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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0章

古龙合集-第5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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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大姑看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笑得更是起劲。她也是个永远不会将感情露在面上的人,她所有的心思,都藏在笑容里了,此刻别人见到她面上的笑容,谁也不会想到这船上已发生了这许多麻烦的事。

  只听她娇笑着又道:“老爷子,你倒是上不上来呀?”

  霹雳火胸膛起伏,终于大吼一声:道:“你怎么不是男子?你若是男子,嘿嘿,嘿嘿……”

  花大姑笑道:“对不起,只恨我娘生我下来,就是一个女孩子,要返回去都来不及了。”

  霹雳火怒喝道:“但你若将海大少害了,老夫还是……”

  花大姑道:“哎哟!天杀星名满江湖,武功比我姐妹强得多了,我姐妹怎么能害死他,何况……”

  她回眸而浅笑,接口道:“他那样雄赳赳、气昂昂的一条男子汉,我们喜欢还来不及哩,怎么舍得害他?”

  霹雳火道:“他明明来了,怎会突然不见?”

  花大姑道:“哎唷!老爷子你这话说得奇怪了,他堂堂个大男人,又不是小孩子,我又不是他妈,他哪里去了,我怎么知道?老爷子,我看你不要找他了,还是上来歇歇吧!你也不是他爹,何必苦苦找他?”她哎呀、哎哟、哎唷地说得滔滔不绝,真把霹雳火说得愣住了,想来想去,倒觉她这话倒真有几分不错。

  只见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又点点头,喃喃自语道:“是了,只怕他另去了别处,也未可知。这些女子和他素无冤仇,何必害他。”

  花大姑道:“老爷子这话就对了,你倒上不上来呀?”

  霹雳火道:“不用了,老夫还是要去找海大少,他……”突然大喝一声,戟指道:“那不是他么?”

  花大姑吃了一惊,随着他手指转身望去——自霹雳火来到这里,也不过只有几句话的功夫,而船门前站着的一条高大人影,竟然真的是海大少。那已被花大姑点了身上三处穴道的海大少,他左手叉腰,右掌中竟还倒提着一个人的身体,目中所暴射的愤怒火光,足以烧毁任何敌人的胆量。

  霹雳火哪里还忍耐得住,暴喝一声,跃上了船头。他立足的轻舟,竟被他身子的后挫之力,震得摇晃着向后荡出,那舟子也险些被震得落下船去,面色骇得煞白。

  只听霹雳火大喝道:“海兄弟,你没事么?”

  海大少突然仰天狂笑起来,笑道:“有什么事?”

  霹雳火道:“没事就好了,兄弟,咱们走吧!”

  海大少笑声突顿,厉声道:“先等俺算算账再走。”

  花大姑轻轻笑道:“你要找我算账还不容易?但你也该让我知道,到底是谁将你救出来的呀!”

  她此刻面上虽仍带着笑容,但笑容却已十分勉强,只因她亲手点了海大少的穴道,将海大少关在下舱的密室里,她实在想不出有谁能救得出他。

  只听海大少厉声笑道:“你要见他还不容易!”

  花大姑微微变色道:“此人在哪里?”

  海大少突然闪身走过一边,让出了舱门,道:“就在舱里。”

  花大姑身子轻轻一震,面色更是煞白,过了半晌,才强笑道:“好,让我瞧瞧他到底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语声中她已婀娜走向船舱。

  但海大少却又横身挡住了她的去路,厉叱道:“且慢。”

  花大姑轻叹一声,仰面望向他,柔声道:“你难道真的已忘记了你我的往事,真要找我算今日的账么?”

  海大少面色铁青,冷冷地望着她。

  花大姑眼帘微垂,幽幽叹道:“今日已不知有多少人存心要毁我了,你不帮着我,也不该帮着他们呀!”

  海大少虽仍不发一言,但冰冷的面容,已开始融化。

  她以长长的睫毛,掩盖着目中的光芒,轻叹着接道:“无论如何,你我总有多日交情,多年来……唉,你纵要算账,又何必急在今天?”

