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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花景生 by 多云-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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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寿压下心中巨涛,略抬头轻声回道:“水路十天,陆路将近十五天。”眼角一扫,已经看到了卫太后探询的眸光,不禁心中一凛,——她的样貌比十六年前更高贵明艳,好像一朵开至荼蘼的芍药,在凋败前挣扎着怒放,但那眼光,明察秋毫,已不似当年的无瑕。

    “怎么水路要走十天呢?这么慢。”华璃有点失望。

    “回陛下,此时正值季秋,北风渐盛,从南方行船北上,朔风逆行,所以需时较长。”双寿详细讲解着,不知怎的,竟对这小皇帝心生怜惜,难道是因为他的样貌——?双寿身子微颤,收在袖子里的手捏成了拳头,——可怜的青鸾殿下,到底遭遇了什么事呢?

    “听说你们太子明霄小名青鸾,仪美无方,颖慧多智,可当真?”华璃还是少年心性,对与他并列三美的南楚青鸾充满了好奇。

    双寿听得他问,更是惊疑不定,肩膀一抖,卫太后从旁看到,微皱了眉,瞄了身侧的端午一眼,端午的脸上也是一副沉思的表情。

    “正如陛下所言,明霄太子容仪端逸,人品贵重。”双寿稳住心神,缓声回道。

    “——哦!竟当真如此!他今年十几了?”

    华璃的话音里透出一丝好奇,一丝想往,那稚龄少年的口气竟将双寿逗乐了,他微笑着说:“青鸾殿下九月初九满的十四岁。”

    “朕是七月初七的生辰,他比我年长一岁呢。”华璃也笑眯眯地说,他清爽的声音和清澈的笑容一下子扑入双寿的心里,令他激灵灵地打了个颤,双寿微微抬起眼帘,眼光笼着华璃,看得仔细了才隐隐地发现他和那绢帕上的造像不太一样,到底谬误出在哪里却想不太清楚,

    “明双寿,你看我和你家太子相比,谁更强健?”

    华璃说完了还刻意挺起胸膛,此言一出,大殿之中立时陷入沉寂,且不论他所说之话多么孩子气,不合规矩,有失威仪,单单就是这个问题已经令人万分酸楚了。

    大夏少帝身体赢弱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双寿自然也有所耳闻,现在听他竟如此发问,除了惊诧还有一点感叹,心里似乎透进一丝微光,若隐若现地照亮了一直萦绕在他心际的疑问,——大夏皇帝和画中少年的区别究竟在哪里。

    “陛下威仪凛凛,似比青鸾殿下更稳健。”双寿心里七上八下地转着无数的念头,一时混搅在一起不辨头绪,又觉察到卫太后和她身边那位文秀女官犀利的眼光,于是,他干脆将所有的疑问都收入心底,留作日后思考,现在只专心应对华璃。

    他的回话令华璃的眼睛瞬间一亮,随即又转为黯淡,他有些赌气地说:“那明霄独守肫州,诱敌十万,我却连战场什么样都没见过。”

    这次,连听惯了他的童言稚语的愁眉和苦脸都皱眉不已,站在椅后,对视了一眼,同时心里叹息。

    卫无暇听不下去了,扭头温言说道:“皇上,别让太傅久等了,明总管也该回驿所休息了。”

    华璃忽然觉得没趣儿,冰白的脸上寒气更盛,每天不是就医吃药,就是功课朝政,好不容易有个新鲜事物,却又要被迫草草收场,这个皇帝做得当真没趣,他刚要摆手叫双寿退下,忽又想起什么,唇边隐现笑意,急切地说道:“明双寿,明年三月,朕将在东林苑围场举行春狩,此春狩已经停办了三年,所以明年复办的春狩将格外隆重盛大,朕邀请南楚明霄太子前来参加春狩,你回去将朕的邀请转达给他。”

    卫太后还来不及出言阻止,双寿已经跪倒称谢了,心里激动万分。在和平年代,武备极易废弛,而隆重的皇家狩猎实际上相当于一场大规模的军事训练,明霄太子如若真能参加大夏的春狩,那不缔为一大快事!

