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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天下第一+番外-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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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然声响,烟埃纷飞,一片黄雾中数粒砂石被剑气激飞,弹向偷袭诸人。

  那些人本待一击得手好制住宣叶二人,以此为胁,因此虽知那砂石来势惊人,却不以为意,拼着一伤也要拿下宣叶二人。不料宣叶二人的身手比他们想象中滑溜得多了,而那漫天纵横的砂石竟如长了眼一般,向着命门重|穴弹来,急剧的速度在空气中引发出‘嗤嗤’声响。

  任务重要,命也重要。诸人无奈,侧身避开砂石。这一动带动气息流转,原先完美的阵势也随之现出隙缝。

  谢长缨的剑,据说来自冰雪之川,长四尺,宽二寸,薄如春冰,寒如春冰,剑名春冰。

  有人说,春冰划过的姿态,是情人最美的手势在眼前拂过。

  足以失魄、足以落魂、而后——足以瞑目。

  春冰无声中降临,划过三人的手,三人的腿,三人的胸腹。一切如旧。

  血喷涌而出,一天一地。

  闪退不及,诸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出斑斑艳迹。自知是生死关头,纵不及亦不得放手不拼,况且,他们只是第一批的,只要能撑过一招,特别准备来应付南北二绝的高手便将接下……

  温暖的接触。长剑以奇诡的角度,如情人的手,拂过了他们的眼。

  “谢长缨,你杀孽未免也太重!”一声大喝,铜杖自天而降,挟万钧之力自背后劈下。一招简单到极点的‘力劈华山’,令空气亦为之色变窒然!

  谢长缨脸色亦为之一变,没想到竟有如此高手,却无法回头——他连杀数人,剑气已挫,难如初出之锋利。一旦回头,凝在剑上那所向无前的剑意便会收缩,再无法与背后之人挟带天地自然气势的一杖相抗衡。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向前窜——铜杖真气笼罩范围已包括了他前方所有可逃开的方位。他身形微弓,状似前倾之际,以臂为轴,长剑随着倒退的冲势,侧旋点向铜杖杖首的圆环。

  一声脆响,叮呤铛啷叮呤铛啷。

  沈焱在谢长缨挥剑伤人时便将宣叶二人带出战局,没想到三姝二邪一佛里的怒佛竟也在场,发出袭击。心惊之下不及多想,脚下行云流水般转入了战圈,在怒佛第二杖欲劈下之际,长袖一拂,巧拔千斤,谢长缨顺势脱出铜杖追击范围。

  但他们也被第二重影子包围住。影子们一身黑衣,面蒙黑巾,如幽灵自地底冒出般,无声无息。

  “怒佛,你与人合谋袭击我们,这是何意?!”沈焱剑眉微轩,已然动怒。

  “杀!”怒佛只说了这声,铜杖再抡。谢长缨冷哼一声,长剑一振便接收下来——他武林四绝之一的名声绝非白来,本排名就在三姝二邪一佛之上。方才若非形势所迫加上出其不意,也不至一打就落了下风。这一剑风起云涌,平地聚雷,比起方才,千万道剑光上下交错,不知华丽了多少倍,却没有半声金铁撞击之声。

  沈焱负手而立,无意阻止,只是细察着战局的变化及那群黑衣人的动作,慢悠悠叹了声。

  “玲珑双姝即也来了,又不是长得不能见人,何不下来一会。”

  无人响应。

  绝情怒佛一个剑光如雨一个杖影惊风,打得不可开交,黑衣人只是分散包围着,并不插手——如此泼天盖地的局势,非有同等功力之人,妄自插手只是自寻死路——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在逮着时机时发出暗袭。

  沈焱暗叹。

  武林四绝之所以独来独往,除了孤芳自赏拒人千里的天性外,也是因为他们的绝招大都是敌友不分一难同劫的招数——如沈焱的魇焰,谢长缨的至善慧 灭日——故此他们都不喜与人深交,以免对自身造成牵制。 今日偷袭之人的安排,乍看来是欲先制住宣叶二人,以此二人要胁沈谢,事实上却是引沈谢回身相救,陷入乱局,无法尽力发挥。不料宣叶二人叫得早,二重包围尚未布成沈谢便已回身救出宣叶二人,不得已,他们只得让作为王牌的怒佛提前出手留下谢长缨。而沈焱见势危急,没有多想便回身相救,最终结局就是四人都陷于包围之中,沈焱谢长缨彼此相顾牵制,绝招不敢尽出。

