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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黑店小娘子-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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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顺道来看望岳怀音,见她气色极差,心里都知道,必定是被县太爷折腾的,两人对她安慰了一番。
      岳怀音却是忽然眸中一亮,问许氏:“上一回你们请来下咒的神婆,可还找得到?”
      许氏和王婶面面相觑:“找得到,姑娘要那神婆……”
      岳怀音知道,咒穆小晚,只怕会反扑在自己身上,她不会这么傻,但是她可以咒县太爷呀,甚至咒京城里的定国公夫人。
      既然许氏上一回起作用了,虽然反扑再她自己身上,但可见这些装神弄鬼的事,还是有一定的作用。
      王婶和许氏,便从邻村找到那神婆,因是她们介绍的生意,且上回弄砸了也没来和她计算,所以说定了,不论岳怀音给她们多少钱,都要四六分账。
      果然没多久,县太爷病倒了,大夫去了几回,瞧不出什么大症候,但整个人病怏怏无精打采,偶尔拖着身体来思韵阁,也无心再折腾岳怀音,不过是与她说说话,便睡过去了。
      岳怀音偶尔提几句鬼怪之说,县太爷便恨得咬牙切齿,握着拳头说:“凌朝风,别落在我手里。”
      转眼,正月便过去了。
      二月初一这天,穆工头出发去打工,经过凌霄客栈,给女儿带了些吃的,给他即将出生的外孙带了些小玩物,看着大腹便便的女儿,欢喜地说:“等爹回来的时候,再来抱抱我的大孙子。”
      小晚给爹爹准备的东西,和旧年差不多,只是银子多了一倍,穆工头没打开看自然也不知道,而小晚想的是,只怕爹爹打工归来时,她已经跟着凌朝风搬走了。将来离得远,难再相见,只能托相公在这里的朋友帮忙照应。
      自然这都是后话,小晚一个字也没提。
      可是穆工头去了码头,今日不知怎么,所有的船都堵在外头进不来,好不容易有一趟船,也不是穆工头要去的方向,他和一些人从早晨等到夜里,不得不原路返回。
      店里刚要打烊,见穆工头扛着行李走过,彪叔上前招呼,听说这事儿,就请亲家公到店里住一晚,这里回青岭村远得很,天色已经很晚了。
      穆工头不好意思住下,小晚说自己闺女家有什么要紧,父亲便勉勉强强在二楼北边的屋子住下,父女俩说了会儿话,便各自去休息了。
      夜里,小晚睡得很香,不知什么时辰,突然被凌朝风推醒,凌朝风将她打横抱起来,就往门外冲。
      小晚这才闻到一股焦灼气息,他们从大门闯出去,客栈四周已是火光冲天,不知是什么人,竟然半夜来客栈放火。
      凌朝风闻见桐油的气味,知道火势很快就会蔓延,先保住性命要紧,察觉火势后,立刻就把小晚抱了出来。
      彪叔张婶也出来了,眼看着火势迅速往楼上窜,他们几个人根本无力施救。
      “爹,我爹……”小晚恍然想起,父亲还在二楼北面的屋子里,父亲睡觉一向死沉,只怕根本察觉不到火情。
      “相公,我爹还在二楼。”小晚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喊,“爹,爹……你醒醒,着火啦!”
      这一喊,竟是刺激到了腹中的胎儿,小晚只觉得身下有什么东西流出来,紧跟着腹中一阵剧痛,疼得她站不住。
      凌朝风刚要冲进去救岳父,一转头,就见小晚倒在了地上。
      “晚晚……”

      正文 112 我可以留下我的儿子吗?

