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问仙途(女配)-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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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它”空有偌大的能量,却并不知运用之法。
直到某一天,吸收了足够的力量的“它”开启了一些灵智,开始发现自己与“人”的不同。
“它”想要成为“人”,又不齿为“人”,因为“它”想要的更多。
“它”想成为天!
替天行道!
被夺去一身念力凝丝的九真此时气息奄奄,身影越发地虚幻起来,头上钗横鬓乱,已全看不出与苏长宁初见之时的媚艳。
“旋照……旋照……”她只是不停地喃喃重复着,仿佛她的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这两个字。
目光落在那人形背后与九真一般由石柱中蔓延而出的千丝万缕上,苏长宁的瞳孔蓦然收缩。
龙墟之中,星渊君垂死之言犹在耳畔。
“……为何自南华有界以来,从未曾有人能够合道飞升……”
“……天道不容……”
“龙墟中央……有一根贯通天地之柱……如此之柱,在南华界中……共有四根。”
“支撑的乃是天道之力。若是毁去,则天倾地覆、伦常无存。”
识海之中,翻腾而起的,又是那日自己金丹甫成,却引来四九天劫时的回忆。
再步道途,她并非不知结丹不是易事,是以每一步走来,都是谨慎踏实,甚至连丹药都小心使用。
可偏偏金丹重结之时,她遇上的却是旁人结婴也未必会有的四九天劫。
当日所思不过是气运二字作怪,可在星辰界中曾经有过一瞬身为天道的体验之后,另一种猜测亦早已在她心底萌生。
或许,当真是……天道不容!
换体重生而来的自己,对于天道而言,就是一个异数,或许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会抓住一切机会,试图将自己抹杀!
对旁人而言,在隐约猜测到自己的对手可能是一界天道之时,难免心生畏惧之感。
但于苏长宁,又是不同。
身死道消,魂飞魄散,她已经历过一次了。
志之所趋,无远勿届,穷山复海亦不能限!
万中无一的重新开始,这一回不论道途之上的阻挡为何,即便是天道阻路,她都将迎之而上!
那边冲和见人形似乎已被漱月与苏长宁刺激得失去理智,当机立断,拼着神魂受损的程度加深,咬破舌尖吐出一口精血,祭出自家温养在丹田数千年的一件莲形法宝,正是先前命悬一线之时他欲强行突破至三花聚顶而带来的感悟,让他对这件法宝的掌握更深入一层,此时才有为所有人争取得一瞬之机的可能。
洁白的莲花由冲和丹田之内腾空而起,莹润光芒瞬时覆盖整个大殿,其中乳白灵气氤氲翻腾,一扫先前雾气四散时带来的晦涩之感,令殿内气息重新流动了起来。
灵渊剑气如幕,牢牢地护在了众人之前,虽与秽气相触时不断发出烈日融冰的滋滋声响,但元婴修士所发终究不可小觑,也是将之挡了一挡。
咽下口中涌上的咸腥,冲和咬牙向漱月与苏长宁道:“快!”
就在他话甫一出口同时,苏长宁已动了。
她并没有驭使任何一样防御法器或者术法,因为她的修为境界与那人形相差实在太大,再如何防御,结局也是一样的。
唯一的机会,是在“它”被冲和稍稍拖住手脚时,按照她的猜测补上一击!
就在苏长宁手中化冰为刃,向那巨柱之上激射而去之时,一道璀璨光芒由漱月身后跃出,凌厉浩然,加诸在纷然落下的片片莲花瓣上,令那些花瓣在秽气之下消散的速度为之一缓。
他碎丹重结之前曾足踏剑修之道,这一道剑芒,正是他两次结丹之中破而后立之心所凝,亦系着他的一身本源之力,故而能有此功。
可即便是他们倾尽全力,能够牵制住“它”的动作的时间,也仅有一息。
但是一息,或许已足够!