  悠悠再叹,沈焱心中还有更糟糕的事。

  谢长缨与怒佛对上,虽然占了上风,却不是三两下就可以解决对手,还得随时小心不可露出破绽给那群黑衣人可乘之机。沈焱虽可以除去这些黑衣人,但他也不敢妄动——不曾将宣叶二人送出战场是最大失策,玲珑双姝出自唐门,与怒佛齐名,暗器身法自非寻常,只要沈焱稍微失点神,就会造成难补之憾。沈焱虽与宣叶二人相交不深,却也不愿见二人为己之故无辜丧命。因此,若不能早点解决双姝之事,说不得到头来四人都得挂彩负伤深吸口气,灿若春阳的笑容再次浮现。

  “唐唐,田田,你们该知道,沈某手下留情,不愿多伤人命只是沈某自己的选择,不代表沈某一定不伤人命。你们再不现身,那你们这些下属的死活就不关沈某之事!”

  除了场中偶尔发出的金铁之声,四周安静如旧。

  沈焱剑眉一皱,轻叹。“不见黄河心不死……”叹气的同时,左袖一拂,一溜光金黄火焰凌空穿越,目标正是站得笔直的黑衣人。

  “哎呀呀~~烧痛人家啦~~~~”两声稚嫩的尖叫自南北两个方向传来,一红一黄两道玲珑身影如车轮般自树上交错扑下,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火焰被两人一前一后冲过后,就这么散成两段,随着来人的去势落于一旁草丛中,雄雄燃烧。“沈大哥真是天下一等狠心人啊~~~~”

  落地的两个玲珑人儿身高不过总角,身形小巧精致,男女莫辩,脸上却戴着个大头娃娃,遮去了小脸。她们不依地跺着脚,连声使嗲撒娇,双手乱甩,甩出一连串银花金线,漫空飞舞,极是美丽。

  “过奖过奖,尚不及二位。”沈焱顺口回答,在双姝现身时便有准备,两手向后一提,揪住宣叶二人腰带往树上一扔,也不管他们两人能不能捉得紧树枝,自己身形不断闪动,以微弱的距离连续避开双姝的暗器。

  每一偏腰弯身之际,都与暗器错影而过,生与死的边界短得让人心悸。就算闪过了暗器也不能大意,谁知它们会不会在别处撞击一下又从四面八方倒射回来。

  沈焱唇角带笑,有苦自己知。脚步虽还洒脱流畅,衣裾飘飞,一副乌衣子弟的俊丽风姿,足下却已尘土微扬,步伐将乱未乱。但他个性洒脱,虽处于无奈之状亦不愿多加心烦,只求个尽力,脑袋里骨碌骨碌转着的要不要牺牲小臂抢回先机。

  玲珑双姝抢了上风却还无法伤了沈焱,心下也是动了真怒,当下暗器益发巧致,双手挥舞如千手观音,百宝齐现。红衣少女在一掌间打出三十二枚金银花雨,十八枚柳月铲后,又是二十二道鲛绫泪,同时纤腰一扭,弓膝于同伴身上一点,身形如弱柳迎风飘飘然直上青天,两手再扬,这次三十二道鲛绫泪漫天洒向沈焱的同时,又有二十八枚金银花雨向着树上宣叶二人射去。

  这下不牺牲也不行了……沈焱叹着气,右足一顿,偏身的同时,对于黄衣少女发出的二十七枚金银花雨不闪不避,长臂一振,金黄|色火焰破空而出。

  红衣少女格格一笑,柔软的腰肢向后一弓,一改先前轻盈身法,如秤砣急速坠地。“我就知沈大哥是好心人~~~”

