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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3章

古龙合集-第28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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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未说完,王怜花竟突然放声痛哭,这一点父母儿女的天性,到了最后,终于还是发作了出来。

  金无望厉声道:“王怜花,我本已立心杀你,但瞧你这一场痛哭,可见你天良还未丧尽,就凭此点今日我再救你一次。”

  当下他放出众人,突又瞧着沈浪,道:“快活王看来已是必死无疑,你竟未能与他真个交手,你不觉得有些遗憾么?”

  沈浪淡淡一笑,道:“人性本愚,是人才难免相争,但上者斗心斗智,下者斗力。我与快活王虽然彼此都一心想将对方除去,但也不知怎的,彼此竟似有几分相惜。你想我若与他真个抡拳动脚,厮杀一场,岂非太无趣了么。”

  金无望大笑道:“沈浪之洒脱,当真无人能及。”

  朱七七道:“却不知你是如何会来救咱们的。”

  金无望道:“这说来倒也不是什么奇事,我自快活王巢穴退军之后,本不经此,谁知昨夜竟突然接着一封书信,信上附着地图,叫咱们到这里来救你们。我将信将疑,又想来,又怕被骗……幸好我终于还是决定来了。”

  朱七七幽幽叹道:“最了解白飞飞的,毕竟还是沈浪。”她紧紧握着沈浪的手,像是生怕沈浪突又逃走似的。

  熊猫儿道:“但她又怎知金兄便在左近?”

  沈浪道:“她一路来到这里,想必早已瞧见金兄行军时的尘头,那时我等纵然瞧见,也只当是沙漠中的风沙而已,但她对沙漠上的任何变化,却十分熟悉,是蹄尘,是风沙,她自然是一眼便可瞧出的。”

  朱七七、熊猫儿、金无望、王怜花竟不约而同道:“看来当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沈浪。”四人同时张口,同时闭口,不禁同时相视一笑。

  沈浪苦笑道:“你们平时说这话,我听来虽然受之有愧,还不至于脸红,但今天我这般模样,你们再说这话,岂非要叫我钻入地下么?”

  众人忍不住大笑,只听远远有人大呼道:“名震天下的沈浪在哪里?咱们能不能够见见?”

  呼声一声接着一声,如浪潮卷来,响彻大漠。

  金无望挽起沈浪的手,大笑道:“你纵想钻入地下,别人也不会让你钻进去的,只是……”

  他上下瞧了沈浪两眼,又道:“沈浪今日居然也败了一次,别人想必都要奇怪的。”

  沈浪面上又泛起了他那潇洒、懒散、不可捉摸的笑容,淡淡笑道:“无论任何人,都有失败的时候。只要他们胜利时莫要太得意,纵然失败一次,也就算不了什么了……”

 (完)
  
  小说:古龙《湘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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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回 乱刀分尸

  万流归宗

  暮色苍茫——

  落日的余晖,将天边映影得多彩而绚丽,无人的山道上,潇洒而挺秀的骑士,也被这秋日的晚霞,映影得更潇洒而挺秀了。

  没有炊烟,因为这里并没有依着山麓而结庐的人家,大地是寂静的,甚至还有些沉重的意味。

  “今天该会有月亮吧——”马上的骑士落寞地挥动着马鞭,喃喃地低语着,英俊的面庞,因着太多的风尘之色,而使人看起来有一种萧索的感觉,薄薄的嘴唇,紧闭成一道两端下弯的弧线,嘴角上带着的是一些嘲弄和一些厌倦。

  也许是他对世界上美丽的和丑恶的事都看得太多了吧。

  于是他微眯着眼,任凭跨下的马在这无人的山道上缓缓踱着步子,马蹄敲着山路上的石子所发出的声音,混合了他腰边的长剑敲在马鞍上的声音,形成了一种虽不悦耳,但有节奏的音乐。

  远处,一群秋鸦飞起——

  他微微抬起眼皮,眉毛微皱了一皱,然后仍然合起眼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只是他对他自己所想起的或是发现的事,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而已。

