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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罗布泊之咒 作者:周德东-第2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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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没有食物了,没有汽油了,没有体力了,没有精神了,我们哪都去不了,只能在这儿等你们。

  拜托,不要放弃我们……

  我强打精神,站起来,继续搜索。

  上午10点多钟,太阳就变得毒辣起来。

  我知道,我必须躲进帐篷里了,不然,我很可能在沙漠上昏厥。

  浆汁儿还在昏睡,我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竟然很凉。

  我挨着她躺下来,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整个世界都不见了,只剩下了我的呼吸。我发现,呼吸对于我已经不再是一件自然

  而然的事了,就像在井里提水,一上一下,成了附加在生命之外的一项体力活儿。

  浆汁儿的呼吸很匀称。

  我轻轻抱住了她,心里说——就这样吧。

  下午,天凉下来之后,章回出去了。

  他拿着孟小帅的手机,在营地附近搜索救援人员的踪影。

  我迷迷瞪瞪地听着,期待听到他的尖叫。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我们只有沙漠。

  我忽然告诉自己,不能再躺下去了,你可以不站起来,但是你必须坐起来。

  我就坐起来了,脑袋一阵昏眩。

  我碰了碰旁边的浆汁儿,说:“浆汁儿,你起来。”

  浆汁儿没说话。

  我使劲摇了摇她的肩膀,喊道:“浆汁儿!你给我起来!”

  浆汁儿睁开了双眼,倦倦地看了看我:“你要我怎么样?”

  我把手插到她的脖颈下,想把她抱起来,竟然没抱动!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没有比这件事更耻辱的了。我曾经说过,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会背着她朝前走……

  我再次用力,终于把她搬起来。

  她迷惑地看着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我们坐着说话。”

  她靠在帐篷上,说:“躺着多舒服,为什么非要这么自虐……”

  我说:“你一直说自己通灵,现在我需要你告诉我,他们来了吗?”

  她的大脑似乎不转弯了:“你说谁?”

  我说:“小5和碧碧他们。

  她微微地闭上了眼睛,说:“来了。”

  我说:“在哪儿?”

  她说:“就在我们旁边,好多的车,好多的帐篷,好多的人,还有热腾腾的米饭,梅菜扣肉,香菇菜心,冰凉的可乐,冰凉的雪碧,随便喝……”此时,她的表情如梦似幻。

  我说:“我们也会有的。”

  她继续说:“我看到了小5,她胖了。还有碧碧,他刚刚洗过头的样子。还有很多陌生人,他们都带着微笑,那么友好……”

  我说:“你是不是又睡着了,在做梦?”

  小5说,那个张大师画的都是湖,四周水草茂盛……

  罗布泊是一片死气沉沉的盐壳地,营地附近是高低不平的沙漠,哪里来的湖?哪来的水草?

  如果他喜欢画湖,画水草,去西安的兴庆公园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进入令人丧胆的罗布泊?

  碧碧警惕起来。

  傻瓜也会警惕起来。

  他朝张大师的帐篷看了看,纱窗里透出橙色的光,突然就灭了,好像发现了碧碧的目光。

  小5说:“他……不会不是人吧?”

  碧碧说:“这个得问问老艾。”

  他们回到了帐篷里。艾尼江坐着睡袋上,正在看监视器,监视器依然黑屏。

  小5说:“领导,你休息一下眼睛,我盯着。”

  艾尼江说:“我出去抽根烟。”

  碧碧跟着艾尼江走出来,说:“老艾,那个张大师是怎么混进来的?”

  艾尼江说:“什么话,他是画院的人介绍的。怎么了?”

  碧碧说:“你和他第一次见面?”

  艾尼江说:“第一次见面。”

  碧碧说:“团队没有一个人认识他?”

  艾尼江说:“现在都认识了啊。”

  碧碧说:“他来干什么?”

  艾尼江说:“参与救援啊,顺便画画罗布泊。”

  碧碧说:“他救援?老天拔地的。”

  艾尼江说:“你别小瞧他,他很神的。”

  碧碧盯住了艾尼江:“说来听听。”

  艾尼江说:“他说有一次他来了灵感,三天三夜没合眼,直到把一幅画完成。”

  碧碧说:“真是个疯狂的艺术家……”

  小5突然跑出来:“他们还在!”

  艾尼江把手里的半截烟一扔,一步就跨进了帐篷。

  监视器是黑的。

  小5跟进来,激动得语无伦次:“闪了一下!我看见了!他们的帐篷,还有湖!闪了一下就没了!周老师在沙漠上找着什么!我看见他了!”

  艾尼江又兴奋又惊讶地说:“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小5的喊声惊动了大家,纷纷跑过来询问。只有那个张大师的帐篷黑着,他没来。

  听说摄像机捕捉到了那些失踪人员的影像,每个人都变得斗志昂扬了。

  艾尼江说:“小5,你们离开的时候,他们还有多少吃的?”

