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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双簧-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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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雅月扮的是花旦,温庭玉知道自己今天被点了出《游园》。他心里一转就笑著说:「今天莫非是五小姐做庭玉的丫鬟?这可折煞我了。」说著就拿起笔,替林雅月描眼画眉。
林雅月闭著眼睛让温庭玉画完,再转了头去对著镜子看了看,笑著说:「还是您的手艺好。温老板,只要您愿意,我怎么不能做您的丫鬟?要不,您收了我当徒弟?您也知道我是最爱听您的戏了。」
温庭玉笑了笑说:「五小姐真是爱说玩笑话,庭玉哪敢当五小姐的师傅?况且五小姐身份尊贵,怎么能入了这一行?您要喜欢唱戏,庭玉有时间就过来给您说戏。」
林雅月看著温庭玉说:「温老板,您要说话算话,到时候可不许嫌雅月烦。对了,您一个月没出堂会,北京城里都传您生了重病。现下您身子怎么样了?」
温庭玉转身把笔放到台子上,低头说:「托五小姐的福,庭玉受了风寒,没注意就成了大病,现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林雅月微蹙起眉头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您得了多重的病呢。您也知道,我家规矩大,我一个女孩子不能上您家去看您。直到听说您去唱会贤堂的堂会我才放下心来。」说著又上前一步,俯下身,在温庭玉的耳边轻轻说:「庭玉,你有没有心仪的女子?」
温庭玉浑身僵了一下,转头正看到林雅月爱慕的眼就在自己眼前。他看著林雅月的眼睛,正想著该怎么答林雅月的话,突然听见後面有人说:「雅月,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子成何体统。快出去,别耽误了温老板换装。」
林雅月直起身子看著挑著帘子站在门口的林玉堂,撅著嘴说:「哥,你来打什么岔?温老板刚才答应了教我唱戏,我正请他帮我说等会儿那出游园呢。」
林玉堂哼了一声说:「堂会还没开始,游园又紧後面的,你那么早就画好了干嘛?回头花了没人帮你再画,快出去。再说我今儿个要好好跟庭玉串出霸王别姬。」
林雅月不服气的说:「花了我自个儿会画,再说还有温老板呢。哥。。。。。。」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琴儿的叫声:「小姐,老太太叫您过去呢。」
「催什么?我就过去。」林雅月跺了下脚,对温庭玉说:「温老板,等中间的时候,我一准过来找您说戏。」说完横了林玉堂一眼,迳自出去了。
林玉堂看这自己唯一的亲妹妹,摸著下巴宠溺的笑了笑,让她摔了帘子走出去,又跟後面喊了一句:「琴儿,去给五小姐披个披风,穿这么一身在园子里走也不怕丢人。」听琴儿应了,林玉堂这才走进屋。
林玉堂进去以後就把四儿遣走,然後开始脱外面的长袍,一边脱一边说:「庭玉,这霸王的脸我可勾不好,你过来帮我勾。」
温庭玉点了点头,站在镜子前面调著松烟。这屋子里刚换了面大镜子,正能让他从镜子里看到走到了屏风後面脱了长袍换衣服净面的林玉堂。
这就是他以後要跟的人了,温庭玉看著後面那个高大厚实的男人。这男人朗目剑眉,薄唇挺鼻,一张养尊处优又略带风霜的脸,眉宇间尽是刚毅沉稳之气。他是这北京城苜屈一指的富商林震山的长子。北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林震山早就去了南方休养,剩下跟北京的林家一共有两房,老大老二各自在商场官场得意,可说到真正在林家主事儿的,还是这长房长子林玉堂。
城里的人传得厉害,这林玉堂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材料。从十八岁开始跟着林震山去广东办了次货之后,林震山就一点点的把家业都交给他了。直到林玉堂二十二岁那年正式掌了林家大权之後,这林家的家业就越来越大。再加上老二没几年又进了织造部当了二品,挂上了宫内行走的腰牌,林家在北京城里就更是有势力。
