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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4章

一世富贵-第7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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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道理跟儒家的道理一样,都是伪的,是要依靠外部条件的。其实宗教文明的道理一样是伪的,只是他们立了一个不容置疑的神在那里,一旦神被质疑,虚伪的本质也就暴露了出来。我有一真理,可救世人,可存万世,喊这个口号只是心里的鬼神思想在作怪。

    承认人的局限性,承认人认识自己和认识自然的局限性,那就只能如此,接受人成不了神的事实。接受了这个事实,老老实实把精神的神神鬼鬼去除,建立人的文明和文化。

    王安石变法,之后被骂了一千年,实际上被后人拿来作为鬼吓人。他在历史中的面目也被改变,成了面目可憎的样子。该不该骂?当然该骂。变法最后成了以暴制暴,行暴政难道不该骂?骂应该骂其暴政,而不是把人变成了鬼,这样做的人更可恶。对于其本人来说,只是想把其思想种进文明的基因里,不想做鬼,也不想做神。追随他道路的人,让其当神诸鬼退散,反对他的人,让其为鬼恐吓世人,都是对他的不尊重,违其本意。

    徐平前世的那场变革其实有相似之处,变革最后成为暴政,对与不对?暴政肯定是不对的,手段与内容要分开,手段要批判,内容要用道理来检验,对不对按道理来。

    徐平年轻,自信不需要采用暴政的办法来推进变革,因为他有时间,有同伴,来把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但就算是采用仁政的办法,会不会有后人骂自己?还是会有。骂就骂了吗,人不是神,还骂不得?为政者不要视自己为神,批评不得。文化人不要到处找鬼,拿着吓唬当政者,吓唬老百姓,在文化中跳大神,而应该好好去研究道理。

    天地之民要把命运撑握在自己的手里,不需引一个神来教导自己,道理只能从自己内部去找。背离了这个原则,就是跳大神,文化中不应有这个习气。徐平前世新儒家,同样是跳大神的一种,与儒是背道而驰的,只是用儒来跳大神。中唐到宋亡,数百年间也不过有了道学和理学两家,最终也没有道理合一而为儒,你捧哪个圣人能为儒啊。

    徐平对张载和刘敞道:“子墨子以儒伪,而去儒自立其学,然其以天、鬼为真,其果为真吗?其真,反比儒之伪更伪。天命不可求,自在人心,鬼不可信,人世间之道理可去一切鬼神。学问,就是学与问,无上下,无尊卑,其中只有道理。儒者就是通道理,立道德,化风俗,成礼仪,除此之外无他。儒没有大儒小儒,更加没有这个人厉害,那一个人更厉害,这种神神鬼鬼的说法。学问只有道理,不可用某圣贤说过如何,你说的不一样难道比圣贤更厉害?学问是人的学问,不是鬼神之法力,道理面前人人都是一样。你们两个现在删修民间小曲、杂剧,其间既有以民为师而学,又有以道理化风俗,甚是难得。把这件事情做好了,于你们学问大有助益。当诚心敬意,去心中鬼神而近万民,勉之。”

    刘敞高兴地道:“相公今日一言,解我心中诸多疑惑。古人经注,皆不必立为法则!”

第101章 莫做儒巫

    刘敞是疑经派,历史上他正式掀起了疑经惑注的大潮,最终宋儒走到六经注我,我注六经这一步。经典的价值在于其中的道理,世道变了,道理也要变。

    徐平前世,也曾经跟着小伙伴一起,笑话宋儒,连经典都自由心证了,还好意思厚着脸皮称儒。现在明白,正是因为走到了这一步,儒家才在这个年代获得了新生。把先贤当神供着,捧起一个又一个大儒,不断添新经,儒家才真正亡了。神和鬼,不应该在这个文化体系中存在。以天命去诸神鬼,才形成了周朝的道德,这也是儒家的根源。重新把鬼神请回来,就是在走回头路。回头路走到头,就是绝路。

