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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嫣然江山 作者:镜中影(17k小说网vip2014-1-16完结)-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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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鸾朵走进庙堂,居然比站在外面时的想象要好上许多,神像宝相犹存,案头有供品形迹,香炉内也插着数根高低不同的线香。

  薄光先向神坛双手合十揖首一礼,道:“鸾朵是世上最好的姑娘,苗神一定为你备下了最好的男子。那个睡在房梁上的人,不过是个懒惫的过客,你已经醒来,他也总须过去。”

  鸾朵咧开了嘴儿嘻笑:“你是在说你们汉人信奉的佛之偈语么?”

  “鸾朵是我的朋友,薄天是我的哥哥,倘若你们能够结成连理,我求之不得。可是,哥哥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良伴,就算江浅没有出现,鸾朵做了哥哥的妻子,他仍然不能给你一个丈夫应有的忠诚和安全。”

  鸾朵不住的点头,笑意璀璨,道:“我早就知道了。那天在军营里遇上怪医女,因为太过突然,残存心里的那点不甘心尽数给爆发了出来,事情过去后,只觉得好像搬走了压在胸口的一块大石,好生的爽快。今天拉你到这里,我想请你为我作证。”

  言间,她从袖内取出火石点着香炉内的残留线香,矮身跪倒,朗声道:“苗神在上,小女鸾朵拜见。苗神赐给鸾朵的那个男人不爱鸾朵,请苗神将他赐给可以拥有他的人。”

  薄光莞尔。

  “不过,小女和薄家的人生来有缘,虽然不能和薄天结成夫妇,却很喜欢这个新交的朋友,小女想请苗神允准鸾朵和她结成异性姐妹。”

  薄光弯眸浅哂,利落跪下去,扬声道:“小女薄光也祈请苗神准予小女与鸾朵结成姐妹。”

  鸾朵大笑:“苗神有求必应,已经允了,我是姐姐,你是妹妹。”

  薄光也不迟疑:“姐姐。”

  “太好了呢!”鸾朵拉她跳起,情不自禁中,用苗语欢呼了数声,道,“苗人的心扉只向自己所爱的人和兄弟姐妹敞开,你既然已经是鸾朵的妹妹,我便有一件秘密要与你分享。本来,这是我打算放在与薄天成婚的那日送他的新婚礼物。”

  她稍讶:“送给哥哥的,送我也可以么?”

  “是一件关于你们的父亲的往事,朋友不想知道么?”

  薄光丕怔:“我家爹爹的事,鸾朵是从何人嘴里听闻?”

  “许多年前你们那里有一位王爷起兵造反,你知道罢?”

  “自然。”那正是爹爹之后所获欲加之罪的起源,如何不知?

  “我听见这话时是在十四岁的时候。大长老膝下有十个孙子,惟一的孙女却在三岁时夭折,从此他和长老奶奶把我当成孙女一样疼爱。那日我去陪长老奶奶说话,累了便找了个清爽的阁楼睡觉,谁知睡到半途被外间大长老和别人的说话声给吵醒了。我的耳力最好,他们的声音虽然低,我听得依然清楚。那个来人是你们那个造反的王爷差遣来的使者,他说你们死去的那个皇上曾想过废了你们的太子,立那个造反王爷当皇上。但后来病得要死,没力气操办这件大事,便写了封密函给薄……就是你们的父亲,让他盯着你们的太子,择机废掉那人改立造反王爷。我想那个王爷的造反,就是因为知道有那封密信罢?”

  薄光脚下跌踬,摔在地上。

  “朋友!”鸾朵吓了一跳,弯腰搀扶起她,“你没事罢?”

  “……说……下去,他们还说了什么?”她道。

  “造反王爷几次向你们的父亲要那封密信,可是他全然否认,还说从来没有那样东西。造反王爷派人找大长老,是因为大长老的轻功最好,希望他能进天都城的薄府偷出那封信。大长老怕连累苗寨,对那个人说,我们苗人不掺合汉人的事情,便打发他回去了。”

  她紧咬牙关,问:“善亲王为什么会派人来找大长老?”

