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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沉睡谷-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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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走路还撇着八字步,从后头看去,就像两只步履蹒跚的鸭子。 
  谭东轻哼一声,脸上露出些不屑。他根本不会相信凭借这样的警察能把案子给破了。 
   
  “你真的相信那疯女人是夜叉杀死的?”沙博问江南。 
  这时他们已经回到夜眠客栈,除了那个瘦子,其它人都围坐在在一起,议论昨夜发生的这起谋杀案。 
  “我连有夜叉这个人都不相信,怎么会相信他杀人。”江南苦笑,“这件事情你们别问我,我实在理不出个头绪来。” 
  “但现在镇子上有了一个杀人犯,他跟镇上每个人的利益都息息相关。”这回说话的是秦歌,他盯着江南,有些担忧地说,“我们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去,你还得在这个镇上继续生活下去,如果不抓住那杀人犯,我想这镇上每个人过得都不会安心。” 
  “能有什么办法呢?”江南无奈地道,“这镇上的人,肯定又会把事情简单地归结到夜叉身上。大家对夜叉又恨又怕。只要事情不落到自己头上,谁也不会去过问这件事。” 
  大家都有些沉默,半晌,小菲自语道:“莫非这镇上真有夜叉这个人?” 
  “是这个鬼!”杨星更正她,“如果传说是真的,那夜叉起码得一百几十岁,而且,他还至少死过两回。” 
  秦歌想一下,再问:“你昨晚说一年前,夜叉又在镇上出现了。这种说法究竟是怎么流传开的?” 
  江南有些犹豫,好像秦歌问及的是他不愿意回想的事。但他最后还是说了一年前镇上发生的事。 
  “死人的事情,这一年多镇子上已经发生好几次,疯女人是第五个受害者。那夜叉前两次出来杀人,虽然也是在深夜,但却意外地被人见到。” 
  “夜叉杀人的说法,就是目击者传出来的?”秦歌再问。 
  江南怔了一下,然后才道:“最先撞见夜叉杀人的是两个年轻人,他们谈恋爱谈到深夜,那男孩送女孩回家的途中,撞见了夜叉杀人。那次夜叉杀的是一个中年男人,那两个年轻人眼见着身高两米开外,身穿兽皮短衣,披头散发,留着长须的怪人高高举起一块大石,砸到那中年男人身上。每次砸下去,那中年男人都要发出一声惨叫。而夜叉却一次又一次搬起石头,将中年男人砸得稀烂。” 
  众人听得身上骤起一阵寒意。 
  “那对年轻人当时并不知道穿兽皮短衣的人就是夜叉,但事后听完他们叙述,镇上很多老人面面相觑,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个月之后,村里另一个精壮的男人死去了,这回目睹事件过程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她在深夜出门,去寻在网吧未归的儿子。第二天,人们发现那个精壮男人的尸体的同时,发现那个妇女也疯了,她满街地乱蹿,嘴里高叫着夜叉的名字,不久后便失足坠下悬崖。” 
  江南叹息一声:“这两件事综合到一块儿,镇上的人便再无怀疑,都说传说中的夜叉又出现了。” 
  大家听得面面相觑,虽然觉得关于夜叉杀人的说法颇不足信,但是,一时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时大家情绪低落,枯坐无语。 
  这天上午,因为疯女人被杀的事,大家谁都没有兴趣出门,连秦歌都破例呆在房里,整理这些天搜集的资料。沙博与秦歌同在一个房间,在秦歌忙活的时候,便倚在床上呆呆地想心事。这时候,杨星跟小菲敲门进来,小菲快人快语,进门便说起了何时离开沉睡谷的问题。 
  “这沉睡谷透着邪气,我看,我们还是早点回去的好。”杨星这两天能吃能喝,精神气十足,来之前他显然跟小菲商量好了,也随声附和。 
  沙博与秦歌互视一眼,俱都不语。 
  适才沙博躺在床上,想得最多的还是请帖上那个粗十字架的图案。那图案他一共见过三次,一次是在那彝家小城的车站里,蓦然而至的眩晕中,一些迷幻的场景过后,一块削平的山岩上便现出了这个图案。第二次是在自己的电子信箱里,在忘忧草给他发来的一封未留任何文字的邮件里,这个图案再次出现。等到这图案第三次出现,沙博便能确定忘忧草肯定在这沉睡谷中了。但她为什么不出来与自己相见呢?莫非在她心里,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苦衷? 
