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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冥主-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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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分别不久,他竟有些想她了。
  马车出了城,渐渐临近洗剑江,在靠近江滩的一块巨石下,马车停住,卓青刚想对季寥说已经到了地方,但突然间困意如潮,竟靠着车门呼呼大睡起来。
  季寥从容不迫的走进东面的树林,他每一步必然点在江边的石头上,没有在沙滩上留下任何足迹。从树杈上掠过,最后在靠近江边的一株杨柳上凭空跃起,飞过七八丈的距离,竟稳稳落在一叶隐蔽在树荫下的小舟上。
  他的身体如爆豆一样响起,原本很斯文秀气的身形变得挺拔修长起来,脸型亦略作改变,看起来邪魅很多,并从小舟里拿出一身宽大的黑色袍服和一个斗笠,并以此换过身上的装束。
  清波荡漾,小舟缓缓驶过十来处暗礁,最终飘向了江心。奇异的是,季寥明明看不见,却能操纵小舟在江中来如自如。
  天色昏沉,蒙蒙细雨飘在江面上,纵使目力极好的人,在岸边都很难看清楚江心的小舟。
  季寥好整以暇的取出一根鱼竿,钩子放上面团做的饵料,轻轻一抛,就沉进江中。做完这一切,季寥便静静等鱼上钩。
  还没钓到第一条鱼,便有一个白影从水面跃起,好似一条白鱼样,最终落在小舟上。这是个脸色惨白的年轻人,睡眼惺忪,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但他的脸实在称得上俊美,故而容易当欢场老手,因此纵欲过度也不算稀奇。
  小白脸道:“元,为什么每次约我见面,都要选在这里,你知道游过来多累么。”他看起体虚气弱,声音却清朗动听。
  “元”是季寥的代号,取自“一元初始,万象更新”的意思,亦是象征一年四季的开端,正符合他二十四节气首领的意韵。
  “因为这里很开阔,藏不住人。”季寥手里的鱼竿弯曲起来,有鱼儿上钩了。
  他熟练的收线,一条尺长的银鲤浮出水面,最终落到船板上。季寥细心的将银鲤嘴里的钩子取掉,再轻轻的将其放回江水里。
  小白脸道:“我搞不懂你,把鱼钓上来了,干嘛又放回去,你别告诉我你不想杀生。”
  季寥侧过头看向小白脸,微笑道:“钓鱼最大的乐趣在于等待,以及磨练耐心,等到鱼儿上钩那一刻,实际上乐趣已经大减。‘清明’你如果想将大手印练到你师父那程度,不妨平日里试试钓鱼。”
  小白脸正是二十四节气中的“清明”,他本来是西北手印宗这一代最出色的传人,只因受不了西北的苦寒,又思慕中原繁华,便偷偷跑出来。这小子一入中原花花世界,便被迷了眼,季寥遇见他时,这家伙正被青楼的打手拳打脚踢,是季寥替他结了账,将他带走。
  手印宗的武学视人体为巨大的宝藏,致力于开发人体的潜力,对身体的控制远远超过世间大多数武学。实际上别看“清明”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事实他流连花丛,始终能做到精关不泄。季寥猜测“清明”投身花丛,本就是一种修行,毕竟佛门本就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法意。
  当然更有可能是“清明”本身就很好色,手印宗的秘法正是他浪迹花丛的本钱。
  事实如何,除了他自己,恐怕无人得知。
  清明双手抱肩,洒然道:“老和尚将大手印功夫练到可以降龙伏虎的程度,照样怕沾染红尘,坏了修行,一辈子只得被困在庙里,哪有我这样自在。武功够用便行,我便是武功再高一点,也不可能天下第一,还浪费我寻欢作乐的时光。我除非变成了傻子,才会照你说的那样做。”
  季寥将鱼竿的线整理好,放在船舷边,道:“你要不是傻子,怎么会替我办事,我记得我可没给你钱。”
  清明不知从船里何处竟摸出一瓶酒,他指甲轻轻一弹瓶身,那瓶塞就弹出,酒水化成一条白线,落尽他喉咙里。他笑咧咧道:“跟着你至少有酒喝。”
