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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清零重来-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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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种占有欲让我不安,不自然,不舒服,也很别扭。

  占有,这一般出现在另外一种感情里比较多些。那便是所谓的爱情。

  那,难道说,方言青他爱我?

  别乱开玩笑,这太夸张了。

  ——好吧,好吧,认真的看待这一切。我必须正视这一点,那便是:方言青对我的感情,显然不完全等同于我对他的感情。

  恩,站在旁观的立场上,这一点显而易见。我并不会去占有他。如果我们目前的立场对调,我绝对不会象他这样处理。我当然也会竭尽所能的为他筹谋最好的治疗,最佳的照顾。但我不会表现得如此占有。

  可他目前所做的,所表现的,那种必然的责任感和占有欲,太突兀。

  他仿佛把我当成一个必然属于他的人,应该由他完全负起一切责任。

  当然,可以假设他是处于肇事者的立场来做这一切的;可这亲力亲为的照顾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是个半死的植物人没错,但没必要吃喝拉撒的全他一手包办到底呀。

  他是我谁呢?我当他是朋友,他当他自己是我谁呢?我当我是他朋友,他又把我当他谁呢?

  细想下去,很不安。

  搓了搓手,我将书扔到一边。有些事情,必须我自己亲自动手求证了。

  我必须让自己了解事情的真实情况。

  站起身,凑到那白瓷人偶面前。

  你和他,和方言青,到底出了什么事?这安静而又平和的表面下,是否是让人不安的现实呢?

  我要揭开来看个清楚明白。

  伸出手,轻轻的揭开白瓷娃娃身上的薄被。单薄而又修长的身形展露在我面前。

  穿着这一身纯白的丝质衬衣,保守的将扣子扣到最上一颗。

  素净而又整洁,方言青一贯的作风。

  长时间的卧床,全身的肌肉萎缩的厉害,这安静的白瓷娃娃足足比平常瘦了一圈。

  抬起地的手,温润,干燥。方言青一定按时的涂抹护肤油,小心而又细致的按摩,他知道我是最看重这只手的。

  他对我的好,与我对他的好,很不同,很不同。

  犹豫着将手伸到那扣子处,依然下手不定。

  ——知道事实,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这应该不是好处不好处的问题。我不能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完全脱离我的控制,这会让我很不安很不安。

  我必须做出决定,重新的,正确的,定位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就在我做出了选择,并成功的解开了一个扣子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相对于那规律而又平静的敲门声,我心跳的声音就实在嘈杂急促的可以。

  我不知是懊恼还是庆幸的呼出一口气,将手伸了回来,并把薄被拉好。

  门随即被打开了,进来的是方言青的秘书。

  「常先生。」秘书一转身将门关上,朝我微微一笑。

  「您好。」我也很客气的朝他点点头,露出人畜无害的阳光笑容。

  「这些是替补的药品。」他走了过来,将一个小纸盒放在桌子上。

  「哦。」我拍拍脑门。

  是哦,好像我的药用的差不多了,昨天我刚和方言青提过。

  「麻烦您了。」我起身走了过去。

  「哪里,方少爷交代了的,份内之事。」秘书朝我和蔼的点点头。「既然事情已经办完,那我告辞了。好好照顾林少爷。拜托常先生了。」他稍稍欠身。

  「哪里,太客气了。我应该的。」我也朝他稍稍欠身。

  然后这位十分客气礼貌的秘书先生这才转身离开。

  一直到门再次被他关上,我脸上的微笑才吡啦啦的倒地不起。

  不管这些了,我将纸盒拆开了,一一清点。

  ——营养剂,几乎全是营养剂,这是要补死我吗?

  耶?我拿起一个小小的瓶子。

  这是什么,没有使用说明,没有生产厂家,没有有效期,三无产品?透明玻璃瓶里浅浅的半瓶透明药水,只贴着一张「一天一次」饿标签。

  这是什么药?做什么用的?

  没有标示的东西我是不会用到自己身上去的,可为什么这样一个三无产品,却出现在这些营养剂堆里呢?

  方言青知道这药的来头吗?对我有什么好处?

  将药握在手心里,我百思不得其解。

  这些药是方言青交代来的,我问他一定能得到答案;问题是:我可以问他吗?他会回答吗?就算我问了,他回答了,那谁能保证他给我的回答一定是正确真实的?