苏长宁手中的冰刃,已然刺入石柱之中。
看似脆弱无比的薄冰,此时却插入了石柱之内,恰恰地钉“它”身后延伸而出的那束丝幕之中。
可是,冰刃固然锐利,深入其中,也不过一寸。
不够,还是不够。
“它”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强大,即使众人激发出全部力量联手,即使苏长宁看出其弱点所在,仍是不够!
这一线之差,或许就是他们的最后了。
“哼。”
随着一声冷笑,方才那铺天盖地的没顶压力重新又涌上众人心头,不论平日如何持心如镜波澜不惊,此时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绝望的念头。
“难道此处,便是我葬身之地?”
可下一瞬间,席卷而来的绝大威压,在一道裂帛之声回荡而起后,竟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动作都在那一刹那停顿。
花瓣也罢,剑光也罢,冰刃也罢,亦都在那一刻齐齐消逝无踪。
余下的,唯有寂静。
片刻的缄默后,女子“咯咯”的笑声突兀地响起,在空旷之中荡出重叠回音,显得格外诡异可怖。
“怎会……怎会如此……”
那人形此时已彻底露出了鬼面的模样,失却了先前加身的恐怖威压,背后被开了一个巨大的血洞,正汩汩地向外渗出血液。
九真松开了五指间生生由“鬼面”背后抓出的那一块拳头大小的暗色念石,随之亦倒在一旁,可口中仍是始终欢笑。
千年来重新唤回道侣的希望一朝破碎,她本已没了生意,可看着她在自己眼前一点点消散,苏长宁心底却微感酸涩。
情爱乃是人之常情,执着太过,却难免身入歧途。
只是自己最终还是靠她躲过了这一劫,也不知是何因果。
足下蓦地一紧,低下头去竟是一只沾满血迹手握在脚踝,竟那被生生与本源之力撕裂而一身修为尽散的“鬼面”竟一路爬到了她足底,。
“不该,不该是这样……吾乃天……天……”
在他苍老枯瘦的手触及自己时,苏长宁识海之中传入无数讯息,终是看清了这诡秘之人自生出灵智之后的种种。
它本是这座宝船之中的器灵,却因宝船炼制不全而始终无法产生灵智。而后在一次意外中,它吞吃了宝船中一名弟子的神魂,慢慢地便开始食髓知味,将宝船之上的所有弟子尽数吞噬。此时的它已有了些许灵智,觉察到了那根插入宝船的巨柱十分不凡,投身其中后,发现了那处洞天世界。
一开始它化身凡人混迹人群之中,攫取他们的念力神思,后来机缘巧合,得到了过往的九真神魂之后,便在她身上加诸暗示,令她为自己办事而不自知。
它并不是人,在收集人们的心念之力,辅以巨柱的神秘力量之后,明白了人道之上,犹有天道。所以它不屑为人。它欲为天!
灵智慢慢完善的宝船之灵,终于不满足于九真在洞天世界中为它收集人念的速度,转而抛出那道惊天宝光,引诱裂隙之外世界的人前来。
高阶修士的神念,是千百万个凡人都比不上的。
只要它继续以念力完满自身,终有一日会成为此处洞天、此处裂隙,乃至此方世界的主宰!
宝船之灵踌躇满志,更以为绝无纰漏,未料最后的结局竟会是如此。
一切,不过重归于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艾玛这个卡死我的副本终于过去了!
后面祝窝永不卡文!!
第121章
祸起萧墙(一)
身为不完整的器灵; 又能逢机缘巧合开了灵智,本该是天赐之机。
但它无法抗拒巨柱源自天道的力量诱惑; 甘心以身相殉; 许多年来与之相依相生; 反是为自己套上了枷锁。最后一旦与巨柱之间的系联被切断; 就算想回到从前,也是不能。
九真与宝船之灵的幻影渐次消散而去,可他们的执念却仿佛仍在这殿内徘徊。
胸间烦闷之感泛起,不知是眼见九真与那敢自为天的宝船之灵的最后结局,还是先前在以刃入柱时受了暗伤,一时之间,苏长宁竟是不愿去想。
九真心愿至情,宝船之灵心慕至强,最后的结局; 却是如此。
苏长宁仿佛想到了什么; 可又如隔了一层纱幕般模糊着; 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要用尽全力,去揭开这一层碍事的幕帐。好在下一刻玄元抄自行生发,识海中纷乱的念头都为之一定; 幕帐也好,焦心也罢; 都在刹那间散去。
杂扰的念头澄去,五感便清晰起来。苏长宁这才发觉耳边一直持续不断的细微碎裂声竟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在不断地变响。
待她扭头向声音传来处看去时; 却不由心惊!