  在沙博眼中,这小镇的人们生活简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实在是种典型的偏远小城的生活方式,但这种感觉因为疯女人的死亡与夜叉的传说,被彻底改变。他在想,忘忧草的消失,或者说不出来跟他相见,会不会跟小镇这些日子发生的变故有关? 
  想到那样一个纯真得不沾红尘之气的女孩,会和长发长须、身着兽皮短衣的夜叉扯上什么关系,沙博心中便不寒而栗。 
  忘忧草在请帖上留下那个图案,一定是想告诉他些什么,也许,还希望他能挽救她于危难之际,他怎么能在这时候离开沉睡谷呢? 
  但杨星与小菲这时候提出离开又让他无法反驳,他们俩还是孩子,如果他们因此而受到什么损伤的话,那会让他内疚一辈子的。 
  沙博不说话,秦歌却不得不说,因为他是这个自助旅行团的发起人。 
  “据我所知,后天一早,有一趟车回那个彝家小城,你们几个人便乘那趟车回去吧。这镇子确实有些邪门,还是回去安全些。” 
  “那你不跟我们一块儿回去?”小菲说。 
  这些日子,她与秦歌接触虽然不多,但一路同行,且又生在同一个城市,在这异域小镇,多少还是生出了些亲切感觉。 
  秦歌笑笑:“你们别忘了,我是搞新闻的,沉睡谷发生这样的事,你们说我能错过吗?” 
  他看小菲眼里露出些不信的目光,又补充一句:“如果我能把这些事情搞清楚,回去可以做一个专题,说不定还能获奖。那我的大好前程便会因此多加一块砝码。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留在这里。” 
  “我看还是你们俩回去吧,我也不走。”沙博说。 
  小菲冲他翻个白眼:“这里头有你什么事了,你也跟着瞎起哄。” 
  “就是,老沙,你别脑瓜子进水,人家秦记者有文章要写,你呆这里除了看热闹还能干嘛。”杨星也来打击沙博。 
  沙博犹豫着,不知道是否要把忘忧草的事说给他们知道。 
  “如果没什么事,还是回去吧。夜叉的传说虽然未必属实,但这小镇上确实隐藏着危险人物,它对每个人都是种威胁。”秦歌也劝沙博。 
  沙博还在沉吟,如果让杨星小菲知道他到沉睡谷来是为了见网友,那一定会成为笑柄,这俩毛孩子还不定得怎么讥诮他了。 
  他犹豫不决的样子,让杨星与小菲哑然一笑。杨星说:“老沙你还是招了吧,大老远的你跑这沉睡谷来到底为了什么?我跟小菲私底下都嘀咕好几天了,你不是那种冲动的人,既然到这地方来了,肯定有你的原因,要不,就是你中邪了。” 
  小菲拍拍杨星的脑门:“谁中邪咱们老沙也不能中邪呀,你别乱说话,咱们还是听老沙坦白交代吧。” 
  俩人这么一唱一和,沙博哭笑不得,眼见不说实话是过不了关了,当下,只得一五一十,将与忘忧草之间的事说了出来。在说到那粗十字架图案时,他怕众人不信,还特别列举了些自己高考之前在眩晕中看到试题的事。当他最后说完在请帖上再次见到那粗十字架图案时,屋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你们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沙博红了脸,“我跟你们说的可没一句假话。” 
  杨星跟小菲知道沙博不是那种乱开玩笑的人,而且在这种时候,他更不可能编故事来骗大家。他们俩心里飞快地把事情过了一遍,得出的结论跟沙博想到的一样,如果真有名叫忘忧草的女孩,那么她现在一定就在沉睡谷中。 
  粗十字架肯定是在杨星把请帖放到沙博床上之后,被人画上的。顺着这个思路,在这段时间内,能进入夜眠客栈的人不会很多,这只要向客栈老板江南打听一下,便能知道那段时间都有谁进过沙博的房间。 
  杨星的话说完,先摇头的是秦歌:“咱们假设请帖上的图案,真是那个叫忘忧草的小姑娘留下的,她显然是想暗示沙博些什么,并且,沙博来了之后她一直躲在暗处,这说明她有不得已的苦衷,而这苦衷说不定就跟沉睡谷的秘密有关。所以,我们在没把事情弄清楚之前,不能依靠沉睡谷中任何人的力量。” 
  沙博本来也觉得这事情询问江南有些不妥,但他却没有秦歌想得这么深入。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接口道:“你的意思,是不能相信这里的任何人?” 