  暮色越来越重,入山也越来越深——

  夜已经来了,大地上一片黑暗,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这个秋天的晚上居然没有月亮。

  山道越发陡斜。狭小、弯曲而陡斜的山道,并没有使这一人一马露出丝毫迟滞,他们仍然是依着不变的速度行走着。

  渐渐,深山里开始有了各种声音,秋虫的夜鸣,獐兔的奔跑,归鸦的飞翔——

  突地,在这许多种声音之中,有另一种奇异的声音发出,那是像蜂群飞起时所发出的声音,但是所带起的风声,却又远比蜂群大。

  马上的骑士微眯着的眼睛也突地张开,像是两道电光,在黑夜深山的丛林里打了一个圈子,嘴角一扬,重重地发出一声冷笑。

  也许他这声冷笑并没有意味着什么,但是他面上的神色,却使人有一种凛然的感觉,只是深山寂寂,又有谁看得见他面上的神色——

  冷笑声方自山林间消逝,焦雷似的一声暴喝,却又自山林间发出,声音低沉而重浊,听起来像是根沉重的鼓槌,敲在你的心里。

  马上的骑士面色微变,双目微一顾盼。

  蓦地百十件暗器,挟着劲荡的风声,从山林的四周击向马上的骑士。

  暗器来得那么快,在喝声将住的那一刹那,已经快击在马上的骑士身上,看起来,那几乎是无法躲避的,因为那是这样地突如其来,这样地猝不及防,似乎没有任何人的能力能避开这些暗器。

  这一刹那,可以说是决定武林今后数十年命运的——个重大的关键,因为这马上骑士的生死存亡,断然地可以影响到武林的命运。

  在这严重的关头,马上的骑士可显示出了他超凡入圣的武功。

  他仍然稳如山巅般地坐在马上,脸上仍然是带着那种淡淡的嘲弄和厌倦的神色,双臂看似缓慢地抡起,奇怪的是那些挟着无比强劲风声,以无比速度击向他身上的暗器,像是突然受了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的吸引,在中途突然改变了方向,而投向他双臂所抡起的半圆之内。

  于是,恍眼之间,飞蝗般的百十件暗器,突然又消声灭迹了,在那匹马身的两侧,零乱地散布着一些残断的镖箭。

  他这种惊人的手法,的确是不可思议的,但是他自己,仍然是漠然的。

  缓缓地,他勒住了马缰,眼光懒散地向四周扫视着:“今天又是哪一路的朋友来找我姓仇的晦气?”他冷笑着,像是对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了,漠然地说:“各位既然有种,也该出来亮亮相呀。”

  语声方落,小径旁的山林里,爆发了一连串洪亮的笑声。

  七剑三鞭

  随着这笑声,山林里掠出十数条身影,几乎是同一动作,在这—人一马的四侧,布下一道圈子。

  “怎么今天只有这么几位——”马上的骑士嘲弄地说。四周是黑暗的,等到他从黑暗中辨出这自树林中掠出的身影是谁之后,他语气中的嘲弄,显然地减少了,接着说:“噢,想不到,想不到,原来称雄武林的七剑三鞭,今日全来齐了!”

  “阁下果然好眼力,贫道姓柳,承江湖朋友抬爱,也把我在‘七剑三鞭’里算上一份。”站在马首前的瘦长道人,正是川、黔一带的武林魁首,巴山剑客柳复明。

  他清朗的口声,在黑夜中传出老远,目光一抬,在马上骑士的面庞上轻轻一瞥,接着说道:“贫道久仰‘仇先生’的大名,今日得睹,实在是快慰生平,尤其是‘仇先生’方才所施的那一手‘万流归宗’,确实已到了传说中‘摄金吸铁’的境界。”他干笑了两声,道:“贫道有缘,能会到天下第一奇人——”

  马上的骑士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道:“不错,我就是仇独。”他脸上瞬即恢复了那种漠然的神色:“阁下眼光倒也不错。”他略一停顿,双目电也似的张开,瞪在巴山剑客脸上,冷然道:“七剑三鞭都是武林中光明磊落的侠士,今日却偷偷地躲在深山里向我放冷箭,可真教我对阁下们这些被武林中视为泰斗的侠士们失望得很。”

