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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古龙合集-第3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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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许多枉死冤魂,只可惜当时我‘少林派’掌门人的法驾未曾亲至,否则也轮不到那老道头上--”

  柳鹤亭轻“哦”一声,陶纯纯轻笑一声,梅三思轻嘘一声,道:“到了一年之后,武林中人闻风而至少室嵩山的,不知凡几,有些固是志在真经,有的却只想看看热闹,还未到正日,便已满坑满谷地挤上了人。”

  他突又微微一笑,变了语声,轻松地笑道:“据说仅仅在那短短的几天之内,这些武林豪客之中,有的结交了许多朋友,有的化解了许多深仇,最妙的是,有些单身而去,或是跟随着父母的少男少女,还结成了不少的大好姻缘。”

  柳鹤亭却在心中暗自思忖:“凡事如有其利,必有其弊,这期间男女混杂,固然成就了不少美满姻缘,又焉知没有发生一些伤风败俗之事?”但口中却问道:“此次较技夺经之会,必定精彩热闹已极,只可惜吾生也晚,未能目睹。”不禁又叹息一声,似觉十分懊恼。

  哪知梅三思却“嘿嘿”地冷笑起来,一面道:“那次较技夺经盛会,虽然热闹,却半分也不精彩。到了会期那日,武林中有名有姓的人物,差不多全都来齐,却只单单少了一人!”语声微顿,再次冷笑一声:“此人便是那位保管神经的武当掌门,‘离情道长’。”

  柳鹤亭愣了一愣,梅三思冷笑着又道:“那时众人心里虽然着急,但还以为凭‘离情道长’的声名地位,绝不会做出不仁不义的事来,又过了一日,众人才真的惊怒起来,只是在那武术发源的圣地少室嵩山,还不敢太过喧嚷。”

  “第三日晚间,少室嵩山掌教座下的四大尊者,飞骑自‘武当’赶回,众人这才知道,那‘离情道长’为了这本真经,竟不惜犯下众怒,潜逃无踪。听到这个汛息后,就连一向修养功深的‘无相大师’,也不禁为之大怒,召集武林中各门各派的掌门、名手,一齐出动,去搜寻‘离情道长’之下落,于是在武林中一直享有盛誉的‘武当剑派’,从此声名也一落千丈。”

  柳鹤亭暗叹一声,意下十分惋惜,陶纯纯却含笑道:“天下之大,秘境之多,纵然出动所有武林高手,只怕也未能寻出那‘离情道长’的下落!”

  梅三思拍掌道:“一点不错,而且过了三五个月后,众人已觉不耐,有的还另有要事,于是搜寻的工作,便由火火炽炽而变得平平淡淡。冬去春来,秋残夏至,转瞬间便是天高气爽,露白风清的秋天,‘武当山’、‘真武岭武当上院’突地遍撒武林帖,邀集天下英雄,于八月中秋,到武当山去参与‘黄菊盛会’,而柬中具名的,赫然竟是‘离情道长’!”

  柳鹤亭不禁又为之一愣,要知武林中事,波谲云诡,此事一变至此,不但又大大出乎了柳鹤亭意料之外,就连当时的武林群豪,闻此讯启、,亦是群相失色,再无一人能猜得到这“离情道长”此举的真正用意。

  只听梅三思又道:“这帖子一发了出来,武林群豪,无论是谁,无论手边正有多么重要的事,无不立刻摒弃一切,赶到武当山去。据闻一时之间,由四面通往武当山的道路,竟俱都为之堵塞,沿途车马所带起的尘土,便连八月的秋风,都吹之不散,数目年来,江湖之中,竟再无一事有此轰动!”

  他说得音节锵然,柳鹤亭也听得耸然动容,只听他接着又自说道:“八月中秋片色分外明亮,映得‘解剑岩’上,飞激奔放,流入‘解剑池’中的泉水,都闪闪地发着银光,秋风明月之中,岩下池边的山地上,三五成群,或坐或站地聚满了腰边无佩剑的武林群豪,于是一向静寂的道教名山,自然也布满了未曾爆发的轻轻笑声,和已抑止住的窃窃私语。”

  语声微顿,浓眉一扬,立刻接着又道:“山巅处突地传下一声清澈的钟声,钟声余韵犹未断绝,四下的人声笑语,却已一齐停顿,‘解剑岩’头,一方旨碧的山石上,蓦然多了一个乌簪高髻、羽衣羽履的长髯道人,山风吹起他飘飘的衣袂,众人自下而上,一眼望来直觉他仿佛立时便要羽化登仙而去!”