  “善亲王?啊,就是你们的造反王爷罢?大长老在年轻的时候在天都城住过许多年,和那个死去的皇上还有造反王爷读过同一家学堂,还拜了异姓兄弟,交情好得很。”

  不管存不存在那封密函,既然善亲王说得出,便意味着类似的话声必定也可传进当今的天子耳里,所以爹爹被控“结党营私,把持朝政,操控皇叔善亲王谋图大位”,在刑部、大理寺、御史台用了三十几日皆没有寻到切佐实证的情形下,爹爹仍被赐三尺白绫……

  多猜多疑的皇家兄弟,任何威胁到他们皇权的人和事,哪一回不是杀伐果断,不留余地?如这般足以振动他们尊荣未来的因素,怎可能容忍盘绕左右?

  “朋友,这个秘密让你很悲伤么?”鸾朵蹙眉,闷闷不喜,“我以为这可以让你们明白你们父亲死去的真正原因,你们就能放下那些悲伤的往事,快快乐乐地活在当下。”

  “不,我很谢谢你。”她强颜笑道,“把如此重要的事告诉我,解开了困惑我许久的迷题。”

  鸾朵一径摇头:“你不要笑,与其露出这样的笑,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哭。”

  “鸾朵,我的朋友。”她抱住好友,忍回满眸的酸楚,“我们回去罢。”

  “回哪里?”

  “军营。”

  “军营……”鸾朵豁然顿悟,“好,我们回军营。”

  走到马前,薄光神色恍惚。鸾朵一把夺过马缰,硬是与她同乘一骑,一手牵着自己的马,赶回大营。

  “你们的将军在哪里?”鸾朵问。

  “司将军在中军帐。”有兵士红着脸应声。

  鸾朵将缰绳甩给对方,牵着薄光快步如飞。

  “漂亮的司将军!”她抬脚踢开帐门。

  正在案后翻阅各式来函的司晗掀眸,笑道:“鸾朵姑娘还是如此精神可嘉呢。”

  鸾朵不无遗憾:“我这个时候没空听你这么咬文嚼字的说话,更没有时间欣赏你迷人的微笑。”

  司晗一眼正见她身后的薄光,疾步迈近:“小光怎么了?”

  鸾朵一把推出:“接着!”

  “……呃?”虽然不解,小司大人仍然将投来的人儿稳稳抱住。

  鸾朵粲然而笑:“朋友在这个人面前,你总可以放声一哭了罢?我会替你把这周围的人带得远点,你尽情哭出来。”言讫,她甩身离去。

  “小光?”司晗抬起怀中人的小脸,“发生什么事了么?”

  她迎着这双专注俊眸,霎时泪袭粉面:“司哥哥,司哥哥……”

  “小光……”司晗虽不明就里,却将如抱一个小娃娃般将她抱在胸前行至里帐,坐在榻上轻轻拍抚。

  “司哥哥……司哥哥……”

  “我在,司哥哥一直都在,哭罢,司哥哥陪你。”

  “呜呜……”

  外面,鸾朵守在帐门前,笑靥灿烂盛放。

  
 二三章 '本章字数:3081 最新更新时间:2013…10…14 21:35:06。0'
  中军大帐终不是能够放心说话的地方,待薄光将悲伤倾泻完毕,净面换衣,以巡视营防之由,随司晗到后营的山间,寻了个四处开阔的地方眺望日落,细道原委。

  “在尚宁行宫时,除却不能触及的第一年,我和二姐曾不止一次地论过为什么爹爹是做了什么,使得皇家做到如此地步。我们猜过各种原由,诸如功高震主,诸如奸佞陷害,而事实是,无论魏氏一族有无诬谮,对立朝臣有无嫉恨,皇家仍是容不得爹爹。那封密旨存在与否不重要,爹爹有无响应善亲王的意图也不重要,重要得是皇上听到了那个传言,就必须扼杀所有潜在危机。”