    刘敞极是开心,有当朝宰相明确地说,一切经典皆可疑,皆可变,让他欣喜非常。做学问要疑经,是需要勇气的,免不了有人冷嘲热讽。问你一句,你比先贤还高明?先称称自己有几斤几两,人贵有自知之明啊。很多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沉寂了。

    道理面前没有高低贵贱,没有什么不可置疑的天条,存在了这种天条,说明文化出了问题了。学问是因为合了道理而正确,而不是因为某个人说过而正确。

    徐平道:“子墨子不满儒之伪,而立新学,以天、鬼而立论。能成一时显学,终究不能被当政者用,归于沉寂。至荀卿、孟轲,儒而成两家。荀卿以人性本恶,其善者伪也为根基,自成一家。国之命在礼,礼义生而制法度,隆礼至法则国有常,重法爱民则霸。其学以韩非、李斯承其后,行于秦国。荀卿既言人之善为伪,则何必取这伪善,直以法进而为律,一制度于天下,为天下大一统。去伪善,用制度,而变为法家。”

    说到这里,徐平摇了摇头:“秦二世而亡,天下皆知其亡于暴。其暴何来?既然人性只有伪善,而于百姓一律绳之,听命役使如牧羊则可。荀卿之儒天人分,人事不再为天命所化,为其所得。当天命已经化入人心,天人之分已不可不行。因善是伪善,而取隆礼重法改人性,为其所失。善与恶,皆在民心,民之好者为善,民之恶者为恶。世间的男子好美色,则女子有美色为善。人人皆好美色该如何?天下之乱起于争,弭争者为善,劝人争者为恶。善恶起于民心之中,是故人性有善有恶。万千道理,皆归于民心中,此为根本。”

    一切政治皆起于争,无争就无政治,人人自足天下自治,人类社会不需要治理。认为争是源泉,这是中国文化的传统。**认为生产力发展,出现了阶级分化,从而出现了阶级矛盾,阶级矛盾实际上就是争。在阶级斗争中生产力发展,最终进化到共产主社会是马克思主义的原始观点,与大同小康大同的三个阶段是一致的。后来的社会主义认为可以先消灭阶级,而后发展生产力,进而发展到**,是一种变化。这种变化与荀子认为人性本恶,善是伪,有异曲同工之处。即认为人性的一切皆是社会性,非社会性的为伪。既然伪,那就可以用社会主义的法律,新时代的制度来规范。不只是要规范你的行为,还要规范你的思想,因为不合社会主义的思想是伪的人性。这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法家,社会主义者爱法家,其施政具有浓厚的法家风格,不是没有来由。

    荀子的思想解决了一个重大问题,即人的精神天地,跟自然的天地分开,换句话说就是唯物主义。孟子没有解决这个问题,他的思想,还在人与天命的关系上。正是在这个关键的问题上分为了两派,接受了孟子的民为本,但又同时接受了荀子的隆礼重法爱民。民只要爱就够了,怎么做事,怎么思想,由礼和法来规范。最后的理学,实际上也走到了这一条路,存天理灭人欲,那就用礼法去灭民的欲。所以北宋这么多政治人物,朱熹就拉着司马光跟其他理学创立者一起,做道学先生。跟他一样尊孟的,偏偏他就则看不上。

    王安石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没有遵循荀子的思想,而是在孟子的思想上进一步,实现天人分离,把天命从人世中摘了出去。这就形成了新党和旧党最根本的一条路线斗争,是政治本于民心,还是民心本于政治。王安石认为政治要顺民心,重德教,性无善恶,而情有善恶,百姓自己会处理善恶。你不能规定百姓的行为,约束百姓的思想,来推行政治的教化。司马光则相反,隆礼重法,法在礼后,最重要的是三纲五常,规定百姓的思想和行为。把人的行为和思想都规范约束了,则天下自然就大治了,发展到后来成了理教。