  海大少突地大喝一声:“好!但日后若是……”



  第二十一回 慈爱让鬼母

  花大姑眼波微闪,幽幽道:“来日方长,只要我今日不死,日后总会让你平过这口气来的。”

  海大少右掌一扬,将掌中所提之人举到花大姑面前,厉声道:“但这厮出卖了俺,俺今日却要将他带走。”

  花大姑叹道:“你要带就带去吧!”

  海大少道:“走!”说罢,与霹雳火两人走到船头跃下轻舟,这时便可看出这名满天下的侠盗天杀星,轻功果然惊人。他如此魁伟的身躯跃在轻舟上,轻舟竞似丝毫未动。

  霹雳火摇头笑道:“兄弟,看来你也和我一样,吃软不吃硬的脾气,死也改不了,被人两句话就请下来了。”

  海大少苦笑道:“你可知道她是谁?”

  霹雳火道:“她不是‘横江女王蜂’的大姐么?这妞儿软硬功夫都不错,老夫实在也拿她没有办法。”

  海大少长叹道:“她今日虽是蜂女之首,但昔日……唉!”

  霹雳火道:“昔日怎的了?”

  海大少“砰”的将掌中所提之人摔在船上,双目之中,光芒闪动,咬牙道:“昔日她乃是俺的妻子。”

  霹雳火目定口呆,讷讷道:“她……她……”

  海大少仰首苍天,缓缓道:“俺终年飘游四海,她……唉!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还提她作甚。”两人一齐垂下头去,心情俱都不堪沉闷。

  这时,这轻舟的小舱中,突然又有呻吟之声传出。

  那边船上的花大姑,亦自深深吸了口气,步入船舱。有几个蜂女已看出情势不妙,紧紧跟在她身后。水灵光犹在啜泣,易冰梅、易清菊犹在焦急,那杨八妹也犹在水中搜寻,只是不时出水来换口气。而花大姑却已掀帘而入。她一脚跨入船舱,只见船中的灯光,已熄了九盏,只剩下一盏孤灯,发着凄惨的黄光。但她目光转处,却看不到人影。

  她不觉呆了一呆:“莫非海大少骗我了?”

  思念还未转完,突听身后传来一种阴侧恻、冷森森、不带半分情感的语声,道:“在这里。”花大姑大惊之下,霍然转身。

  只见舱门紧边,一把巨大的红木椅上,端坐着一条人影,身子没有丝毫动弹,在凄惨的灯光下,看来仿如石壁魔像。他双手扶着椅背,宽大的长袖,两旁垂落在地上。他面上轮廓分明,双眉如剑,眼眶处却是一片空洞,既没有闪烁的目光,也没有转动的眼波。但这张面容却是出奇的冷静,仿佛这人的心肠俱是寒冰。他长发披散在双肩,更加深了他神秘的魅力。在他身后,却伶仃仃地卓立着一个女子身影,苍白的面容,纤柔的身躯,美丽的笑容,幽惚的目光……。

  她正是被蜂女们自水中捞起,关在舱中的冷青萍。

  就连花大姑也被惊得呆了半晌,才恢复那惊人的活动力。

  她故意装作对那神秘的披发人不加理睬的模样,却向冷青萍笑道:“妹子,你醒来了么,身子可还舒服?”

  冷青萍呆了一呆,竟未想到她还会如此温柔地对待自己,嘴皮动了动,却仍未说出话。

  花大姑轻叹道:“你虽不该对姐姐我如此无情,但姐姐我还是关心你的。唉!你也该多加件衣衫呀!这样湿淋淋的岂非要冻坏身子?”她轻步走了过去,目光还是不去瞧那披发人,口中却轻笑道:“你看,我只顾关心你,却忘了你这里还有位朋友。”她回眸一笑,接道:“说真的,你这位朋友到底是谁呀?也该给姐姐介绍才是呀!”

  冷青萍讷讷道:“这位不……不是我的朋友。”她究竟年轻,究竟心软,不但已被花大姑说得毫无愤怒火气,竟还将花大姑这狡黠的手段当做真心的问话。

  花大姑双目一展,仿佛甚为惊奇,道:“噢!他不是你的朋友。那么他为何会坐在我的船舱里?”

  冷青萍轻轻摇头,以目示意,仿佛叫她不要说了。

  花大姑却只作未见,接道:“朋友既是不请自人,不知有何贵干?可以对我这做主人的说说么?”

