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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佛罗伦萨炸酱面-第4章

小说: 佛罗伦萨炸酱面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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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对面苏湛的脸有点发绿。
  看看楼层快到了我一边往外掏门卡一边总结陈词,“我告诉你啊以后再遇这种事儿可别大嘴巴到处嚷嚷,赶紧的不声不响处理掉,闷声发大财懂不?好了不说了我上班了……”
  我握着电话蹬着九公分鞋跟咚咚咚走进大办公区,电脑包往工位上一扔,按着肚子坐下来,“靠,还真他娘的疼……”
  “开朗你刚跟谁电话?”椅子还没坐热苏湛就冲过来劈头盖脸地问,一般情况下,他不是温和地叫我Michel就是激动地喊我米开朗,以开朗二字开头就表示他现在很严肃,很紧张,我颇有些纳闷地回答,“我妹啊,怎么了?”
  “开心?”
  “啊。”
  “她……没事儿吧?”
  “她能有什么事?中了张机票正乐极生悲呢。”
  “机票?……”苏湛本来就不小的眼睛睁得更大,铜铃似的把我牢牢逼视在椅子里动弹不得,“你刚不说,嗯,手术啥的……”
  “哦,她一朋友可能要动个小……”
  “我问的是你!”苏湛气急败坏的模样还真罕见,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您十秒前不还问开心有没有事儿么……
  “你前年做的什么手术?”
  “点痣啊。”我捋起袖管给他看,“原来有个蛮大的黑痣据说不安全我给点了。”
  “……”
  那一刻我好像突然不认识苏湛了,我从来没在那张脸上同时见到那么丰富的表情,惊讶?恼怒?尴尬?释然?似乎还有那么点无奈……“你着急麻花过来就问这个?偷听别人打电话不文明你懂不懂……”
  “米开朗我真是服了你了……”苏大少气得嘬牙花,“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听成啥了?!”
  “啥?”
  “自己想!”苏湛硬梆梆地撂下一句走了,转身时我分明听到他喉咙里咕噜出来的三字国骂。我隐约觉得不对劲,可没等想明白分机就响了,里面传来个似曾相识的醇厚男声,“Michel?我是张永钧。”
  我靠,走了小波士来了大波士,我歪七扭八瘫在椅子上的身子弹弓一样弹起来,“张总啊,您找我有事?”
  “方不方便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还挺客气,方不方便?咱能说不方便么?还确实挺不方便的……我扶着肚子站起来,深吸口气,仪态万方地朝那扇红木大门走去。
  敲两下,没人应。
  “张总?”我叫了一声,还是没人应。
  我正犹豫要不要直接推门进去,身边一扇半敞的玻璃门里传出同一个声音,“Michel?”
  我困惑地偏头看向那间显然要低了一个级别的办公室,许多年后我都还坚称,当时的自己一定是被米开心和大姨妈联手摧毁了礼仪和理智,我居然在推开门看清屋里人的时候以他听得到的音量自言自语了一句,“靠,肿么回事……”
  我以为我会见到相框里那个唇红齿白留着刘海的年轻男人,但我再脸盲都意识到有什么地方出bug了,办公桌后面是位西服,板寸,三十出头,一双棕眸极富神采的男士,有没有城府我不知道,反正绝不娘炮。
  我冲他瞠目,他显然也被我撞到鬼一样的表情和呓语小小地惊到,站起来大有要向我走来的趋势,“Michel你没事吧?……”
  “Jo……Joey?……”早该想到的,苏湛会跟他打招呼,显然是印迹员工啊!
