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世风流-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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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指摇晃,将流斛放入溪水,准备下一场对诗。小五将我拉到一旁,说:“揽云阁是王家的园林,平时不给外人进入,今日机会难得,我带你四处走走。”也不管旁人不答应,他硬是把我拉走了。
南朝园林大抵两类,清高的讲究精致布局,山水云雾清隽高雅;绮靡的奇花异草,假山怪石,价值连城。好在揽云阁是前者,不会让人联想到诸如暴殄天物云云。
“你叫我过来做什么?连个晚膳都没有……”说着我的肚子不失时机地叫了,谢五忍住笑:“你空腹喝酒容易醉,那边有吃的,稍后我带你过去……还有,你酒量太差,以后别和别人喝酒!”
有点晕晕的感觉挺好的,看着月朗星稀,园林别致,连身旁的小五都格外好看一些。反正醉了,做错点什么也不要紧,就当发酒疯好了。
“你记得《富论》里面那个楔子吗?假定竞争的环境已经平衡,后来者要平白打破平衡代价很大。所以得有些楔子,古往今来战争是最大的楔子……我不喜欢打仗,我另外找到代价低的楔子,郑西屏可做这个楔子。”
哦,他在想着他的商道。可惜可惜,身为谢家子孙,他也只能想想而已,估计说出来都很少吧。他要是立志为官倒是好事,以他的家世,别说做个只拿俸禄不做事的清官,就算做到侍郎这样的要员都不是妄想。对了,他有个叔伯就在台城里做太辅吧,他父亲在司州做刺史,掌管一州政权兵权……
“你这小脑瓜在瞎想些什么?怎么不说话了?”
“小五,不然听我说说我的梦想吧,要是你去做一定能成功!”
“什么?”
他不知道我要说什么,他一定以为我喝醉了,扶住我的手臂。我顺势攀上他的肩:“你背我,背我我就跟你说!”快背吧,我已经站不住了。
“五公子,我以为是什么人迷住了你,原来是这么个姿色平庸,举止唐突的女人!”
有人在嘲讽我,迎面走来的是那个风姿卓越的许小柳。此人千娇百媚,也不正眼看人,媚眼斜波,就算指责别人都是吴侬软语,软绵绵的让人心疼。
要说善辩,我不输别人,可我现在头昏,连站立都困难。我死死抓住小五的手臂,等着看他的反应。反正我醉了,做再傻的事也没责任。
“小柳,我都跟你说清楚了,我和你就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
“好一个逢场作戏各取所需。”
许小柳哭得梨花带雨,但换不得谢五半点怜惜。人说皇城里景皇子最是有情人最是无情人。要我看这是男人们的通病。换是我轻易应了谢五的情,要不了多久站在后面哭的就是我,我肯定哭得比许小柳难看。
“好一个逢场作戏各取所需……”我重复着许小柳的话,“爱惜时奉若明珠,不爱时弃如敝屣。女人们在你这里都是同样的命运,我也是吧!”想像到这样的景象:谢五拼命踢脚要甩掉脚上的烂鞋子,后来干脆脱下来掷得远远的。我一阵反胃。
不行,忍住,可不能吐,这可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淡定淡定。
“你胡说什么呢!我从来没拿你和她们比!”
听到没,不是她,是她们,后面还多了个“们”。这可恶的浪荡公子,估计逛青楼比逛自家后花园还勤,我怎么会遇到这种人?
“你还在胡想什么?你从来不认真听我说话,我对你是否真心难道你一点看不出来?”
这位哥哥好想忽然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刚刚当着我的面狠狠伤了爱着他的姑娘。他角色变换快,我却不行。
可恶,后面怎么有棵梧桐树,让他可以将我死死抵在树干上,他身上张扬的热力透过衣衫烫到了我。看看左右,竟然没人了,稀疏的灯光在流斛那方,言谈声也远远的在那个方向。好吧,我也靠着梧桐树休息下,真是累了。
“让我休息片刻,不然真的要你背我回去了!”
“季姜,你认真看着我的眼睛,你那么聪明,难道真看不出我的心?”