  秦歌沉吟了一下:“但愿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严重。” 
  他沉凝着脸对杨星和小菲说:“你们俩后天还是先回那个彝家小城等我们的消息,留在这里,我越来越觉得是件危险的事。” 
  杨星和小菲既已知道沙博的事,哪里肯走,而且,他们还想看一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孩,能把沙博从数千里外引到这个偏僻小镇。“我们既然一起来的,就一定得一起回去,老沙不走,我们也不走。”杨星说。 
  杨星与小菲态度坚决,秦歌与沙博对视一眼,俱都摇头苦笑。 
  “留在沉睡谷,我们该怎么做,总不能就这么等下去吧。”小菲说。 
  “不错,我们就得等。”秦歌说,“那女孩既然已经留下了暗示的图案,必定不会就此罢休,她一定会再次留下新的线索。我们现在只要等待就行了,而且,我相信,她必定比我们更着急。” 
  秦歌见大家点头赞同,又道:“沉睡谷中发生的凶杀案,不一定跟那叫忘忧草的女孩有什么关系,但是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还有那传说中的夜叉,究竟是否真的存在?最重要的一点,那神秘的沉睡山庄主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我怀疑发生在沉睡谷的这些事,都跟他有关。如果真这样,那事情就要复杂多了。而我们现在对此基本上还一无所知,所以,要想弄清楚这些问题,我们还得等,等发生更多的事情。” 
  “你是说这里还会发生其它事情,还会再死人?”杨星问。 
  秦歌不语,却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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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在说话间,显然已经把寻找忘忧草当作了自己的事。沙博心下感动,想说些什么,却被大家看穿心事,秦歌笑着摆手:“你不用跟我们客气,在这里,只有我们这几个人可以彼此信任,无论我们之中谁有事,我想大家都会像现在一样同仇敌忾的。” 
  这几句话说得大家心里一片温暖。 
  秦歌最后说:“说是等待,但我们不能真的坐下来什么事都不做,我们必须给那个叫忘忧草的女孩机会。” 
  杨星最先听明白,他点头:“老沙平日没事就一个人出去转悠,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这样,才能帮助那女孩避开其它人。” 
  小菲脸上露出凄惨的表情:“一个人转悠就罢了,还夜深人静的时候,如果咱们老沙被那什么夜叉碰上了,身子也吊在那铁索桥上这么晃来晃去……” 
  她本来是想开个玩笑,但话说到这里忽然说不下去了,众人的面色也随之沉重起来。小菲的话并非没有可能,所以,沙博的安全,成了最关键的问题。 
  秦歌又沉吟了一下,这才道:“从明天起,我们几个得配合沙博的行动。这样吧,白天,沙博出去,杨星小菲你们俩跟着他,晚上,我来接班。反正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让你们的老沙落单。” 
  杨星和小菲一齐说好,并且立刻就有了跃跃欲试的感觉。杨星瞅着秦歌笑道:“我怎么觉得你不像记者。” 
  “那像什么?”秦歌反问道。 
  “像地下工作者。”杨星说,接着便更正道,“更像警察,还是刑警。” 
   
  瘦子独自在小镇上走。他的步子迈得很慢,因为他有的是时间可以打发。 
