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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天下第一+番外-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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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话一出,整个酒楼都变得安静下来。

  迎着四面八方,含义不同的各色目光,四人居然还是一般模样,似是神经迟钝到没发现刚才说的是怎样惊人的话。叶凡有些无趣地垂着眉,哦了一声。“真是有趣的消息,韩兄果然消息灵通。”

  少年骨碌碌地眼珠子乱转,有话想问叶凡,但见着那夫妻在打量着自己,就闭口不语。眼光斜斜转处,见方才那个讽刺自己的轻薄少年正用奇怪的目光看着那对夫妻,不由冷笑一声。

  狗咬狗,一嘴毛最好。

  有两个敌人,就先引他们打上一架再说。

  ——————————————————————————

  少年躺在床上时,感觉全身骨节都要散架了,肩上的伤不住抽痛,腿上原本结疤的地方也开始热辣辣,不知有没迸裂,不由后悔不已。

  中午别过那韩姓夫妻之后,叶凡说要上山去再采草药。他不想留在店里,硬是要跟去……果然,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爬了两三个时辰,十足无趣得紧,一路走来都是平常至极的地方,没什么风景可看,山路又崎岖难行,怪石磷冽,难走之处还得爬着走,下山时却是滑着走的,他身上带伤,无法施展轻功……这一趟完全可列入他生平悲惨回忆之一。

  “喂,那个姓韩的家伙是什么?”揉着绷得太紧而酸痛的背肌,看着将草药分类碾磨捶切的叶凡,少年开始有力气想别的事了。“故意人前多嘴,散布消息,不安好心地紧……”想到他那夫人细细白白的手,恶毒地加上一句。“娶妻又不贤。”

  叶凡闻言不由笑出声来。“贤不贤各人自知。她只要对她相公贤就可以了,你又不是她的小相公。”

  少年气呼呼地瞪着他。“重点啊!”

  “你说韩公子?他是一年前在王屋山与夫人游荡时偶尔闯到我住的村子里,大约那边风景佳,他们住了半个月。不过他的来历我没去问,只知他叫韩霁,他夫人秋素心。其它都不知了。”叶凡答得也干脆,简直等于没回答。少年听得跳脚。

  “就有你这样的人,糊里胡涂,什么都不弄个清楚……”

  叶凡沉默片刻,低头将弄好的草药倒在纱布上。“看事情不要看太清楚才是一种幸福。”

  “为什么?!”少年的人生阅历尚未深得让他明白这句话是由多少苦涩才能包含出来的。他只知道有问题就要问个清楚。

  “因为……”叶凡眼珠转了转,笑道:“幸福是个美丽的孩子,爱用纱巾把自己遮起来,一旦看清楚了,它就会因为害羞而跑走。”

  “你哄小孩啊你!”少年暴跳动如雷。“这种鬼话有谁相信?!”

  “我相信啊。”叶凡笑眯眯地拉过少年,将他臂间肩上的纱布拆下,换裹新药。“……好,快结疤了,这两天小心些,很快就会好了。”

  少年赖在他怀中。“喂,那个韩……霁?他所说的,当今皇帝生死不明之事,你觉得可是真的?”

  叶凡没有马上回答。少年因为倚在他的肩上,可以感觉到他呼吸微滞。然后,就听到他带着笑的声音。“我怎么知道呢,你去翻翻史书,寿终正寝的和死与非命的各占一半,就不知当今皇帝是属于哪一种的了。”

  “关于这个皇帝的传说我也有听到一些哦。跟他治理天下无关,是他跟武林的关系。”少年打了个哈欠。“你要不要听?”

  “我没兴趣。”叶凡断然拒绝。

  “我想也是……”劳累了一天,少年有些犯困。“你真是很奇怪的……对这些连一点正常的好奇心都没有,怪人。”

  叶凡没有回答,将少年姿势纠正了一些,让他更舒服入睡。

  “一直想问你呢……”少年声音有些含糊,已经在半梦半醒间。“你不像多好心的人,为什么要救我?”

