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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速度-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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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起来,今年范若若应该十岁,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童年的鬼故事印象太深,这位伯爵府的正牌大小姐对于远在天边的哥哥十分依赖,经常来信问候,前半年的信里还常常是表述对***思念以及对于澹州生活的回忆,这半年的信里面,却只是偶尔讲讲家里的事,大部分都在说在京都府邸里的无聊日子。
  范闲的手指在信纸上轻轻划过,漂亮的面容上略有忧色。
  信纸上是妹妹略显稚嫩的字体,上面写着最近她在京都的生活,进了贵族人家女子才能进的学校,似乎一切如同这个世界每个像她这样的人应该遵循的轨迹一般。
  第一卷在澹州第十六章我把菜刀献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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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信里的字里行间,总是会透出些不怎么符合范若若年龄的忧愁来。想来应该是京都府中,大夫人死后,那位生了位公子的姨娘越来越嚣张了,小女孩孤身一人在京都,司南伯又忙于公务,她的日子或许有些小问题。
  拣起笔,蘸了些墨水,范闲略思考了一下,开始回信。在信中他写的很隐讳,让妹妹首先多争取一些与司南伯爵相处的时间,在父亲面前表现的柔弱可爱些,绝不埋怨,但要偶露幽怨。
  第二步,则是要在那位姨娘和骄蛮的某位弟弟面前表现的厉害些,所谓人善被人欺,要想不被人欺负,就至少要表现出来自己有反抗的意愿。
  第三步,对家里的下人好一点,尤其是对于司南伯爵的幕僚,要采取那种纯净无辜眼,看着大叔展示无聊仰慕的手段。
  然后,尽可能地小小触犯一下京都府中目前的女主人,受些小苦,然后想办法让男主人知道这件事情——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保护欲,更何况是对自己的女儿,相信在周遭的影响下,司南伯爵一定会记起来自己死去的正妻还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女儿。
  但是这种家庭手腕也需要掌握度,范闲随意暗点了两句,心想如果若若足够聪明,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只是不知道这种自己学自前世言情小说的招术会不会有用处。
  他忐忑不安地等着回信,生怕自己瞎出主意会给那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带去什么麻烦。
  过了两个月,范若若的回信来了,不知道是这些招数起了作用,还是京都府里根本就没有所谓后妈虐女事件,总之范闲能很明显地看出来,妹妹最近很高兴。
  只是在信中,范若若有些不解地问,为什么要对家里的下人好些。范闲这才醒悟过来,在这样一个阶层森严的社会里,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样看待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于是他又去了一封信,讲了几个小故事来表明:尊重这个事情,不止对别人有好处,对自己也是有益处的。
  本来范闲想凭自己的记忆抄几个十日谈的故事夹在寄给京都的信中,因为记得前世看教科书时,权威的评论家总是称赞薄伽丘在书中歌颂爱情,倡导社会平等和男女平等,但稍一回神,范闲却是后怕不已,想起来十日谈里面的黄色段子可真是不少。
  这是范闲生活当中的一个小插曲,却让他找到了某种精神上的寄托,似乎京都那个小女孩过的好不好,也成为了他生活幸福指数的一个指标。
  远在京都的范若若虽然年幼,但也能从这些信里感觉到远在澹州的那位哥哥,似乎和一般的小孩子不一样。心理年龄相差极大的这一对兄妹就这样书信来往,很明显,范若若也受了范闲的不少感染,信上言语谈吐,要比一般的小女孩成熟许多,看待世界也开始有了一些很细微的改变。
  春有风筝,夏有鱼,秋有青鸟,冬有雁,书信一来一往间,日子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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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闲每次给范若若写信的时候,都会不停的苦笑摇头,他的手臂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基本上就没有好过,不是肿就是痛,像针刺一样。有时候右手根本就抬不起来,只好用左手写,以致于身在京都的范若若收到信后,会很惊叹于哥哥的小心谨慎,居然隔一封信就会换一种笔迹。


  这一切都源于六年前的那个晚上。
  费老离开后,小范闲很寂寞,在某天晚上迈着小腿偷偷钻出狗洞,来到了那间古怪的、经常关门歇业的杂货店外,熟门熟路地找到后门,从石阶角下厚厚的草叶里取出钥匙,开门进去。
  杂货店里本来是一片漆黑,直到范闲来到后门前,里面才有一盏微弱的油灯被点亮。小范闲抽了抽鼻子,很轻易地发现了五竹为他准备的黄酒,甜甜地笑了笑,自己动手拿碗盛酒喝了起来。
  五竹不喝酒,范闲甚至都没有看见他吃饭,所以早就习惯了。自顾自的豪饮,只是这个场景看起来不免有些荒诞,一个六岁的小男孩儿居然像世间的豪迈游侠一样灌着酒,不管是谁看到了都会觉得是自己眼花。
  但五竹却偏偏任由范闲喝,从来没有管他的意思,甚至还很自觉地开始准备几个小凉菜,让这个小爷下酒。
  虽然喝的是黄酒,但喝多了仍然会有些晕,范闲眯着可爱的小醉眼,看着那个脸上一直没有表情,似乎永远不会变老的瞎子:“叔,为什么这么多年,你的样子都没怎么变?像是不会老似的。”
  他接着自问自答道:“看来绝世强者,真的可以永驻青春……不过,你不是没有练过内功吗?”