“真好看的眼睛,藏了满天星斗。”我醉了,所以无所顾忌地伸手去摸他的眼角,他真是俊朗,侧脸在月光下泛着温玉一样的光辉。
他抓住我的手,低下头来,脸越凑越近,鼻子几乎碰到我的鼻子。有不好的预感,我连忙推开他道:“小五,我不想做你的那只鞋。”
他直起身搂住我长叹一声。
我心里翻江倒海,来不及背开他,稀里哗啦地吐了他一身……至于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第4章 第四章
第四章
似乎有洪水从天边奔腾而下,轰隆隆的巨响震得人头疼欲裂。
我突然醒来,清晨的阳光透过木窗上的牡丹雕镂照进眼睛里,还有稀疏的鸟鸣和玉兰清香——我在客栈里,刚才是梦,但是真切得令人心有余悸。
我收拾妥当出门去,不无意外,看到那个人。小五正背对着坐在院子中央的一方石桌旁。他闲支下颌,摇着折扇,明媚的春光从玉兰树上透下来,一身绿荫,一身清香。
“我估摸着你快醒了,叫小二送来些粥和糕点,快过来吃吧!”他也不回头,摇扇,慢悠悠地说话。
我坐到他对面,低头喝粥。不敢看他,只看到他墨绿色的袖口和同色竹叶绣纹。
他昨天穿的不是这件衣服……因为他昨天的衣服被我吐脏了……
!!!
我怎么穿的也是干净衣衫,谁帮我换的?
我猛地抬起头,看到小五阴险的笑脸。
“谁帮我换的衣服?”
“我啊!你昨天可狼狈透了,在揽云阁吐了一次,在马车上又吐……”
我不要听!捂着耳朵就要跑,手却被死死拉住:“有什么好害羞的,你早晚也是我谢家人,不就换里外几件衣服吗?对了,你醉晕前还有件事没做完的……”
我被他的力道拽进他怀里,唇就要凑上来。
……他突然停在半空,推开我:“真没意思,你哭什么,好像我欺负你一样!”
“你不就是欺负我吗?”我才发现自己哭了,去擦眼泪,可是想到平白被这色魔玷污了清白,越想越恼,眼泪也越擦越多。难道我的一生真的就这么毁在他手上?太不甘心太不甘心!
“算了,别哭,我刚才骗你的。昨天,我叫来我家丫鬟为你换衣擦洗……你怎么还哭?不信我?你这丫头怎么回事?我说的真话你都不信,瞎说一句你倒信了!”
他似乎不耐烦了,站起来,像是要走。我才不耐烦,抢在他迈步之前狠狠拍案而起,转身跑进房把门关上。耳畔又传来轰隆隆的洪流声,头疼欲裂,我眼睛一黑,站立不稳只好蹲下来。
门开了,小五走进来,扶我:“你真是酒量差,宿醉也那么厉害,我还叫了醒酒汤,等会儿就送上来。”
我不是矫情的人吧,从小随师傅走南闯北,难道还怕他帮我换件衣服吗?大不了一生不嫁……头疼,哎,酒不能喝多了!
“你昨晚喊了好几次‘洪流’,怎么回事?”
洪流,我的计谋成败与否基于未来一场洪流,一场不知会不会发生的洪流。
我头疼,心悸,情绪低落,因此没和他说。但是,师傅交待过要和他说,那我一定会说的,说完之后就准备离开,去找师傅,我知道师傅去了哪里。
可是,事情也不好再拖了。
当晚,我托店里的伙计叫来小五。还是在院子里的玉兰树下,我在石案上点上一盏油灯,铺上师傅绘的地图,手指那个位于南朝西面的城池——益州。
“你的治国之策始于益州?”
“不,是覆国之策!”
这是个独立院落,小五付的房钱足够我使用它,因此我们说话都是安全的。
益州地大物博,城池坚固,五百年来未被从外攻破过,是个易守难攻的坚城。但是,六年之后会有一次攻破益州的契机。六年之后的梅雨季节,益州地段会连绵阴雨直到夏季暴雨,六七月份,洪水涌向益州上游都安堰。平时年月,都安堰能疏导洪流,但是那一年的洪水将到达都安堰的防洪上限。如若堤坝崩溃,洪水将直冲到下游的益州城墙。益州古城,城墙为几百年前夯土所筑,阴雨数月坚固程度定然大不如前,加上洪水……
“当然,这只不过是攻破一个城池而已。决定一国命运的关键是:此刻皇帝正在益州,国之主力将在益州一战中全军覆灭,将一个城池毁灭放大成一个国家的毁灭!”