  季寥叹口气道:“这瓶酒是立春师父留给她的嫁妆,我如果是你,现在肯定立马逃回西北,永生永世都不回来。”
  清明面色一苦,恨不得把喝进嘴里的酒吐回去。


第16章 肝胆皆冰雪
  他似怕极了一样,脸上挂着丝无奈的苦笑道:“你怎么不早点说。”
  “来不及。”季寥含笑道。
  清明郁闷道:“你得帮我瞒着。”
  季寥道:“我只能保证她不问,我就不说。”
  清明捂着额头道:“你够狠,你知道我为了处理那些关于立春的线索,一个月被追杀了十三次么。十三次啊,大哥。就在三天前,我刚跟脱下裤子,那小美人就从肚兜拿出一把匕首,差点没要了我的命。”
  季寥道:“但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清明仰天一叹,说道:“我总算明白了什么叫‘误上贼船’,你这样整我,肯定又有什么事要让我做,我给你说,卖命的事别找我,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跟着你走,我真怕继续跟着你,都活不到我娶老婆那一天。”
  季寥淡淡一笑,清明自然是怕立春的,主要是有次清明得罪了立春,结果被立春下药,然后那一个月清明都没有生理反应,差点以为自己成了太监。此事给清明造成巨大的心理阴影,他曾对季寥说从此后每次见立春都觉得下面凉飕飕的。
  以至于这次清明暗中帮立春的忙,都不想在立春面前现身邀功。但清明并非对立春毫无办法,只是看在季寥的面子上,他是不会找立春麻烦的,所以立春找他麻烦时,他只能躲。
  如果说二十四节气中除了立春之外,还有人不会背叛季寥,那只能是清明。
  立春的责任是帮季寥救人,而清明的责任是帮季寥杀人。
  凡是季寥要杀的人,大都是交给清明动手,至今清明从未失手过,从未!
  原本的季寥总觉得虽然在二十四节气中,他和惊蛰的武功是最高的,但如果生死相斗,兴许清明才是能活到最后那个人。
  清明是天生的杀手。他的厉害不在于杀人有多干净利落,而在于总能在各种险境下找到生路,只要能活下来,总有机会杀死目标,这是杀手最可贵的品质。
  这一次季寥不是要找清明帮他杀人,他悠然道:“你跟着我,我自然有责任帮你成家立业。说实话能被你的嘴皮子和脸蛋迷住的女人,你现在兴趣也不大了。而要征服那些极品的女人,光靠脸蛋和嘴皮子是没有用的。有财有势,才是一个男人魅力最大的体现。我虽然不会给你钱,但可以给你一份事业。”
  “你画这么一张大饼,我突然有些怕。”清明嘴里这样说,眼中却有些感动。因为季寥是当他是真正的朋友才会说这番话。
  他还记得最先认识季寥时,那时候季寥就说:我不会给你钱,也不会送你女人。但是我会教你如何讨女人欢心,只要你用心学,今后你再也不会缺女人。
  季寥说的是真的,只用了一个月,清明按照季寥教的办法,便白睡了某地最当红的花魁三天,临别时那姑娘还封了他一百两银子,希望他将来事业有成,会回去给她赎身。
  当然清明现在是记不得那个花魁长什么模样了,连那一百两银子也没再他手上留过两天。季寥曾问他为什么那样痛快的将银子花掉,那时候季寥喝的酒,正是用那笔银子买来的。
  清明回答季寥,说是人都是从尘土里来,往尘土里去,百年之后,都会一了百了,因此他不需要想那么多。
  当时季寥喝了一大口酒,良久才回了清明两个字——“痛快。”
  大约从那时起,两个男人便开始肝胆相照。
  正因如此,季寥才会决定将接下来逼迫金算盘就范,让出药材生意的巨利的事交给清明。他道:“我保证这次让你做的事绝无风险。”
  清明道:“那你倒是说说。”
  季寥便将他打算谋取金算盘的药材生意的计划说出来,对此季寥并无任何心理负担。因为江湖上能将做生意做大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有些黑心的,一种是非常黑心的,恰好金算盘就属于非常黑心的那种。
  清明听了季寥的计划后,说道:“这件事有两个关键点,一是从哪里能获得那么多珍贵的药材,第二如何保证金算盘不会使极端手段跟我们同归于尽。你要知道咱们二十四节气虽然高手不少,但你一直不欲使咱们暴露出来。可想而知此事必然会弄出大动静,到时候怕是想藏都藏不住,至少在这里,绝对瞒不过四季山庄。”
  季寥道:“等半个月后,我就会给让你见到那些珍贵药材,绝对超乎你的想象,至于金算盘他绝对不会跟我们同归于尽。”
  清明道:“为什么?”