  披发人端坐不动,齿缝间冷冷吐出几个字:“在下艾天蝠。”仿佛只要“艾天蝠”三个字,就足以代表一切。

  花大姑身子果然微微一震,她还未说话,舱外已突地响起了尖尖的痛哭之声,是水灵光的声音,痛哭着道:“真找不着么?”

  接着,是杨八妹急促而喘着气的声音,道:“找不着了,但……他若真的淹死了,尸身该浮起才是呀!”

  又听得水灵光恸哭道:“铁中棠……中棠……你死得好苦……”

  冷青萍面色大变,身子也剧烈地震颤起来,踉跄后退几步,“砰”的撞在身后的壁上。花大姑也有些吃惊,抬目望处,只觉眼前一花,便已失去了艾天蝠的身影,只有舱门垂帘,犹在不住波动。冷青萍以肘支起身子,也飞一般冲了出去。

  花大姑走到垂帘前,突又顿住脚步,皱眉沉思了半晌,霍然转身,快步走到左面的角落中。船舱四侧,俱有垂帘,她掀开垂帘,伸手一探,舱壁上便现出一个三寸见方的空洞,洞上却嵌着块水晶,自水晶中望出去,景物不但清晰,而且放大了许多。

  只见冷青萍、水灵光、易冰梅、易清菊,俱已被艾天蝠挡在身后,那边杨八妹却挺着水淋淋的身子,站在蜂女们之前。他们似在争论,却不知在说什么。远处江面上,却似又现出了几点筏影。

  花大姑轻叹一声,喃喃自语道:“人道‘九子鬼母’的势力谁也不能轻视,我此刻总算相信了。”她狠狠一跺足,奔向舱后,奔人下舱,转过回廊,到了她自己的秘舱,只见那坚固的舱门竟已被人用掌击散。她心头又自一震,切齿道:“艾天蝠,你好狠的掌力。”转目望去,舱中只是被褥零乱,其他的俱都无恙。

  她嘴角泛起些笑容,奋力推开被褥零乱的雕花床,在床下舱皮上又自轻轻一推,便现出个三尺见方的秘窟。秘窟中堆放着几只麻袋,麻袋中隐隐有宝光闪动。她扯下床单,将麻袋全都包起,美丽的面容上,已看不到常带的媚笑,却充满了狠毒之色。但是她还是不禁迟疑了半晌,方自狠狠咬了咬牙,跺了跺足,又在那秘窟底板上轻轻一推。只听“哗”的一声轻响,浊黄色的江水,涌泉般激射而入,眨眼便已将秘窟淹没,片刻间便将淹没船舱。

  花大姑轻轻道:“姐妹们别了,船儿船儿,别了。”猛然拧转身子,提起包袱,飞掠而出。她轻掠至那厨房中,也自冷青萍放出铁中棠的出口掠出,毫不迟疑地跃入江水中。抬首望去,香舟已将沉没,她身形竟在湍激的河流中潜水而去,那精熟的水性,望之当真有如游鱼一般。

  这时,已有四只制作得极为精巧的皮筏,自浊流中顺流而下,来势快逾奔马,眨眼间便来到近前。当先一只皮筏上,立着四人。一个便是那跛足童子,此刻他头发已被烧得有一半焦了,咬牙切齿,满面俱是愤怒怨毒之色。另一人长发披散,也被烧得焦黄,面上苍白,木无表情,怀中抱着婴儿,在风中不住咳嗽。她正是伤势尚未痊愈的冷青霜。

  她身后并肩立着两个容光绝代的锦衣少女,不住俯下身去探问,似乎颇为关心冷青霜的伤势。后面一只皮筏上,却放着轻巧的藤椅。

  藤椅上端坐着个翠衣碧钗的老妇人,正是那隐居已有多年,近日却屡现江湖的“九子鬼母”。她身后也并肩立着两个锦衣少女,一人手持拂尘,一人手捧玉盏。筏身摇荡,但她们却稳如泰山。

