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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知北游-第2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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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在子夜时分,耳畔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怪声。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骇然发现四周黑色地水流诡秘地消失无踪。大雪不知何时停了,山壁一片银白,裸lou出底部的河床窟窿密布,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

    几十条毛茸茸的触手从窟窿里探伸出来,触手足足有大腿粗,彼此纠缠在一起。不到半个时辰,河床上钻出近万条触手,接连成一张纵横交错的密集大网。“扑哧扑哧”,大网发出怪异的喘息,如同呼吸一般起伏。触手纠结交汇的地方。慢慢鼓起,形成一个个凹凸不平的肉球。

    “这是什么东西?”我吃惊地道。空气中仿佛透出一股莫明地邪气,令人汗毛倒竖。

    螭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不是什么都不管了吗,还问个屁?”

    月魂的神情十分古怪,盯着起伏的大网发呆,嘴里喃喃自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网上的肉球发出忽明忽暗的蓝光,“嘎吱”,一只肉球突然裂开,从里面爬出一头似虫非虫,似兽非兽的双头怪物。它地两个头并不长在一起,而是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乍看之下,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生物前后拼接而成。前面的脑袋光洁如玉,生有一朵色彩绚丽的花冠,前半身狭长,密布绒毛,如同一根纤细的草茎。后面的脑袋狰狞如鬼脸,生有血盆大口,额头顶着一根花斑犄角,下半身鼓起如透亮的气泡,闪闪发光,映照出气泡表面上的椭圆形鳞纹。八条又粗又壮的长腿分布在腹部两侧,腿形犹如锯齿,足步生出肉垫,尖锐的爪子藏在肥厚地肉垫内吞吐寒光。

    双头怪物爬出肉球后,两只头上地花冠和犄角同时向四处耸动。像是嗅到了什么气味,生有犄角的后脑袋转向了我,口中“吼吼”有声,八腿急速爬动,向我扑来。而生有花冠地前脑袋频频晃动,竭力向相反的方向挣扎,似与另一个脑袋意见不合。

    如此拉扯了一会,狰狞的后脑占了上风,强行爬上岩石。八腿猛地盘抓住我,双头怪探出利爪,用力撕扯我的肌肉,血盆大口接着伏将下来,狠狠咬住了我的肩头。

    仗着息壤和元力护体,双头怪一时咬不开我的皮肤,急得大叫。

    “嘎吱嘎吱※#8226;※#8226;※#8226;※#8226;※#8226;※#8226;”,网上的肉球一个接一个裂开,爬出了无数个这样的双头怪物。它们像猫嗅到了腥味,争先恐后地扑过来。如同迅猛地潮水将我淹没。

    饶是我已经了无生趣,也不由心惊胆寒,头朝下死死抵住岩石,双肩竭力耸起,保护住最脆弱的眼耳口鼻。蚁多咬死大象,在数万个双头怪凶狠抓啃下,几个时辰后。我的大腿终被咬破了一个小口子,鲜血渗了出来。

    寂静的黑暗中。双头怪贪婪吸食血肉的“啧啧”声听得人毛骨悚然。大腿的伤口越来越大,双头怪物们疯狂地扑涌在伤口处,将烂裂的血肉吞噬。我再也忍受不住,放声惨叫。

    又过了片刻,天际lou出一抹淡淡地鱼肚白,在黎明到来的一刻,怪物们突然像喝醉了酒。嗜血地大脑袋软软搭垂,萎靡不振。而另一个脑袋开始活跃起来,一朵朵艳丽的花冠探向我的伤口,分泌出粘稠的mi汁。乳白色的mi汁渗入血肉,带来阵阵清凉。令我震惊的是,mi汁竟然具有止血生肌的奇效,伤口以肉眼可见地速度飞快愈合,被咬掉的血肉慢慢重生。大腿完好如初,连疮疤都看不到。

    天空渐渐透出金红色的霞光,一轮红日缓缓升起,吞吐光芒,绚丽的朝霞染得雪光似缎如锦,艳彩熠熠。双头怪如同遇到了克星。齐齐瘫软如泥,趴在四周一动不动,阳光照耀到它们身上,犹如火焰焚烧,怪物被溶化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河床上的触手纷纷缩入地下,从窟窿里冒出汩汩黑水,水位不断涨高,壑底被波涛顷刻吞没。

    望着湍急的水流,我好像经历了一场噩梦。

    “琼晓花!是灵宝天的琼晓花!”月魂突兀的尖叫充满了惊恐。仿佛见鬼了一般不停地发抖。“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螭困惑地挠挠头:“那些双头怪前脑袋上地花冠,的确像是灵宝天的琼晓花。但不对劲啊。琼晓花怎么变成了怪物?”