  “嗯。”他点头,仿佛早知道我还有下一句。
  “张……张总……”
  “嗯。”他脸上表情差不多可以算是好整以暇要笑不笑了,我下意识扭头往那扇红木门看去,然后回过来不无惊惶地看他,“对不起,那个……我以为……You know,我脸盲……”脸盲到对着他我紧张得连英文都飙出来了……
  “我理解,上次视频我那边的摄像头不是很好。”他指指办公桌对面的转椅,“坐。”
  我扶着办公桌沿慢慢坐下来,侧腰顶在转椅扶手上,右肘支着自己,保持坐姿端正的同时尽量减轻后背的负担。我自认不是弱不禁风、来个大姨妈要请假回家吃止痛片的姑娘,也相信自己将所有不适甚至疼痛都掩饰得很好,可在我问“张总有什么事”后,他没回答,而是仔细看了看我的脸,谨慎地问,“Michel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不确定是看到我额角那颗冷汗他才这么问,还是他这句话引发了我额角那颗冷汗……唯一确定的是,冷汗滴落那一瞬,阴差阳错,造化奥妙,我突然完全明白了苏湛刚才反常的原因,中奖……处理……手术……不不不,苏湛上火不是因为我两年前“发生过”什么事,而是因为我举着电话对着张永钧旁若无人地“谈论”那件事!
  他吼我的时候一张俊脸是那样的红,“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听成啥了!”
  “我们”……他和张永钧吗……我确定苏湛还来不及找大老板澄清,当然也无从澄清,要怎么说?“Joey你别误会Michel她是严重脸盲不是故意视而不见你,Michel她做的是点痣手术不是人流,Michel她是个正经女孩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样?
  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冷汗从额角扩大到后背,我觉得心跳有点快,不得不尽量减慢呼吸试图压制越来越失控的脉搏。
  “Michel?”
  “啊,我,我没事……”我眨眨眼,仍无法消除张永钧周身那一圈金黑相间的光晕,光晕越来越大,他是不是正朝我走过来,老板站着你敢坐?我下意识扶着椅子起身,小腹的隐痛变成绞痛,人形光晕以极快的速度糊成一片,我张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我侧耳,有人尖锐地叫着我的名字。
  “开朗!”我似乎穿过了一个并不陌生的怀抱,跌进毫无知觉的黑暗。
  出差回来,正式上班第一天,老板的老板面前,我华丽丽地晕倒在老板臂弯里。
  “米开朗你真是不折腾不死星人。”
  “低血糖……而已……”
  “而已?瞧您那脸,不化妆都能拍鬼片了,要不我给你找个镜子吓吓自己?”
  “不用……”我没力气和苏湛斗嘴,慢慢睁开眼睛,自己到底还是进了红木门后的办公室,百叶窗低垂,十月的阳光零星,苏湛蹲在沙发前,脸离得很近,我几乎能数清他的睫毛和睫毛掩住的,眼底眸间的担心。
  也可能是我眼花,不然怎么一转眼,他又笑得那么淡定,“低血糖要补糖。”他捏了块咖啡方糖直接塞进我嘴里,“喝水不?”
  我闭了闭眼,喝水要起身,我头痛肚子痛哪有力气再动,“不喝了。”
  “那你再躺会儿,精神好点我送你回家。”
  我上下唇一闭,不字还没出口就被他嚣张地堵了回去,“米开朗我告诉你啊不许逞能,除非你嫌俩观众不够,还想等人多了再晕一次。”
  “不会再晕了……”我咽下方糖舔舔嘴角,“补过糖就没事,我是经验人士……”
  “还经验人士!”他伸手在我脑门上拍了一下,“老板指示你敢不听?”
  “可我今儿第一天见张总……”
  “就是他要我送你回去!”
  我想起昏倒前张永钧踏着金光一身祥瑞朝我走来的情景,心里突地一跳,“苏湛苏湛,电梯里那事儿……”
  “放心吧,都解释清楚了。”
  “你,你怎么解释的?”