  叶凡还是没有回答,少年也并没有想得到答案的打算,不久就鼻息沉沉地入睡了。

  小小的身子蜷在他怀中,脆弱地似是稍稍用力便能断去生机。

  “救你啊……”叶凡叹了口气,抱起少年将他放到床上。“只不过因为你很像……”

  “像谁?”应该睡着的少年突然又开口,从未放松过警戒之心。

  叶凡没多少惊讶,再叹了口气,将衣物都堆到少年身上——他死活不肯用那些被子。“像一个……早就死去的人……”

  第二日,十二月廿三,是个腊月里难得的晴天。一大早阳光便普照大地所有阴沉的角落,天空明媚灿烂得让人觉得不出门去接受太阳的好意简直是种罪恶了,所以少年好了伤疤忘了痛,马上磨着叶凡再次外出。叶凡对少年几乎是有求必应,从不拂逆,便就陪着他出去了。

  顺着昨日外出的路线,两人再次经过那个酒楼。少年见到门口迎客的小二换了一人,无趣地撇撇唇,向门内看看,见那轻薄少年还是坐在昨日那个偏窗的位置上,眼睛一亮,便想进去,却被叶凡一把揪住领子。

  不服抬头,见着一双笑盈盈的眸子。

  “他又没惹你,别生事了。”

  “我也没惹他啊,那他昨天又先来惹我!”少年很无辜地说着,把一肚子坏子掩在名为天真的假皮之下。

  “他也只不过插了一句话,你却想置他鸡犬不宁……”叶凡摇头指责。“这不太好吧。”

  少年狐疑地看着他。“你当我想干什么?”心下不信自己的想法竟会被叶凡看破。

  “你不是想哄他当流言的替死鬼吗?”叶凡漫不经心地说着。“你昨天看到他对韩氏伉俪过度关心,大约想用假消息骗他当个冤大头,好让他跟韩公子先斗上一斗吧。”

  少年面上还是声色不动,但毕竟年幼,心思被看破,眼神就忍不住挪动。“胡说八道,我骗他干嘛?”

  叶凡牵着他的手往前走,离那酒楼越来越远,少年心虚,一时也忘了反抗。“我也不知你想骗他什么,反正那小孩呆了点,你旁敲侧击几句总会让他信了你的话……小孩子脑筋不要太好,小心短命。”

  少年脸色垮下来,因为他的盘算真的被叶凡说了个清楚。有几分不悦地瞪着叶凡,却见他笑容微涩,神色黯淡,不知想起了什么,漆黑的眸子变得有些透明,似隔了一层水晶在看,看得人心头微冷,隐隐作苦。

  少年怔怔地看着他,不再反驳。这叶凡三番两次看破他的心思,大约也是个聪明人吧,现在虽是一身布衣,落拓潦倒,举止形容却总有说不出的优雅从容,应也曾有过意气风发之时,可是最后还是从青云坠入泥壤。那感概,那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憾恨,或许便来自他本身的教训,他只是不希望自己再步上他的后尘吧。如此一想,少年便心生同情,默默握着他的手。

  叶凡回头看了少年一眼,温柔的笑意滑进了他的眼。他看出少年明白自己想说的话,也看出少年未经大挫折,尚未服气,虽是听明白了这话,却并未了悟。不过这点无妨,来日方才,他有的是机会……少年肯听进他的话,正是逐渐相信他的第一步。

  这个被人类伤得体无完肤,完全失去信任之心的孩子,那双赤子般坦荡却无望死寂的眼神,在对望的第一眼,就击中他心底最脆弱的一部分——那是遥远到早已模糊成泥的前尘中,曾经有过的惊鸿一瞥,却是生生世世也无法忘怀的遗憾。他以为他能忘记的,他以为他已经忘记了,他看到他完全忘光了,却在一瞥之间,灵台微纹,明镜沾尘……