  柳鹤亭干咳一声,接口道:“此人大约便是那武当掌教‘离情道长’了!”

  梅三思冷笑道:“不错,此人便是那声名狼藉,武林中人人欲得之而甘心的‘离情道长’,但不知怎地,岩下群豪,心中虽然俱都对他十分愤恨不齿,此刻却又偏偏被他的神态所慑。良久良久,四下较远的角落里,自有人稀落地发出几声表示轻蔑和不满的嘘声,哪知‘离情道长’却直如未闻,反而神态极其从容地朗声一笑,并且一面朗声说道:‘去岁嵩山之会,贫道因事远行,致令满座不欢,此实乃贫道一人之罪也,歉甚歉甚。’一面四下一揖,口中朗笑犹自未绝!”

  梅三思说到这里,突又冷笑一声,这种阴森的冷笑,发自平日如此豪迈的大汉口中,实在有些不甚相称。尤其他冷笑次数一多,令人听来,更觉刺耳,但是他却仍然一面冷笑,一面说道:“他以这三言两语,几声朗笑,便想解开群雄对他的愤恨不齿,自然绝不可能。他话声方了,岩下群豪轻蔑的嘘声,便立刻比方才加多了数倍,哪知他仍然行所无事,他朗笑着道:‘贫道自知罪孽深重,今日请各位到此间来,便是亟欲向各位……’这时台下便有一些人大声喝道:‘如何恕罪?’这‘离情道长’朗笑着又道:‘贫道在这数月之中,已将那‘天武神经’,亲笔抄录,一共抄了六六三十六份,乘此中秋佳节,贫道想将这六六三十六份‘天武神经’,赠给三十六位德高望重,武功高明的武林同道!’”

  柳鹤亭不禁为之一愣,事情一变再变,竟然到这种地步,自然更加出乎他意料之外,而此事的结果究竟如何,他自然更加无法推测,于是他开始了解,自己的江湖阅历,实在太浅!于是他自今而后,对许多他原本未曾注意的事,也开始增加了几分警惕!

  只听梅三思又道:“他此话一出,岩下群雄,立刻便又生出一阵骚动,这阵骚动之下,不知包含了多少惊异和猜疑,有些人甚至大声问出:‘真的么?’那离情道长朗笑道:‘贫道不打诳语!’他宽大的衣袖,向上一挥,解剑岩后,便一行走出七十二个紫衣道人来,两人一排,一人手中,拿着的是柄精光耀目离鞘长剑,一人手中,却托着一方玉匣,此刻众人心里自然知道,玉匣之中,盛的便是‘天武神经’!”

  陶纯纯秋波一转,缓缓道:“这些紫衣道人可就是‘武当剑派’中最富盛名的‘紫衣弟子’么?”

  梅三思颔首道:“不错,这些紫衣道人,便是武当山真武庙中的护法道人‘紫衣弟子’,那时武林群豪中纵然有些人要对这些玉匣中所盛的‘天武神经’生出抢夺之心,但见于这些在武当派中素称武功最高的紫衣弟子,也俱都不敢再下手了,离情道长便又朗声道:‘上面三十六个方匣之中,除了贫道手录的三十五本神经外,还有一本,乃是真迹,诸位如果不相信,互相对照一下,便知真假!’于是岩下群雄这才敛去疑惑之心,但却又不禁在心中猜测,不知这三十六本‘天武神经’,究竟是如何分配!

  陶纯纯徐徐道:“七大剑派的掌门,一人一本,其余二十九本,由当时在场的武林群豪,互相较技后,武功最高的二十九人所得……”

  梅三思又不禁满面惊讶地点了点头,还未答话,柳鹤亭已长长叹息一声,缓缓接口道:“这种人人垂涎的武家秘笈,仅仅一本,已经在武林中掀起风波,如今有了三十六本,岂非更要弄得天下大乱?”