  这天傍晚,他在河西一条小街的杂货铺里发现了一件他感兴趣的商品。那是一架土灰色的望远镜,表面虽有些划痕,但看起来还很新。瘦子把望远镜拿在手里把玩,望远镜前后四片镜片一尘不染在夕阳下闪烁着微蓝的光晕。他走到小街上,举起望远镜看小街的尽头。 
  他看到了一个孩子边走边吃的枣糕上面还剩下两颗枣子。 
  他很满意,便用一百块钱买下了这架望远镜。 
  望远镜有一个人造革的小包,包上有根带子,可以背在肩上,或者挂在胸前。瘦子现在把望远镜挂在胸前了,他大踏步向小街那头走去。 
  到了街的尽头,他迈上台阶,来到河边。 
  他用望远镜看了会儿铁索桥,特别是早上见到的那女人悬挂的地方。女人的尸体当然已经不在了,但他还是看到那个地方的桥板少了一块儿,又不是全少,是一块桥板硬生生从中间被折断,两端还各有一截连在铁索上。 
  他对这望远镜更满意了。 
  他回过身,看了看还挂在山顶上的夕阳,就对将要来的这个夜晚生出许多渴望。 
   
  夜晚来了。月儿已偏西,又是深夜。 
  沙博从网吧里出来,照例沿着河西的小街往河边去。在他迈上河边的第一层台阶时,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后脊更是变得冰凉。 
  歌声。他又听到了歌声。 
  歌声在月光下清晰地传来,他可以确定无疑那不是自己的幻觉。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长发的白衣女子立在桥上的情景,那女子脸色白皙,仿似透明的一般。她的眼中不断有泪落下来,她的怀中,还抱着一个被开膛剖腹的布娃娃,布娃娃肚中的棉絮拖了出来,上面沾满血迹。 
  而那女人,刚刚在今天早晨,被人发现吊死在铁索桥上。 
  沙博心跳加快,只觉得面前的台阶山一样高,而此刻他的双腿已发软,想要迈出一步都难。 
  歌声还在幽幽地飘来,这回他确定那真的是歌声,而不是哭泣。 
  歌声缥缈得像不是来自凡尘之间,它比月光更轻盈地在天地间流淌,却比月光更凄冷。 
  除了那长发白衣的疯女人,还有谁会深夜在桥上歌唱呢? 
  而那疯女人,这个早晨还悬挂在桥上。她的脑袋在桥板之上,身子在桥板下随风飘荡。她被人硬生生从桥板间塞了下去。 
  沙博一屁股跌坐在台阶上,竟连退回去的力量都没有了。 
  他无助地望着自己刚刚走过的小街,街上空旷寂寥,安静得像是一条鬼街。 
  沙博的全身已变得冰凉。 
  鬼街之上忽然有个黑影向前移动,沙博瞬间全身汗毛都直竖起来。那黑影移动得悄无声息,却又迅捷无比,很快便到了离沙博很近的地方。 
  沙博吁了一口气,脑门上已满是汗水。 
  他这时看清了移动的黑影原来是秦歌,他们在白天说好了,晚上由秦歌跟着他,而他这一晚根本没有看见秦歌的影子,刚才惊惧之时,竟然没有想到他。 
  秦歌已经快步奔到了沙博面前,沙博想说什么,秦歌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显然也听到了桥的方向传来的歌声。 
  秦歌比沙博要冷静得多,他虽然也面色沉凝,但却没有惊惧的神色。他侧耳倾听的时候,歌声忽然消失了。秦歌脸上稍现失望之情,幸而这时,歌声又忽地传来。秦歌这下再不迟疑,冲沙博摆摆手,做一个过去的手势。沙博犹豫了,此刻虽然有了秦歌,他的惊惧少了许多,但让他独自一人去面对桥上那歌声,他还是胆气不足。 
  秦歌轻轻叹了口气,俯过身去,低声道:“我会一步不落地跟在你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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