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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大文豪-第2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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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陈凯之按捺住心里的奇怪,安静地坐在自己案牍之后,让书吏斟了杯茶来,呷了口热茶,一面低头,摆弄着公文。

    过了半响后,邓健总算是来了,他一到,王保看了沙漏里的时间,不由质问邓健:“邓修撰何故姗姗来迟?翰林院不比他处,既是上值,便是一分半点都不可耽搁的。”

    他想学着上官的语气教训一下邓健,当然,主要是借此机会,让人对邓健生出懒惰的印象。

    大家都来读的这样早,唯独你来得这么迟,你虽是修撰,可太不将人放在眼里了。

    陈凯之也不禁为邓健操心起来,在这风口浪尖上,师兄竟还迟到,他心里不由汗颜啊。

    不过换做是从前,邓健早就来火了,他是个油盐不进的脾气,可今儿,他却是一笑道:“今日下了大雪,天气冷得很……”

    王保像是抓住了机会似的,不过倒是没有怒目而视,而是笑吟吟地道:“邓修撰啊,你觉得冷,我们就不觉得冷吗?我们尚且早来,你偏偏来迟,哎……老夫倒也不是责怪你,只是……”

    “不不不。”邓健还是没有生气,而是很谦卑的样子道:“就是因为觉得冷,所以我在想,这里的柴火肯定不够用,炭薪司所发木炭总是不足,我听说外城有个烧炭厂,那儿的炭价格还不错,所以见早就去买了一些来,想着在这儿给大家加加火,因此来迟了,还望恕罪。”

    说着,果然有几个差役跟在后头帮忙提着一箩筐的碳来。

    翰林们看到了碳,顿时眼睛放光起来,翰林院是年久的老建筑,热气很容易散,再加上这天寒地冻的,翰林们身子大多不好,现在有人肯添碳来,这还真是抚恤大家啊。

    王保呆了一下,竟是无言以对。

    这个时候,他若是再责怪邓健,或是阴阳怪气的说什么,只怕就免不了要被孤立了。

    有种,你别烧炭啊。

    此时,邓健笑了笑道:“噢,下官还有点事,马上回来,告辞。”

    他说着,已是告辞出去,却不知跑哪里去了。

    陈凯之低着头,假装读着公文,心里却是诧异。

    这师兄,吃错药了吧?

第四百四十二章:师兄,原来你是这样的人(2更求月票)

    师兄的异常,让陈凯之有一点点小小的担忧。

    他甚至很怀疑这碳里可能有毒,脑海里浮现出一幕,火一烧,毒烟升腾,整个文史馆的翰林俱都熏死了。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依着师兄的性格,给人买碳?还是私人掏银子?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一个惊天的阴谋。

    不过很快,陈凯之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也在这里呢,师兄再如何,也不至将自己也毒死吧。

    此时,书吏们已添了碳,整个文史馆都热乎乎的,可谓是温暖如春,陈凯之虽不畏冷,却也享受着这舒适的环境。

    他今日检视了几篇公文,发现几份公文有些对不上,便起身向那王保走去。

    到了王保的跟前,徐徐开口道:“王修撰,实录和这篇笔录有出入,请王修撰看看,是不是待诏房的翰林记录错了,又或者是实录抄录出了问题。”

    王保将公文对比着看了看,而后抬眸看了陈凯之一眼,才道:“这不是小事,老夫也做不得主啊,不如你去陈学士那里问问。”

    本来他负责暂管文史馆,这里的事,现在都由他一言而断,就算是要向上头询问,那也该是他去。

    谁料他叫陈凯之去。

    史料和笔录之间出了问题可不是小事,说穿了,这就是个麻烦,因为你想敷衍过去,将来若是发现对不上,这可是要负责任的,可若是你想把事情查清楚,就是千头万绪,要疏理出哪个环节出问题,可不太容易。