    月魂道:“不会错的。琼晓花只在拂晓盛开,又极为怕光怕热,天放亮时会很快凋谢。你看看那些双头怪物,日光一照就消散了。”

    螭茫然道:“琼晓花不可能长在魔刹天,这东西如今在灵宝天都罕见得很。”

    月魂呆了半晌,道:“是魅把琼晓花的种子带来魔刹天的。琼晓花是止血生肌地珍稀灵药,但它极难存活,几乎濒临绝种。几百万年前,魅携带着琼晓花的花种,在北境撒播,希望能为琼晓花寻找到适合的水土,得以继续繁衍。”

    螭吃了一惊:“难道连魔刹天也※#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月魂涩声道:“当时在鲲鹏山一带撒下过几颗花种,也许其中一颗种子被风吹落到了这里,在壑底繁殖生长。可是,琼晓花怎么会变成嗜血的丑陋双头怪?”它像是遭受了残酷的打击,有些失魂落魄。

    见到月魂烦恼,我忍不住cha口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多半是水土不服。大唐淮河以南的橘子甜得很,橘种移植到淮北就变得又苦又涩。灵宝天的琼晓花到了魔刹天,变种也很正常。”

    听了我的话,月魂变得更加沮丧:“水土不服,水土不服※#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它反复念叨着,神情惶惶不安。

    螭不解地道:“就算是水土不服,琼晓花这种植物也不可能变成怪兽吧?”

    “那可不一定。”我道:“在大唐的西北高原上,就有一种半虫半草地怪药材。北境之大,造化神奇。也许琼晓花被鲲鹏山地妖兽吞吃,才融合成了新鲜出炉的双头怪物。”

    “是魅,给魔刹天带来了双头怪。是魅造就了这种凶残地怪物。”月魂怔怔地道,随后再也不发一言,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我想宽慰它几句,又忽然念及自己的处境,一时颓然无语,再也生不出半点兴致。

    清晨的蚀魂壑空空旷旷,冷冷清清,寂寂寥寥。到了正午,新一轮的折磨又开始了。神识内闯入各种怪物,恣意侵蚀神识。而进入子夜,河床上重新结出触手大网,双头怪再次肆虐,撕咬我的血肉。

    如此日复一日,神识、肉身的双重折磨对我已是家常便饭,再无丝毫感觉。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麻木不仁,浑然不觉时光流逝,日月更替。大多数时候,我仰头望着苍白的天空发呆。偶尔,我也会梦见甘柠真、海姬、碧大哥、无颜※#8226;※#8226;※#8226;※#8226;※#8226;※#8226;,甚至还有龙蝶、楚度。再后来,我连梦也不会做了。

    曾经熟悉的名字,曾经亲密的音容样貌,渐渐变得陌生,就像天际遥远而缥缈的浮云。我的心冥冥寂寂,万念俱灭,犹如寸草不生的荒凉孤坟,空到了极致。

    而就在这活死人一般的残生中,我突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惊变!

    日渐萎缩的神识,突然升腾起一头灰色的七情怪——哀!它发出凄厉的悲啸,挥舞密集的利刺,千丝万缕的浓灰色雾浪从刺尖透射而出,犹如风卷残云,将侵蚀神识的诸多怪物一口气吞没。

    哀——莫大于心死。在我心如枯槁,脑海中不存一念之时,悄然进入了“哀”的心境。

    此时此刻,我深切地感受到了内心深藏的悲哀,也在这一刻,我与“哀”真正交融一体,拥有了控制它的力量。

    “真空生妙有。林飞,你迈入了新的道境。”月魂欣喜地道。

    “轰隆!”空中响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春雷。( )

