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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二次呼吸-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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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挺不好意思地回头看他:“人家就来看看我怎么了?” 
  “没怎么啊,我就是让你当心点儿,洲邦挖人厉害着呢,你看吧连美人计都使上了。”陆子溱不知道我跟白椴的事儿,就是习惯性猥琐,“你现在还是研究生,别一高兴就跳过去了。” 
  “行啦我知道。”我哭笑不得地摆摆手,朝着白椴那边过去了。 
  “说什么呢。”白椴看我一眼,顺手把保温桶递过来,“中午超市里半边鸭打折,买回来给你熬的,败火。” 
  “不错哈。”我小心揭开闻了闻,笑着夸他,“我发现新媳妇儿就是贤惠啊,你看这海带丝儿切得多利索。” 
  “谁是新媳妇儿呢,海带丝也是上超市买的,要不是看你嘴角上这一圈儿我才不熬呢。”白椴说着就来戳我嘴角上老大的几个燎泡,“你看你现在干精火旺的,再不给你败败你都能发光了。” 
  “诶诶诶别戳,疼。”我急急往后躲,一边冲着他傻乐,“我这哪儿是干精火旺啊,我这主要就是欲求不满,你说你要是隔三差五地主动牺牲一下,我还能这么……” 
  “少来。”白椴恶狠狠瞪我一眼,一路跟着我上值班室。 
  我跟白椴没往前走几步就被人叫住了,喊人的是外一一个小护士:“夏医生,前面导医台那儿有人找您。” 
  我愣了愣,心想会是谁,白椴就侧首问我:“有病人?” 
  “这个时侯,应该不会吧……”我边说边往前面候诊大厅走,白椴也跟了几步。我刚一出去就看到导医台那边站着个老妇人,一身的黑色,神色严肃。 
  虽然我只见过她一面,可这时候还是认出来了;她是钟垣和钟益扬的母亲,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您……”我讪讪地开了口;她这时候来找我,我大致猜得出谈话内容将会是什么。 
  “夏念非对吧?我姓安,钟益扬是我儿子。”她缓缓地说。 
  “……安姨。”我找了不那么别扭的词称呼她,但终究还是岔了辈分。 
  “诶。”她目光慢慢垂了下去,“……没打扰到你吧?我来跟你说点事儿。” 
  “没,没有。”我回过头去看了看白椴,他大概以为是我的病人,冲这边点了点头,指指走廊尽头的值班室,笑着转身回去了。 
  “我不会说太久。”她顺着我的目光看了看白椴,大概以为是我的某个同事。我转过头去再看她时她挤出一个无力地笑容,心事重重地开了口:“……益扬的事儿,我想你也知道了。” 
  “嗯,钟垣给我大舅打的电话。”我点点头。 
  “我……我们家以前是对不住你,这我知道;我也不是来让你原谅……”她说话极慢,这样的气氛下我跟她都是一阵煎熬,“但有些事儿我得让你知道……这些年我们家是真不知道益扬对你妈做的那些事儿……要是知道……我,我……” 
  她说了几句,忍不住就有些哽咽。 
  “安……安姨,您慢点儿说。”我管导医台的护士要了杯水递给她。这时候候诊大厅还是有不少人,来来往往地都忍不住朝这边看一眼。 
  “诶,”她接过水,缓了缓,“但我心里是一直把你当……当骨肉的。从前我以为是夏薇薇跟钟垣的时候,老大一直没认;后来他认了,我就一直想,想你是个什么样儿……”她端详着我,“过年的时候我见着了,就觉得……真像。” 
  我觉得心里好像是猛地抽了一下。 
  “诶……我来不是跟你说这些的。”她从恍惚中醒转过来,淡淡看我,“益扬昏迷这么多年,这下突然走了,我也不觉得伤心……我想你大概也不会太伤心……可是他一个人怪可怜的……大后天在市殡仪馆,火化了就直接下葬,你……你要是方便……”她慢慢地低声下去,终于不说话了。 
  “……我知道了。”我点点头。 
  她抬起头,苍老的脸上布满希望:“那,那你来么?” 
  “我……”我一时语塞,正不知该怎么回答时,一个声音就突然插进来了。 
  “妈——!” 
