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小说网 > 文学电子书 > 古龙合集 >

第2664章

古龙合集-第2664章

小说: 古龙合集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傅红雪道:“你的伤在肋下,第一根与第三根肋骨之间,刀口长四寸,深七分。”

  卓玉贞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傅红雪道:“因为那是我的刀。”

  ——天龙古刹,大殿外,刀锋滴血。

  傅红雪道:“那天在大殿外和公孙屠同时出手暗算我的也是你。”

  卓玉贞居然沉住了气,道:“不错,就是我。”

  傅红雪道:“你的剑法很不错。”

  卓玉贞道:“还好。”

  傅红雪道:“我到了天龙古刹,你也立刻跟着赶去了。”

  卓玉贞道:“你走得并不快。”

  傅红雪道:“公孙屠他们能找到这里,当然不是因为杜十七通风报讯。”

  卓玉贞道:“当然不是他,是我。”

  傅红雪道:“所以你才杀了他灭口。”

  卓玉贞道:“我当然不能让他泄露我的秘密。”

  傅红雪道:“他们能找到明月心,当然也是因为你。”

  卓玉贞道:“若不是我,他们怎么会知道明月心又回到孔雀山庄那地室里?”

  傅红雪道:“这些事你都承认?”

  卓玉贞道:“我为什么不承认?”

  傅红雪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卓玉贞忽然从身上拿出朵珠花,正是那天在孔雀山庄的地室里,从垂死的“食指”赵平怀中跌落出来的。

  她看着这朵珠花,道:“你一定还记得这是从哪里来的。”

  傅红雪记得。

  卓玉贞道:“那天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了这朵珠花,你一定以为我也像别的女人一样,见了珠宝就忘了一切。”

  傅红雪道:“你不是?”

  卓玉贞道:“我抢先要了这朵珠花,只因为怕你看到上面的孔雀标记。”

  傅红雪道:“孔雀?”

  卓玉贞道:“这朵珠花就是秋水清送给卓玉贞的定情物,她至死都带在身上。”

  傅红雪道:“卓玉贞已死了?”

  卓玉贞冷冷道:“她若没有死,这朵珠花怎么到了赵平手里?”

  傅红雪忽然沉默,因为他必须控制自己。

  过了很久,他才轻轻吐出口气,道:“你果然不是卓玉贞,你是谁?”

  她又笑了,笑得狡猾而残酷:“你问我是谁?你难道忘了我是你妻子?”

  傅红雪的手冰冷。

  “我嫁给你,虽然只不过因为我想给你个包袱,把你拖住,把你累死,让你随时随地都得为了救我而去跟人拼命,可是无论谁也不能否认,我总算已嫁给了你。”

  “……”

  “我害死了明月心,害死了燕南飞,杀了杜十七,又想害死你,但我却是你的老婆。”她笑得更残酷,“我只要你记住这一点,你若要杀我,现在就过来动手吧!”

  傅红雪忽然冲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冲入了黑暗中。

  他已无法回头。

  黑暗,令人绝望的黑暗。

  傅红雪狂奔。他不能停下来,因为他一停下来,就要倒下去。

  他什么事都没有想,因为他不能想。

  ——孔雀山庄毁了,秋水清毫无怨言,只求他做一件事,只求他能为秋家保留最后一点血脉。

  ——可是现在卓玉贞也已死了。

  ——“她”知道珠花上有孔雀标记,“她”当然也是凶手之一。

  ——他却在全心全意地照顾她,保护她,甚至还娶了她做妻子。

  ——若不是为了她,明月心怎么会死?

  ——若不是为了保护她,燕南飞又怎么会死?

  ——他却一直都以为他做的事是完全正确的,现在他才知道他做的事有多可怕。

  可是现在已迟了,除非有奇迹出现,死去了的人,是决不会复活的。

  他从不相信奇迹。

  那么除了像野狗般在黑暗中狂奔外,现在他还能做什么?

  就算杀了“她”又如何?

  这些事他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他的脑中已渐渐混乱,一种几乎已接近疯狂的混乱。

  他狂奔至力竭时,就倒了下去,倒下去时他就已开始痉挛抽搐。

  那条看不见的鞭子,又开始不停地抽打着他;现在不但天上地下的诸神诸魔都要惩罚他,让他受苦,他自己也要惩罚自己。

  这一点至少他还能做得到。

  小屋中静悄无声。

  门外仿佛有人在说话,可是声音听来却很遥远,所有的事都仿佛很模糊,很遥远,甚至连他自己都仿佛很遥远,但是他却明明在这里,在这狭窄、气闷、庸俗的小屋里。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屋子是谁的?

  他只记得在倒下去之前,仿佛冲入了道窄门。

  他仿佛来过这里,可是他的记忆也很模糊,很遥远。

  门外说话的声音却忽然大了起来。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说话。

  “莫忘记我们是老相好了,你怎么能让我吃闭门羹?”这是男人的声音。

  “我说过,今天不行,求求你改天再来好不好!”女人虽然在央求,口气却很坚决。

  “今天为什么不行?”