  司晗喟然:“其实,我也曾问过商相:薄相是扶助皇上问鼎大宝平定各方的首功之臣,到底犯了什么天理不容的过错,惹那般杀身之祸?商相沉默许久,想来他是听到了一些传闻,却不好对我明说。他后来道,朝中大臣做到一品大员者,自然皆非平庸无能之流,这些人中,又可分为三类,一是品德大于才能,如他自己;二是才能大于品德,如魏氏;三是品德与才能兼备,如我家老爹。惟独薄相,不隶属任何一类。他驾驭朝中诸臣得心应手,处理政务军机精疏得当。天寒地冻时,拿出一半奉禄为街上的流民发放寒衣热粥,一半俸禄尽为最爱的女儿们添置衣裙零食。他不贪赃,不枉法,也不恪守清贫,既不曾因私废公,也不曾因公忘私,面面俱到,著微皆至。那时问寻常百姓,有人不知天子年号,却无人不知薄相名望。”

  “……商相到底想说什么?”

  “他说,当年萧何为相,初时清廉自守,勤兢恪职,在百姓中名声卓著,反得汉高祖诸多猜忌,几近惹来杀身之祸。后萧何为了打消天子疑虑,不得不收受贿赂,偶犯恶行,所谓自毁其名,方避开了汉高祖的兔死狗烹。薄相也是安邦定国的奇才,有这份才能在,纵然犯得小恶,皇上也必定无视,反而是太过完美,太过光芒四射,帝王光辉亦黯淡失色。这对于初登大宝亟需建立威权的天子来讲,是大忌。”

  “所以,密函的事是真是假当真无关紧要?”

  司晗叹息颔首。

  薄光眸色遽冷:那三个皇家兄弟,人人当诛。

  “小光回天都后,还须谨慎,莫漏半点声色。先请商相出面,劝得天子为薄相昭雪,而后……”

  “而后的事,而后再说罢。”薄光抬睑,已是满眸清澈,“司哥哥看前面,那片云像不像你以前常买给我吃的棉花糖?”

  司晗一笑:“小光也算得上饱读诗书,想个诗意些的比喻如何?”

  “嗯?”她冥思苦想,“七香斋的雪花甜糕?白记的超大蔬菜包?何记的糖馒头?庆丰的鲅鱼饺?”

  司晗哭笑不得:“你是饿了不成?”

  “司哥哥。”她抱住他一只胳臂,“不管小光心中有多少阴霾,多少暗影,多少见不得光的黑暗念想,只要在司哥哥的面前,便皆可放下。”

  “小光……”

  “让小光看看你的脸罢。”

  “这张脸便是我的。”

  “我要看你真正的脸。”

  司晗拿她着实没有办法,从袖中抽出一只方帕,在人皮面具的粘合处擦拭。

  薄光接手过来持帕轻按轻压,道:“这只帕子应当是浸过独家药粉的罢?我家的笨蛋哥哥还算懂事,不止给你面具,还给你溶解面具胶泥的法子,每次摘换不必受皮肉之痛。”

  司晗深表赞同:“仗义疏财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所谓损友,便是不放过贬损对方的任何时机就对了。薄光窃笑,道:“带着这样的东西,无论它是如何的巧夺天工,酷热气候下仍然是难受的罢?所以,至少在小光面前,司哥哥不必伪装。”

  他听得有趣,笑道:“可是,这个伪装当初出现的惟一目的,便是为了骗你。”

  她做个鬼脸:“世界每时都在变化,惟独司哥哥冥顽不灵……”

  面具下,唇颊一色,苍白无血。纵然心有准备,在初见的刹那,她心脏仍然泛起细碎蔓延的裂痛。

  “如何?”小司大人优雅释笑,“小光光得见真颜,迷上司哥哥的天人之姿否?”

  她嫌弃万分撇撇嘴儿,道:“如果司哥哥不以如此诡异的方式微笑的话。”

  他笑得更见清淡悠远:“如此笑如何?”

  她险凛凛眯眸。

  “这样又如何?”某人含蓄扬唇,变本加厉。

  “……”

  “还是这样笑更加来得无为而治?”某人越玩越是开心。

  “……”

  “不然……”他丕地僵住。

  “这样才好。”出其不意,偷袭得成,她不无得意。

  “……”

  “山间狭路相逢,此役小光得胜,凯旋而归!”她振臂高呼,将人皮面具回归原处,兀自蹦跳着向山下行去。

  小司大人瞬也不瞬地望着那道娇小影儿,心神仍沉浸在方才唇间停驻两瓣柔润的瞬间内,身形不曾移动分毫。

  于是,她走出三十几步外,不得不回首扬声:“司大人,山路难行,不趁着太阳完全落下前下山,是想留在这里喂野兽不成?”