  恩,我怎么这么不相信他了呢?他可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可我真的很怀疑,很怀疑。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要不偷一瓶,拿到外面的实验室里让人检验一下,到底是什么成分再说。

  可是这样的药一共只有四瓶,缺一瓶实在是太显眼了,万一方言青问起来,我难辞其疚。

  如果什么也不做的话,那也太不符合我的性格了。

  不成,我必须弄到瓶子里的药,然后拿出去让人检查,横竖方言青不至于把我往死里害。

  我取出一支针管,将那药瓶里的药水全吸了出来,然后将之注入生理盐水里;将整瓶生理盐水晃动几下,再抽出1CC左右的量,从裤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将针筒里的药水注入,然后小心的叠好,收到裤袋里。

  轻轻的拍拍裤子,我得找个机会离开这儿。

  深吸一口气,开始注入其他的药剂。

  方言青到底背着我搞什么事,我一定要查他个水落石出。

  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我出神的看着那块手帕。

  方言青在傍晚五点非常准时的回来了,他一到,我就可以下班了。

  一回到这花园别墅,他马上就赶到我的房间,来看那具白色瓷娃娃。他先是仔细的检查了所有的器械,看过了生理指标后,才放心的坐了会;然后抬头看到了桌上的那些药瓶,于是他便起身走了过来,一个药瓶仔细的看过。

  「你全打进盐水里了?」方言青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淡淡的问。

  「恩,我打了三瓶250CC的盐水。从早上十点到现在给他吊了两瓶。」我回答道。

  方言青沉默了一会。

  「下次你别做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他说。

  「哦,也好。」我面无表情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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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吧。」方言青将手里的空药瓶放下,缓缓的说。

  他下逐客令了。

  「那我回房间了,广宏就交给方先生了。」我很平静的朝他欠了欠身。

  方言青淡淡的点头。

  既然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我起身离开了房间。

  这小子到底搞什么呢?这么平常的药也要自己动手,他到底要怎么摆弄我呢?

  还有那药,他为什么要自己动手?为什么不放心别人呢?

  我实在是很好奇,很怀疑。一定要弄清楚,不然我会被这些问题憋死。

  我一个挺身坐起,要采取行动了。

  郊区的房子,离市中心很远很远。我要怎么样才能到市中心去,好找个实验室化验一下那个来路不明的药?

  我皱着眉头垂头丧气的在花园里漫步,消化食物。

  「常先生,散步哪。」有人向我打了个招呼。

  我抬头一看,可不就是方言青那个客气的要命的秘书先生?

  「哦,你是……」

  「敝姓李,叫我小李就行了。」那男人朝我很温和的笑笑。

  还小李,都快四十的样了。

  「李先生啊,恩,你刚吃完了?」我搓搓手,不怎么专注的应酬他。

  「恩,刚用过晚餐,出来散散步,碰巧就遇上你。」姓李的看着我,笑得有些过于讨好。

  和郭潮龙的讨好不同,比较隐藏,比较温和,不那么霸气。

  「李先生晚上也要留在这儿工作?」我问他。

  他笑笑。

  「没办法。」他摊摊手。

  「有那么多工作要做?」我实在是好奇。这方言青自己工作狂,怎么还拖人下水?这么烂。

  「那倒未必,下班时间方少也不会太为难人。再说了,住在这儿主要是为了方便,这样对工作比较好。」

  恩,我眼睛一亮。听他的意思,他似乎是个挺自由的人呢。

  「李先生平时晚上怎么消遣?」我采用迂回战术,笑脸问。

  「别先生先生这么客气,要不你叫我于辉好了。」他对我突然这么热情的谈话有些受宠若惊,急忙和我套好交情来。

  我撇撇嘴。

  「平时没什么消遣,就看看书。」他说。

  「那喜不喜欢泡吧呢?」我继续绕弯子。

  「泡吧?恩,还行。不过这城市我不熟,也不知道有什么吧比较有意思。」

  你不熟,我熟啊。我在心里想着。

  「要不,小常你带路,找个好地方一起消遣。」他看着我笑,眼睛里有我不明了的光。

  算你小子识相。

  不过,这人看我的眼神怎么这么让人别扭呢?总让人觉得不怀好意的。

  整理整理自己的情绪,给李于辉一个大大的笑脸。

  「那敢情好啊。赶日子不如撞日子,就今晚去开心怎么样?」

  「好啊,小常你赏脸就成。」李于辉笑得比我璀璨多了,好似得了多大的便宜。

  「那我去换身衣服。」我急忙找个借口回房间准备一下。

  「好,我去车库那儿等你。」他说。

  「行。」我转身就回房间。

  姓李的车子不错,开得也很稳。

  我坐在他身边,车里全是一股子挺有情调的香味,配着软软柔柔的音乐,让人别扭。

  啊!我灵光乍现:敢情这李于辉根本就把我当娘们看了?他是同志嘛。

  就在我胡思乱想,天马行空的时候,李于辉好似心电感应的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这别墅离市中心有些远,方少希望林医生能在一个完全安静的环境里休养,所以特别选择了比较远的地方。小常觉得闷了吧?」他朝我安慰的微笑,很体贴的感觉。