  小5说:“就算他们勒紧腰带,撑到今天,也应该弹尽粮绝了。”

  艾尼江说:“我们必须想办法和他们对上话,那样才能了解到他们的情况,才能想出办法。如果实在不行,我过去,给他们送食物。”

  小5说:“我去。”

  天色渐渐暗淡了。

  章回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我说:“天凉了,我们出去走走。”

  浆汁儿说:“不想动弹。”

  我说:“你已经在帐篷里宅了两天一夜了!”

  说着,我硬是把她拽了起来。

  我们一起走出了帐篷,来到了孟小帅的帐篷前。

  她在睡袋上抱着膝盖坐着,想着什么心事。我朝着白欣欣的帐篷叫了一声。

  白欣欣探出脑袋看了看。

  我说:“白欣欣,你过来。”

  他晃晃荡荡地走过来了。

  我打开了应急灯,灯光照亮了4张憔悴的脸。我说:“从明天起,我们每人只有一块饼干了。”

  我发现,浆汁儿、孟小帅和白欣欣的表情都很麻木。

  我说:“我们还有水。只喝水的话,应该能撑到第7天。7天的时间,我们一定会被救出去。”说到这儿,我干巴巴地笑了笑:“就当闭关了,正好排除我们身体里所有污秽的东西。”

  白欣欣根本听不进去,他带着哭腔说:“如果我先死了,麻烦你们把我埋浅点儿……”

  我说:“为什么?”

  白欣欣说:“我想离这个世界近点儿。”

  孟小帅突然说:“我不会死!我绝对不会死!”

  浆汁儿拍了拍她的肩,小声说:“不死,我们都不死……”

  这时候,章回突然跑回来了。

  我认为他肯定是发现营救人员的踪影了,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章回闯进了帐篷,气喘吁吁地对我说:“周老大,坏了!”

  我说:“怎么了?”

  他说:“那个湖爬过来了!”

  我趔趔趄趄地走出去,借着昏黄的夜色看了看,果然那个湖涨了!我们的营地搬迁之后,离它有100米远,现在,只剩下50米了……

  ps:今日更新完毕

  第294章 死神现身

  我们缩回了帐篷里。

  章回问我:“我们还要搬营地吗?”

  我说:“不搬了,让它来吧。”

  章回就不说话了。

  突然,他朝着帐篷外叫起来:“你不就想饿死我们吗?你不就想淹死我们吗?来来来,把我们的灯也整灭得了!”

  说着,他抓起应急灯就扔了出去,应急灯在沙子上滚了几下,真灭了。

  帐篷里变得黑糊糊的。

  整个荒漠黑糊糊的。

  他继续骂道:“你想怎么样!痛快点!我要是怕你我是你孙子!”

  我说:“章回!”

  他终于消停下来。

  我说:“冷静!”

  孟小帅一下抱住了章回,嘤嘤地哭起来。我能感觉到,章回的身体在瑟瑟发抖。

  白欣欣沙哑地说:“我想求你们一件事……”

  我说:“什么事,你说吧。我不知道我们还能办到什么。”

  白欣欣低声说:“我不想一个人,好孤独,好害怕……今天晚上,我们大家都待在一个帐篷里,好吗?”

  我说:“好吧,我们待在一起。”

  大家静静地坐着,没人说话,气氛特别压抑。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说:“我给你们朗诵诗歌吧。”

  还是没人说话。

  我就一个人朗诵起来:“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德令哈……今夜,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我把石头还给石头,让胜利的胜利,今夜青稞只属于他自己。一切都在生长,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浆汁儿“呜呜”地哭起来。

  吃完早餐,小5在帐篷里盯着监视器。

  碧碧来到了张大师的帐篷。

  和昨天一样,张大师躺在睡袋上看杂志。

  碧碧走进来,跟他打了个招呼:“嗨,艺术家。”

  张大师很生分地看着他,那眼神好像在问:你有事吗?

  碧碧看了看那些蒙着白布的画框,突然问:“你画了些什么?”

  张大师说:“跟你有关系吗?”

  碧碧说:“不能看?”一边说一边很自来熟地走向了那些画框。

  张大师立刻站起来,伸手拦住了他:“请你和它们保持距离。”

  碧碧观察着他,突然说:“我知道你在画湖。”

  张大师皱了皱眉头,坐了起来:“你偷看了?”

  碧碧说:“这不重要,我很想知道,你来到罗布泊,为什么要画湖呢?”

  张大师冷笑了一下,说:“我来罗布泊画沙漠,不傻吗?我来这里是为了追忆,我画的是罗布泊活着的时候!”

  碧碧想了想,竖起了大拇指:“你是个高人。”

  张大师说:“你不要拍马屁。我要警告你,不经过我的允许,你不许再踏进我的帐篷一步。”

  碧碧说:“一帐篷敬老院的味儿,你以为我喜欢来呀。”

  碧碧回到帐篷,小5问他:“你去哪儿了?”