跟了这样的人,他大约就不用怕自己在北京城里站不住脚了吧。温庭玉想,也不知道自己能靠著这男人多久,听说林玉堂是个不长情的,没人能跟他跟过半年。若自己被早早的甩掉,以後又该怎么办?温庭玉一边出神儿的想著,手里一边慢慢调著油彩,转眼看见林玉堂换好水衣彩裤,穿好了厚底官靴冲他走过来,忙换上一副笑脸,从镜子里看著走过来的林玉堂说:「玉堂,你坐过来,我帮你勾脸。」
林玉堂笑著走过去,坐在凳子上说:「庭玉,刚才发呆想什么呢?」
温庭玉看了一眼林玉堂,淡淡的笑了一下说:「大爷的扮相真是英伟,庭玉是瞧的呆了。」说著就先给林玉堂挥了一层白粉,拿著松烟揉了眼,又拿笔沾了油白给林玉堂抹脸。他一边勾,一边就看著林玉堂想,如今自己也没什么可翘盼的了,走一步是一步,不过是苟且偷生罢了。
林玉堂半睁著眼看著面前的温庭玉,心里也琢磨著。这一个月没见温庭玉,他似乎变了一些。以前的温庭玉,虽然年纪小,但生了副倾国的容貌不说,更有别人没有的细腻心思。他在北京城里红了小一年,想要他的人不计其数,中间就以他和十三贝勒争得最凶。可这温庭玉偏就能娇笑著迂回在显贵中间找著平衡点,没丢过脸面的保住了自己的清白。若自己不是知道老佛爷跟庆亲王最近起了点别扭,十三贝勒要失势,自己也不敢随便的开口就叫温庭玉从他。
以前林玉堂就知道,温庭王这戏子是个宝。每次他见到温庭玉,都想把他那层台上的笑给扒掉,看看里面到底藏了颗什么样的心,收埋了怎样的尊严。可如今的温庭玉,虽还是以前那样,眉宅间却多了层让人抓不住的愁,一双眼睛里也似乎空了不少。林玉堂想,这估计是病的,可这么一来,这温庭玉浑身的气质却更勾著他的魂儿了。
林玉堂越想越是情动,再看著温庭玉的一双大眼一直看著他,专心的替他勾睑,更是觉得一股燥热从小腹窜到全身,伸手就撩起了温庭玉的下襟,摸了进去。
温庭玉吓了一跳,手一抖,笔一下就斜了出去。他急著去拿了布来擦,却被林玉堂抓住了左手,拽了下来,脸一恻过来就亲了过去。
温庭玉突然被林玉堂吻住,惊的不知如何是好,又觉得林玉堂的手揉弄的摸着他的大腿,又在两股中间摸上去。他突然觉得一阵反胃,慌忙要挣,左手却被林玉堂的手紧紧的拉住。温庭玉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了。温庭玉闭起眼睛,右手狠狠的捏了一下笔杆,深吸了一口气,反吮住林玉堂的舌头。这往後的路,是独木桥也好,光明大道也罢,甚至就算是死胡同,那也是他自己选的,怨不得人。他认命的想,自个儿的心既然已经死了,那身子给谁还不是一样的事儿。
林玉堂觉得温庭玉反吮了回来,倒没了火气,把手一松,推开了温庭五。他笑著对温庭玉说:「今儿个堂会过後,林瑞会过来带你去我朝阳门的院子。」转头又看了看镜子,笑起来:「瞅瞅,这霸王成了大花脸了,庭玉,过来帮我重新画。」
温庭玉应承了,拿过毛巾,把林玉堂的脸擦了一遍,又重新打底儿上色,细细的勾出一张黑白分明的脸。
霸王的脸是黑白分明的,可他却觉得自个儿的将来却模糊在这张脸里。温庭玉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但仍然熟练的勾著脸,眼前的黑白混了起来,只变了一个灰字,好似他将来的路。
而林玉堂仍是半睁著眼看著温庭玉,那一吻里,温庭王的唇一点温度都没有,这样冰冷的吻,他倒是一点都不想要。
温庭玉给林玉堂勾完脸,仔细端详了一下,笑著对林玉堂说:「成了,大爷您到这边坐会儿,等我换好了衣眼过来。」说著就要往屏风後面走。
林玉堂斜靠枉台子上看著温庭玉的背影,突然脱口而出:「庭玉,就跟这儿换。」
温庭玉愕然转身,看著林毛堂说:「这。。。。。。不大好吧,人来人往的。。。。。。」
林玉堂笑著说:「这儿没人会闯进来,放心吧,十三贝勒今天被招进宫占了,不会过来。」
温庭玉看了著林玉堂,反而冲著他笑了起来,缓缓的伸手脱衣,宛如在台子上一般。虽是衣衫件件落地,却是一番雍容滋味。看的林玉堂的心痒难耐,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叫:「大爷,外边都快准备好了,老太太让您过去开场呢。」
林五堂应了一声:「知道了,你去跟老太大说,我这就过去。」转头站起来对温庭玉说:「我回头过来穿靠,你先准备著。」又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温庭玉,伸手划过了温庭玉的脸庞,收了手挑了帘出去了,转头看到跟门口伺候的小厮,随口吩咐著:「温老板在里面换衣服,你别放人进去,五小姐也不成。」说著就往主屋走。
林玉堂一边走一边想著温庭玉刚才的样子,越想越觉得温庭玉柔顺的外表底下必定有些不同的东西。这温庭玉倾城的容貌下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的热情燃起来又会是什么样?