  “叔,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厉害的人物有多少?怎么分级别?”
  “九级?怎么又是九?”醉意十足的小家伙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言语里的漏洞。
  “你是几级?”
  “没级?”
  “那东夷城练四顾剑的白痴几级?”
  “也没级?”
  “京都那谁谁谁的师叔叶流云是几级?”
  “还是没级?”
  其实所有的话都是范闲在自问自答,最后他嘻嘻笑着说道:“那不成,我也要练成没级。”
  瞎子五竹的手正缓缓而又坚定地切着萝卜丝儿,他下刀很快,但刀刃却是刚一触木板便会收回,精确到一种十分恐怖的地步,而切出来的萝卜丝都像是用工具量过的一样粗细,不差分毫,晶莹一片码在案板之上,十分美丽。
  五竹抬起头来,略略迟疑了一下,走到范闲的身边,将手中的菜刀塞进他的手里。
  (伸手发誓,本书绝对不是穿对穿或者双穿。另:封面每日一更,更完之后,就会固定下来,以起点更新封面最快之人的名义,笑脸伸手要票。)
  第一卷在澹州第十七章血泪的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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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夜晚,范闲握着菜刀看着菜板上的萝卜发呆,从此便继挖坟开膛碎尸之后,开始了自己人生第二段极为有益却又极为悲惨的学习历程。
  他有时候觉得生活真的很有趣,平白无故多出来两位性情奇特、不怎么在乎自己超常早熟性格的老师,而且费介和五竹教自己用毒和杀人技,所使用的手段,都比较变态。
  ……
  ……
  深夜,杂货店的后面房内传来一阵极轻微的笃笃声。五竹侧身向外,冷漠说道:“今天切的很慢。”
  范闲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看着面前堆积成一座小山似的萝卜丝,微微一笑,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右臂,发现练了几年的切萝卜丝,速度已经和五竹叔差不多了,而且粗细也快要接近一致。可是右臂肿了又消,痛了又好,练到了今天,切萝卜丝仍然会发出声音来,范闲知道,自己距离五竹对于手中刀的控制境界还相差许多。
  虽然不明白切萝卜丝对于修行武道有什么帮助,但一想到五竹是一位能够和四大宗师对战的绝世强者,范闲就觉得这萝卜丝切的有滋有味,硬生生切出了爵士鼓的感觉。
  自然,他在五竹这里受的训练远远不止这一些,还有蹲马步爬悬崖之类很俗套的东西,只是五竹的训练要求过于变态,蹲马步蹲到无法蹲马桶,切菜切到手抽筋,跑步跑到睡不醒。
  最痛苦的事情是:每隔三天,五竹便会在澹州港外的偏僻处与他对练——或者干脆说,那是绝代强者瞎子五竹暴力殴打未成年儿童范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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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这真是可歌可泣,血泪交加的童年生活,而五竹说,当年小姐就是这样训练属下的。
  范闲很头痛于这些三从一大原则——所谓三从一大,指的就是:从难、从严、从实战需要出发,进行大运动量训练,这是范闲前世时,中国健儿们扫荡金牌的最有用手段。
  不过范闲依然毫无怨言,面带微羞笑容地做着这一切事情。表面是因为他信守承诺,实际上却是他远超年龄的心智让他知道,这一切对于自己都有极大的好处。
  他体内的无名霸道真气,这几年越发的狂暴了,虽然在丹田之外,还有后腰处的雪山容纳,但尚未发育完全的身体,依然有些禁不住真气在经脉中的侵伐,时常会出现真气外溢的现象,而每当这时,他身边总会有些家具之类的东西遭殃。
  如果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总有一天,真气蕴积的速度会超过身体经脉成熟的速度,让他爆体而亡。
  只是料不到瞎子五竹确实没有什么收伏他体内暴戾真气的方法,只是让他不停地锻炼身体,将浑身的机能调整到一个极佳的状态,再用切萝卜丝儿的方法让他锻炼心志,不急不燥,数年下来,潜移默化中,让他对于真气的控制稳定了许多。
  对于死亡,这个世界上所有活着的人都不如范闲有体会,所以也没有人比他更怕死,更珍惜生命。所以当知道五竹的训练,对于自己克服霸道之卷所带来的副作用很有帮助时,他默默地坚持了下来。
  范闲日后细细想来,才明白五竹这些举动隐含着的深意,如果真气是一炉火,而自己就是那个炉子,那么锻炼自己的肌能,就等于打造一个结实的炉子,而锻炼心志,磨练精神,就等在炉子上开了一个小口,能够有效地控制火势。
  至于天天被五竹用重手锤打,范闲就只能自己解释为:这是“三从一大”里面的从实战出发,正是铁不锤不成器。
  只是……真的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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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范闲从床上醒来,揉了揉有些发木的眼睛,爬了起来,蹿进了丫环的被窝里,嗅着裤窝里残留的温柔体香,撅起了嘴,九分满足。
  丫环思思正拿着把梳子在梳头,发现他起来了,笑着走到自己的床边,将像八爪章鱼一样绞着自己被褥的男孩儿使劲拽了出来,也来不及再梳头发,就随便拢了拢,起身去准备晨洗的用具热水。
  范闲从被窝里爬了起来,一屁股坐到自己给思思用棉花做成的枕头上,掀开自己的裤子,往里面望去,嘴里念着前世还没有发病的时候最喜欢划的酒拳,出右手比划着剪刀石头布:“谁淫荡啊,我淫荡!谁淫荡啊,你淫荡!”