  梅三思嘿嘿地冷笑一声,道:“他正如陶姑娘所说,将那三十六本‘天武神经’如此分配了之后,余下的二十九本‘天武神经’,立刻便引起了当时在场的千百个武林豪士的一场舍生忘死的大战!”

  柳鹤亭虽不想问,却又忍不住脱口问道:“结果如何?”

  梅三思仰天长叹一声,缓缓接着说道:“这一场残杀之后,自然有二十九人脱颖而出,取得了那二十九本离情道长手录的‘天武神经’,至于这二十九个人的姓名,对我说这故事的人未曾告诉我,我也无法告诉你。总之这二十九人俱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然而他们的成功,却是建筑在他人的鲜血与尸骨上!”

  风动树影,日升更高,梅三思滔滔不绝,一直说了一个时辰,才将那“天武神经”的来历说出。

  柳鹤亭一直凝神静听,但直到此刻为止,这“天武神经”中究竟有何秘密,为何武林中人虽知这本神经所载武学妙到毫颠,却无一人敢练?这些疑团,柳鹤亭犹自无法释然!

  他目光一转,见到陶纯纯、梅三思两人,似乎都要说话,便自连忙抢先说道:“梅兄,你说了半天,我却仍然丝毫不懂!”

  梅三思浓眉一扬,手捋虬髯,张目问道:“你不懂什么?难道说得还不够清楚?我几乎将人家告诉我的一切,每一字每一句都说了出来!”

  柳鹤亭却微微一笑,含笑说道:“梅兄你所说的故事,的确极其精彩动听,但这本‘天武神经’内所载的练功心法那般高妙,武林中却无人敢练,这其中的原因,我想来想去也无法明了,莫非是那离情道长早已将真的神经毁了去,而在练功心法的要紧之处,随意删改了多少地方,是以那三十六人,人人都着了他的道儿,而后人见了他们的前车之鉴,便也无人敢去一试了?”

  梅三思哈哈一笑,道:“你的话说得有些对,也有些不对。那三十五本手抄的‘天武神经’,字字句句,的确俱都和真本上的一模一样,但拿到这‘天武神经’的三十六人,不到数年时光,有的突然失踪,有的不知下落,有的却死在武功比其为弱的仇人手亡,这原因为的什么,起先自然无人知道,但后来大家终于知道,练了这本武学秘笈中所载武功的人,为何俱都有如此悲惨的结果。”

  柳鹤亭双目一张,诧声问道:“为什么?”

  梅三思叹息着摇了摇头,缓缓道:“这原因说来几乎令人难以置信--”突地一声惊呼:“陶姑娘,你怎地了?你怎地了?”

  柳鹤亭心中一惊,转目望去,只见一直巧笑嫣然的陶纯纯,此刻玉容惨变,柳眉深皱,满面苍白,目光中更充满了无法描摹的痛苦之色!

  一双玉掌,捧在心边,嘴唇动了两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纤柔而窈窕的身形,已虚弱地倒在地上!

  强烈的日光,映得她身上的罗衫,鲜红如血,也映得她清丽的面容,苍白如死。柳鹤亭乍睹此变,被惊得呆了一呆,方自大喝一声,扑上前去,口中不断惶急而惊惧地轻轻呼道:“纯纯醒来,纯纯,你看我一眼……纯纯,你怎么样了……你……难道……难道……”

  他一声接着一声呼喊着,平日那般镇静而理智的柳鹤亭,此刻却全然没有了主意,他抱着她的身躯,推拿着她的穴道,但他用尽了所有急救的方法,也无法使她苍白的面容透出一丝血色。

  他只觉她平日坚实、细致、美丽、光滑,触之有如莹玉,望之亦如莹玉般的肌肤,此刻竟变得异样地柔软而松弛,她所有的青春活力,内功修为,在这刹那之间,竟像已一齐自她身上神奇地消失了!