  温柔消失,苦涩一点一滴地融入叶凡明净的眸子,浓郁的色彩是挥洒不开的重墨……

  第二回 蓦然回首

  若论天下名山,峨眉天下秀、青城天下幽、华山天下险、泰山天下雄、雁荡却独得一个奇字!雁荡山包括苍山支脉,绵延数百公里,又名雁岩、雁山,因主峰雁湖岗上有湖,芦苇茂密,结草为荡,南归秋雁多宿于此,故名雁荡。 全山计有102峰、103岩、29石、66洞、25瀑、4湫、22嶂、22潭、20寺、12亭、11门4阙、9谷8坑、8岭9泉、11溪1涧等五百余处胜景,以峰、洞、岩、石、瀑、潭、嶂最为奇观。

  叶凡与少年一路走走停停,谈谈笑笑,倒也没个一定的目标,反正少年只是想出来解解闷,不辜负大好阳光,这雁荡遍山成景,无处不奇,移步换形,各擅胜场,到哪里都无所谓。不知不觉间,竟双双上了玉甑峰,但见鸟低飞于足下,云傍生于路旁,岚气堆绕,衣覆微湿,渐是行走困难,叶凡不由慢下了脚步。

  拭了把汗,他微眯眼向上一挑,触目间远山重叠,怪石峥嵘,雁荡顶峰明王峰却尚自遥遥,见身旁的少年正待一股作气直上最高峰,忙拉住少年,微微一笑。

  “我们在这休息片刻如何?”

  少年兴致正浓却脚步被阻,斜瞄叶凡,嘴角下撇。“偏就这般不中用。”

  冷嘲了一句后,虽不悦叶凡拖累了自己的行程,但想他大汗淋淋也是为了陪自己,终是不能不顾,便寻块大石坐了下来。叶凡瞧他神色不悦,也不相扰,笑吟吟地坐到他身畔,转目顾盼。

  这地方停得差了,举目山河无殊,没瞧见什么好风景,叶凡见少年不耐地扯着枯草,绕在指间用力绞动,百般无聊,不住斜睨自己,大有催促的意思,当下轻咳一声。“嗯,雁荡雁荡……我想到了个跟雁子有关的故事,听不听?”

  少年可有可无地瞧他一眼。

  “其实也不能说是故事,是真的发生过的。”叶凡想到那个故事,微微叹了口气。“唉,想想都不知该如何说起……那是某朝乙丑年间的事了。那年乡试,有人偕伴赴并州应试,在路旁见到一个捕雁的人,网中兜着着两只雁,周围围着一大群人,十分吵闹。他同行伙伴都是好奇之辈,就一块儿挤了过去,不知那里有什么奇妙之处。却是捕雁者在讲故事,讲的,自然是雁子的故事了。”说到这,笑了一笑。

  “那时正值深秋,旅雁南飞。两只雁子偶失群侣,在寻不着同伴的时候,误中陷阱,被捕雁人在山上捉到,拼命挣扎。可是,你想,那雁儿之力又如何胜得过人?终是挣脱不开,全被捕雁人一网兜住吊在背后,要拿到市集上去卖。

  去市集的路上,其中一只不死心,强挣着网,将脑袋自网间空隙处探出,它的伙伴也用扁平的啄拉扯那网绳,用身子顶着它,那网甚旧,又编得不太密,于是,在捕雁人没注意的时候,终于有一只挣脱出来,高飞上了天空。”

  少年听到这,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那捕雁的人见到飞了一只,怕这另一只也飞了,什么都得不到,就马上拿出刀子来,杀了网中剩下的这只。”叶凡温温一笑。“血腥之气冲上了天空,那只挣脱的雁子忽然不住悲鸣厉啸,绕着那死去的雁子转着圈子,等待着同伴的叫声,同伴的响应。捕雁人被那尖利的声音吓住了,正不知该怎么办时,那天空中的雁似也知同伴再也不会响应他了,突然从天空冲下,狠狠地撞在地上,骨折翅断而死。”

  少年瞪大了眼,没想到剧情急转直下,只觉得心头一跳,也不知是何感想,似见着那失伴的孤雁悲啼不止,鲜血四溅的尸骨。嘴上道:“这雁子也傻,好不容易挣脱了,却又白白便宜那捕雁人。”说到这,看了看叶凡,忍不住又问。“后来呢?”