  “还能怎么解释?Joey你别误会Michel她是严重脸盲不是故意视而不见你,Michel她做的是点痣手术不是人流,Michel她是个正经女孩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湛!”我有气无力地嚷。苏湛笑着把我伸出衣服的手塞回去盖好,“行啦,别担心,Joey多精一人,又是员工私事他管得着么。你也忒高看自己了。”
  “你……”米开朗今天状态不好战斗力严重下降,只能以各种称谓构成的短句象征性地严正抗议,对手孱弱,苏湛也不忍再欺负我,神色温柔下来,伸手掖了掖我身上盖着的衣服,“Joey公私分明,人又nice,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你晕过去我都不知道咋回事,还是他让我去拿糖,这衣服也是他的。”
  我这才意识到一直当被子盖的竟是张永钧的西装。苏湛看出我的不安,按住我就要掀开衣服的手笑道,“他说你肯定出了一身汗,让你穿着回家,回头我带回公司就行。”
  好像,确实挺nice的……
  “那就,代我谢谢张总吧。”
  “咳咳。”苏湛没答应,假模假式地咳嗽两声。
  “也谢谢师兄啦。”我精神恢复了一些,头也没那么疼了,中气十足地道谢。某人这才满意了,鼻子里哼出一声,眉头完全舒展开来,墨滴似的黑眼睛笑弯弯地看着我,看得很专注,很细致,看得我心里扑棱棱地忐忑,不知自己是不是漏说了哪一句。
  到底是哪一句呢,让他的笑容于彼此沉默中渐渐淡去,墨滴融入清波,一圈圈散成了灰色的涟漪。
  “开朗,你说……”他叹了口气,“霜儿一个人在那边,赶上你这样的事儿,连个扶她一把的人都没有。”
  喉间一团滞涩倏忽消解,我攥着西装里子的手悄悄松开。
  “薛壤……会照顾她的。”我的中气又退回去了,这话虚伪得我都不想听,一个在纽大,一个在哥大,薛壤和霜儿,哪比得上我和苏湛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可出门在外谁不是一个人生存一个人奋斗,谁不是自己裹着自己,所有的依靠和仰仗,抽丝剥茧后都只得一个没得选的躯壳。
  这一次的沉默更久,我只好硬着头皮找话题打破,“那啥,这屋子是谁的?我一直以为是张总的。”
  “这是俞总的。”
  “俞继庭?”
  苏湛点头。俞继庭我知道,印迹的CEO,联合创始人之一,只是极少在公司出现,不管是苏湛还是Chris抑或杨步云,提及总部决策时都只说张总,我都快忘了他上头还有个更大的老板。
  “俞总也够放心的啊,这么大个公司全交给张总,自己连办公室都不来。”
  “out了吧,俞总和张总是老相识,确切说,是张总前妻的发小,姐妹。”
  这信息量……印迹CEO是COO前妻的发小姐妹……我偏过脸盯着苏湛,“你居然没告诉我俞总是女的!”
  “我也没说她是男的啊。”苏湛无辜摊手,“真不怪我,俞继庭基本只管媒体储备这块业务,除了资源部其他部门她很少过问,我都只见过她一次。”
  我挪开目光望向远处那只子弹壳相框,脑海里强行记住的那张男人脸一下替换成了五官模糊的长发女子,实在回忆不起她的模样了,惊鸿一瞥留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个年轻,漂亮,纤弱,毫无任何商界女强人气质的小仙女。
  那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俞继庭吗?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们,乃们都在哪里……
  本来还有一个重要人物要出现一下下,考虑到已经够多人物了,还是只让俞姐姐出来吧。
  这篇文放了大量笔墨在公司与行业,人物难免要多一些,作者啰嗦一把,理一个人物关系如下:
  两对同学兼男女朋友:苏湛vs司徒霜;薛壤vs米开朗。
  汇报关系:
  在总部,资源主管Amy,小秦及之后出现的机场事业部资源主管…>资源经理米开朗Michel…>营销管理部总监苏湛Johny…>COO张永钧Joey
  在各事业部,地铁老总Chris郭,铁路老总杨步云(阿步),机场老总唐总…>COO张永钧
  在高管层,COO张永钧…>CEO俞继庭
  所以小苏和其他几个老总是平级的。
  本土公司大量使用英文名是广东商界的常见现象,苏湛年纪又轻,老总们叫小苏少了点尊重,叫苏总又太抬高他,叫英文名正合适。
  苏湛和张永钧出身五大咨询公司,彼此之间叫惯英文名,苏湛和其他人对话时则规规矩矩称呼张永钧为张总。
  

  ☆、御姐在此

  我实在没有力气阻止苏湛送我上楼,更不可能抢在他进门前biu地一下把我满屋乱扔的衣服杂物统统变没,所幸他也不挑,视而不见地穿过客厅把我扔到床上,又反客为主到厨房淘米添水按煮粥键,“够你吃两顿了,明儿一早滚回来上班。”他叮叮当当忙完,站在卧室门口抖搂被我穿回家的张总的西装。我目光随着那一大团藏蓝上上下下,最后还是嗫嚅,“内啥,师兄,这假……”
  理论上我还是试用期,试用期间不享受年假,别说什么违反劳动法规定,小公司能抠就抠,规矩是摆设,鸡贼是常态。苏湛拎着西装叉腰站了会儿,挥手,“瞧这孩子小气的,今天算你在家办公,不扣假!”