  一阵不可形容地悚栗与震惊,有如一道闪电般,重重击在柳鹤亭身上。他再也想不出她为何会突地这样,只好轻轻抱起了她的娇躯,急遽地向他们洞房走去,谨慎地将她放在那柔软华丽的牙床之上,只见陶纯纯紧闭着的眼睛,虚弱地睁开丁一线!

  柳鹤亭大喜之下,连忙问道:“纯纯,你好些了么?告诉我……”

  却见她方自睁开的眼睛,又沉重地合了起来,玲珑而苍白的嘴唇,仅动了两动,模糊地吐出几个字音:“不……要……离……开……我……”

  柳鹤亭连连点头,连连拭汗,连连说道:“是是,我不会离开你的……”

  活声未了,双目之中,已有一片惶急的泪光,自眼中泛起!

  胸无城府,无所顾忌的梅三思,笔直地闯入洞房中来,站在柳鹤亭身后,望着翠榻上的陶纯纯,呆呆地出了半天神,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也练过‘天武神经’上的武功么?……”

  柳鹤亭霍然转过身来,一把捉住他的肩头,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梅三思浓眉深皱,长叹着缓缓道:“凡是练过‘天武神经’上武功的人,一年之中,总会有三四次,会突地散去全身武功,那情况正和陶纯纯此刻一样……”

  柳鹤亭双目一张,还未答话,梅三思接着又道:“那些练过‘天武神经’的武林豪士,之所以会突然失踪,突然不知下落,或者被武功原本不如他们的人杀死,便是因为这三四次散功的日子,俱是突然而来,不但事先没有一丝先兆,而且散功时间的长短也没有一定,最可怕的是,散功之际,稍一不慎,便要走火入魔,更可怕的是,凡是练了‘天武神经’的人,终生不得停顿,非得一辈子练下去不可!”

  他语声微顿,歇了口气,立刻接着又说道:“后来武林中人才知道,那些突然失踪的人,定是练了‘天武神经’后,发觉了这种可怕的变化,便不得不觅一深山古洞,苦苦修练。那些会被原本武功不如他们的仇家杀死的人,也必定是因为他们动手之际,突然散了功,这种情况要一直延续四十年之久,才能将‘天武神经’练成,武林群豪,虽然羡慕‘天武神经’上精妙的武功秘技,却无一人,再敢冒这个险来练它!除了一些非常非常奇特的人!”

  柳鹤亭呆滞地转动了一下目光,望了望犹自昏迷着的陶纯纯,他心里此刻在想着什么?梅三思皱眉又道:“那离情道长练了‘天武神经’,发觉了这种可怕的变化后,他自己寻不出解释,是以便将神经抄了三十五份,分给三十五个武功最高的武林高手,让他们一同来练,看看他们练过‘天武神经’后,是不是也会生出这种可怕的变化,看看这些人中,有没有人能对这种变化,寻出解救之法。他用心虽然奸恶,但是他还是失望了,武林中直到此刻为止,还没有人能对此事加以补救,只有一直苦练四十年,但是--唉!人生共有多少岁月,又有谁能熬过这四十年的惊吓与痛苦?”

  梅三思浓眉微微一扬,望了望陶纯纯苍白的面容,接口又道:“是以当时武林七大门派的掌门人,临终之际,留给弟子的遗言,竟不约而同地俱是:切切不可去练那‘天武神经’。而此后许多年轻武士也常常会在一些名山大泽的幽窟古洞里,发现一些已经腐烂了的尸身或枯骨,死状都十分丑恶,显见是临死时十分痛苦,而在那些尸身或枯骨旁的地上或石壁上,也有着一些他们留下的遗言字句,却竟也是:‘切切不可再练天武神经!’”

  他长长地叹息一声,缓缓接着说道:“那些尸身和枯骨,自然也就是在武当山解剑岩下,以武功夺得手抄的‘天武神经’后,便突然失踪的武林前辈。但饶是这样,武林中人对这‘天武神经’,却犹未死心,为了那些手抄的神经,仍有不少人在舍生忘死地争夺,直到廿年后,少林寺藏经阁的首座大师‘天軎上人’,将‘天武神经’木刻墨印,印了数千本之多,随缘分赠给天下武林中人,这本在武林中引起了无数争端凶杀的‘天武神经’,才变成世间一件不成秘密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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