  季寥淡淡道:“因为还有一个人跟你合伙做这件事。”
  清明正色道:“谁?”
  季寥看不见任何东西的双目眺望北面被云雾遮住的四季山,悠悠说了一句道:“四季山庄的少主人——季寥。”
  清明震惊道:“你怎么有本事说动他。”
  “因为他也是人。”季寥轻轻道,更加心里加了一句,毕竟他就是我。
  清明消化掉这个消息,油然道:“难怪你说这件事没有任何风险,只要你说的是真的,就算是一头猪来做,都一定能把事情做成,但我不会跟你客气。”
  季寥笑了笑,说道:“接下来一个月你就别离开沧州府,到时候四季山庄的少主人自会跟你联系。”
  清明突然想起一件事,他道:“听说四季山庄的少主人文武全才,却是一个瞎子,到底是不是真的。”
  季寥道:“是真的。”
  清明叹息道:“纵然我早已明白天道有缺,月无常圆的道理,还是有点可怜这个人,既然上天给了他最好的,又何必要让他遭这份苦。”
  季寥道:“或许他不以为苦。”
  清明道:“他肯定苦的很。”
  季寥好奇道:“何以见得?”
  清明笑道:“我如果是他一定做个臭名远扬的败家子,而他居然还有个文武双全的名声,岂不是很在意自己瞎了的事,非要做给旁人看,这岂不是自讨苦吃。”
  季寥默然无语,清明倒是说中了原本季寥的心思。世间聪明的人不少,通透的人也不少,而清明算是既聪明又通透的了。过了半晌,季寥道:“我现在也明白了一件事,你这个人肝胆都是冰雪做的。”


第17章 变故
  有一个词叫做“冰雪聪明”,可见冰雪可以是用来形容人聪明的,另一方面冰雪又是晶莹剔透的。
  季寥语带双关,清明听了出来。
  他哈哈大笑道:“你今天说话比往常有意思,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晚上见。”
  季寥点点头,随后江心传来扑通声,那是清明钻进了水里。他明明出身西北苦寒之地,但一身水性居然比那些生在海边的弄潮儿还要好,便是季寥都得不出解释,只能归结于天赋。
  他又在江心里呆了好久,直到黄昏来临,季寥才悠然地划桨,孤舟破开水面,逆流而上,最后东拐西拐,竟流到了护城河的一个暗渠所在。
  季寥熟悉地将小舟系在一个隐蔽的角落,仿佛幽灵般进入暗渠中。
  渠水洗去了季寥身上的气味,而暗渠四通八达,不辨方向,季寥却仿佛将复杂的地形全数了然于胸,终于从一口井里钻出来。在此之前,他已经于出井口时用内功将衣服蒸干。
  这口井位于一个独立的小院,不远处正有个富丽堂皇的厅堂亮着灯火。
  季寥走进厅堂。
  厅堂很大,灯火辉煌,里面铺着地毯,上面绣着冬梅、秋菊、春兰、夏荷还有许多其他品种的花,争奇斗艳,可谓囊括了一年四季绝大部分花种。四面的壁柱都燃着香,香气飘荡在厅堂里面。
  置身其中,如同在花海一般。
  厅堂最引人注目却是一张圆桌,上面摆上了二十五张椅子,除却一张紫檀木椅外,其余椅子分为绿红黄白四色,恰好代表四季。每种颜色共有六张椅子,恰好连在一起。每把椅子的背面都写有字,分别是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立夏、小满、芒种、夏至、小暑、大暑、立秋、处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立冬、小雪、大雪、冬至、小寒、大寒。
  至于那张紫色檀木椅,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元。