  火焰虽然烧毁了那蓬金银花雨,沈焱左手伤势亦是非轻。他微微动了下左指,只觉整只手臂都已不听使唤,十来道暗针直刺入骨隙,锥心的痛。

  双姝逮着了机会,哪会容他有喘过气的时间,双人四手,花雨漫天。

  谢长缨虽与怒佛斗得如火似炽,却也一直注意着沈焱这边,眼见沈焱为救宣叶二人负伤,心下一乱一急,突然收回剑招,春冰齐眉横立,左手按在右腕,喝道:“至善慧 坠星!” 洪大的气流自剑柄处狂飚而起,带起剑势如飞龙出海,澎湃的巨涛压倒了铜杖风影,无数剑芒似流星破空,挟其一霎坠毁的悲壮,漫卷尘世狂涛。

  尘漫天,空气发出刺耳的嘎叽声!黑衣人们本在等着机会,机会来临,却没有一人能出得了手。剑气在空气中破转数折,所到之处,血红纷飞。黑衣人逼不得已退开所立方位,怒佛左额左臂左腿都多了一道长及五寸的伤痕,若非退避及时,谢长缨又无法补招,这一剑本该将他整个人切成两半。

  血浸润了他半张脸,横眉怒目益发狰狞。他手中铜杖断头去尾,杖身亮迹斑斑,在那一接之间已不知被斩了多少下。

  谢长缨亦非完好无缺,两臂袖子都在被黑衣人们趁虚切破,数十道伤痕血迹斑斑,或长或短,尤以左臂肘间的伤痕为最,至少被切去了半寸的皮肉,露出森森白骨。苍白的脸上亦不知被何人鲜血所喷,端丽的脸上冷白映着艳红,添着狂乱嗜血的眸,如受困的野狼,分外美丽,分外危险。

  见着便是心惊。

  他认为付出的这些是有回报的,至少他一剑卷走玲珑双姝的漫天花雨,并追加一道真气迫退玲珑双姝,救下沈焱。

  沈焱却不知自己该喜还是该悲——双方这一近距离汇合,想要逃走就更难了。

  怒佛狂吼!

  双姝娇笑!

  玲珑的漫天花雨随着怒佛的惊涛骇浪,谢长缨突然明白自己的失策——沈焱在他背后,他的剑如何敢向天借胆。

  ——而他在沈焱背后,沈焱的焰又如何能横扫千军。

  微微的叹息,似乎在哪里听过。而后,谢长缨突然被沈焱搂到怀中。

  来不及惊,来不及慌,只感觉到沈焱在他臂下一拍,春冰挡下怒佛的杖,接着沈焱身子一颤,闷哼了声,右袖急舞,被人称为魇焰的青蓝色火焰自袖底现身,青空白日下,炎炎炽热得连呼吸都带了火苗。

  如此强烈的火焰,没人敢近身引开,纷纷逃亡避让,连一佛二姝也不例外。对此大好良机,谢长缨却无意反击,只是记得沈焱在昏倒前说的四字。

  “带人,快逃……”

  可恶!!

  谢长缨长剑一抖回鞘,抱着沈焱飞身上马,经过时顺手拉下还在树上的两人,双马四人,蹄声如雷,绝尘而去。

  黑衣人们不知是怕了还是怎的,远远瞧着,并不追赶。

  外传2。云散碧天长(下)

  之三

  板着一张不知是悔是恨是怨是急的脸,谢长缨抱着沈焱坐在石上,只是发呆。

  “谢公子……谢公子……”

  抬起头,剑眉微锁,不明所以地看着青衫人影。

  “在下略通些医术,如果谢公子不嫌弃,请让在下看看沈公子的伤势,他不能再拖下去了。”

  这个人……叫什么?

  谢长缨觉得自己周身一片虚软,生平无数次死里逃生,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恐怖。这种恐怖自沈焱搂住他,代他接下玲珑双姝所有暗器,还有怒佛那一杖余威时,就已存在了。

  并不深,也不特别激烈,只在沈焱昏迷,一路马行颠波时,一寸一寸加深,一寸一寸绞死。

  他的手湿冷,微颤,忘了这是一双剑客的手,本该干燥稳定。沈焱的呼吸越来越慢,他的手就越来越冷。

  “谢公子……”又是一声低唤,然后一双手伸过来,掰开他抱紧沈焱的手。

  谢长缨一震,突然怕了起来,怕自己这一放手,沈焱那微弱的气息就会中断。“别碰!”