  “……啊?”司晗倏地回过神来,呜哇一声怪叫,“竟敢占本大人的便宜,你这小光真真找打!”

  说话间,他提步来追。

  她转身便跑,投下一路欢笑。

  日沉西山,山间风意陡转清凉。这个日落,这个黄昏,独归他们所有。

  ~

  苗人参战,叛匪优势遭遏,司晗趁势主动出击,根据细作带回的情报,堵截匪众,连取两场大捷。叛匪见势不妙,不敢恋战,向边陲的山高林密处撤退,官兵、苗人互成犄角之势包抄围堵。十几日后,三方遭遇于滇南边疆线上最高的白云山下,再经一场苦战,叛匪经受重挫,余众逃遁入山。

  因此处紧邻边线,已不属苗人控制范畴,司晗恐对方山中设有暗桩,劝住欲紧追不舍的瓦木,力主驻营山下,从长计议。

  事实中,此山乃对方最为倚重的巢穴,其内确实机关重重,是以进山后不见追兵入瓮受死,数日咒骂不止。

  兵在山下,匪在山中,就此僵持下来。

  山下兵自有押粮官运送给养,山中匪却是坐吃山空。

  “咱们的粮食还好说,这伤药却是远远不够了,有两位弟兄因为伤口溃烂连发几天的高烧不退,实在令人头痛。”军师洪麾来见头目嘎达道。

  嘎达厉声:“这山里有得是药草,你派个人去采不就是了!”

  洪麾愁眉紧锁:“咱们掳来的那个汉人大夫趁乱跑了,药草没有人认得完全,两天前还有兄弟用错了药又吐又泻,到现在还半死不活。”

  “这就是说,现在最逼到眼前的事,是到山下找一个懂医的……”

  “头目,头目!”外面有人扯嗓高喊,“咱们在林子里抓了个奸细!”

  嘎达大骂一声娘:“有奸细只管一刀咔嚓,喊叫啥?”

  “小的是打算砍了他。可他说自个儿是个大夫……”

  军师霍然站起:“哪能这么巧?分明有诈!”

  门外有人咳了一声,急声道:“在下的确是个大夫,而且祖上是专给皇上治病的。在下到这里来,不止是为了给兄弟们治病治伤,还带来了一条出奇制胜的良计。”

  “把人带进来!”嘎达拧眉道。

  一五花大绑的人被推进帐篷,跌跪到他们眼下。

  “你说你不止会治病,还会打仗?”洪麾问。

  来人摇头:“在下不会打仗。”

  嘎达一脚将对方踢翻,骂道:“你敢耍老子?”

  来人挣扎坐起,急急道:“在下虽不会打仗,但能给各位出个击败官军的办法,这位大爷先听在下说完如何?”

  嘎达又是一脚:“啥如何?老子最烦你们这些汉人说话……”

  “头目,还是听他怎么说罢。”洪麾建言。

  “你不怕他是奸细?”

  来人奋声疾呼:“在下不是奸细,在下只是想早日结束战争,还百姓一方平安。”

  “放屁!”嘎达一口唾液吐在对方脸上,“你这种人大爷我见多了,你不是奸细,就是官兵中有你的对头,你想用大爷的人替你报仇!”

  来人连连叩首:“大爷明鉴,在下愿意坦白!”

  “看看看, 这汉人都是软骨头……”

  来人在嘎达不绝的骂声中,道:“军营中来了一位女监军,她是当今皇上宠爱的女子,也是现在领兵攻打的那位司将军的义妹,抓了她,就可以逼司将军退兵。”

  军神嗤笑:“你编出这种谎话是想骗谁?你当咱们不知道你们汉人的女人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汉人女人谁敢到这种地方,而且还是皇上宠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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