  季寥脸色却沉了下来,厅堂里纵然点了许多支香,但依旧掩藏不住那令人烦闷欲吐的浓浓血腥味。以及在静寂的厅堂里,一滴滴血落在地毯上的声音极为刺耳。
  一、二、三。
  ……
  七、八、九。
  ……
  十九、二十、二十一。
  足足有二十一具尸体安详的坐在二十一把椅子上。只有四把椅子是空的,一把是那张属于季寥的紫色檀木椅,还有三把绿色的椅子也是空的,分别属于立春、惊蛰、清明。
  安静,诡异,恐怖的气氛彻底笼罩住这个富丽堂皇且灯火通明的大厅。如果是个普通人遇到这种事,纵使没有疯,也离疯掉不远。
  季寥忍住内心的震撼,强迫自己陷入身为草木时那种淡然无为的状态。他走到春分的椅子,细腻白皙的手指触摸到了春分椅子上尸体的脸。
  尸体是春分,本是个好看的女人,但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僵硬,死的不能再死。
  她脸部的扭曲,证明了她死之前遭遇着极为恐怖的事,并且她面颊还布着很多鲜血正在流动,鲜血的源头是她的眉心。那是一个豌豆大的血洞,犹自在流出鲜血,最后顺着她的衣襟,滴落在地毯上。
  滴答,滴答,滴答。
  如同地狱里恶魔的狞笑声。
  血洞里没有任何异物,可能是一种外放的劲气造成的致命伤,或者是别的暗器。季寥脑子飞速转动,分析种种可能。但最不可思议的一点是,这二十一具尸体生前无一不是江湖中有名有姓的人物,甚至大部分人的武功可以跟大帮派的首领相提并论。
  这二十一人合在一起,便是一股四季山庄都能撼动的力量。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能在短短时间内不露出大动静的情况下,将他们解决掉。
  用毒?
  或许根本不是人做的!
  这件事的离奇已经超出季寥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甚至如果不是活生生的事实,他都会觉得荒诞。右手的食指肚沾上尸体的鲜血,放在鼻尖仔细嗅了好几遍。甚至季寥还不放心,轻轻舔了一下。
  片刻过去,季寥更确定一件事,并非中毒,血液是正常的。
  如此似乎更证明大厅内发生的事真的可能不是“人”能做出来的,那到底是什么可怕存在。季寥猜到可能是鬼魂。他绝非不信鬼神的人,因为他本身亦可以归结到鬼神一类。
  只不过他从来没有遇到过鬼神,故而在此之前,也会心下以为自己是独特的。
  厅堂的墙角静静摆着一个盆栽,它还开着花,只是花香已经很淡。
  季寥发现了它,原本淡然的心境涌起波澜。
  怎么会是它,怎么会是它,怎么会是它……
  心头不可抑止的冒出疑问,简直不可置信。因为盆栽他认识,正是那盆叫做“金风玉露”的紫荆花。突然想到一件事,他快步走到“金风玉露”面前,手指触碰到有些枯萎的鲜红花瓣上。
  他之前救治金风玉露时,就察觉到这株盆景有些微的灵性。
  或许他能从“金风玉露”这里,得到线索。
  草木并非没有感觉,相反它们的感觉很灵敏。些微的风以及温度、湿度的变化都会反馈给它们,便于它们调节自身的生长系统。
  离事情发生的过去未久,所以之前许多信息依旧残存在“金风玉露”中。
  渐渐季寥脑海里形成了一幅画面,那是根据得到的信息,凭空想象出的画面。大厅里的人都坐在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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