      “相公,救我爹……”
      眼看着大火吞噬客栈,小晚纵然剧痛难当,还是惦记着沉睡的父亲,可她不知道分娩原来会这么痛,她觉得肚子好像要炸开了,有一股巨大的力量要冲破肚皮。
      “晚儿,你怎么样了?”张婶慌了神,她从没生过孩子,也没接生过孩子,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原本早就和镇上的接生婆说好,到这个月中旬就住到客栈里,好随时等待小晚分娩,没想到这才刚进二月,她就要生了。
      “婶子,我的肚子要炸开了,啊……”小晚尖声呼痛,浑身像是要散了架,难道这就是大夫所说的阵痛。
      忽然轰隆一声,客栈里不知什么倒塌了,凌朝风冲了出来,火势蔓延到了店铺里,他没法儿冲到二楼,且身上已经被燎着了。
      而他刚出来,就听见小晚撕心裂肺的喊声,更匪夷所思的是,妻子的肚子可怕地向上顶着,几乎要把她整个人吊起来。
      张婶和彪叔吓得六神无主,凌朝风知道岳父若死在客栈里,小晚会愧疚一辈子,可他不能丢下妻子不管,从没见过哪个女人生孩子是这样生的。
      他冲向小晚,还未跑到她身边,便见小晚失声尖叫,声音冲破夜空,痛得她几乎死过去。
      刹那间,一道金光从她的腹中腾空而起,冲入夜空,将黑夜照如白昼。
      但见一条金龙盘旋在客栈上空,啸声震撼天地,自口中喷出瓢泼大雨,将客栈的大火熄灭。
      凌朝风惊呆了,张婶和彪叔都吓得成了石刻的一般,小晚被剧痛折磨得奄奄一息,但她也看见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大火熄灭了,甚至被焚毁的楼房在雨中缓缓自行修复,大雨没有停,像是有一团云驻在了上空。
      但是金龙腾云驾雾游走一番后,再次化作一道金光冲下来。
      噼噼啪啪的雨声里,嘹亮的婴儿哭声响起,就在小晚的身边,大雨之中,一个幼小的婴儿躺在了那里。
      云间闪过雷电,将夜色照亮,所有人都能看见,孩子的头上,长了一对犄角。
      “天呐……”张婶惊呼。
      而小晚,在剧痛和极度受惊之后,昏了过去。
      “晚晚!”凌朝风冲过来,将妻子抱在怀里,惊愕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婴儿,这孩子的脑袋上长着一对犄角,是人,还是……
      彪叔胆大,脱下衣裳,将婴儿包裹起来,婴儿哭声嘹亮,振聋发聩一般。
      却是此刻,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穆工头,终于醒了。
      客栈已经在暴雨中恢复如初,他对火灾浑然不知,而他出来,就看见所有人站在暴雨中,彪叔的怀里,竟然还抱着婴儿。
      “这么大的雨,这么冷的天……”穆工头大声喊,“你们在做什么,快进来啊……”
      小晚早已昏迷,什么事都不知道了,漫长的黑暗之后,眼前终于亮了。
      她又来到了春色明媚的大花园,花园里有烟波浩渺的湖泊,大腹便便的皇后娘娘在朝她招手,而小晚一低头,她的肚子还在。
      她们坐在大湖边上吃绿豆糕,宫女送来鱼食,她们嬉戏着撒入湖中,引得色彩斑斓的锦鲤前来追逐。
      忽然间,水面波涛汹涌,湖中心陷出深深的漩涡,但见一条金龙从湖面升腾而起,张牙舞爪金光璀璨,小晚惊恐地看着他,他们又见面了是吗?
      那金龙仰天长啸后,在云间盘旋了一圈,便一头冲下来。
      “啊……”小晚仰面倒下,跌在地上,金龙冲进了她的肚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晚,你怎么了,没事吧?”梦里,皇后着急地搀扶她。
      “娘、娘娘,您……您看见什么了吗?”小晚惊恐地问着。
      “没有啊,小晚你快起来,摔着肚子没有?”皇后担心地问她。
      “晚晚,晚晚……”
      听见丈夫的声音,小晚四处找寻,心头一慌,猛地睁开眼睛。
      果然,又是梦。
      “晚晚,你终于醒了。”
      眼前出现丈夫的面容,凌朝风的头发还是湿的,身上还有被烟熏火燎的痕迹,下巴上已经蒙上了黑黝黝一层胡渣,他守了妻子一整夜。
      “相公……”小晚精疲力竭,四肢百骸像是被拆下来重新安上的,她虚弱地朝凌朝风伸出手,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异样。
      高高隆起的肚子没有了,每天在里头翻江倒海的小家伙也没有了,平坦的小腹宛若她还是姑娘时的模样,仿佛从未怀过身孕。
      昏迷前发生的事,渐渐回忆起来,小晚分不清是梦还是真,可她的肚子的确没有了。
      “我们的孩子呢?”小晚哭着问,“相公,那个孩子,他他……”
      “他头上长着一对犄角,好像不是人。”凌朝风眼眸猩红,尚未从震惊中走出来,“小晚,你看到那条金龙了吗?”