第二十册 第六章 居心叵测的访客

    这一记天地之音的雷鸣,响得恰到好处,妙到毫颠。它仿佛并非来自外界的自然,而是纯粹发于内,是我空荒死寂的心灵原野上,乍破而放的生命之音。

    这是天象与神识之间的共鸣,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人交感。这一刻,已经分不出,到底是天地中的春雷引动了我的神识,还是我的神识生出了雷鸣。

    雷声宛如震魂荡魄的鼓点,声势雄浑,在我心头重重敲击。随着“轰轰”雷鼓,神识内的“哀”腾跃、暴涨,与这大自然的声音呼应,建立起了永恒而神秘的联系。

    “哀”不断壮大,我的道境也在不断提升。灰雾浩浩荡荡,冥冥渺渺,弥漫了整个神识。一丝远古的苍凉气息倏然出现在体内,渐渐扩散,与灵肉交融,一时令我黯然**,几欲涕落。此时的“哀”,完全超越了寻常的**悲伤,而是念天地之悠悠,叹个人之微渺的沧然。

    我陷入了茫茫感悟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哀”臻至极限,苍凉古拙的气息几乎要把我淹没时,心头一点喜悦的滋味油然而生。

    “否极泰来,道穷则变!”螭兴奋地大叫起来,神识内的“哀”透出一道鲜艳的红亮,仿佛灰雾中迸射出的阳光。

    “啪”,一滴黄豆大的雨点打在我的额头,天地气象焕然一新,大雨滂沱而下,四周升腾起清清洌洌的水烟。

    神识内地灰雾不断被光芒渗透。火红色的“喜”光耀万丈,宛如一轮红日升腾而起,千万条触手好像熊熊焰流,恣意喷薄。

    即使春至,荒凉的蚀魂壑仍然红绿不生,鸟兽绝迹,雨水也只是平添一些灰白色的单调。然而现在的我。明显感觉到了不同。春雨蕴含丝丝缕缕的生机,滑如油。稠如mi,洒落在土地上,溅起白茫茫的水烟,引动埋藏在大地深处地无穷无尽的精气。在天地之气交汇下,一种若有若无地生命灵气不断孕育而出,被“喜”吸收、吞吐,滋润、过滤我的身心。琵琶骨、经脉反倒变成了多余的东西。

    一瞬间,心灵的荒野仿佛盛开了无数草木鲜花,朝气勃勃,生趣盎然。神识内洋溢着生命的喜悦,“喜”的光芒变幻出千姿百态,光怪陆离的景象,宛如万马奔腾,纷至沓来。令神识变成了一个包罗万象地奇妙天地。一时间,我如痴如醉,与“喜”交融,再也没有了自暴自弃的轻生念头。

    这由“空”生“哀”,再从“哀”的极点蜕变成“喜”的过程,正是真空生妙有的真谛。此时。虽然还有异物不停地侵入神识,但全在“喜”的烈光下焚烧,化作一团团火焰。

    蓦地,丹田内的一缕生气,轻轻跳动了一下。我顿时一惊,几乎不能置信,赶紧默察体内。几个月来,仅存的这缕生气始终毫无动静,如同陷入了昏睡,根本不能催动流转。这也是我绝望地真正原因。

    压抑住激动的心情。我全神贯注地锁定丹田。隔了片刻。生气果然又轻轻跳动了一下,虽然十分微弱。但清晰可辨。就像一粒深埋地底的干枯种子,突然在新春苏醒,萌发出了新芽。

    我大喜过望,立刻试着操控生气。起初,生气不为所动,任凭我一次次强行催发,始终不听使唤。正当我束手无策时,心脉附近的一团精气蓦地炸开,化作清幽的液体,水银泻地般滚向内腑各处。丹田内的生气顿时如沐甘霖,贪婪地吸取液体,开始了频繁地跳动。随着生气越跳越剧烈,速度越来越快,“轰”!生气猛地震动,喷射而出,绕着体内流动起来。

