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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古龙合集-第4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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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倜听见夏芸逃去,又惊又喜,喜的是她居然没有吃到任何苦头,惊的却是怕她又被四仪剑客追到手,但是他表面上仍在矜持着,极力地使自己的情感,不露出一分到表面上来。

  妙一真人对这两个年轻高手仿佛甚加青睐,殷殷垂嘱,问及两人的师承,他又道:“飘然老前辈我在二十几岁,云游四海时,见过他老人家一面,一别数十年,不知他老人家怎样了?”

  熊倜泣然道:“家师已仙去了。”

  妙一真人叹息道:“令师人上之人,淹留人间百数十年,终于仙去了,想来世人营营名利,又是为着何来呢!”

  熊倜及尚未明两人,在精舍里逗留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告辞出来。

  妙一真人送到门口,笑道:“两位小友,他日有暇,不妨再来一晤,贫道和两位虽然匆匆一面,但却可看出两位必非池中之物。”

  他们又谦谢着,随着飞鹤道人走出园子,偌大的玄真观,静悄悄的没有丝毫人声,熊倜暗自感叹:“世事的确每难预料,你预料中的凶险,往往却是安详,而你所没有预料得到的,往往却又是极大的凶险,人算又怎敌得过天算?”

  飞鹤道人一路相随,走出玄真观,熊倜脑海中混混沌沌,都是夏芸的影子:“她此刻在哪里呢?”他内心不断想着。

  隆隆的水声传来,他们又快到解剑泉了,飞鹤道人笑道:“解剑泉一到,便是贫道和两位分手的时刻了,但望二位前途珍重。”

  转过一道山弯,解剑泉便已在望,飞鹤道人突然惊呼了一声,双脚顿处,身形掠起三丈余高,嗖地朝解剑池旁的巨石奔去。

  熊倜也是一惊,他看到先前守着自己那柄剑的二个年轻道人,都卧倒在地上,来不及招呼尚未明,也掠了过去。

  果然,那二个年轻道人像是被人点了穴道,晕迷着倒在地上。

  飞鹤道人略一查看,便知道他二人此刻所被点的,一是背心的“阳关”穴,一是脑后的“玉枕”穴,遂伸手一拍一捏。

  哪知道那年轻道人动也不动,飞鹤大惊:“怎地连我这解穴手法都不能解开此人所点的穴道,但是武林各门各派中,我尚未听说有我不能解的穴道,此人敢到武当山上撒野,又是谁?”

  熊倜掠到身后,看到自己的宝剑连影子都没有了,再试着去解那两个道人所点的穴道,才知道这点穴之人所用的手法,竟不是天下武林中任何一个宗派所有。

  空山寂寂,水声淙淙,除了这两个年轻的道人之外,谁也无法说出这事的真相,但是这两个年轻道人穴道被点,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已经形如废人,又怎能自他们口中问得真相。

  飞鹤子见到自己曾经夸下口替人家保存的剑,现在无影无踪,自己的两个师侄,也被制住。

  最难堪的是点住这两个师侄的点穴手法,竟不是自己能解得开的。

  熊倜此刻的心境,更是懊恼万分,他大意之下,失去了倚天剑,那是完全咎在自己。现在贯日剑的失去,却是他自己没有半点责任的。

  飞鹤子向熊倜抱拳说道:“贫道实在没有想到,会有这种事在武当山上发生,看来江湖上未将武当派看在眼里的,大有人在,贫道除了对阁下深致歉意外,别无话说。”

  熊倜暗哼一声,忖道:“你深致歉意,又有何用。”冷冷地望着他,也不说话。

  飞鹤子目光四转,熊倜心中的不满,他已经觉察到了。

  这种无言的不满,甚至其中还带着些轻蔑,飞鹤子不禁也微微作色,道:“等到我这两个不成材的师侄血脉活转的时候,贫道只要一知道夺剑人的来历去路,无论如何,也会将阁下的剑取回。”他语声也变得有些不客气了,“三个月之内,贫道若不能夺回此剑,那么……”

  他话声尚未说完,突地传来几声极清朗的锣声,在深山之中,声音传出老远。

  这锣声对熊倜来说,并不是生疏的,他心中一动,暗忖: “难道这‘贯日剑’也落到他的手上?”转念又忖道:“他迢迢千里,跑到武当山来,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他真要吞并各派,独尊武林吗?”