林玉堂心里有些迫不及待的期待晚上了,今儿晚上,他想好好的把这个温庭玉给点起来,烧掉他的面具,看看他的里面到底都藏了些什么东西。
温庭玉看著林玉堂走了出去,这才松了口气的拿起水衣彩裤穿好,盘好了辫子,坐到了台子前勾起虞姬的脸。镜中的虞姬仍是娇艳如昔,只是心中的霸王已弃他而去。温庭玉看著自己的脸,轻轻的唱著慢板:「自古常言道得好:烈女不侍二夫男。愿借大王青锋剑,情愿尽节在君前。」唱罢又念起念白:「大王力图霸业,前程万里,妾身一命,轻如鸿毛。圣大王勿以妾身为念!」
温庭玉说毕,却笑了起来,又对著镜子左右看了看,站起来穿戏装。才刚刚穿好,就听见林玉堂的声音在背後响起来:「庭玉,来帮我穿靠。」

温庭玉唱完堂会就坐在里间卸妆,林雅月又溜了过来,靠在温庭玉的身边说:「温老板,我今儿个唱的可好?」
温庭玉稍微动了动,和林雅月拉了点距离,浅笑著说:「五小姐的嗓子好,庭玉自叹不如。」
林雅月笑著说:「温老板,这话可是您说的。既然我嗓子妤,您干嘛不收了我当徒弟?」
温庭玉卸妆的手停了停,又往边上靠了靠说:「五小姐,您是宅门里的小姐,怎么能吃梨园这碗饭。您要是真想学戏,庭玉有时间就过来给您说戏。」
林雅月摆摆手说:「您这话都跟我说过多少回了,老是这一句。您等下有事儿没,要没事儿,您去雅月的院子里给我说说戏。」
温庭玉想到林玉堂的邀约,沉吟了一下,还没开口,就听林瑞在外面喊:「五小姐,大爷找您过去呢。」
林雅月撅起嘴说:「我哥真麻烦,温老板,您要是没事,我可就在屋子里候著您了。」
温庭玉忙答:「庭玉等下还有事在身,这。。。。。。」
林雅月刚要说话,就听林瑞在外面催:「五小姐,大爷催得紧,叫您赶快过去呢。」林雅月没好气的回答:「知道了,我就过去。」这才直起身,又冲著温庭玉说:「温老板,您可说了要给我说戏,我可等著,今儿个说不了,我回头上您门儿上去学。」说罢就转身出去,看见林瑞站在门边,哼了一声说:「我这不来了?防我跟防贼似的,温老板又不是外人,我跟他说两句话怎么了?」说完就快步走了出去。
温庭玉松了口气,正了正身子,继续卸妆,林瑞在外面说:「温老板,大爷给您跟门口备了辆车。」
温庭玉一边擦著自己的妆一边应著:「知道了,劳林管家您费心了。」
林瑞应了一声就走了,温庭玉看著自己的脸慢慢的从妆容下显露出来,只觉得虚幻无比。他的脸,和台子上的脸又有什么下同?只是台子上是出总会演完的戏,而这日子却是漫漫长长,不知什么时候才会过完。而他,就好像双簧里那个被控制的人,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永远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温庭玉看著自己脸想,苟且偷生吧,如今不过是飘摇著活在这北京城里罢了。他左右对著镜子看了看,查看了下有没有粉彩留在脸上,就站起身,到屏风後面换上衣服。然後挑帘子走出去,走到了大门口,就见一辆洋车停在对面。门房见他过来,忙走出门把那洋车叫过来,躬腰跟温庭玉说:「温老板,您走好。」
洋车一路走著,经过了天桥。拉车的回头看的时候,正看到温庭玉伸著脖子在看一边说双簧的两个人,他停了停,对温庭玉说:「先生,要不我停下来,您看完了再走?」温庭玉摇了摇头说:「不用了,从林府去朝阳门还有没有其他的路?」
