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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云胡不喜 作者:茂林修竹(晋江榜推vip2015-01-17完结)-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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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书却舍不得丢弃了,便卷在袖中,才又笑道,“你可不要在这里睡了。”
  雁卿依旧闭着眼睛,软嫩嫩道,“我若睡了,七哥记得把我送回去。”
  
  有元徵在一旁陪着玩耍,雁卿自然不会真睡着。
  两个人说完了话,便一起看着书讨论起山川来。元徵已将整部书都读完了,自然知道何处最妙最有趣,便将《三峡》一节翻找出来给雁卿看。雁卿读完了只觉得胸中激荡,几乎能感受到那“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的畅快之风,激荡之水。便对元徵说,“七哥赶紧养好了身体,日后我们一道去玩吧。”
  元徵听了便有片刻怔愣,见雁卿还在目光晶亮的等着他回答,才明白她竟是在认真的邀约。却也晓得雁卿只是想“去”,并没想过怎么才能“去到”。心绪便有些复杂无奈,笑道,“我自然是愿意和你去的。可你现在还小,你父母只怕不会答应让你出远门。”
  雁卿便道,“那就等我大些——我也有许多准备要做呢。” 
  元徵又笑望了她一会儿,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便又继续看书,边看就边商量、描画着日后去三峡要走那些路,做那些准备。
  因说得多了,雁卿怕日后忘记,便伏在案上拿毛笔涂着粗黑的字去记录。那字虽糊作一团,圆滚滚的却也很有趣。元徵看了不由笑起来,雁卿就嘟着嘴抬头抗议,“认得就可以了!”
  元徵可不正怕她日后认不出来么!便笑着握了雁卿的手,就着她手中笔在一旁题字注解。
  他的字很是清隽有骨,雁卿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就嘿嘿的笑着不说什么了。
  墨竹和翠竹远远的瞧见兄妹两个凑头在一起边说笑边写字,确实温馨又般配。一时便也不忍再管了。
  
  一时外间有丫鬟进来,对元徵道,“王爷请您过去。”
  庆乐王与元徵一道住在外面,离兰雪堂有些距离。元徵怕自己一时回不来,可他实在难得见雁卿一次,却不想就这么分开,便对雁卿道,“我去一会儿就回来——你若实在等得不耐烦,自回院子里玩也可。”
  雁卿正在兴头上呢,果真乖巧的就道,“我等你回来。”又继续伏案涂鸦。
  元徵心里便软软暖暖的。
  出了门便令丫鬟婆子们近前来服侍——因翠竹和墨竹也在,旁的事自然无需叮咛嘱咐,只命备下许多吃、玩的东西陆续送进去,免得雁卿久等无聊。又令小厮回外院儿他的书房里取旁的书送来给雁卿读。
  做好了这番布置,才随着庆乐王跟前的管事往王爷的住处去。
  自然顺便就问道,“祖父找我过去,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他是王府日后正牌的主子,管事自然不瞒他,就望了望四周,方低声道,“是东宫有人来送信……”
  元徵便皱了眉头——今上无亲兄弟,堂兄弟倒是不少。一族崛起自然不能仅凭□□皇帝一人之力,元氏整族都能人辈出。辈分高、资历深者,他们不说话,任何人都把握不住人心和朝局。
  可就在族中有这许多耆老议政的情形下,雍王几近犯上作乱。这背后不能不说有这些人的纵容甚至于支持——当然话又说回来,雍王独揽大权却依旧不敢篡位,也有耆老们制衡之功。
  雍王败后,今上和堂兄弟间的感情便很微妙。
  庆乐王是与皇帝亲缘略远的旁支,然而早年也凭军功跻身藩王之列。雍王作乱时,庆乐王虽早已放了兵权,却也借着庆乐世子的活动,明里暗里保着当今皇帝。谁知皇帝功成在即,庆乐世子却死在那年的疫病中。
  皇帝心存感激和愧疚,待元徵的亲近、疼爱处便远胜其余的堂侄。
  元徵又比元彻大了一岁,在皇帝眼里,元徵之于太子元彻,便亦兄亦臣。
  ——这世上简直就没有比亦兄亦臣者更难自处的位子了!何况为弟为君的,还是元彻那种本性凶残如野兽的。
  元徵是真不想奉承元彻。
  可当此刻少不得也要多问一句,“说的是什么事?”
  管事便道,“依稀听说是太子想要出门赏春,具体小人便不晓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补完……明天的更新还一个字没码。觉得我真是作死T__T
  