  飞鹤子虽然被这锣声打断了正在说的话,可是他并不知道这锣声的来历,望到熊倜脸上惊疑之色,暗忖:“这锣声又有什么古怪?”遂也不禁转过头去,望着这锣声传来的方向。

  尚未明虽然以前并没有亲耳听见过这奇异的锣声,但是他江湖阅历较丰,眼皮又杂,仿佛忆起这锣声的来历。

  于是他转脸向熊倜悄悄地说道:“大哥,这是不是就是天阴教?”

  熊倜一摆手,点了点头,目光瞬也不瞬地望着那条向山下蜿蜒而上的山路。“锣声响过,他也该出现了吧!”他在警戒着。

  飞鹤子却接着尚未明的话问道:“天阴教?”

  但是他也察觉到事情的蹊跷,探手入怀,取出一粒石子,一扬手,向池边的一株树上打出。

  石子击中树叶或树枝,应该发出“吧”的一声。

  哪知石子飞到树上后,竟然“当”地发出一声巨响,声音清越而悠长,比锣声传得更远。

  熊倜及尚未明,惊异地朝那棵树上望去,随即了然。

  原来那株树的桠枝之间,挂着一个铜钟,石子击在钟上,自然会发出那种清越而悠长的声音。

  “想来这就是武当山的传警之法了。”

  就在这一声钟响之后,山路上又传来三声锣响,声音比起上一次更显得清朗,想是发声之处已较上次近了些。

  熊倜皱眉道:“果然来了。恐怕夺剑之人,就是此人。”

  飞鹤子道:“谁?”

  熊倜剑眉一轩,朝山道上一指,飞鹤子凝神望去,山道上缓缓走出人来。

  那是四个穿着黑色长衫的中年汉子,步履矫健,目光如鹰,显见武功都已有很深的根基。

  再朝后望去,是四个白罗衣裙的中年美妇。

  这八个人俱都笑颜从容,像是游山玩景而来,飞鹤子心中大疑:“这些人是何来路?”

  熊倜一眼望去,见前面那四个黑衣汉子内,竟有吴钩剑龚天杰在,方自一皱眉,眼光动处,看到一人向自己点头微笑。

  于是他定睛一看,脸上的颜色变得更厉害了。

  原来那向他点头微笑的人,竟是粉面苏秦王智逑。

  于是他也远远一抱拳。

  飞鹤子疑云更重:“原来他们竟是认得的,但是他为何又说夺剑的就是这些人?”

  此中的真相,他丝毫不明了,就是铁胆尚未明,又何尝不在奇怪。

  这男女八个人一走出来,就像是漫不经心地,分散在四周。

  接着,山路上大踏步走来一个黑衫老人,尚未明骇然忖道:“此人的功力好深。”

  原来那老者每一举步,山路上竟然留下一个很深的脚印。

  熊倜微一思忆,也自想起此人就是那日在泰山绝顶上,以极快的手法,点中生死判汤孝宏等人穴道的黑煞魔掌尚文斌。

  他心里也不免有些怔然不定,方自转着该怎样应付的念头。

  突地眼前仿佛一亮,山路上转出一双绝美的少年男女,他依稀觉得很面熟,再一细想,目射奇光,恍然悟道:“原来是他两人。”

  飞鹤子及尚未明,也被这一双少年男女吸引住了目光,方自暗里称赞着这一双少年男女的风采,山路上又转出两顶山轿来。

  这两顶山轿,形状和普通的爬山虎差不多,但是抬轿子的人,却和普通的人大不相同,原来这抬轿的轿夫,竟是两男两女。

  再往轿上一看,熊倜不禁更是变色。

  尚未明一拉熊倜的衣襟,低声道:“果然就是这个小子夺的剑。”

  流水依然,群山仍旧,山水并未因这些人的到来而有丝毫改变,依然是静寂的。

  但是熊倜、尚未明,以及飞鹤子此刻的心境,却在极强烈地激荡着。

  虽然每个人心中所想的并不相同。

  “这两个男女是谁,看来气派这么大,这男的手里拿着的剑,光芒灿然,像是柄宝剑,不知道是否就是熊倜那柄,此人竟敢在武当山解剑池边夺剑,而又从容地走回来,武功必定不弱,江湖中又有谁敢这么藐视我武当派呢?”