  叶凡耸耸肩。“哪有什么后来,那捕雁人不过凡夫俗子一个,猎人因幼鹿而放母鹿只不过是佛经上的故事,他照样将雁子拿到市集上去卖,顺便用这个故事来提高价格。只是如此烈性的雁子,谁也不敢买下来吃,怕吃下一肚子冤气,结果反而坏了生意。那个往并州应试的人听了此事,心下伤悲,便自俗子手中买下,将它们埋在汾水旁,累石为丘,称为雁丘。不过读书人的毛病是动情时就非得吟诵一番方才过瘾,那些仕子们每人写上一首祭双雁之烈,这个故事才流传下来。”说到这,突然吟了起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其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萧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少年怔怔听着,也似痴了一般,静立不语,忘了催叶凡赶路。叶凡正欲籍机多休息片刻,却听少年也是一叹。“动物中竟也有如此痴情,果然是人不如兽——人类总是用比翼鸟并蒂莲来形容深情,却原来人类对感情的最高期望也不只不过花鸟相同。嘿,亏是如此卑劣的人类,还敢自称天地自然的主宰,实实教人笑掉大牙!”

  叶凡头痛地发现,这个故事好象没让少年感染到什么温情,只让他更偏激了。“话不能这么说……你说那比翼鸟并蒂莲,可知并蒂莲的由来吗?”

  少年干脆地摇头。“我怎么可能有空去看这种无聊的杂志小说之言。”

  叶凡的耳朵自动过滤不动听的话。“那你再听个故事如何?我记得,好象是更久的泰和年中吧,大民有两户小儿女,已到婚嫁之年,却不得如意……嗯,这个其中问题,你还小,我就不跟你说了,反正他们抗争不得,就双双赴水自尽。”说着笑咪咪地安抚着少年因自己说他还小而鼓起的双颊,继续道:“两家家人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忙报官,出动官府到水中寻找两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却一无所获……放心,没有什么成仙成怪的故事,尸体最后被个踏藕人发现,带回去收祭了。只不过,到了第二年,这陂的荷花尽数盛开,争清斗妍,竟没有一株不是并蒂齐放,一如那小儿女并肩相依。于是这件事就在当时广为流传,甚至在朝廷乐府歌曲内也有以《双渠怨》命篇。所以啊,不是人类的感情比不过自然生物,想人类情之所钟,可以教长城倾倒,草木同悲……”

  少年狐疑地看着说得慷慨激昂,难以自制的叶凡。“怎么你说起来我却是觉得一点赞同的感觉都没有。”

  叶凡疑惑地看着少年。“有吗?大约你太敏感会错意了吧。”

  少年嗤之以鼻,“你只把它当故事说来探奇一番,你未必是对它有同感。你若真认同这种感情,才不会这么轻率地就在这跟我来随便说说。”

  叶凡垮下脸。“我讲故事来哄你,你却说我无情。”

  少年立时跳脚。“谁要你来哄我!!我又不是小孩子。好了,你休息半天,该上路了吧!”说完,不理叶凡,当先走去。

  叶凡没有立即跟上,只是怔怔地看着少年的背影,半晌,方自低声自问。“我看得透你是当然的,倒是你,就与我这般像吗?不用多想便能说出我的心思吗?”目光垂下。

  “……无情吗?”摇摇头,突又快乐笑起,大声吟诵着追上少年。

  “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双花脉脉娇相向,只是旧家儿女。

  天已许,甚不教、白头生死鸳鸯浦!夕阳无语。算谢客烟中,湘妃江上,未是断肠处。

  香奁梦,好在灵芝瑞露。人间俯仰千古。海枯石烂情缘在,幽恨不埋黄土。

  相思树,流年度,无端又被秋风误。兰舟少住。怕载酒重来,红衣半落,狼籍卧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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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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