  碧碧说:“我去跟那个张大师聊了聊。”

  小5把目光从监视器上移开,问:“你感觉怎么样?”

  碧碧说:“他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画家而已。”

  小5说:“为什么这么说?”

  碧碧说:“通过观察,我得出了一些结论——他舌苔白厚,脚步虚浮,说明他纵欲。他的帐篷收拾得井井有条,容不得别人碰一下,而且多数东西都是单人用品,说明他很可能一直没结婚。他的指甲虽然修剪得整整齐齐,但是指甲缝里有颜料,说明他多年来一直跟画笔打交道。他的态度冷漠而傲慢,却忍不住要对一个陌生人表明他的艺术追求,说明他一直得不到圈内的承认,一直怀才不遇,忿忿不平……”

  小5说:“这些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碧碧说:“没关系。”

  小5说:“你内裤里那张画不是他画的?”

  碧碧说:“我说了,他跟这一切没关系。”

  大家昏昏沉沉地熬过了一夜,天蒙蒙亮了。

  我爬起来,走出帐篷看了看,那个湖又涨了许多,几乎逼近我们的帐篷了。水面依然波光粼粼,一下下荡漾着,伪装成一个普通的湖,又阴险又可笑。

  我走过去,蹲下来,捧起水洗了洗脸,它并没有发作。湖水凉凉的,我精神多了。

  我拿着饼干回到帐篷,把大家都叫了起来,每人发了一块,说:“吃了吧。”

  大家就着水,分别吃掉了手中珍贵的一块饼干。

  我说:“你们待着,我去找找他们。”

  孟小帅说:“别去了,没什么希望了。我们好好待在一起吧。”

  白欣欣站了起来,说:“该我去了。”

  说完,他就站起来,走了出去。

  我说:“放心吧,你们三个人都会走出去的。”

  没人说话。我的安慰就像一个很冷的笑话。

  我说:“真的。前天晚上我站岗的时候,好像开了天眼,我见到了所有死去的队友,还看到了白欣欣。既然我能看见他们,说明我离他们已经不远了。但是我没看见你们三个人。”

  孟小帅的嘴角咧了咧,似笑非笑地说:“我们就在你身后。”

  章回突然说:“一个人临死的时候,一定要这么悲凉吗?我们应该快乐地离开,说不定,那个世界正在敲锣打鼓庆贺我们新生呢!”

  没人说话。

  他这句鼓舞像个更冷的笑话。

  浆汁儿一直靠着帐篷,闭着双眼,她冷不丁睁开了眼睛,说:“我又看到他们了!”

  孟小帅说:“那些死去的队友?”

  浆汁儿说:“不是!小5和碧碧他们!”

  说着,她站起来就朝外走:“我去找他们!”

  我把她抱住了:“浆汁儿!你出现幻觉了!”

  浆汁儿挣扎着说:“不是幻觉,就是他们!我都闻到了他们埋锅造饭的味儿了!”

  我把她推到睡袋上坐下来,说:“浆汁儿,你冷静,回到现实来。”

  浆汁儿的眼睛湿了,说:“你怎么不相信我呢!”

  我说:“白欣欣在找他们,不需要你。”

  浆汁儿说:“他看不到他们的!”

  我说:“好好好,我去,我去行了吧?”

  浆汁儿就不再挣扎了。

  我走出帐篷,看见白欣欣坐在不远处喘息。

  我走过去,什么都没问,从他手里接过了手机,接着搜索。

  很快,太阳就开始喷火了,我退回了帐篷内。

  浆汁儿问我:“你看到他们了吗?”

  我摇了摇头。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会儿,她突然说:“别找他们了。”

  我说:“嗯?”

  她说:“最后这点电,我们听音乐吧。”

  我没有反驳她。

  她掏出手机,开始放音乐。朱哲琴的。

  阿爸已走

  你为何不走?

  阿妈没走

  阿妈已走

  你为何不走?

  情人没走

  情人已走

  你为何不走?

  儿子没走

  儿子已走

  你为何不走?

  耗牛没走

  耗牛已走

  你为何不走?

  草原没走

  草原没走

  甘丹人已走

  你为何不走?

  色拉人没走

  色拉人已走

  你为何不走?

  哲蚌人没走

  哲蚌人已走

  你为何不走?

  若刹人没走

  若刹人已走

  你为何不走?

  经幡没走

  经幡已走

  你为何不走?

  沙漠很大,音乐很小。

  帐篷很小,音乐很大。

  我们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最后这点奢侈了。

  下午,我又拿着手机出去了。

  太阳偏西了,阳光照在金黄的沙漠上,温和了许多。

  我打开手机的录像,四下搜寻。

  他们应该来了的……

  他们应该来了的……

  突然,画面闪了一下,接着我就看见了帐篷!汽车!还有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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