  飞鹤子虽然未听到过天阴教的名头,但是他仍然并未在意,他久居深山,对武林中的事知道的并不多,是以就算是见了这一阵仗,也没有想到这山轿上坐着的一双男女,就是使武林中人闻而色变,山东太行山天阴教的教主,战璧君焦异行夫妇。

  “这山轿上坐着的,想必就是天阴教主夫妇了,若非我亲见,我真难相信天阴教主竟是个这么年轻的书生。”

  尚未明虽然已经猜到这就是天阴教主夫妇,可是心中仍然有一份怀疑。

  这怀疑是合理的,若是你发觉一个令武林中那么多在刀口舐饭吃的朋友一听了就头皮发胀的角色,竟是一个这么样的人物的时候,你也会有和他一样的感觉,认为这几乎有些不可能。

  只有熊倜的想法是肯定的:“这天阴教主夫妇,几年来非但没有显得老,还好像年轻了些,看来他们的内功造诣的确很深。”他看到焦异行手中抚着的长剑,脸色阴沉如铁。

  战璧君面如银丹,明眸善睐,依旧貌美如花,也依旧是未语先笑,带着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道:“喂,你看人家武当山风景多好,不像咱们山上,不是光秃秃地没有树,就是生些难看死了的小树。”

  焦异行轻轻地摸着手中的剑,像是对这柄剑喜爱已极,听了战璧君的话,朗然一声长笑。

  这笑声超越了松涛声、虫鸣声、流水声,在四野飘荡着。

  山轿停下,他跨下轿子来,行动和任何一个普通人毫无二致。

  他伸手一搀,战璧君抚着他的手,袅袅婷婷走了下来。

  熊倜望着他们气态之从容,而公然将自己的剑拿在手上,一时倒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怎么启口。

  焦异行谨慎地将剑插入鞘里,他的目光一横,恰巧和熊倜的目光相对。

  但是他并没有露出任何表情来,微微招了招手,那两绝美的少年男女便走了过去。

  他嘴皮动了动,声音低得只有对面的人才听得见,然后他伸手入怀,掏出一张烫金名帖,交给那一双绝美的少年男女。

  熊倜见了他一番做作,倒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暗暗寻思:“他巴巴地跑到武当来,难道只是为了投帖拜访吗?”

  这时那一双绝美的少年男女已走了过来,在经过熊倜身前的时候,那俊美的少年竟然朝熊倜微微一笑,低声说了句:“别来无恙。”熊倜一愕,那少年已自擦过身侧,走向后面的飞鹤子。

  那俊美的少年望着那少女相视一笑,朗声说道:“山西天阴教司礼坛护法黑衣摩勒白景祥,白衣龙女叶清清,奉教主之命,投帖拜山。”说着他将那烫金名帖高举过顶,交向飞鹤子。

  黑衣摩勒又道:“就烦道长通报贵派掌教,就说天阴教主有事求见。”那白衣龙女接口笑道:“还望贵派掌教真人,拨冗一见。”

  飞鹤子整容道:“贵客远来,请在此稍候,贫道这就去通报掌教师尊。”

  尚未明冷然道:“这位敢情就是名传四海的天阴教焦教主了。”

  焦异行道:“不敢。”

  “兄弟久闻焦教主的大名,真可以说得上如雷贯耳。”尚未明哼了一声,说道:“今日一见,哈,哈,却也不过如此。”

  他此话一出,在场众人莫不大吃一惊,须知天阴教在今日武林中,真可以说得上是声威赫赫,从来没有人敢一捋虎须,此时见一个年轻人竟然敢当着教主的面说出这样轻蔑的话,焉有不惊奇之理。