    当生气流至断裂的手筋、脚筋处,立刻停滞不前,仿佛遭遇到了一个断层,再也无法继续下去。而流到原先琵琶骨处的生气,干脆直接泻出体外,竹篮打水般漏得精光。我心知肚明,筋脉断裂,气就不能形成周而复始的循环,琵琶骨被毁,气就不能在体内积蓄。二者身中其一,都无法修炼任何功法,何况我二者兼得。

    “没什么大不了的。等你彻底掌控七情六欲之道,恢复轻而易举。”螭粗声粗气地道,其实它和月魂都清楚,楚度早已断绝了我所有的希望。

    “其实这样也好。”我沉默了一会,道,“这些年,我妖力突飞猛进,难免心中会有骄狂浮躁、自以为是的念头,小看了天下豪杰。如今沦为阶下囚,受些磨练也是好事,至少可以潜心修行道境。”

    “说得好!”空中仿佛裂开了一条缝,悲喜和尚的身影,从裂缝内毫无征兆地浮出。

    我吃了一惊,没想到悲喜和尚突然来此,一时猜不出他的用意,便小心应付道:“原来是前辈大驾光临,可惜我如今是个废人,不能起身相迎了。”

    “废人?我看未必。”悲喜和尚凝视我的目光忽然变得清幽似冰雪,照得四周清朗皎皎,仿佛目光真地如同凝练地光质,极富穿透力。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避开了他的目光,等想要再回看时,却再也无法捕捉到对方地视线。我直呼邪门,虽然近在咫尺,偏偏难以和对方目光相触,心里却察觉到自己被他看得通通透透,一览无遗。就像我只是瓦罐里的一只蟋蟀,对方则是豢养我、观察我、操控我的主人,双方置身在迥然不同的天地层面。这种古怪的景象,和公子樱在天刑宫时的出手倒有几分相似,只是更加玄妙扑朔。我禁不住狐疑起来,悲喜和尚的法术莫非和碧落赋有些关系?

    “说起来,还要多谢前辈当日雪中送炭之恩。”如果没有那团护住心脉的精气。我地生气至今还在冬眠。同时我也隐约感到,正是今天这团精气的异动,引来了悲喜和尚。这种将精气植入别人体内,还能随时随地感应到的本事,实在令我叹服。

    “不必谢,你也不是什么热血报恩的凡夫俗子。”悲喜和尚淡淡地道,他不再装疯卖傻。似乎lou出了最真实的一面,神色冷漠。气宇清幽,言语不带丝毫感**彩。

    我微微一愕,旋即苦笑:“小子虽然不是以德报怨的大善人,但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

    悲喜和尚漠然道:“你若这么想,那是你蠢。求道之人,理当百无禁忌。只是以你地聪明,说这些客套话不显得虚伪么?”

    我踌躇片刻。终于洒然一笑:“不错,是我过于矫情了。大师当日赠我精气,其实动机不纯,应该是把我当作了求道路途中的试验品,又或是想为楚度设置一些障碍。既然如此,我当然没必要感激前辈。”

    悲喜和尚脸lou一丝赞赏之色:“你明白就好,我也从来不在乎世情礼节这一套东西。”

    我沉吟道:“不知前辈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地?”对悲喜和尚这样的人,直来直去才是明智之举。

    悲喜和尚不置可否地看了我一会。道:“不简单,你居然迈入了妙有的道境。嗯,应该是破而后立吧?”

    我点点头:“前辈法眼如炬,我虽然妖力全失,道境反而提升了。”

    “你臻至妙有之境,妖力进入末那态指日可待。如此说来。楚度反倒成全了你?”悲喜和尚沉思了一会,自言自语道,“莫非这就是冥冥中的天意?”

    我苦笑一声:“达到妙有又怎么样?没有琵琶骨的人,怎么可能再进入末那态呢?”

    “所以这才有趣。眼看一个毫无希望的废人,却忽然绝处逢生,提升了道境。这其中的得失、气运、天理,值得我好好揣摩一番。不然地话,我为何要浪费苦修得来的精气助你?你我又没什么关系。”悲喜和尚口气轻描淡写,透出一种骨子里的冷酷无情。

    他沉吟了片刻,又道:“既然上苍给了你一线希望。我少不得也要助上一臂之力。以观后效。这么一来,你和楚度之间想必更热闹。更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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