      小晚僵硬地点头,她当然看见了,而她怎么也没想到,金龙入怀的胎梦,不是为皇后娘娘做的,是为她自己做的。
      “孩子就在那里,要抱来给你看吗?”凌朝风经历再多腥风血雨,也没想过可以遇见这样的事,他觉得自己现在,完全是木的,只是僵硬地做着该做的事。
      小晚颤颤地点头,便见丈夫起身走到摇篮边,本熟睡的婴儿被父亲一碰,就嚎啕大哭起来,凌朝风将他抱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小晚怀里。
      襁褓落下,露出了孩子脑袋上的犄角,小晚吓得倒抽一口冷气。
      可是孩子突然停止了哭泣,大大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娘亲,而后撅起小嘴吸吮着,像是要吃奶。
      小晚下意识地解开了衣襟,几乎是本能一般的动作,将丰ru送到他嘴边,孩子立刻张开嘴晗住,小手捧着母亲的xiong脯,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是个男孩子。”凌朝风说,“除了这对犄角,他一切都和正常人一样。”
      “可是……”
      小晚泪眼婆娑,说得再多,也无法掩盖,她生了个怪胎。
      “晚晚,对不起,你原谅我说这样的话,可我很早之前就觉得你很奇怪。”凌朝风痛苦地说着,“自从你来了以后,客栈里总有奇怪的事发生,我至今想不通你是怎么把素素和陈大娘带去白沙河码头的,你总是对着天念念有词……晚晚,是我想错了吗?”
      “相公,你以为我是妖怪吗?”小晚含泪道,“我、我……”
      凌朝风用力摇头:“不是,你怎么会是妖怪,可到底该怎么解释发生的这么多奇怪的事,晚晚你知道为什么吗?能告诉我吗?”
      房门外,张婶送汤药来,听见夫妻俩对话,本想进来看看小晚,可又觉得此刻不意打扰。她端着汤药又下来了,穆工头担心地问:“小晚好些了吗,我能不能去看看她。”
      他们暂时不打算告诉穆工头,小晚生了个奇怪的孩子,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说吧,说出去,白沙县该翻了天了。
      张婶和彪叔对视一眼,彪叔说:“穆大哥,我送你去码头吧。”
      “这……我都在这里了,想看一眼外孙再走。”穆工头道,“我就看一眼,能不能帮我问问小晚?”
      张婶说:“刚问了,晚儿叫我叮嘱您路上小心。”
      穆工头见这架势,知道自己强求也没用,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客栈的大门,被彪叔送去了码头。
      登船的功夫,和其他人聊起来,说昨晚瓢泼大雨,他担心又要成灾,所幸很快就停了。
      可众人都奇怪地说:“昨晚没下雨,您是做梦了吧。”
      穆工头呆呆的,那么大的雨,他亲眼看见的,怎么能说没下呢?
      不过是挺奇怪的,整个客栈的人,像是中了邪一般,还有,女儿怎么能在大雨里生孩子?