  焦异行自是大怒,但他摆着一派宗主的身份,故意做出不屑的样子,敞声一笑,道:“这位朋友嘴上还是留些神的好。”

  尚未明何尝不知道自己已经身在危境,他全神戒备着,眼角微斜,看见那功力深厚的黑衫老者,正满脸煞气地朝自己走了过来,两道眼光,像刀一样地盯在自己身上,走得虽然不快,但声势煞是惊人。

  其余的天阴教众,也正以一种幸灾乐祸的眼光看着自己,仿佛自己的一切,都已悬在那黑衫老者的掌下似的。

  空气骤然紧张了起来,尚未明却漫不在意地哈哈一笑。

  他胆气实有过人之处,否则当年怎敢孤身一人,闯入两河绿林道的群雄之会。

  他眼角甚至再也不向那黑衫老者飘一眼,眼光中带着些冷笑,朝焦异行道:“兄弟虽然只是个江湖上的无名小卒,但是却也不敢忘却江湖中的道义,更不敢做出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焦异行面孔一板,凛然说道:“朋友说话可要放清楚些。”

  尚未明的目光毫不退缩地仍瞪在他脸上,道:“兄弟倒想说清楚些,只怕说清楚了,阁下……”他冷笑连连,自己顿住了话。

  那黑衫老者此时已走到他身侧,阴笑道:“只怕阁下以后再也无法说话了。”语声方落双掌齐出,风声虎虎,直击尚未明的胁下。

  尚未明虽然做出漫不在意的样子,可是他心中哪里有半点松懈。

  黑衫老者的双掌堪堪击到他的胁下,他猛一错步,身形向后滑开了尺许,在黑衫老者的双掌方自遽空的那一刹那,右手五指环扣,疾地去锁那黑衫老者的脉门,左掌向外反削,突又变了个方向,拇指外伸,竟然以拇指点向黑衫老者腰下的“笑腰穴”。

  他非但避招避得恰到好处,这扣脉、反削、点穴,一招三式,不但出手如风,招式更是诡异已极。

  那黑衫老者正是天阴教里,掌龙爪坛的坛主,江湖上早已闻名的黑煞魔掌尚文斌。

  尚未明这一招的运用,实在远出那黑煞魔掌的意料之外。

  但他究竟是不同凡响的人物,左掌猛地划了个半圈,竟以“金丝剪”的手法去反剪尚未明的手腕。 

  右肘一沉,撞向铁胆尚未明左臂臂弯的“曲池穴”。

  两人这一交手,在快如电光火石的一刻里,便已各各发出数招,尚未明闷哼一声,双臂向内圈了回来,猛地吐气开声,脚下又一换步,双掌齐发,击向尚文斌的前胸。

  他这一招完全是以硬搏硬,丝毫没有将对方那种惊人的内力放在心上。

  黑煞魔掌一冷笑,双掌也自推出。

  就在这一刻里,每个人心里都泛起一个念头:“这小子竟然敢和以黑煞掌力称雄武林的黑煞魔掌较量掌力,真是找死。”

  只有熊倜仍然安详地站着,他和尚未明对过两掌,知道尚未明的掌力,并不在自己之下,黑煞魔掌虽然威名赫赫,内力惊人,但是自己自忖功力,也不惧他,那么以此类推,尚未明当然也不会吃亏。

  但是他对尚未明的这一番举动,并不十分赞成。

  因为他心中所盘算着的是:将这次“贯日剑”被夺的责任,全放在武当派身上。

  这并非他怕事,而是有好几种的理由,使他有这种想法。

  第一,他认为这件事的发生,武当派本应负起全责,自己又何苦多费力气,何况他在将自己和对方的实力估计过之后,知道若然动手,吃亏的必是自己这方,他临事一多,自然将事情的利害分析得较为清楚。

  其次,他也想到自己在武当山总算是客,就是照江湖道的规矩,也不应该在武当山上和人动手。

  他虽然不免将对方的实力估得高了些,但这是他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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