  我正觉得这声音有点儿熟悉,一回头竟然就看到钟垣了;他风尘仆仆地,进来时带过来挺大一阵儿风。 
  “咦钟垣——” 
  “老大你都回来了?”安姨急忙转身,颇有几分局促,“诶,你怎么,你怎么也跟着来这儿……” 
  “我才要问您怎么来这儿呢。”钟垣拉住她,一回头看向我,“念非。” 
  “你这就回来了?”我明知故问,不知为什么一对着钟垣就有一种特有的嚣张劲儿由内而外窜上来,“我跟你妈聊天呢,你倒是来干什么?” 
  “妈,要不您先回去,我跟念非说说话。”钟垣拉着他妈往外走。 
  “干嘛呢,我跟你妈聊得好好儿地。”我双手插兜里看着安姨被钟垣拉出去,两人站在门诊大楼门口说了几句,安姨又回头看看我,终于还是先离开了。 
  “你这就回来了?”我看着钟垣又朝我走过来,“附院请丧假还真有效率。” 
  “我这也是刚到,一回家没见着我妈才知道她来二医院找你了。我没想着她会直接过来,”他低声跟我解释,“她这也是挂记你。” 
  我张张嘴,习惯性地想反驳两句,却发现在这个问题上我没什么兴致跟他别扭;我低了低眉,半晌吐出一句:“我知道。” 
  “吃饭没?”他看看表,“二医院出门儿左转就有家小茶房,要不你跟我过去坐坐。” 
  “不了,我约了人。”我往值班室那边看了看,“今儿晚上还要值班呢。” 
  “……行,那改天。”钟垣双手插兜,定定注视着我,“诶,我还挂记你,看来你在崖北待得挺好的,脸上都长肉了。” 
  “嗯?”我不由摸摸脸,心里头不知是哪根儿弦突然被撩拨了一下,张口竟问他:“我跟钟益扬……长得像么?” 
  钟垣愣了一下,眼神似乎是温柔了起来,伸出一只手拍了拍我脑袋:“像,怎么不像。” 
  我神经质地打掉他的手:“别乱摸。” 
  他讪讪收回手,眼神里微微带着几分柔软:“人都没了,你回来看看也没什么。” 
  我不耐烦瞄他一眼:“我发现你们家的人都忒烦,一个个跟复读机似的。” 
  “得,我知道你心里头不舒服。”他无奈地笑了一下,试着转换话题,“对了,说是白椴也来崖北了?” 
  “你们都知道?” 
  “怎么不知道,他突然辞职闹得挺轰动的。”钟垣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那你们俩,就算是正式定下来了么?” 
  “这个,这个关你什么事儿?”我突然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 
  “念非,这话本来也不应该我跟你说。”钟垣慢慢说道,“你在凫州算是山高皇帝远,你要喜欢谁也没人管着,我就是想管你也不让。可现在是在崖北,有你一家子上上下下盯着,你又到了这个年龄……” 
  听到这儿我不由皱了皱眉正视他。 
  “我不是说反对你。”他继续盯着我,“这事儿你该给家里头一个交代,要么结婚,要么摊开来说清楚;不然白椴待在崖北,你也是耽误人家。” 
  我抿了抿嘴,心里想着大舅那张恼怒的脸。 
  “但你大舅那人就那德行,基本上是不会让你守着白椴过一辈子。”钟垣轻轻地说,“这事儿,你好好儿考虑吧,实在不行,回凫州也不错。” 
   
  “谁啊?”白椴揭了保温桶盖儿边倒汤便问我。 
  “钟垣他妈。”我疲惫地在值班室沙发上坐了下来。 
  白椴一愣:“钟垣他妈,那不就是你的……” 
  “算是直系血亲吧。”我往他那头挪了挪,白椴轻轻看我一眼,不好在这事儿上面说什么,低头继续折腾保温桶。我看着他盛老鸭汤,香气氤氲,我不由有些出神。出声问他:“白椴,你说要是一个你恨了挺久的人死了,下葬那天你会去么?” 
  白椴回瞄我一眼:“你要是真恨他还干嘛想着要去?” 