那矗立殿内中央的巨柱,此时已布满了寸许见方的裂纹,碎屑不断簌簌下落,正在碎裂崩塌!
她目光凝住刹那,随着一块略大碎片的落地,空间之内竟是一记微震,原本空无一物的所在,慢慢衍化出一处不断扩大的幽黑小点。若有人此时向其中投过神识去,便会发现这小小的黑点内,竟是“空”!
“空”说来与混沌极似,是以触摸到混沌大道一丝边角的苏长宁立即便有了感知,可是相对于混沌,“空”则是绝对的无,连无本身都是无。
万法不生,大道无存之空!
一时间苏长宁心念电转,心道只怕是这许多年过去,宝船之灵始终与那巨柱相依相存,此时宝船之灵消散,却是令巨柱也无法支撑下去了。
将自己的推断与众人说了,尽管大家都在先前力战中受创不轻,各自有伤在身,可随着巨柱崩塌而来越加剧烈的地动和“空”的出现,他们明白此地绝不可久留。
可惜冲和元气大伤,再不能驭使那件跨越空间法宝,只得各自运起遁光离开。
遁光升起之时,苏长宁堪堪向正在崩毁的巨柱投去了最后一眼,只见剥离了那一层平凡无奇的外表,巨柱之上露出斑驳的幽黑色泽,内中金光隐现,只一眼便令人觉得玄奥万端,不可臆测。
这便是天道四维之力。
却也并非坚不可摧。
目光稍凝,腾起的银光下一刹那便将苏长宁包裹在内,挟着她极快地向裂隙之上遁去。
好在宝船之灵已死,宝船之中的各种幻阵术法都没了作用,加上天柱虽受了宝船之灵的影响开始崩毁,但宝船之灵的力量对于它来说并不够巨大,那些“空”的形成也极是缓慢,总归一路无事。
重见天光,皆是别有一番感慨。
此时他们身后裂隙固然还在,可宝船所在处已全然崩塌,与破碎的天柱一起,深深地被埋入了地下。“空”的存在,令之后甚至是化神修士,也再不敢涉足。
青虹宫一行人身上皆带伤,加之因凌破霄的折损与庚破天的重伤心情沉重,当即告辞而去。
近年来青虹宫中人才并不如从前鼎盛,这一回灵渊剑君伤及剑心本源,没有数百年难以修复道基。于数百年内难再有新的元婴道君修成青虹宫,今后在南华中仅次于紫霄的地位是否还能稳固,尚得两说。
一出裂隙,各人都收到了无数传讯,除却师友相问平安,苏长宁还收到了玉容的几条讯息。原来自从严清荷进入裂隙行踪不明,她又失去了众人信息后,便立刻向门中回报,本待紫霄再派些弟子过来接应以便处理,可未料门中却有了些事务,无法亲自前来。
玉容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对紫霄来说,苏长宁也罢漱月也罢,都是年轻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说是门派未来希望也不为过,而冲和作为紫霄三元婴之一,对门派的意义也是不言而喻。是什么样大事,才能令紫霄门中放弃接应他们的努力?