  船上众人,谁也没有察觉出船身已在渐渐沉没,却都已发现这两只皮筏如飞而来。易冰梅长长透了口气,道:“好了,师傅来了。”话声未了,只见“九子鬼母”袍袖微拂,身子已凌空飞起三丈,连人带椅俱都掠上了船头。

  蜂女们悚然色变,冷青萍目光转处,惨呼一声:“姐姐。”狂奔到船舷,微一迟疑,终于掠上了皮筏。

  冷青霜自也惨然变色,颤声道:“妹子,你……你……”她姐妹两人,此番虽能重逢,却已宛如隔世。

  两人对面流涕,也不知此番能再相遇,究竟是真是幻,心中都只觉有千言万语要待叙说,口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锦衣少女们亦白黯然垂首,不忍再看。

  那跛足童子却大喝一声,掠到易冰梅身旁,悄悄拉了拉她衣袖,问道:“人呢?”

  易冰梅黯然叹息:“铁公子已自投落水,连尸身都……都……”侧目瞧了水灵光一眼,黯然住口不语。

  跛足童子一震,呆了半晌,又问道:“那害人的恶徒呢?”

  易清菊摇了摇头,道:“我心乱得很,没有瞧见。”

  易冰梅却接口道:“只怕已被海大少带走了。”

  跛足童子又呆了呆,狠狠顿足道:“这算什么?你们两人办事,简直办得太糟糕了。”

  易清菊怒道:“若换了你,只怕更糟。”

  易冰梅冷冷道:“若不是你们胡作非为,怎会有此事?”跛足童子张口结舌,不敢再说话了。

  那边“九子鬼母”端坐在蜂女们面前,面寒如铁。她不愿与这些蜂女说话,只等着她们的大姐到来。只见李二姐自舱中飞奔而出,惶声道:“大姐她……她竟已走了,这艘船……这艘船……”

  蜂女们齐地变色问道:“这艘船怎的了?”

  李二姐满心惶乱,也顾不得还有外人在旁,急迫地喘了几口气,接道:“大姐她不但将我们历年的积蓄全部偷跑,而且还拔开底栓,要将这艘船毁了。”

  蜂女们齐地面色大变,“九子鬼母”师徒们此刻也察觉出船身的倾斜,跛足童子打掌呼道:“妙极妙极,船要沉了。”

  “九子鬼母”面色阴沉,缓缓道:“老身不到怒极,决不逼人太甚,更从来不愿打落水之狗,但……”她阴沉的目光中,突地射出逼人光芒,“但你等已冒犯本门,今日若要走,好歹也得每人在身上留下点什么。”

  杨八妹道:“留下什么?”

  “九子鬼母”冷冷道:“祸首花大姑已逃,你们算来也被她害了,老身也不多难为你们,每人且留下只耳朵罢了。”

  蜂女们齐地面色大变,姚四妹却狂笑道:“放屁,本小姐先去了。”她本在船舷,此刻便要翻身落水而逃。哪知她身形方动,无目的艾天蝠便已横飞而起——他身上似乎生满了眼睛,任何人只要有任何举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蜂女们只听风声急响,艾天蝠已“呼”的自他们头顶飞过,双袖飘飞,乘风直下,一把抓住姚四妹背后衣领。姚四妹身子方沾水面,已被他一把拉起。

  跛足童子拍掌呼道:“你们若有准逃得我大哥手掌,我就算服了她了。”

  只见艾天蝠足尖轻点船舷,双袖兜风一抡,将姚四妹身子抛出,飞过蜂女们头顶“呼”的落在鬼母足前。他也藉着这一抛之势,飞了回来,飘然落下,那巨大的双袖,看来当真有如蝙蝠垂天双翼一般。姚四妹面色煞白,已吓得几乎晕了过去。

  “九子鬼母”冷冷道:“你们还有谁要老身自己动手?”语声中手掌急伸,在姚四妹面侧轻轻一抹,只听姚四妹惨呼一声,左耳已落入鬼母掌中。蜂女面色大变,齐齐激动起来,似乎有与鬼母一拼之意,只见银光骤然闪起,兵刃叮咚相击不绝。

  突然杨八妹大喝一声:“且慢!”

  李二姐颤身道:“八妹……咱……咱们……”

  杨八妹面容铁青,道:“咱们拼不过他们的。”

  李二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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