    双寿随即拜辞。心里掂量着华璃关于春狩的一番话,没想到此行竟能有如此意外的收获。

    看着明双寿在宫道上渐行渐远的身影,卫太后伸臂拉住华璃的手,轻轻摩挲着,那冰寒纤细的手指就像用冰雪塑成的,“——手炉呢?”她侧头皱眉问道。

    愁眉立刻递上一个紫铜镏金海棠花型手炉,卫无暇接过来将华璃的手焐在暖炉上,随之睃他一眼,“阿璃,你刚才可是有点莽撞了。”

    “娘亲是指我邀请青鸾来参加春狩?”华璃一挑眉,唇角微翘,“我就是故意让他来看看咱大夏的武力风范,难不成还真怕了那明涧意,他们明家几十年前还只是我大夏的楚侯,如今竟也称孤道寡了,等我修成昭然武德,就南下伐楚!”

    卫无暇哆嗦了一下,手上一滑,差点没有捧住手炉,她勉力压下心中的惊慌,颤声问:“这是王师傅教你的?”

    华璃摇摇头,挺起细瘦的腰背,“这还用王师傅教?一统大夏是父皇的夙愿,娘亲不也总说我是统一江山的不二人选吗?”

    卫无暇心里沉积的苦涩涟漪似地一波波漫上心尖,看着身边儿子那单薄的身子,清瘦的脸庞,她真想真想收回以前对他说的那些话,如今,她只愿阿璃做个太平安逸的守成皇帝,在他的生命里莫要再有任何飓风狂澜。

    ****************************

    夜阑人静时分,翎坤殿内室中,斜月半窗,银红满照,碧玉梅花鼎里轻烟渺渺,暗香浮动,卫无暇懒拥羽衾,靠在床上,那牙床深而广,她娇小的身躯好似汪洋中的一叶小舟,飘飘摇摇,没有依靠,

    “端午呀,你看今天那个双寿盯着阿璃的眼神实在古怪,……好像……好像是……”她犹豫着,想到什么却又不敢说。

    卫无暇的声音透过碧色纱幔传出来,就像她隐在纱幔后的脸庞,模糊而憔悴,端午半躺在床下的矮榻上,望着头顶碧纱幔后的人影,想了想,斟酌着说:“我也觉得他的神情奇怪,好像猛地见到熟人一般,但细想想又觉得不是——”

    端午一下子把卫无暇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生生儿地令她打了一个寒颤,

    “……你……你是说熟人……那……那怎么可能……?!”

    端午一惊,才发觉自己说的话有多不妥当,立刻支起身子,轻笑着说:“娘娘可千万别多想,我是说他那眼神像那个情形,可细想后却又不是了。”

    卫无暇嗯了一声身子向下滑,靠在枕上,深秋时节,就是再用汤婆子,脚炉暖衾,到得半夜还是会被冻醒,那种冷从心里,骨子里向外发散,就是再有十个暖炉抱在怀中也暖不进心中去,

    “那你说双寿到底是怎么回事?”卫无暇还是觉得疑心难消,双寿的眼睛凌厉有神,不愧是他身边的近侍。

    “——许是看到咱皇上的仙颜俊貌被摄住了?”端午唇边的笑意加深,在她的眼中,华璃便是世上最美好的人了。

    卫无暇也噗的一声笑了,没有哪个母亲不爱听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笑过又觉得心焦,长得美又有何用,她宁可华璃长个普通人的样貌,但却拥有强健的体魄,

    “若是说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我倒还信,这明双寿可不是普通宫人,当世三美虽然大名鼎鼎,但十几年前的那四美也不比他们差,明双寿应该见过其中三位,又怎么会被阿璃的这一点颜色摄住。”

    端午一听就愣怔在榻上,唇边漾起的笑带着一丝恍惚,思绪飘回到十几年前,嘴上喃喃地说道:“郡主,当年哪个女子不钦羡那四大公子,不想一睹他们的俊颜,第一便是咱们大蜀的王上卫无殇,人称烈阳公子,美得好似太阳神一般;其二是咱们蜀中唐门的长公子,唐窦,人称净水公子,气质如水,灵美流畅;其三便是咱们先皇文帝,人称岚山公子,仪态端稳清峻;其四是那南楚太子明涧意,人称鸿鹄公子,飘逸潇洒,姿如苍鹰——”