  「啊,没,没呢。方先生这是对广宏好,我理解。我没什么。」我胡言乱语的回答他。

  「很快就到了。这些日子小常你一定闷了。年轻人嘛,总是好动的,别急。」他伸过手来拍拍我的肩膀,手势轻轻的,带着种抚摸的感觉。

  完了,这人九成是个同志。你说我目前这身板,这长相,也太招人了。完全就是理想型的嘛!就我不说,不动,那也会招人。

  这么看来的话,当日郭潮龙看我的暧昧眼神,十之八九,也为这壮了。

  就那句,旧情难忘。

  我扁着嘴换了个坐姿,引得旁边那人又回头看我一眼。

  那眼神,熟,就男人看女人似的。

  这广连,娘娘腔的还真招人。

  车子转了个弯,这路我熟了,越过了眼前巨大霓虹灯招牌,就算是到了最繁华的市中心了。

  「小常,我们去哪儿消遣呢?」李于辉对我说。

  「哦,那,朝那开,转个弯就有间吧,停车场挺大的,比较方便。」我指手画脚的指挥他。

  他拨转方向盘驱车上前,将车在门口泊好,我带着李于辉走进夜色的大门。

  再次步入夜色的感觉让我有些微微的兴奋。出事前的那晚,我就是在这间吧里和方言青他们疯狂的鬼混。一群人放浪形骸,颠鸾倒凤的胡混海玩,放肆到了极点。

  记得那晚我们玩得有些出格了,方言青很激动的样子,我喝了很多酒,脑子很快烧糊了,他们说怎么玩就怎么玩,一股奉陪到底的架势。

  没办法,我们外科医生每天作手术,压力挺大,又是高收入群,难免要玩些刺激的,不然还消遣什么呢。

  熟门熟路的,我带李于辉摸到吧台那边。

  「柠檬水加盐。」我对吧台服务员说。

  今天不是来混的,不能喝酒精饮料。

  李于辉看着我笑笑,点了啤酒。

  还没坐熟屁股底下的凳子,我马上借口上洗手间尿遁而去。

  绕到里面,找了个角落里的投币电话,赶紧就拨了潭新伍的电话。

  心越急柴越湿,偏这小子老不接电话的。

  「你哪儿去了?死了你!」那头一接电话,我劈头盖脑的骂。

  「呦,吃火药了?内分泌失调了?MC来了?」潭新伍也不是省油的灯。

  「你才MC来了。说正经的,你来趟夜色,我把一包东西放二号吧台那儿,你拿去给我找间实验室验到底什么成分。」我懒得和他斗嘴,赶紧嘱咐他。

  「什么东西要查成分?」潭新伍不解的问。

  「我如果知道还要你查?是药剂,没标签,方言青给我用的。」

  「干嘛?他想毒死你了?他也该被你折磨得心理失常了。要我的话,早下手毒死你这害人精了。他守了你这么多年,算是对得起你了,就你这么个木头,早就该送去垃圾回收了。」潭新伍这嘴还是那么欠扁。

  「你才垃圾回收后的再生用品呢。你管他为什么不为什么的,要你查你就查去呗。我告诉你,老子我现在这样他还能怎么害我?我就想知道这什么药,他方言青到底要拿我怎么样。」我没好奇的朝电话吼。

  「他能想怎么样?你是真不开窍呢,还是玩人装傻?」潭新伍那头的口气依然冷冷的,带着讽刺的调调:「林广宏,你别和我说你一点感觉也没有。方言青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他图什么?你说他要拿你怎么办?我倒想问你:你想拿他怎么办呢?你知道了他想怎么办,你会怎么办?」

  「你打什么谜,绕什么圈子?我和他的事,我自己会处理。」我几乎有些恼羞成怒起来。

  「你和他的事,我当然管不着。」潭新伍口气也不怎么好。

  「就算我求你帮个忙。」我知道他有些生气了。这人平时虽然脸很臭嘴很毒,倒也没真和我生气,今天怎么为了方言青和我动起三昧真火来?

  「得,我能推得开吗?」听我这头口气软了,他那头也静了下来。

  「那你赶快,我不大能出来。就这样。」我赶紧要挂电话。

  「那行,你自己保重。」潭新伍懒洋洋的挂上电话。

  我垂头丧气的将电话搁好。

  是啊,就算我知道了一切,我又能拿方言青怎么办呢?

  有些事情,是碰不得的,碰了,就要赔上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我有太多的东西,不能,也不想失去。尤其不想失去方言青这个朋友。

  可为什么他们一定要逼我去面对呢?

  面前的瓷娃娃依然一副天使的模样,将世间的所有愁苦摒弃在躯体之外,活在一个完全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

  单薄的胸口微而有规律的起伏着,跟随着辅助呼吸器的节奏,单调的声音挺能衬托我目前沮丧的情绪。

  布满在月白色瓷质肌肤上的,是不均匀的暗紫色印痕。看的出来,它们已经在这肌肤上停留不短的时间了。

  他妈的,这该挨千刀的混蛋!我就知道,我早该知道,我……

  重重的将拳头砸在棉被上,闷闷的声响。随手将那丝质外套拉上,我用拇指揉着眉心。

  这算什么鬼事呢?

  懊恼的站起身,像只无头苍蝇般的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最后无奈的飘回到床边,慢慢的坐下。

  他方言青把我关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合着就拿我当吹气娃娃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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