  我想我当时一定笑得红光满面,全无病态,要不他出去时不会恶狠狠地把防盗门甩得哗啦啦巨响。
  其实我知道苏湛和张永钧痛快让我歇一天,不是因为慷慨,而是因为我接下来的任务对象——机场资源主管上周跟着事业部一块儿去三亚了,周二才回来上班,周一整个机场事业部光溜溜灯也不开,我想查数据看合同都没处找人。
  地铁事业部在S市,铁路在G市,机场则刚刚和总部在一座楼里办公。周二大部队上班,空了一周的半爿办公区齐刷刷坐满了人。资源主管赵绪同志一上班就把他的电脑拖柜、各式家当从机场事业部搬到总部这一侧我的座位旁边,这个鼻尖冒着雀斑的清秀小伙儿看着也就二十出头,比小秦和Amy都年轻,一张娃娃脸上永远挂着半是迷糊半是天真的笑容,见到我米姐米姐叫得欢脱,着实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弟弟。
  可认真谈起工作来,就知道上帝是公平的了。
  机场事业部的点位表有四张之多,表格互相引用,信息大量冗余,数据错漏百出,我对了大半天只得出一个结论——印迹营业额最大、分量最重的事业部,管理水平实在太让人崩溃了。
  “所有合同都在这儿了?这么少?”我翻着机场的广告合同问赵绪,“补充协议,服务合同呢?”除了少数真正两袖清风的客户,几乎所有合同都会以咨询费,服务费等形式支付返点,机场合同金额大,拿回扣就更普遍,两亿的业务规模,十来份合同,0返点,怎么可能?!
  “我这里合同不全……”赵绪挠着头小声说,“还有一些在悠悠姐那儿……”
  我立刻去找席悠悠,留着童花头、戴着细黑框眼镜、皮肤白皙妆容素净的知性女子坐在座位上,淡淡地头也不抬,“我们机场的合同一向各个销售自己保管,有的销售走了没人管了才放小赵那儿,你想看的话我给销售发邮件让他们挨个交回来咯,就是不知道你等不等得起?”
  生在南方久居北方的我终于发现有人跟我一样,儿化音和吴侬软语掺合着来,一嘴南腔北调还挺有亲切感,我陪着笑问,“那不知道悠悠姐手头有没有合同点位记录……”
  席悠悠莞尔,“我是销管经理,管销售不管点位,怎么会有那玩意儿?”
  我气结,合同与点位是广告公司最基础的数据,一个事业部必须有人通盘掌握,就算没法用一张表直观概括,至少也要拿得出原始数据,资源主管拿不出,销管经理拿不出,机场事业部当营销管理部是笑话么?!
  销管经理负责管理销售团队的客户、案子、业绩、奖金,简而言之资源主管的服务对象是物,销管经理则服务于人,两者配合,就是高管们监督控制销售团队的最直接工具。
  过去这两个职位都隶属于各事业部,新制度出台后收归总部,资源主管级别低一些,通过我这个资源经理向总监汇报,销管经理则直接对总监负责,算下来席悠悠与我平级,但我是总监嫡系,她是事业部降卒(照她那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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