    一般上官不喜欢有人拿着这种事来给自己添麻烦,所以王保不去,却让陈凯之去。

    这等于是让陈凯之去顶个雷,当然,这是公务,二人都是翰林,这也没什么。

    陈凯之自然也明白王保的心思,虽然知道王保想让自己去顶雷,陈凯之也不揭穿他,只是颔首点头道:“那我去见一见陈学士。”

    陈凯之收拾了笔录和实录,便出了文史馆,陈学士的官职是侍读学士,在翰林院里有小学士之称,主要负责的是文史还有诏书的收藏储存这一块。

    陈凯之到了陈学士的公房外,通报之后,便有书吏请他进去。

    只是陈凯之没想到的是,他才踏入这公房,却见陈学士倚在案上,而邓健竟蹲在一旁生着炭火,一面淡淡地说道:“陈学士,这炭是无烟的,不过生起这炭,却也有一门学问,下官特意问过烧炭的老翁,他们说,想要这屋子里不会烟熏火燎,却要仔细着火候……”

    他絮絮叨叨的,陈学士连连说着好,显得很和蔼,很亲切的样子。

    邓健见陈学士并没有不耐烦,而是很认真地听着,他便没停下的意思,继续道:“下官都是听来的,说是这人哪,被烟熏得多了,便容易熏坏身子,陈学士这几日是不是总觉得喉咙干涸难受?就是这个缘故啊,所以陈学士该保重自己才是。往后陈学士要烧炭,叫下官来便是,举手之劳而已。”

    陈凯之看得目瞪口呆。

    尼玛,难怪刚去了文史馆就又跑了出去,原来是跑这儿溜须拍马来了。

    陈凯之今日也算是大开眼界了,素来耿直性质的邓健,拍马起来很认真,而陈学士,似乎对自己的身子很看重,毕竟年纪大了,这身子是自己的,现在这邓健讲起烟熏的危害,也不禁觉得后怕,忙对邓健颔首。

    “有道理。”

    说话间,陈学士抬眸,这时才注意到了陈凯之,他朝陈凯之淡淡一笑道:“陈修撰,可有什么事?”

    陈凯之和邓健对视一眼,一瞬间,邓健似乎有些尴尬,毕竟陈凯之撞见他拍马屁,陈凯之却是不以为然的样子,目光很快在邓健的身上移开,朝陈学士笑吟吟地道:“这里有个纰漏,王修撰让下官呈给陈学士看看。”

    他语气中,加重了关于王修撰三个字。

    陈学士不禁皱眉,他手里头还有公务呢,哪有闲工夫管这个?可既然问到了头上,却也不得不打起精神。

    他便将陈凯之递来的公文取了来看,随即皱眉道:“这里时间上对不上,可能是时间上记错了,和待诏房的笔录不一致,唔……”

    他其实不愿意管这些杂事,繁琐不说,而且没有意义。

    倒是邓健突然道:“陈学士,这种事在文史馆是常有的,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只能顺藤摸瓜,说容易查也容易,说难也难,待诏房那儿,十之**会有草稿的,若是现在去待诏房,找人将草稿寻来,比对一下,若是草稿对不上,那就是抄录的时候抄错了,可若是草稿和待诏房的记录一般无二,那就不是笔录的问题,十之**,就在实录编写的时候写错了。下官在文史馆也有小半年了,这不算什么太疑难的事,陈修撰毕竟初来乍到,不晓得内情,请陈学士将此事交给下官吧,下官今日就可以将事情查清楚。”

    陈学士凝眉注视着邓健。

    邓健却是笑了笑道:“在以往的时候,若是何侍学还在,这等小事,是不会麻烦陈学士的,这是下官和陈修撰的疏失,还请恕罪。”

    陈凯之感觉自己的心猛地被撞击了一下,心里不禁道:卧槽!师兄,原来你也是这样的人!