    “——端午——”

    卫无暇的一声轻呵打断了端午的遐想,端午眼神一暗,——唉,世事变幻,如白驹过隙,十几年前的四大公子已相继陨落,自家的王爷死于卫恒之乱,文帝于前年过世,那唐门的唐窦公子听说已被仇家绞杀,当时还引发了江湖上的一场血雨腥风的混战,如今所剩的就只有那武王明涧意了,可他——可他如今身为南楚武王,而当年的无暇郡主已是大夏的太后!——三十一岁,如花似锦般绽放的年纪却已是‘太后’,一个‘太’字就将她锁进了坟墓。

    “我还是觉得不放心,让立春派个人去探探他。”卫无暇将流水般的往事和自己一起锁进了坟墓,昨日已死,再想也无用,还是当前的事情更紧要。她怎么都觉得那个明双寿可疑,盯着阿璃像盯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奇珍。

    “也好,娘娘,端午这就去吩咐。”话音未落,端午已从榻上轻跃而起,珠帘微动,她的身影已消失在外面殿堂的阴影中。

    

第二卷:为你,揽长风,牵星飞翔!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你说什么?你爹是前朝四大公子之一?!”小花儿惊问,眼睛瞪圆,嘴巴半张根本合不拢。

    “——那当然,难道我还骗你不成!”唐门老四唐惜一边擦汗,一边捶背,一边斜眼睨着小花儿,仿佛是怪他少见多怪,“我说花少主,花小爷呀,你要这破树叶子到底有啥用呀?”说着唐惜就扯下腰间别着的小竹篓,一屁股坐在树荫下,不停地用手扇风,其时已是深秋,但她还是热得满头大汗,

    “四姐,你才摘了多久呀,就累成这个样子,我们要都像你可早就趴下了。”

    灌木林中响起了纷纷扬扬的喊声,五彩衣衫在浓绿的林木间时隐时现,好似一只只彩蝶,大鸟儿铃铛忙碌兴奋地飞来飞去,穿梭在采摘树叶的女孩子们之间,铃铛儿风骚的啾啾叫声,女孩儿们嗬嗬的清脆笑声,故作娇憨的叹气抱怨声,此起彼伏,将碧翠的山坡点缀得无比热闹。

    “花少,你快给四姐讲讲这叶子的功效,她刚从润州回来,还一窍不通呢。”唐门老五唐忆手指翻飞,灵巧地将一种半人高灌木的树叶摘下放入腰上挂的小草筐里,仔细一看,这唐忆竟和唐惜长得一模一样,连身上穿的柳色衣衫都完全一样。

    “她哪里是一窍不通,她分明是七窍生烟,马上就要灵魂出窍了嘛。”一个女孩儿脆生生的大笑起来,身上水绿的衫子和林色混合在一起,只露出一张秀白的俏脸。

    “好你个小六儿,竟敢嘲弄四姐,看我不整治你。”唐惜一跃而起,花蝶似地扑入林中,刚才还手酸腰疼,喊累不止的女孩儿一下子变得生龙活虎,林中立刻响起了嘻嘻哈哈,叽叽喳喳,扑打追逐的喧闹声,花铃铛儿本着哪里有美人去哪里的原则,打着旋儿扑上去凑热闹。

    小花儿哭笑不得地摇着头,一边手脚麻利地摘着树叶,笑闹声从林子这边飞到那边,吱吱啦啦的,有点像调错频的收音机,小花儿忍无可忍,终于充满同情地问身边劳作着的唐怡,“你们唐门大宅里是不是天天都如此呀?可怜的唐大先生!”

    “——还有可怜的我。”唐怡笑呵呵地补充着,对这一群明明心智比她小却天天逼着她叫姐姐的姐姐们,她只有喜爱和无奈。

    “对了,刚才你四姐说的关于你爹的事,确实当真吗?”小花儿又想起刚才的话题,难得地八卦了一次,他见过当朝三美男中的两位:青鸾和鸾生,他们都各有美态风仪,小花儿想破了脑袋也想像不出唐大先生如何能名列四美公子。