  我哑然一阵,又不死心地问他:“要是那人就是你爸呢?” 
  白椴愣了愣,慢慢看我:“非子,出什么事儿了?” 
  我把身体往后靠在沙发上,还是觉得有点儿累,我漫无目的地看着虚空:“钟垣有个弟弟,叫钟益扬。钟垣上大学那会儿,他弟弟在崖北□了我妈。我妈那会儿一骨碌把他推下了楼梯,让他植物性生存了二十五年,现在因为器官衰竭死了。” 
  白椴眼神里似乎是明灭了一下。 
  “我也一直觉得钟垣就是我爸,可直到四年前我才知道不是。”我慢慢看向他,喉头微微有点儿发堵,“白椴……钟益扬那混球才是我爸。” 
  他抿抿唇,没说什么,一只手轻轻覆上来摸了摸我的头发茬子。 
  我双肘撑着膝头,把脸埋进手心里,觉得浑身上下都是一阵沉重。 
  “白椴,你不知道,我恶心他,我是真恶心他;但凡他要是没昏迷,保不准我就操了板儿砖去拍他……其实我一直盼着他醒,我就想当着他的面骂骂他,我想知道他是怎么看我,怎么看我妈的……我老是想,他凭什么就能安安生生地睡二十五年呢,凭什么就没报应呢?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我连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过呢……”我絮絮念叨,只觉得难过,话语中不知不知觉地带了几分哽咽。我难以形容那样的心情是伤心还是气愤,我觉得我心里堵得慌,想找个出口狠狠宣泄。 
  “非子,别哭啊。”白椴在我下巴上拭了一下。 
  “没哭啊,你别碰我。”我狠抽了一下鼻子。 
  白椴一只手伸过来,狠狠将我搂在怀里:“得,你哭吧,这儿没旁人。” 
 
 
  28  
  钟益扬下葬是在周末,夏家上下都休息。大舅舅对这个日子敏感,提前两天就跟我说周末约了时间要去提车,二舅舅跟步步陪着我去;我说周末医院里指不定要加班,不一定能去。大舅舅将信将疑,也没敢多提葬礼的事儿,叮嘱我几句注意身体,匆匆忙忙挂了电话。 
  自从出了钟益扬的事儿,我跟大舅舅之间的种种矛盾就一夜之间搁置了起来。他大概是觉得非常时期先安抚我比较重要,台前幕后地指挥着我买房的事;由于是样板间,省却了装修的一大笔麻烦,结清房款后尚未做过户登记,开发商已经客客气气地打电话来说可以入住了。 
  我从凫州带来崖北的除却证件只有一大箱没多少用处的教科书,搬家就像坐电梯,一个皮箱了事拖完了事。那几天白椴还没有住进来,整个小跃层空空荡荡的,一眼望过去甚是凄凉。我寻思着什么时候等我在崖北彻底安定下来了,一定得找家异地搬家公司把我在凫州那点儿家底子全盘打包过来,让日子过得有点儿人味儿。 
  周六那天我没有刻意提醒自己早起,却还没等天亮就彻底清醒了。我打开衣柜,没几件黑色衣服,只得象征性地挑了件深灰色外套穿上。早间的风有点儿凉,我双手插兜,在黎明中乱晃一阵,等到金灿灿的太阳高高升起时才犹犹豫豫地拦了辆出租,深吸一口气,稳稳报出地名:“市殡仪馆,麻烦快点儿。” 
   
  钟益扬的葬礼极简单,我是去了之后才知道只来了钟家的几个近亲。钟益扬昏迷二十五年,同龄的朋友几乎没有,前来哀悼的几位长辈或许也全是出于礼节,看不出什么悲伤;整个告别仪式冷冷清清,只有钟垣跟钟家二老在操持。我去的时候钟家二老坐在一边的凉棚里跟亲戚们说话,灵堂里只有钟垣一个人,右臂上戴着黑纱,表情有点儿冷寂,站在遗体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双手插兜走上去,灵堂正中间挂着钟益扬的黑白照,容貌停留在十多岁的少年时候,跟我第一次见到时几乎没有变化。 
  钟益扬的尸体放在灵堂正中间,尚未送进火化炉,穿着寿衣供亲友景仰。我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没有走过去,远远地看着钟垣把手搭在透明棺材上。 
  钟垣一抬头就看到了我,表情有点儿惊讶:“念非,你来了?” 