拉车的急忙说:「这是最快的,您老放心,我绕多那么点地儿也不值得是不是?」
温庭玉靠回车厢里说:「我没说你绕我。你告诉我另外一条路,我嫌这条路吵,快走吧。」
拉车的点了点头,加快了脚程,又告诉了温庭玉另外一条路,心想,除非是钻小胡同,不然哪儿不吵?这坐车的还真怪。但嘴上不敢说什么,拉著温庭玉就到了林玉堂的外院。
温庭玉刚拍了院门,门就吱呀一声开了,露出的居然是四儿的脸。温庭玉吃了一惊,四儿在堂会中间不见,还以为他自己回去了,没想到竟在这里。温庭玉站在门口说:「四儿,你怎么跟这儿?」
四儿把温庭玉让进门里,穿过门洞,绕过了影壁到了院中间的时候才说:「爷,咱们不是要找新院子吗?这是林管家帮我找的,话倒说回来了,我才过来看看,您怎么也过来了?」
温庭玉心下一震,转头对四儿说:「我让你找小院儿,没说让你找四合院儿。」
四儿紧着在一边说:「我也不知道这院子这么宽敞。况且林管家给咱们的价儿可低了,一个月才十两银子。说这儿还带着一水儿的家具。我估摸着便宜就先应承下来,还想著说过来看看,回头再找您商量。这不,刚过来就听见您拍门了。」
温庭玉一边听四儿说一边打量著这小四合院儿。这院儿当中当中一棵大槐树,枝叶伸展出去,树阴覆盖了大半的院子。地上用青砖墁了甬道,连著四周的屋子。
北面一间灰瓦青砖的正屋分成了两暗一明三间,正对著他的主厅敞开著,白色的竹门帘搭在敞开的门上。往里看,能看见屋子中间放著大理石面的红木四仙桌,旁边围了四个也是红木的束腰瓷面圆凳儿。後面靠墙放了一张榉木平带翘头条桌,桌中间放了一个奶白色的玉香炉,两边随意的摆了几件玉器。里面墙角,一边放了一个落地老爷钟,一边放了个撇嘴大花瓶,屋子里光线暗,也看不出是什么花纹。他又左右看了看,只见这左右厢房和他原本住的正屋差不多大,部分成了一明一暗两间,再转过身,南面的倒座房也分了三间,最东的一间前面隔著影壁,开成了他刚走过来的门洞。
温庭玉暗叹了口气,再转过身,看到院儿角落里自带著一口井,井上面沿著墙布了个葡萄架,当下这快入秋的天气,正是葡萄熟时,青紫的结著一串串蒙著霜的葡萄。架下放著一个花梨木雕花躺椅,躺椅旁边放著一张东腰攒牙子方桌,桌子旁边又摆了一张弯腿罗锅藤面长方凳,也都是雕花花梨木造的。
这就是从了林玉堂的好处吗?这院子里又住过多少林玉堂的过往爱宠?温庭玉呆呆的看著正对著他那间主房,只觉得这房子和王公公那大屋无比的像,似乎还有淡淡的大烟味儿传了过来。
温庭玉突然觉得一阵的冷,他搓了搓手臂,看著正屋对四儿说:「这四合院太大,里面的东西太贵重。咱们两个人,住不起这种地方,你回头再去找个小院。。。。。。」
温庭玉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林玉堂的声音在後面响起来:「庭玉,这怎么话儿说的?合著我把热脸蛋往你这冷屁股上贴呐。」
温庭玉听得林玉堂的声音从门口响起,一张脸白起来,闭了眼睛,狠狠的咬了一下嘴唇,回过头来笑著对林玉堂说:「庭玉哪敢拂了大爷的好意,只是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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