    “应该是真的,听大姐说我爹当年成名最早,被人称作净水公子。”唐怡一边忙碌着,一边抬眸望向远方层叠的山峦,好像穿过时光,又回到过去。

    “那其它三位公子都是谁?”小花儿准备将八卦进行到底。

    “分别是当时的大蜀王卫无殇,大夏文帝华宁和当时的南楚太子明涧意,哦,对了,蜀王卫无殇的孪生妹妹卫无暇后来成了文帝华宁的皇后。”唐怡顺口说道,可见一八卦大家就都变得口齿伶俐了。

    小花儿凝神一想,就咧嘴笑了,这遗传因子果然白试百灵,万分好使,现在的三大美男中竟然有两位产自前一代的翘楚:北方的阿璃是文帝和卫无暇之子,而南方的青鸾是明涧意的儿子。

    “……呵呵呵……可惜你爹没儿子,不然如今也是四美而不是三美了,可……为什么你爹如今变得如此……如此……”小花儿说不下去了,笑意也渐渐退去,想到唐窦那个圆滚滚的身躯,和他脸上永远滑稽的笑容,再想想‘净水’二字,和那些前尘往事,小花儿一阵难过,再也说不出话。

    唐怡也静默无声,林间远远地传来女孩子们的嬉笑声,鸟儿鸣唱,秋风低吟,他们手下忙碌地采摘树叶,沙拉拉,沙拉拉的轻响。

    半晌,唐怡停下动作,扭脸望着小花儿,“你是问为什么他如今变得如此虐待自己?”

    小花儿一愣,是呀,善待自己的人绝不会像他那样。

    “他们深深相爱,一个永远的走了,另一个要照顾七个幼女,不能追随而去,但对他来说灵魂已死,容颜外貌不过就是一副皮囊,要与不要已不再重要。”唐怡平淡地说着她父母的故事,仿佛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平淡已极的事情。

    小花儿想:对唐窦来说,妻子死后,他能做的就是化悲痛为自虐了。

    “你尝过相爱的滋味吗?”唐怡忽然问,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遗憾和想往。

    小花儿摇摇头,再摇摇头,——没有,他从未与人相爱过,从来都是他爱别人,别人不爱他!

    “你呢?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小花儿不甘心地反问,眼中是层层叠叠,漫无止境的绿,深深浅浅,浓浓淡淡。

    “——没有。”简单的两个字,却道尽无限心事,“我曾经爱过一个人,但他不爱我,从没爱过我,所以——”

    ——所以,我们都不知道相爱是什么感觉,也就无法理解唐窦的做法。小花儿在心里替她说完后半句话,然后自失的笑了,在前世,他只是一味单恋,还傻到要以毒品自虐,如果真与人相爱又痛失所爱,那可能要比唐窦更绝然。而今生,今生——,

    “小花儿,那个大仙一直在骗我们,骗我们转生,说什么特为我们安排了好姻缘,他简直就是一个惯犯!”唐怡嘴里控诉,心里却毫不在意,有爱更好,没有也罢,几十年的生命一晃即过。

    听到‘惯犯’一词,再联想到秃头大仙儿的样貌,小花儿终于憋不住大笑起来,一个‘惯骗’居然被世人供在庙里日日顶礼膜拜!(此惯骗在浮游城中连续打了一百个喷嚏,大家可以无视他。)

    “说什么呢,这么好笑?”唐惜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肩膀上还蹲着花铃铛儿,威风凛凛地扫视着他们,唐怡伸手搔它胸口的彩羽,它竟咕咕噜噜地傻笑起来。

    “哎,花儿少,你还没告诉我摘这叶子干啥用呢?我刚回岛,就被你抓来做苦工了。”那唐老四越说越委屈,啪啪地拍着腰间的竹篓。

    小花儿不答,却忽然指着她的脸叫道:“小七儿,你快来看你四姐的脸,这里,这里,长了好大的一个痘痘。”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杀千刀的痘痘,唐四姑娘就更是哭丧了脸,简直欲哭无泪。

    “我这个叶子就能帮你战‘痘’。”小花儿得意地说。

    “战斗?什么战斗?”唐惜一头雾水,连肩上的花铃铛儿都摇首摆尾地表示疑问,

    “这种灌木——”小花儿指着身前的矮树,“学名叫互叶白千层枝,俗称茶树。”

    “这哪里是什么茶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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