苏长宁并不欲深想,左右当下就要回返门中,究竟是何事端,并不能瞒过她。
可是她这一回,却是错算了。
与冲和漱月一同回到紫霄,还未等她启见掌门说明事情始末,就被倾宫峰弟子早早地在山门截住了。
“苏师叔,奉素离师祖令,请您即刻回峰。”来接她的弟子面生得很,想是近年才新入峰的。
没等苏长宁回答,那边冲和就道:“长宁你去罢。此间有我与漱月便可。”
漱月不曾开口,不过也点了点头。
苏长宁应了下来,当即随着那弟子离开。
一路行去,紫霄风景如旧,可不知为何入目却没了从前那份令人发自内心的寂静安然,像是有什么在暗处生发滋长着一般,躁动不安。
更奇怪的是,平日里峰内虽算不上热闹,总也少不了人来人往,这回她一路穿过峰门直向素离洞府而去,却是一个同门也没见着。
不管苏长宁如何疑惑,到了素离洞府门口,依旧按着礼节向一处传音禁制道:“弟子苏长宁,拜见师尊。”
“嗯。”片刻后那边才传来一声应答,听不出喜怒,倒是平静地古怪,“你进来罢。”
苏长宁如言入内,穿过几重打开的阵法禁制,远远地便见素净洞府间石台高企,其上盘膝而坐之人风神若仙,难得地穿着紫霄峰主的全套服饰,正是自家师尊。
“长宁。”分别多时的素离虽风采未减,但细看他眉宇间倦色更深,鬓边星白暗染。开口时语气里更是没了往日的那分和煦,见她安然归来竟半点欣喜也不曾露出,只道,“跪下。”
苏长宁蓦然抬头,不解地看去,可素离神色间仍是淡漠。
此世以来,这位师尊向来护她良多,自上次见他容颜憔悴时便该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否则不当如此。
苏长宁并未有丝毫反驳推诿,当即振衣便在他身前跪下。
“因心中贪念,自请进入险境,此其一。不顾同门之谊,令同梯折损其中,此其二。”素离的语气沉重,“这两桩,乃你之过错。”
素离这段数落,在苏长宁耳中,实在牵强。且不说她进入裂隙宝船中所为为何,严清荷身死都算是她的错的话,那宗门上下真再无敢与同门一起历练的了。
但是素离口气异常坚决,他又如何是会无理取闹之人,苏长宁心思微转,将辩驳的话按了下去。
“你可有话要说?”
苏长宁沉默片刻,才低头道:“任凭师尊处置。”
“罢了。”素离眸色沉沉,不置可否,“念你初犯,便入静思台静思去罢,未有为师之令,不准擅离。”
说完,他便垂眸一语不发,任由苏长宁在行礼后自行退了出去。
循着执事弟子送来的玉简,苏长宁寻上了静思台。
静思□□立于紫霄山脉最僻远处的一座孤峰之上,乃是紫霄派中高阶弟子犯错时思过静想之处,因旧时为地火炙烤之处,在火灵耗尽熄灭后灵气贫乏几近于无,不利修行。更甚者,修士原本寒暑不寝、不饮不食的近仙之体在其中也形同虚设,一如凡人般畏寒惧暑,知饥思食。
静思的处罚,对于那些往往是宗门希望的高阶弟子来说实在太耽误修行,师长也不欲耽搁了他们前程,是以近些年来已极少有弟子入内受罚了。
所以等苏长宁来到静思台外时,只见峰内雾气氤氲,并看不清有何景色,只在入内必经之处有间小小的青瓦屋,看起来有些敝旧,原本布在外面的几个阵法也零零落落的。
苏长宁行至青瓦屋边,正想叩门,便听“吱呀”一声响,竟是从里打开了。
“身份牌。”屋里行出之人一袭紫霄内门弟子服饰,金丹修为,面相看起来却年纪不小,五官都是平常,眼皮要睁不睁地耷着,门才开了一线就向苏长宁伸出一只手来。
修士的身体在灵气滋润之下,与凡人有极大区别,尤其正道修士,因功法正大光明之故双手大多都是莹净修长,可眼前的这只手上却布满了薄茧,仿佛长久地做着什么苦役一般。
心中尽管转过数个念头,苏长宁手上不停,将身份玉牌由纳戒中取出,递了过去。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玉牌上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