  “因为……因为今天我月经来了。”

  “放你娘的屁。”男人突然暴怒,“就算真的月经来了,也得脱下裤子来让老子看看。”

  男人在欲望不能得到发泄时,脾气通常都很大的。

  “你不怕霉气?”

  “老子就不怕!老子有钱,什么都不怕!这里是五钱银子,你不妨先拿去再脱裤子。”

  五钱银子就可以解决欲望?

  五钱银子就可以污辱一个女人?

  这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这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傅红雪全身冰冷,就像是忽然沉入了冷水里,沉入了水底。

  他终于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了。他终于看见了摆在床头上的,那个小小的神龛,终于想起了那个戴茉莉花的女人。

  ——他怎么会到这里来的?是不是因为她说了那句:“我等着你!”

  ——是不是因为现在他也变得像她一样,已没有别的路可走?

  ——是不是他的欲望已被抑制得太久,这里却可以让他得到发泄?

  这问题只有他自己能解答,可是答案却藏在他心底深处某一个极隐秘的地方,也许永远都没有人能发掘出来。

  也许连他自己都不能。他没有再想下去,因为就在这时候,已有个醉醺醺的大汉闯了进来。

  “哈,老子就知道你这屋里藏着野男人,果然被老子抓住了。”

  他伸出蒲掌般的大手,像是想将傅红雪一把从床上抓起来,但他抓住的却是那个戴茉莉花的女人。

  她已冲了上来,挡在床前,大声道:“不许你碰他,他有病。”

  大汉大笑:“你什么男人不好找,怎么偏偏找个病鬼?”

  戴茉莉花的女人咬了咬牙:“你若一定要,我可以跟你到别的地方去,连你的五钱银子都不要,这一次我免费。”

  大汉看着她,仿佛很奇怪:“你一向先钱后货,这一次为什么免费?”

  她大声道:“因为我高兴。”

  大汉忽又暴怒:“老子凭什么要看你高不高兴?你高兴,老子不高兴。”

  他的手一用力,就像老鹰抓小鸡般,将她整个人都拎了起来。

  她没有反抗。因为她既不能反抗,也不会反抗。男人的污辱,她久已习惯了。

  傅红雪终于站起来,道:“放开她。”

  大汉吃惊地看着他:“是你在说话?”

  傅红雪点点头。

  大汉道:“是你这病鬼叫老子放开她?”

  傅红雪又点点头。

  大汉道:“老子偏不放开她,你这病鬼又能怎么样?”

  他忽然看见傅红雪手里有刀:“好小子,你居然还有刀,难道你还敢一刀杀了我?”

  ——杀人,又是杀人!

  ——人为什么一定要逼着人杀人?

  傅红雪默默地坐了下去,只觉得胃在收缩,几乎又忍不住要呕吐。

  大汉大笑。他高大健壮,两臂肌肉凸起,轻轻一动,就将这个戴茉莉的女人重重抛在床上,然后他就一把揪住了傅红雪的衣襟,大笑道:“就凭你这病鬼也想做婊子的保镖?老子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几根!”

  戴茉莉花的女人缩在床上,大声惊呼。

  大汉已准备将傅红雪拎起来,摔到门外去。

  “砰”的一声,一个人重重地摔在门外,却不是傅红雪,而是这个准备摔人的大汉。

  他爬起,又冲过来,挥拳痛击傅红雪的脸。

  傅红雪没有动。

  这大汉却捧着手,弯着腰,疼得冷汗都冒了出来,大叫着冲了出去。

  傅红雪闭上了眼睛。

  戴茉莉花的女人眼睛却瞪得好大,吃惊地看着他,显得又惊讶,又佩服。

  傅红雪慢慢地站起来,慢慢地走了出去,衣裳也已被冷汗湿透。

  ——忍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忍耐就是痛苦,一种很少有人能了解的痛苦。

  门外阳光刺眼,他的脸在阳光下看来仿佛变成透明的。

  在这新鲜明亮的阳光下,一个像他这样的人,能做什么事?能到哪里去?

  他突然觉得心里有无法形容的畏惧。他畏惧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他也畏惧阳光,因为他不敢面对这鲜明的阳光,也不敢面对自己。

  他又倒了下去。



  第十八回 情到浓时情转薄

  一股甘美温暖的汤汁,从咽喉里流下去,痉挛紧缩的胃立刻松弛舒展就像是干瘠的土地获得了滋养和水分。

  傅红雪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只很白很小的手。一只很白很小的手,拿着个很白很小的汤匙,将一碗浓浓的,热热的,芳香甘美的汤汁,一匙匙喂入他嘴里。

  看见他醒来,她脸上立刻露出愉快的笑容:“这是我特地要隔壁那洗衣裳的老太婆炖的鸡汤,是乌骨鸡,听说吃了最补,看样子果然有点效。”

  傅红雪想闭上嘴,可是一匙浓浓的鸡汤又到了他嘴边,他实在不能拒绝。

  她还在笑:“你说奇不奇怪?我这一辈子从来都没有照顾过别人,也从来没有人照顾过我。”

  小屋里有个小小的窗子,窗外阳光依旧灿烂。

  她的眼睛已从傅红雪脸上移开,痴痴地看着窗外的阳光。

  阳光虽灿烂,她的眼睛却很黯淡。她是不是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些没有人照顾的日子?