  巴山剑客目光一闪,避开了仇独的目光,正考虑着该如何回答,他身侧另一个更瘦长的黑衣人,肩头一晃,身形如行云流水般掠了过来,冷笑着道:“姓仇的,你也是聪明人,该也知道,对付卑鄙的人最好也用卑鄙的手段。”他尖刻地说:“不错,今天我们用的不是光明正大的手段,可是用这种手段来对付阁下,我姓毛的还觉得太客气了呢!”

  被当今武林中视为蛇蝎的“仇先生”仇独,自出道以来,无论黑白两道,见了他都是敬而远之,避之惟恐不暇,在这种环境下,他的一身无可比敌的武功,养成了他刚愎自用、率性而为的性格。

  在他的想法中,他所做的事,都是可以用道理来解释的,可是他却不知道,他所作所为,不但有许多是违背了天理人情,更有许多犯了武林大忌,除了他自己之外,恐怕很难找出第二个人会认为他是正直的,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这点而已。

  这就是人类潜在的卑劣性格,对别人的过失,远比对自己看得清楚。

  许多年来,武林中人不止一次地想除去他,可是他武功太高,每次都令对方铩羽而归。

  这么一来,他的性格自然也更狂傲,行事也自然更任性了。

  “仇先生”的恶名,一天天传得更大、更远,有些他所做的事,即使他是完全地没有半点过错,在这种情况下,也变得是他的错了。

  这当然是不公平的,但是造成这种倾向的因素,除了他自己,又能怪谁呢?

  于是,分布在中原武林每一省的豪士,全都对他起了无比的仇视,被中原武林尊为泰山北斗的“七剑三鞭”,也经过许多次筹商,计划着除去这个武林中的“败类”。

  巴山剑客柳复明,是川黔一带的武林人物,他和江南大侠青萍剑宋令公本是至交,于是他便联合了宋令公,做这件事的倡导者。

  原来当时武林中最享盛名的,男女共有十人,除了巴山剑客柳复明外,还有河朔双剑汪一鹏、汪一鸣昆仲,广西大豪,“子母双飞”左手神剑丁衣,陕甘两省的夫妇双侠,鸳鸯双剑程枫、林琳。

  这七人被称为“七剑”。

  再加上浙江的灵蛇毛臬,关外大侠七星鞭杜仲奇,云南点苍门下的侠女,百步飞花林琦琤,就是“七剑三鞭”,在当时武林中,“七剑三鞭”所处的地位,所享的盛名,几乎是难以指述的。

  他们十人虽然互不相识,但是在武林中的地位相等,声息自然相通,巴山剑客柳复明和江南大侠青萍剑宋令公,本着义愤,暗传飞柬通知“七剑三鞭”里的另外八人,要联手除去武林此害,其余八人自然一口答应,经过许多日子的筹划,他们在这荒僻的熊耳山里,截住了一向独行的“仇先生”仇独。

  是非难判

  灵蛇毛臬尖刻地说完了话,这种话自然深深地激怒了仇独,在他的想法中,他是全然正直的,“卑鄙”这名词对他是太生疏了。

  他仰天长笑了几声,是怒极所发出的笑,高亢的笑声,压下了秋夜深山里的各种声音。

  “卑鄙?”他急突地止住笑声,凛然道:“姓毛的,你认为我姓仇的卑鄙?”

  “当然!”灵蛇毛臬似乎想起了某件事,以致未能很快地说出下面的话。

  巴山剑客接过了他的话,朗声道:“阁下怎地今日也畏缩了起来,若是贫道也做了卑鄙的事,就不怕别人说我卑鄙。”

  娇笑声自仇独的马后传来,仇独往后一转身,目光落在嘲笑着的百步飞花林琦琤的一双水灵灵的俏眼上,厌恶地一皱眉,不屑地回过头去,心里泛起另一个美丽而纯洁的影子。

  柳复明暗地调整了一下他背后背的剑,随时准备着动手。

  然后他又朗声道:“四川成都府的老武师万胜刀王天民,设场授徒数十年,一向安分守己,刚正不阿,与阁下又有什么冤仇?阁下竟当着他数十弟子之面,踢了他的场子,又重重地羞辱了他一顿,使得他在风烛之年,吐血而亡,这叫不叫‘卑鄙’?”