我停下,看着小五,他的魂魄还留在吞噬一国社稷的滔天洪水中。
一轮明月,一阵清风。
一片玉兰树叶飘飞而至,落在地图上,刚好盖住“益州”二字。小五终于回过神来,取下树叶,道:“你看中了谁?谁才配成为你辅佐的对象,成为下一代的皇帝。”他表情肃穆,眼睛里有读不懂的阴郁,抑或是悲怆?
我不忍对视,低下头,摇头。梁太尉萧从景、北魏红鹰、南越蓝宋……环顾天下雄主,却没人合适做这翻天覆地之事。但是……乱世纷争,保不准何时英雄出世。只要出现,我一定能找到他,并在这段时日里演算出益州洪水的准确时日。
我没再说,他似乎放下心,舒了口气道:“季姜,你连自己养的鸭死了都能哭一个月,你不能做这些事。你受不了战争的尸横遍野,更何况是因你而起。”
“那是……万劫不复?”
我试探着抬起头,恰在此时被他紧紧抓住手:“忘了这事,如今梁国昌盛百姓休养,更何况,一国的兴盛和衰败自有命数,不是你我一介平民能承担的。”是了,所以师傅要早早将我嫁了,意图驱散我心中的恶魔。是什么样的人能承受这样的罪恶?师傅这样的人?当年他辅佐现在的皇帝萧冀望创立梁国,是不是焦土百里血色长天?
“季姜,别想了,都安堰上游有白安的十万水军,益州就算被冲破城墙也沦陷不了!”
“白安也是我的师弟……现在师傅定是在他那里……”
“季姜!!”
小五的定力并不如想象中好,他手上传来的力道突然加大,脸庞在月光里白得几乎透明。
“你想看到你的计谋成功,其成就足以留史千年。这是住在你心里的魔兽,但他一旦长成,便会吃掉你的心。季姜,做个普普通通的女孩,一旦双手沾满血污,你还能无所顾忌的笑吗?”
“哪里那么容易成功,找到什么样的人,他能否孤注一掷用这计谋,谁能将皇帝引到益州,刚好洪水到来能将一国精锐冲走……其中机缘种种哪里能一一顺意?一环不畅全盘皆败。小五,你就当我随便说说好了。”
我笑着安慰他,心里想到第一次和师傅说起计谋时的样子。当时,我在算水流,师傅问:算这个有好几个月了,做什么。我说了之后,师傅一言不发,沉默一晚。
“季姜,你要知道师傅和我的心,我们是爱护你的人!”
小五的语调缓下来,眼光里的阴霾并未因我的安慰减弱。似乎我说得越多他反而越不放心。
他和师傅的反应是同样程度的,因此我对自己计谋的毁灭性更加肯定。我只微笑,不再说话。
“你想看结果是对是错……不如,我做给你看。你做黄月英,我做诸葛孔明,青史上是褒是贬不关你事,那些牺牲也不关你事!”
可是他重铸商道力挽狂澜的梦想呢?
我还在纠结,只见小五已经笑如狐狸,恍然忆起刚才他黄月英和诸葛孔明的比喻……此人角色变换快,我又被落下了!
我随便敷衍他两句,催促他回去,然后吹了油灯,收起地图。师傅交待的事情做完了……
“你回去吧,我要歇息了!”
我又催促,却见他仍是立在玉兰树下一动不动。没有灯光,只有月影,月影下的他冰冰冷冷的,犹如玉石塑像。
有那么一瞬,我心隐隐痛了一下,想告诉他:明天你不用过来了,天一亮我就离开。还想说:小五,我其实有那么一点喜欢你,可惜你年少风流,我把握不了。
我没有说,我不会说。
他突然上前一步,将我一揽。我到了他的怀里,他怀抱温暖有力,胸口强健的心跳震到我的脸。
明天就要走了,以后或难再见。再见时说不定他已经娶了哪个美人,儿女成群。想到这里,鼻子酸了,头也疼,今天这头疼就没减缓过。
“你还头疼吧!”