  叶浩无奈,心知谢长缨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都孤独惯了;好不容易有个沈焱似乎能相互了解,相互接近,相互为朋的,却因自己失策,而让沈焱陷于生命危险。这心下的惊、怒、悔、恨,绝不是三言两语就是交待。而那种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心感再度消失,也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说服的,当下也不多说,直接行事。

  唰啦一声,沈焱紫色的衣袍就这样在谢长缨怀里被叶浩撕开,结实的背肌上一片星星点点的红斑,正逐渐扩大。背心右侧还有一道即深且广的暗紫色瘀血。

  谢长缨触目惊心,不由松开了手。

  叶浩不客气地示意宣逸接过沈焱,也不指望那光发呆就占去半个脑袋的谢公子,自袖子暗袋内掏出块磁石,将沈焱背上还有左臂的暗器吸出来。有些因颠波而错离原来的血管,吸出时重新穿出新痕,整个背部鲜血此起彼伏,泊泊地滑落于身体两侧。

  谢长缨一震,明知这是必要的治疗过程,却还是心口一窒,双手握紧了沈焱冰冷的手,握得死紧。

  叶浩用干净棉布擦去沈焱背上遮住伤口的血膜,又引起新一波的流血,谢长缨不由怒目相瞪,叶浩却视而不见,只淡淡道:“要握请不用那么用力,痛醒了他大家都不好受。”瞄了眼交握的双手,又道:“真气节约点用,等下还有劳烦你的地方。”

  “……何处?”干涩而暗哑的声音。

  叶浩仔细看着沈焱背上的伤,不时用手指去推挤伤口。“还好,这个施展暗器的是个高手,自矜身份,不曾在暗器上涂毒,伤口虽多倒不太严重……不过她的确是暗器高手,入体的暗器几乎都刺入血骨交融之处,虽能用磁石吸出大半,另有部分却随着血流深入。幸好沈公子在受伤前便有知于此,先自封心口血脉,让暗器不得其门而入,但血脉封的时间长了,对身子终是不利……”

  “能治么?!”谢长缨打断他的分析,冷白了脸。此时他脸上的血迹早已干涸,端整的脸上横着一道暗褐色的枯迹,显得有几分狼狈不堪。

  叶浩与宣逸相视一眼。

  “能,不过得有个高手用内力打通他奇经八脉,听在下指引,将体内暗器逼出。”

  “那我来,我们快开始吧。”谢长缨急不可待,将沈焱身子一扶正,就想灌入真气,却被叶浩阻止。

  “不行,你得先将你臂上的伤治好……”

  “噜苏!没那个闲功夫!”

  “你伤不裹好,真气灌了一半却因自身血流过多后续无力,那你可知沈公子会是怎样一副状态?更不用说那暗器会转入更糟的位置……”

  谢长缨此刻只恨不能代沈焱受苦,听得这般苦楚,立时闭嘴,将双手往前一伸,伸到叶浩面前。

  叶浩笑笑,又掏出些瓶瓶罐罐什么的为谢长缨疗伤。幸好都只是些外伤,清理干净,洒上药就可以包扎了。看看左右没有包扎用的布条,叶浩索性将沈焱撕破的长袍物尽其用,继续撕得更加破碎。

  “这家伙又要抱怨了……”谢长缨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句。

  “嗯?”叶浩扎好左臂换右臂,挑眉。

  “他是个恋旧的家伙,对于自己用过的东西小气到无聊。”谢长缨看着沈焱苍白的脸,突然想到早年相遇时发生过的事。

  “哦。”叶浩放开右臂,开始准备等下要用的东西。“宣,你的冰玉散借我。”

  “保护我,也因为我归类于他的东西范围吧……”

  “不,我倒觉得……”宣逸笑嘻嘻地走过来,递给了叶浩一个白瓶。“他救你,是因为单凭你的……冲动,我们四个人都别想走~”

  叶浩瞪了他一眼,晃了下白瓶——你别说得这么直白!

  宣逸咕哝一声,补充道:“想要选择,自然得付出代价,所以你也别太自责了。”

  谢长缨垂头默默无语,过会儿,低低道:“可以开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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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干,舌苦,颊热,额痛,除了这些痛苦外,其余的地方却全是麻木不仁,似乎全不属于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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