  他最终还是挑挑眉毛,看着裤子里面,自言自语道:“是我淫荡,你还没有能力淫荡。”
  来到这个世界很多年了,范闲早已经习惯了这种衣来伸手的腐败生活,所以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等着丫环回来。不料等了半天,他险些再倒下睡个回笼觉,也没有等到凑到自己脸上的热毛巾。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院子里隐隐传来呵骂的声音。范闲自己穿好衣服,好奇地推门走了出去,一下子就看见了让他很不爽的事情。
  在花园里,精神明显有些委顿的周管家正十分凶狠地骂着丫环思思,好象原因是思思急着出来端热水,所以头发没有梳好,衣服也没有穿整齐,旁边有几个丫环正满脸害怕的围着。
  这位周管家是前年从京都来的,范闲自然清楚,是那位姨太太派来盯着自己的人,只是一年多来,这位管家表现的倒也老实,加上范闲一直暗中盯着,也没发现他做过什么,所以一直由着他。
  但今天管家居然呵骂自己的丫环,这让范闲很不高兴,他是个很护短的人。他眯着眼走了过去,和管家求了几句情,但不知道为什么,管家今天特别执拗,非要让思思去后院领家法。
  范闲拧着眉头,抬着漂亮的脸望着这位管家,嘻嘻笑着说道:“我的丫环,我带回去管好了。”这句话似乎很平淡,甚至有些示弱。
  周围的丫环们却听出了一些别的味道,害怕了起来,不知道司南伯全府最大的隐患,京都与澹州的两房间的冲突,不知道还能不能压下去。
  第一卷在澹州第十八章脸面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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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管家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有些嚣张,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少……爷,这府里的事情,老夫人说我还是管得的。”
  少爷这个称呼被周管家刻意地拉长了,里面那种不尊敬的意味表现的一展无遗。
  范闲微笑看着对方眼里的那一丝鄙夷,虽然自己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私生子的身份而自怜自艾过,但难得碰见这种看孽种的眼神,不免有些略感不爽。
  见到事情不妙,有个聪明的丫头偷偷溜走去找老夫人。而其他的丫环下人,则是紧张地注视着场内。虽然明义上是两房,但大家都知道,范闲少爷的身份其实不怎么光彩,而且澹州港别府的一应用度,全部是从京都拔出来的,出自那位二太太的手。


  也正是因为这样,二太太的心腹周管家,才敢于对这位少爷如此不敬。毕竟在大家的心目中,将来继承司南伯庞大家产的,只可能是京都里的那位小少爷,而不是面前这个笑容可爱的十二岁少年。
  下人们虽然一向尊敬疼爱范闲,但是在这样站阵营的时刻,并没有人敢冒着得罪二太太的危险,站到范闲的那一边。
  只有贴身丫环思思紧紧地握着范闲的手。范闲很清楚这些下人们的考虑,谁想生活的好点都不容易,所以也不会觉得悲哀或是心寒,只是偏着头,很好奇地看着面前这位面色不佳的周管家,心想一直安份的他,为什么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呢?
  周管家是京都司南伯爵府的二管家,因为在京都里犯了一些小错,所以被赶到遥远而偏僻的儋州港来了。但是这位周管家并没有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此就远离了京都的繁华,也不因此而感到悲哀。
  司南伯爵的正妻已经死了很多年,二太太七年前又生了一个儿子,水涨船高,加上二太太娘家很有些背景,所以眼看着就要登上正位。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候,身为二太太心腹的周管家来到儋州,自然没怀什么好意。
  为了完成任务,所以他很小心地管理着伯爵别府,对老夫人特别的尊重,对下人也是和颜悦色,而且很少插手别人的职司,只是每次看见那个害自己被变相流放的小贱种时,总会忍不住流露出来真实的想法。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害怕那个只有十来岁的男孩。
  因为不论他走到哪里,似乎都能看到那个男孩微微笑着的脸,还有那双清澈透明的双眼。那张脸很干净漂亮,但如果从一醒来后,就时时刻刻发现这张脸陪伴在你身旁,那种感觉就很怪异了。
  当周管家满脸和蔼地与下人们打着招呼时,小范闲那张漂亮脸蛋隐在花丛之中,痴痴地望着他;当周管家皱着眉头认真察看帐目的时候,小范闲那张干净的脸蛋搁在帐房的窗台上,天真地望着他;当周管家恭敬无比地向老夫人汇报时,小范闲那张可爱的脸蛋轻轻依在老夫人的身边,充满无数好奇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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