      然而,昨晚见到这场大雨,除了凌霄客栈的人之外,还有被岳怀音派来纵火的人,还有岳怀音自己。
      她站在远处的山头,想看着凌霄客栈化为灰烬,可是火光冲天后没多久,那里突然下起了大雨,一阵烟尘过去,大火瞬间熄灭了。
      岳怀音站的地方,一滴雨也没有,白沙县境内,只有凌霄客栈头顶下了雨,连同去纵火的人回来,也说下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大雨。
      不同的是,岳怀音和他们都没看见冲天的金龙。
      纵火的人告诉岳怀音,他们听见婴儿的啼哭,估摸着凌朝风的老婆,应该是生了。
      岳怀音眼中阴毒的寒光越来越深,几乎疯魔了一般。
      凌霄客栈,到底是何方神圣,水淹不死火烧不死,还让穆小晚平平安安生了孩子。
      客栈里,吃饱的婴儿甜甜睡去,这孩子除了一对犄角,和其他婴儿比,或许就是大了那么一点,再没有异样。
      他眼睛大大的,小鼻子又挺又翘,皮肤像小晚一样的白,是个漂亮极了的男娃娃。
      可即便如此,也无法让人不在乎他头上那对犄角,经历了昨夜的惊奇,所有人都明白,那条金龙,就是这个孩子。
      小晚她,很可能,生了一条龙。
      卧房里,小晚握紧右手,口中默默念,便见桌上的茶壶茶杯飞了起来,茶壶自行斟了一杯茶,茶杯稳稳地飞到小晚面前。
      凌朝风惊愕地看着这一幕,小晚伸手接过茶杯,茶壶回到原位,一切如旧。
      小晚说:“就是我们成亲那晚,我们救下的那位白发婆婆,她在梦里对我说,可以用这枚玉指环许任何心愿,什么都会实现。但一天只能用一次,而我也很快就发现,对你没有用,也许你不记得了,我有一阵子天天盯着你,结果彪叔走过你身边,好好地却摔倒了。”
      凌朝风颔首:“我记得,那时候我还训过你,没事就盯着我看。”
      小晚说:“可对你做任何事,都不灵的,所以后来我巧妙地许愿,可以用愿望为你做一些事,又不至于不灵验。你被县太爷关起来,倘若我许愿你能早些回来,就会不灵,所以我许愿,是让县太爷把不该抓的人放了。再有,古董骗子也是我用玉指环抓来的,最初我带着素素和陈大娘迅速消失,也是用戒指许的愿。你觉得所有奇怪的事,都是这枚戒指的神通。”
      凌朝风听着这些话,不知为何,心头反而没那么沉重了。
      小晚想了想,试着摘下戒指,果然,这枚当初无论如何都摘不下来的戒指,轻轻松松地就被脱下了。
      她对丈夫说:“婆婆在梦里对我讲过,如果让别人知道这个秘密,哪怕是你,从今往后这枚戒指就不灵了。相公你看,我能摘下来了,她再也不能实现我的心愿了。”
      凌朝风接过戒指,在手中反反复复地看,它一直就和普通的戒指没什么两样。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一切的古怪早在成亲那一晚,就开始了。
      小晚走到摇篮边,看着熟睡的孩子,襁褓遮盖了他的犄角,他看起来和寻常孩子没有任何区别。
      慈母之心,从孕育生命的那一刻起,就驻扎在了小晚的心里,这是她身上掉下的肉,不论他多奇怪,这也是她辛辛苦苦怀大的孩子。
      “相公,你打算怎么做?”小晚转身,下意识地用身体拦在摇篮前,含泪看着凌朝风,“我可以留下我的儿子吗,相公,我们把他养大好不好?”

      正文 113 你看,娃娃笑了

      凌朝风什么也没有说,可夫妻连心,小晚似乎已经意识到了。
      即便是她自己,也明白,这样的孩子养在身边,难道要他一辈子见不得人,难道要他永远躲躲藏藏?
      她又该如何面对以后的人生,她以后还能不能给相公生孩子,也不知道这孩子长大以后,会不会恨他们把他生成了怪胎。
      可小晚又觉得,她的儿子不是怪胎,他是一条龙,他可能是神,他可能是……
      “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当然要养着他。”凌朝风开口了,他冷静地说,“但为了孩子好,也为了我们好,小晚,容我想一想,我们想一个万全的法子好不好?”
      “唔。”小晚点头,但还是不自觉地挡在摇篮前,好像害怕丈夫会把孩子抱走。
      为了孩子,她能心甘情愿带着他从此隐居深山,再不见世人,可相公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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