    不过惊讶归惊讶,陈凯之可不傻,他和师兄顿时配合一起,连忙恭恭敬敬地道:“请陈学士见谅。”

    陈学士目光幽幽,见这师兄弟认真悔过的模样,便点头颔首道:“好,邓修撰,这件事就交你处置吧,办妥了再送来给老夫看看。”

    陈凯之方才说是王保交代来的,可是现在师兄弟二人,都很有默契的绝口没有提王保。

    只是邓健的话里藏着机锋,这种事,何侍学在的时候不算麻烦,怎么现在王保暂代了何侍学,有了麻烦,居然还打发陈凯之来问呢?

    陈凯之毕竟是初来乍到,不知道内情,这是情有可原。邓健来了文史馆小半年,就再清楚不过了。

    那么王保在文史馆资历这样老,却故作不知,差遣陈凯之来问,这是什么意思?

    他明知道怎么处理,却还如此,分明就是想给人穿小鞋啊。

    当然,你王保怎么给人穿小鞋,这是你的事。却跑来给上官制造麻烦,这就令人讨厌了。明明自己可以处理的事情,却跑来麻烦我,这是什么,这不仅仅是懒惰和无能那么简单了,还有更深的东西藏在里面。

    而这一对师兄弟,却决口没有控诉王保,足见他们不是那种两面三刀的人,身为上官,最讨厌的就是下属弄出什么小动作,毕竟这心思和花样多了,不但会平添许多麻烦,遇到了事,想要让下头处理,谁知道他会不会藏着小心思呢?再有,这等人最容易惹来麻烦,将来若是制造了什么麻烦,自己也会有连带的责任。

    陈学士自然也没有点破,但是心里对王保开始有点抵触了,他略微沉吟了一会,便接着对陈凯之道:“凯之,你是自待诏房来的,文史馆的事还不熟悉,往后跟着你师兄,好好的学学。”

    陈凯之连忙谦和地作揖道:“下官知道了。”

    邓健已经接了一沓文稿,那炭盆里的碳也已烧了起来,果然不见什么浓烟升腾起来,师兄二人这便告辞而出。

    出了陈学士的公房,邓健见陈凯之奇怪地看着自己,便有些窘迫,忙笑了起来,道:“看我做什么,脸上生了花……”

    “师兄……”陈凯之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说出口,而是一脸认真地凝望着邓健。

    邓健却是压压手,一脸不以为然地说道:“哎,你也看到了,不过就是溜须拍马,争取表现而已,这些,谁不会呢?师兄从前,的确是不屑于这样做的,总觉得做了官,立身要正,可再正直又如何呢?”

    说着,邓健一张清隽的面容里透着不甘之色,随即接着道:“总是被人压着,不痛快啊,凯之,你之前对师兄说的话是对的,师兄也不能总拖你的后腿,其实……那王保会的,我邓健也会,不但我会,而且还可以做得比他更好。”

    陈凯之吁了口气,其实呢,他还是喜欢以前那样耿直的邓健,可是官场险恶,邓健迟早要学会这些溜须拍马的事,因此陈凯之也没多想,只是朝邓健笑了笑道:“是啊,人总是会变的,只要越变越好就行。”

    “你就没变。”邓健凝望着陈凯之道:“和当初来京师的时候一样,可师兄却不得不变了,好啦,我得去待诏房走一趟,你回去好生的待着吧。”

    陈凯之颔首点头,于是师兄二人便各自忙各的去了。

    倒是陈凯之回去后,王保便将陈凯之叫了去,问道:“陈学士如何说?”

    陈凯之不露声色道:“交给师兄处置了。”

    “你师兄……”王保的眼眸里闪过疑惑之色,却假装冷静,满是镇定地应道:“好,我知道了。”

    陈凯之便不再多言,这种事情,王保也无法问自己,因此回复了王保,陈凯之便去忙自己的事。

第四百四十三章:休戚与共(3更求月票)

    等到邓健回来,已是接近傍晚时分了,他进来了文史馆了,便走到了陈凯之的身边道:“事情办妥当了。”

    陈凯之朝他点头,等他抬眸而起,却见那王保一脸狐疑地朝这里看来,他的目光里透着浓浓困惑之意,面色也是有些变了。

    想来……他一定是有一些紧张吧,心里必定是在疑惑他们这师兄弟二人在搞什么名堂吧。

    陈凯之故作没有看到王保投来的目光,而是压低了声音对朝邓健说道:“师兄,明日我叫人送一些银子给你。”