  “王老头子误人子弟,将数十百个青年的大好时光,浪费在他那套毫无用处的刀法之上,我没有亲手杀他,已经是客气的了。”仇独立刻在脑海泛起这么一种想法,但是他却不屑于将他心中的事,说给这些他认为是“欺世盗名”之辈的人听。

  “浙江永嘉的镖师没羽箭赵国明,妻子不守妇道,乘赵国明走镖在外,偷人养汉,赵国明不甘受辱,自然要将那一对奸夫淫妇杀之而快,哼!”柳复明词色渐厉,道:“可是阁下却将赵国明点住要穴,任凭那一对奸夫淫妇逃走,这种违背天理、国法、人情的行为,又叫做什么?”

  “他两人真情流露,男女两情欢悦,又有谁有这权利阻挡,赵国明不知爱护自己的妻子,岂能禁止别人爱护呢?”仇独冷笑暗忖,想到那一对“奸夫淫妇”在赵国明刀下相拥低泣的状况,更断然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

  “河南开封府的神枪汪鲁平,有子忤逆,他欲正之家法,阁下有什么权利干涉?”

  “人命得之于天,老子有什么资格杀死儿子?”仇独不平地想着,终于,他不耐地叫道:“姓柳的,住嘴!”

  灵蛇毛臬冷笑道:“姓仇的恼羞成怒了,是不是?”他将声音放得更刺耳,道:“可是还有比这些更卑鄙的事呢!”

  “河北保定府的离魂圈诸葛一平无意中得罪你,被你逼得无地容身,逃到开州县外的八公桥,埋头一忍。”灵蛇毛皋冷笑着道:“想不到你还要赶尽杀绝,到八公桥去将他大卸八块,死状惨不忍睹,我说姓仇的,你也未免太毒了吧!”

  “诸葛一平鱼肉乡里,结交官府,为非做歹,此人不死,简直是毫无天理了!”

  仇独自思忖至此,却听毛臬又冷笑道:“就算诸葛一平与你有仇,他的妻子与你又有何仇?你不但杀了他,还将他妻子剥得精光,吊在树上,恣意嘲弄,我说姓仇的,你简直卑鄙得像条没有人性的畜牲。”

  “诸葛一平的妻子在保定引诱良家妇女,逼良成娼,这就是她的报应。”

  仇独暗地将对方诉说自己的罪状,一一辩白,等到他确切地认为自己是毫无过失的时候,他的心里更泰然了。

  于是他嘲弄地向灵蛇毛臬道:“就算我所做的这件事是卑鄙的,可是这还比不上你姓毛的在衡州所做的那样事之万一。”他冷笑着,用马鞭的鞭梢指着毛臬,道:“姓毛的,你若是以为你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那你就大错了!”

  “汪一鹏,汪一鸣!”他用鞭梢指着置身右侧的河朔双剑,又回过头,指向林琦琤,道:“还有你,你们都要记着,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

  情窦初开

  “废话少说!”汪一鹏厉喝着,身形突然掠起,横剑斜削,带起一溜青光,剁向马上的仇独。

  汪一呜也在同一刹那里,自相反的方向,横剑而展,两道青蓝色的剑光,带着尖锐的风声,直取仇独“肩井”和“肩贞”两处大穴。

  河朔双剑称雄两河,剑法上果然有很深的造诣,黑夜中认穴,居然不差毫厘,身法之快,也是迥异于一般武林人物的。

  剑光堪堪已达到仇独身上,就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刻里,仇独右掌所握的马鞭,“刷”地电也似的反卷了上去,鞭梢轻轻在汪一鹏的剑身上一搭,汪一鹏立刻觉得有一种奇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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