    在王安石眼里,反对者要规定人性,不但管民的行为还要管民的思想,是暴政,但最后自己去走到了以暴制暴上面。千年后的变革其实一样,具有相同特点。

    “万千道理,俱都归于民心当中,这就是为政的法则。以民为师,找寻道理,圆满学问,理通则为儒。先道理,再道德,再教化,再有礼仪,法度随此而变,次序不能错。先用礼治民,而后教化,再成道德,不求道理,是不行的。荀卿之隆礼重法治国,尚贤任能教化,只能害民,而不能大治。这便如先给天下之民刻下一个模子,让所有的人都在这一个模子里长,长得一个模样,天下就大治了。世间无此道理。这个模子名之天命,实则巫鬼。其礼与律名为法度,其实残民之术,用之则为天下大害。为政者不能够从民心中找寻道理,而去求礼法,求教化,与治世南辕北辙。你们现在做的,就是以民为师,找寻道理。”

    改革就是要顺应时代的呼声,响应人民的心声。与民心相应的时候,一切顺利,背离了人心,则步步艰难。荀子留下了一个自上而下单线治理的政治框架,后世的统治者对此喜爱非常,在这个框架下不需要听取百姓声音。百姓不满意,是法律执行不到位,是礼制教化不到位,只要用重法酷刑,森严的三纲五常,规范行为,约束思想,一切自然就好了。

    徐平叹了口气:“为政而治,说到底,就是怎么看人性,怎么行教化,一切法度与施政都是由此而生发出去。荀子之学也非无来由。殷商之时重巫鬼,君亦听于巫,巫实掌天下之文。年深日久,巫有所谓聪明者,发觉以己意代天声,君民亦事无不听。此端一启则巫终被万民所弃。而此端必起,则巫必败。巫之让天下听命于己者,由其听天命,不听天命了则以心中之鬼而代天命。后世文人,多有视己为巫者,读圣贤书做圣贤巫,读别的书就做别的巫。有真自以为得圣人之旨,而欲行圣人之志于天下而成狂者。但更多的,是心里藏个小鬼,用这个小鬼来代圣贤。民有不听,则把这小鬼拿出来,吓唬世人。”

    说到这里,徐平连连摇头:“雄州张太尉,当日在枢府,宪台以其生有异相而攻之不己,赶出京城犹不罢休。苏绅是我姻家,我也要说,就是他与孔道辅,一唱一和,用这些鬼把戏逐大臣。把御史台的御史当作吓官员的小鬼,他自己做阎王,让御史台变成了个阎王殿!现在贾昌朝为御史,有样学样,不讲道理,鬼气森森!”

    张载和刘敞几个人忍住笑,不敢吭声。他们在西北跟着徐平不短的时间,还没有听过徐平发牢骚,今天徐平终于是没有忍住。

    徐平讲政治原则,对御史台的人事和事务不干涉,不过问,牢骚还是要发的。没有哪个御史来触徐平的霉头,这些日子,他们主要针对陈执中和程琳。陈执中治家不严,程琳好贪小财,都有些小把柄。赵祯几次把御史的弹劾奏章交给徐平,都被徐平以御史不当探官员**为由,压了下来。御史台是秉制度查官员,不是东家长西家短的长舌妇,好好做本份的事。这帮御史就有这个毛病,自以为跟商时的巫一样,是用天命查皇帝和百官,人人都该听他们的。实际上人人心里有小鬼,不讲道理,哪来的天命。

    徐平烦得不行,赵祯也烦。弹劾官员,没有道理徐平可以置之不理。规谏皇帝,赵祯不理不行,他们会一直缠着不放的。到了大名府,赵祯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意思,在这里是徐平说了算,没有那些烦心事。对赵祯的私事,徐平基本不闻不问,放任自流。

    赵祯曾经问徐平,为什么不跟其他官员一样死盯着他,是不是怕赵祯把他换了。徐平告诉赵祯,官员严格要求是因为在做公事,皇帝于国家则公私不分,这是制度上就这么定的。正因为公私不分,皇帝与百姓就有了交集,皇帝既有官的一面,也有民的一面。皇帝在政权里的地位,有一部分就是代表百姓,来监官的。另一部分,则是与官为一体来治理天下。如此一来,对皇帝的要求就只能位于官员和百姓之间,比官员松理所应当。赵祯深以为然,对天天规谏他鸡毛蒜皮小事的台谏官员,更加烦得不行。只是政权中每个人都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赵祯烦归烦,还是要老老实实听着。

    徐平只是要天下有个道理在,这宰相做不做,他已经不在意了。

第102章 何以道理最大?