    “嗯?”邓健一怔,微微皱眉,可随即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居然默默地接受了。

    想要办事,就得有银子,这一点,邓健懂,所以有的人中饱私囊,不断地往上头塞银子,形成利益共同体。

    而像邓健这样的清流官,是没有机会和人成为利益共同体的,那么……就必须有一笔活动的经费。

    对于邓健的变化,陈凯之也不知是喜还是忧。

    倒是和师兄一起下值走出翰林院后,却冷不防的看到那位张学候张忠站在外头。

    张忠一见到陈凯之,便如一把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脸焦急之色地道:“陈学子,陈学子,快,快来。”

    陈凯之只好示意师兄先走,自己则疾步到了张忠的面前,一脸困惑地问道:“学候因何事如此着急,发生了什么事?”

    张忠看了陈凯之一眼,却没有半分学候应有的气度,而是心急火燎地道:“出事了,圣公……出事了。”

    陈凯之很直接地在心里接口道:圣公出事,跟我有毛线的关系。

    不过陈凯之自然不能如此说出口,面上还是显露出了几分焦灼之色,一脸担忧地看着张忠。

    张忠深深看着陈凯之,很是难过地说道:“这件事,关系重大,我和你说了之后,你决不可透露任何人,否则……要仔细脑袋了,你需知道,这衍圣公府,亦有一支武卫的。”

    他将陈凯之拉到了一边,将声音压得低低的道:“衍圣公府就在不久前,送来了快马加急的书信,传来的消息是,圣公大病,性命危在旦夕。”

    陈凯之先是有些惊愕,后反应过来,便点点头,很惋惜地说道:“啊,真是遗憾,圣公还有几日的性命,要不要随礼?”

    “……”张忠顿时无言以对,一双眼眸古怪地看着陈凯之。

    陈凯之这几日,是遭遇了不少人的过世,尼玛的,随礼的事记忆犹新啊,他甚至心里想,若是圣公死了,自己这个学子,不会又被人坑吧,这一次一定要打听清楚了。

    张忠却是眯着眼,热切地看着陈凯之,徐徐跟他道来:“你还没明白?这圣公的病因,是因为体内燥热。”

    体内燥热?

    陈凯之顿时一呆,满是不可置信地问道:“圣公也吃五石散?”

    “是仙药!”张忠显然觉得陈凯之言辞有问题,病态的面上冷冷的,格外郑重地纠正道:“五石散是五石散,仙药是仙药,你万万不可混淆了,否则……”

    否则圣公的名誉就毁了,可别瞎说呀。

    陈凯之也不由对此谨慎起来,很是认真地点头道:“这么说来,还赶得及救治吗?”

    张忠便皱着眉头道:“无论如何,你赶紧开一个药方,我亲自快马加急送去曲阜。”

    陈凯之点头,衍圣公的命也是命,何况能治好衍圣公,也算是一桩功劳,而至于衍圣公是不是抽烟喝酒玩nv人,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时间紧迫,陈凯之连忙将张忠领回了文史馆,取了纸和笔,大致问了病情,便要下笔开出药方,可笔刚刚要落下,陈凯之却突然将笔收了起来。

    “怎么,要火烧眉毛了,多一些时间,便多一些……”

    陈凯之突然侧目看张忠,淡淡道:“我这药方,有千种变化,错了一点点,不但不可以救人,甚至还可能昂人丧命,所以……”陈凯之很认真地道:“所以,我看还是我亲自配药,叫人送去曲阜吧。”

    张忠先是一呆,可随即就明白了陈凯之的意思了,这陈凯之是想留一手啊。

    之前的药方已经泄露了,不过陈凯之显然需对症下药,所以知道一个药方没有用,可若是陈凯之再根据病情写出第二个药方,那么就不难被人推算出这些药的原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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