  我梗梗脖子:“我来不得?” 
  钟垣淡淡笑了一下:“还是想看来看看吧?” 
  我瞪他一眼,没说话,放了束白菊花掉头走了。 
  钟垣几步追上来:“我爸妈都在凉棚那边,过去看看他们吧。” 
  我一别头:“不了,我就是来送花的,送完就没我的事儿了。” 
  “你别跟自己别扭。”钟垣大力钳住我,“钟益扬跟你有仇,两个当长辈的可跟你没仇。” 
  我干瞪着他,就在这茬我手机就响了。我甩开他,摸出来一看是大舅舅。 
  我心里一沉,磨磨唧唧接了电话。 
  “在哪儿?”大舅舅很不爽。 
  “市殡仪馆。”我讪讪答道;这时候钟垣看了我一眼,像是听出了电话那头是谁。 
  “你真去了?”大舅舅有点儿隐怒,“你,你……” 
  “行了这是我的事儿。”我也一阵不爽,放下电话想掐线。 
  “夏念非你把你的立场搞清楚!”大舅舅在那边敲桌子,“你姓夏,不姓钟!有本事你把你自个儿的姓给改了,你要上哪儿折腾我都管不着!” 
  “我知道我姓夏!这事儿有必要那么上纲上线么?!”我沉不住气了跟他对吼,刚蹦出一句手上的电话就被抢了,我一愣,见钟垣拿着我的手机皱眉头。 
  “夏岩,你有什么牢骚就跟我说。”钟垣稳稳当当开了口。 
  “手机还给我。”我不爽地伸出手去。 
  钟垣凌厉瞪我一眼,转过背去继续讲电话;听筒里传出大舅舅的声音挺刺耳,我心里暗暗说身为崖北市委副书记怎么能这么不顾及形象。 
  “夏岩你别把上一代的纠葛扯到下一代身上。”钟垣怒视着虚空,“钟益扬是钟益扬,我是我,你是恨我还是恨钟益扬?” 
  他停了停,不知道大舅舅在那边说了什么。 
  “钟益扬已经死了,我爸妈有错么?老人家想见见血亲不可以么?再说你凭什么限制念非的自由?”钟垣的声调不由拔高了,大舅舅继续在那边低吼,双方呈胶着状态。 
  “你别想左右念非的人生,我告诉你,你别想!”钟垣咬牙切齿地吼出了一句。 
  这下两边都静了静。 
  “好啊,你记恨我,你他妈就只管记恨我一辈子好了。”钟垣恶狠狠地甩下一句话,收线了。 
  我呆杵在原地,琢磨这话里到底有些什么意思。钟垣刚把手机塞回到我手里,就抬眼向我身后叫了一声:“……妈!” 
  我转身一看,钟垣他爸他妈都站在灵堂门口看着我。安姨几步走上来,抬抬胳膊,像是想来拉我的手,最后又放下了,双手在衣摆的地方绞着,小心翼翼向我绽出笑容:“夏,夏念非……你来了?” 
  “嗯。”我不自在地扭扭脖子,“我就来放放花,这就走。” 
  “不急么……一会儿还,还……”她说着说着就哑然了,“……诶,你不留下来吃饭么?” 
  “不了,我下午回医院值班。”我撒了个谎,侧首又看看钟垣,“我走了。”迈几步又倒回来,“……那什么,节哀。” 
  她蓦地抬头看看我,愣了愣:“……哦。” 
  “再见。”我没有再回头一眼,静静地走开了。 
   
  我再回到橘园时已经是下午,这期间大舅舅没有再打电话给我。我在新房子里待了一阵,终究是觉得烦躁;白椴在加班,我没去骚扰他,想了一圈儿我还是叹了口气,挠挠头发给二舅舅打电话去提车。 
  二舅舅大约是知道钟益扬葬礼的事,可来的时候还是一顿装傻;我也懒得去提,一路上跟步步瞎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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