”

  金疯子又瞪起了眼,大声道:“我为什么要躲着别人?我金疯子怕过谁了?”

  赵大方只有闭上嘴。

  他知道现在是再也问不出什么来的,金疯子就算真的有很大的麻烦,也绝不会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说出来。

  他终于想起了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立刻展颜笑道:“我竟忘了替你引见,这位朋友就是……”

  金疯子打断了他的话,道:“他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嘴又已对上酒坛子。

  赵大方只好对着傅红雪苦笑,歉然道:“我早就说过,他是个疯子。”

  傅红雪道:“疯子很好。”

  金疯子突又重重地将酒坛往桌上一放,瞪着眼道:“疯子有什么好?”

  傅红雪不理他。

  金疯子道:“你认为疯子很好,你自己莫非也是个疯子?”

  傅红雪还是不理他。

  金疯子突然大笑起来,道:“这人有意思,很有意思……”

  赵大方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勉强笑道:“你也许还不知道他是谁,他……”

  金疯子又瞪着眼打断了他的话,道:“我为什么不知道他是谁?”

  赵大方道:“你知道?”

  金疯子道:“我一走进这间屋子,就已知道他是谁了。”

  赵大方更惊讶,道:“你怎么会知道?”

  金疯子道:“我就算认不出他的人,也认得出他的这把刀,我金疯子在江湖中混了这么多年,难道是白混的。”

  赵大方板起了脸,道:“你既然知道他是谁,就不该如此无礼。”

  金疯子道:“我想试试他。”

  赵大方道:“试试他?”

  金疯子道:“别人都说他也是一个怪物,比我还要怪。”

  赵大方道:“哪点怪?”

  金疯子把一双穿着粉底官靴的脚,高高地跷了起来,道:“听说他什么事都能忍,只要你不是他的仇人,就算当面打他两耳光,他也不会还手的。”

  赵大方板着脸道:“这点你最好不要试。”

  金疯子大笑,道:“我虽然是疯子,但直到现在还是个活疯子,所以我才能听得到很多消息。”

  赵大方立刻追问,道:“什么消息?”

  金疯子不理他,却转过了脸,瞪着傅红雪,突然道:“你是不是想知道马空群在哪里?”

  傅红雪的手突又握紧,道:“你知道?”

  金疯子道:“我知道的事一向很多。”

  傅红雪连声音都已因紧张而嘶哑,道:“他……他在哪里?”

  金疯子突然闭上了嘴。

  赵大方赶过去,用力握住他的肩,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说?”

  金疯子道:“我为什么要说?”

  赵大方道:“因为他是我恩人的后代,也是我的朋友。”

  金疯子道:“我已说过,他是你的好朋友,并不是我的。”

  赵大方怒道:“你是不是我的朋友?”

  金疯子道:“现在还是的,因为我现在还活着。”

  赵大方道:“这是甚么意思?”

  金疯子道:“这意思你应该明白的。”

  傅红雪道:“难道你说出了就会死?”

  金疯子摇摇头,道:“我不是这意思。”

  傅红雪道:“你是不是要有条件才肯说?”

  金疯子道:“只有一个条件。”

  傅红雪道:“什么条件?”

  金疯子道:“我要你去替我杀一个人!”

  傅红雪道:“杀什么人?”

  金疯子道:“杀一个我永远不想再见到的人。”

  傅红雪道:“你藏在棺材里,就是为了要躲他?”

  金疯子默认。

  傅红雪道:“这人是谁?”

  金疯子道:“是个你不认得的人,跟你既没有恩怨,也没有仇恨。”

  傅红雪道:“我为什么要杀这么样一个人?”

  金疯子道:“因为你想知道马空群在哪里。”

  傅红雪垂下眼,看着自己手里的刀,他在沉思的时候,总是这种表情。

  赵大方忍不住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杀这个人?”

  金疯子道:“因为他要杀我。”

  赵大方道:“他能杀得了你?”

  金疯子道:“能。”

  赵大方动容道:“能杀得了你的人并不多。”

  金疯子道:“能杀他的人更少。”

  他凝视着傅红雪手里的刀,缓缓接道:“现在世上能杀得了他的,也许只有这把刀!”

  傅红雪紧握着手里的刀。

  金疯子道:“我知道你不愿去杀他,谁也不愿去杀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傅红雪道:“但是我一定要找到马空群。”

  金疯子道:“所以你只好杀他。”

  傅红雪的手握得更紧。

  金疯子说得不错,谁也不愿意去杀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可是那十九年刻骨铭心的仇恨,就像是一棵毒草,已在他心里生了根——纵然那是别人种到他心里的,但现在也将在他心里生了根。

  仇恨本不是天生的。但仇恨若已在你心里生了根,世上就绝没有任何力量能拔掉。

  傅红雪苍白的脸上,冷汗已开始流了下来。

  金疯子看着他,道:“袁秋云也不是你的仇人,你本来也不认得他,但你却杀了他。”

  傅红雪霍然抬起头。

  金疯子淡淡地接着说道:“无论谁为了复仇,总难免要杀错很多人的,被杀错的通常都是一些无辜的陌生人。”

  傅红雪忽然道:“我怎知杀了他后,就一定能找到马空群?”

  金疯子道:“因为我说过。”

  他说出的话,从未失信过一次,这点连傅红雪都已不能不相信。

  一个人正被人追杀的生死关头中,还没有忘记三年前订下的约会,这并不是件容易事。

  傅红雪又垂下头,凝视着手里的刀,缓缓道:“现在我只要你再告诉我一件事。”

  金疯子道:“什么事?”

  傅红雪一字字道:“这人在哪里?”

  金疯子的眼睛亮了。

  连赵大方脸上都不禁露出欣喜之色,他是他们的朋友,他希望他们都能得到自己所要的。

  金疯子道:“从这里往北去,走出四五里路,有个小镇,小镇上有个小酒店,明天黄昏前后,那个人一定会在那小酒铺里。”

  傅红雪道:“什么镇?什么酒店?”

  金疯子道:“从这里往北去只有那一个小镇,小镇上只有那么一个酒店,你一定可以找得到的。”

  傅红雪道:“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明天黄昏时一定在那里?”

  金疯子笑了笑,道:“我说过,我知道很多事。”

  傅红雪道:“那个人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金疯子沉吟道:“是个男人。”

  傅红雪道:“男人也有很多种。”

  金疯子道:“这个人一定是最奇怪的那一种,你只要看见他,就会知道他跟别的人全都不同。”

  傅红雪道:“他有多大年纪?”

  金疯子道:“算来他应该有三四十岁了,但有时看来却还很年轻,谁也看不出他究竟有多大年纪。”

  傅红雪重:“他姓什么?”

  金疯子道:“你不必知道他姓什么?”

  傅红雪道:“我一定要知道他姓什么,才能问他,是不是我要杀的那个人?”

  金疯子道:“我要你去杀他,不是要你跟他交朋友的。”

  傅红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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