    说到这里,徐平对林照和岑希辰道:“不只是御史台,以前的禁军也是阎王殿。人人都有一套鬼心思,除了钱,不知道为什么而战。为什么老有人讲将要专权?就是要让他们做阎王,来镇小鬼。不把士卒当鬼看了,真真正正当作人,也就不需要阎王了。”

    林照和岑希辰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对于心中的鬼鬼神神,并没有深刻认识。

    徐平又对张载道:“周失天下之德,殷商的那些巫啊鬼啊,就又都出来了。等到汉以天命立天下之德,以大镜悬天,照散人心中的鬼。汉的天命不再,鬼又从心里出来。是以我们每一个人,从一生下来,心中便有无数小鬼。初为学,都是在遍地鬼中,想成神。”

    “啊”张载吃了一惊,不由吓一跳。他从徐平初到西北,便就参军从政,跟徐平接触得多。徐平为人随和,特别是最近一年来说话随性,周围的人慢慢也就习惯了。跟徐平在一起不用战战兢兢,想说什么说什么,不用装模作样,装模作样没用。

    徐平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你说,这是不是要成神?不是鬼,想成神做什么?神只能镇鬼,对人又没有用处。”

    张载想了一会,点了点头道:“此四句话虽然不知何人所说,但却深得我心!相公一说,仔细想来,这种心思确实有成神的意思。”

    “就是啊,既得你心,说明你也有这个想法。有这个想法,就是因为心中有鬼。自己心中有鬼,则可知人人心中有鬼,于是欲成神而镇天下人心中之鬼。子厚,我们求学,就是杀心鬼,求真人。当然,心鬼不除,都是欲要成神。我告诉你,君子求学,杀心鬼后当向人的那一边走,万莫要朝着成神的那一步走。不然到最后,就是巫,装神弄鬼,于自己有害,于天下有害。怎么向人去?就是一边学,一边时时与百姓一起,听民声,知民意。”

    刘敞道:“相公让我们这些新进士,删修小曲、杂剧,莫不是欲我们求真人?”

    徐平点头,拍了拍刘敞的肩膀:“不错,这样想就对了。本届进士,你们这些人于学问最有前途,所以才挑出来做这件事,做学问不要走到邪路上去。世人求学,学到了些知识便就以为自己比别人强了,看不如自己的就瞧不起。朝廷若是再隆之以礼遇,就更加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要跟周边愚民分开。什么东西跟百姓一样,便就觉得受了屈辱。就是拿自己当神了么,别人只有被自己教导的份。要别人膜拜,一有不敬,便勃然大怒,说是不尊重文人,这世间还有救吗?这就是求学走上了邪路。朝廷再遂他们心意,那就心鬼显露于外,装神弄鬼,把人世间变成了鬼世界。做官的,不再想治天下了,一心做阎王,镇世间小鬼。你们说,学问做到这一步,天下还有救吗?”

    张载和刘敞面面相觑,小声问道:“相公,那要怎样才除尽心鬼,而成真人呢?”

    “明德吗,当你胸怀天下,看见了德在民心,自然就不会再觉得高高在上了。那个时候才会知道这人世间,心中的神神鬼鬼,实际上只是个道理。你不知道理,这些就成了心中的神鬼。对神盲从,对鬼害怕,放眼望去,世间只有几个神,满目是小鬼。”

    徐平说得起兴。这两个年轻人前途无量,这番话说给别人听,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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