“什么?”他说什么,我没听清。
“既然还头疼,怎么非要今日把这些都说给我听?”
“……”
“你是不是想走?”他捧起我的脸,“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这么不信我?”
这一次他的眼睛溢满月光,清清澈澈,冰冰凉凉,缓缓流动。
我失神。
“我都说了要娶你,你从来不往心里去。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师弟!”
突然觉得嘴被堵住了,话说不出口。天哪,我被他吻住了,挣也挣脱不开。
“再说说看,你把我当什么?”
“师弟……”
好不容易被放开来,刚喘了口气,又被吻住。
后来整整一夜,我一直在反反复复回忆这个情节,想不透这是一种什么感觉。这种被迫的思考让我烦闷了一晚,彻夜无眠。天还不亮,我打包好行李准备离开。一出门无奈地看到那个昨晚被我送出门的小五。他似乎在门口坐了一夜,衣衫沾满露水。
真是阴魂不散。
“我来向你道别!”他倒先开口,将一包盘缠塞到我面前,“不管你允诺与否,师傅已同意将你嫁我。我这就去司州向我父亲请命……你在这等我也好,去哪里也好,都要让我知道,我好来找你!”
由不得我回答,由不得我不同意。他翻身上马扬鞭而去,白影轻骑转眼消失在清晨杨柳堤的薄雾中。
谢五此人,不仅轻薄无赖,还蛮横!
第5章 第五章
第五章
后来我去了趟益州,还没到白安府上就接到师傅一封信,说是不要去找他,我要么和谢五成亲时通知他一声,要么去他老人家的祖屋等他。师傅的祖屋位于岳安郡杨柳镇,他家那位苦命的孙子陆唯时任岳安郡太守。
我到陆府门前得知一件非常不巧的事,陆府此时不仅有陆唯,还有一位不速之客——太尉萧从景。
为免是非,我托陆府一位姓程的小哥带封信给陆唯,然后转向回建康。
后来我才知道,帮我送信的小哥就是程陵。就在这么一天,我与后来只手擎天的霸主擦肩而过。这就是命数吧,注定不是我该得到的东西。
这一来一回,半年过去,建康秦淮河畔已是中秋时分。小五早我一步回到建康,我没见着他。我到乌衣巷的谢府打听他的消息,看到的是大红灯笼、喜联,还有一群忙得鸡飞狗跳的家丁。
正巧,谢家老爷从司州赶到,上百家眷和仆役立刻恭恭敬敬地站到门口迎接,排场之大几乎拥堵整个街道。小五不在其中,但是,我知道,谢家这场婚仪是为他办的。我也知道,新娘不是我,因为门楹上写着“谢周联姻”。
有没有想过嫁给小五,我自己也弄不清楚。在他离去那一刻我就有预感,他可能再不会回来。
我不知道师傅为何要让小五娶我,师傅自己世家出身,难道不知道门第森严?
像小五这样的人,眠花宿柳无人责问,若真要娶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做夫人却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我这么个身世不明的孤儿。
心情直落冰点,苍天见怜,下起暴雨。雨夜昏暗,窗外的玉兰树在狂风中乱舞,一阵又一阵的闪电将树丫的影子投射到窗上形如鬼魅。
我关着窗,坐听风雨,眼前一遍又一遍飞过小五藏满星辰的眼睛。
我是看不到你的真心吗?不是的。可是……像你这么思维跳跃快,喜新厌旧之人,我不知道你的真心能维持多久。
凄风厉雨里大半夜过去,不觉中泪水湿透胸前大片衣襟。哭完今天,明天小五成婚,我也就再没什么好哭的了。
突然,一声巨响,有人破门而入。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狠狠抱住。
“这几个月你去了哪里?怎么音信全无?”
“小五?你怎么来了?怎么全身湿透了?”
“废话!狂风暴雨,行路之人当然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