  那些日子显然并不是在阳光下度过的。她这一生中,很可能从来也没有在阳光下度过一天。 

  过了很久,她才慢慢地接道:“我现在才知道,不管被人照顾或照顾别人,原来都是这么……这么好的事。”

  她并不是个懂得很多的女孩子,她想丁很久才想出用这个“好”字来形容自己的感觉。

  傅红雪了解她的感觉,那决不是个“好”字可以形容的,那其中还包括了满足、安全和幸福,因为她觉得自己不再寂寞孤独。

  她并不奢求别人的照顾。只要能照顾别人,她就已满足。

  傅红雪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你自己真正的名字。”

  她又笑了。她喜欢别人问她的名字,这至少表示他已将她当作一个人。

  一个真正的人,一个独立的人,既不是别人的工具,也不是别人的玩物。

  她笑着道:“我姓周,叫周婷,以前别人都叫我小婷。”

  傅红雪第一次发觉她笑得竟是如此纯真,因为她已将脸上那层厚厚的脂粉洗净了,露出了她本来的面目。

  她知道他在看她:“我没有打扮的时侯,看起来是不是像个老太婆?”

  傅红雪道:“你不像。”

  小婷笑得更欢愉:“你真是个很奇怪的人,我想不到你还会来找我的。”

  她皱了皱眉道:“你来的时候样子好可怕。我本来以为你已经快死了,我随便问你什么话,你都不知道,可是我一碰你的刀,你就要打人。”

  她看着他手里漆黑的刀。

  傅红雪沉默。

  她也没有再问。她久已习惯了别人对她的拒绝。无论对什么事,她都没有抱很大的希望。对于这个无情的世界,她几乎已完全没有一点奢望和要求,她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问,因为……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虽然也轻轻打了我一下,却没有像别人那么污辱我,你还平白无故给了我那么多银子。”

  对她来说,这些事已经是很大的恩惠,已足够让她永远感激。

  “你给我的那些银子,我一点也没有用,就算天天买鸡吃,也够用好久了,所以你一定要留在这里,等你的病好了再走。”

  她拉住他的手:“假如你现在就走了,我一定会很难受很难受的。”

  在别人眼中看来,她是个卑微下贱的女人,为了五钱银子,就出卖自己。

  可是她对他一无所求,只要他能让她照顾,她就已心满意足。比起那些自命“高贵”的女人来,究竟是谁高贵?谁卑贱?

  她出卖自己,只不过因为她要活下去。又有谁不想活下去?

  傅红雪闭上了眼睛,忽然问道:“你这里有没有酒?”

  小婷道:“这里没有,但是我可以去买。”

  傅红雪道:“好,你去买,我不走。”

  ——病人本不该喝酒的。

  ——他为什么要喝酒?是不是因为心里有解不开的烦恼和痛苦?

  ——可是喝酒并不能解决任何事,喝醉了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这些她都没有去想。

  她想得一向很少,要求的也不多;只要他肯留下,无论叫她去做什么都没有关系。

  “人活着就该奋发图强,清醒地工作,决不能自暴自弃,自甘堕落。”

  这些话她全不懂。她已在泥淖中活得太久了,从来也没有人给过她机会让她爬起来。

  对她来说,生命并不是别人想像中那么复杂、那么高贵的事。

  生命并没有给过她什么好处,又怎么能对她有太多要求。

  傅红雪醉了,也不知已醉了多少天。

  一个人醉的时候,总会做出些莫名其妙、不可理喻的事,可是她全无怨尤。

  他要酒,她就去买酒,买了一次又一次,有时三更半夜还要去敲酒铺的门。她非但从来没有拒绝过他,也从来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

  只不过有时她去得太久,卖酒的地方却不太远。

  傅红雪当然偶尔也有清醒的时候,却从未问她为什么去得那么久。

  那天他给她的只不过是些散碎的银子,因为他身上本来就只有些散碎银子。他一向穷,正如他一向孤独。

  可是他也从未问过她买酒钱是哪里来的。他不能问,也不敢问。

  她也从未问过他任何事,却说过一句他永远也忘不了的话。那是在一天晚上,她也有了几分酒意时说的。

  “我虽然什么都不懂,可是我知道你一定很痛苦。”

  痛苦?他的感觉又岂是痛苦两个字所能形容?

  有一天她特别高兴,因为这天是她的生日,她特别多买了些东西,还买了只近来已很难得再吃到的老母鸡,可是她回来的时候,他已走了,没有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酒瓶跌落在地上,跌得粉碎。她痴痴地站在床前,从白天一直站到晚上,连动都没有动。

  枕上还留着他的头发。她拈起来,包好,藏在怀里,然后就又出去买酒。

  今天是她的生日,一个人一生中能有几个生日?

  她为什么不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3 2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