  然后,本文差不多也要入V了,定在下周二。
  入V当天会努力做到双更,因为全职靠码字吃饭,所以恳请大家支持正版。谢谢~


☆、第二三章

  元徹岂止是要出门赏春?他已微服出门,要到庆乐王府来赏春了!
  他是太子,岂有说微服就微服的道理?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底下人的罪过怎么算?因此元徹露了点风,东宫下人立刻便抄近路来到庆乐王府上——不管元徹来没来,都令庆乐王有所准备,免得到时候慌乱失措,平生什么事故。
  庆乐王是个厚道人;可对着这样的太子也很头痛——毕竟是日后的储君;得罪不得。接待还是要接待的,保密也必然要保密。因此就叫了元徵来;告诉他这件事。又说;“也不要扫了太子的兴致;他想微服;你便悄无声息的布置吧。”
  元徵道,“只怕准备不准备;都会得罪太子。”
  庆乐王心里也门清儿——就元徹那个脾性,他想微服你却提前得到消息,他能不疑你?
  然而他毕竟是老人了;对元徹这样的晚辈还是抱有希望。总觉得这年岁上的孩子未必真那么凶残,又觉得到元徹能掌权的时候,幼时小事大约他也早不记得了。重要的还是太子的人身安全。
  便道;“这都是后话;就以后再说吧。先做好眼下。”
  元徵也知道自家祖父是个老好人,些微询问了一些事,便告退回后院去。
  他心里自是惦记着雁卿——此刻竟后悔令雁卿留在兰雪堂等他了。兰雪堂临近百芳园的西北角,有角门通往外院,且又临近府上西门。原本就是方便家中男丁读书的地方,自然比旁处容易出入些。难保太子不路过那里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令雁卿与元徹碰面。
  一面吩咐丫鬟去向世子妃报信,好令世子妃早做准备——是赶紧送客还是还是往旁处聚会,也无需他来操心——一面便加紧往兰雪堂赶去。
  #
  百芳园桃李坡上,月娘正在和纪家三娘纪雪下棋。
  她还不到七岁,棋艺却已然不俗。也就在家中敌不过雁卿罢了,出了门还是能横扫旁人的。
  只是她晓得这些姑娘们生来便高人一等,若输得狠了大约会很不高兴,赢了一局试探出棋力来,后边便悄悄的放水输了。
  她已然十分迎合她们,可到底还是难融入这些人的圈子当中——这些人和她亲近原本就是故意让雁卿丢脸的,此刻雁卿不在跟前了,她们便也懒得再抬举月娘。
  到底都是养在嫡母跟前的贵女,打从心底里就瞧不上小妾丫鬟生的庶女。
  月娘其实也已经隐约感觉出她们的先热后冷,心里略有些无措。也后悔先前没跟着雁卿走,可要她立刻就寻雁卿去,她又觉着丢人。便努力的想再挤进这些人的话题里。
  这些人却是在议论庆乐王府上的世孙元徵,有说“听说他体弱多病,此刻看着倒还好”,也有说“有神医白上人专为他配药诊治,病大约早就好了”,还有说“去岁秋天他还随英国公去打猎了。我阿兄也说没觉着他哪里病弱,还感叹人眼不可尽信呢”,都道庆乐王府“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元徵是“有后福的”……
  打得自然都是世家兄妹互相关切的幌子。
  有雀跃欲出的,有故作矜持的,也有静默倾听的,可没一个能做出混不在意的模样。
  此刻她们都不说元徵“命凶克人”了——哪怕只是远远的望见,已觉得元徵姿容不凡,便如朗月皎洁破云而出,竟远胜她们平生所见过的男儿。他自桃李坡下过,风过香雪起,落花盈满袖。明明是踏着坡下蜿蜒的小径,那步伐却仿佛踏进她们心口上。
  少女们都十岁左右的年纪,正当懵懂暧昧的时候。只多看了一眼,便再止不住浮想联翩了。
  自然人人都说元徵的好话。
  月娘却才六岁出头,她不懂少女芳心。只觉得元徵那样的品性竟能令雁卿另眼相看,真是十分可厌。待四周人人都看元徵看得心思飘忽,她才不情不愿的往山下往了一眼,彼时元徵却已离开,她也只瞧见一个背影罢了。
  得说她见过的少年都是不凡的——鹏哥儿、鹤哥儿都挺拔隽秀,气质出众。月娘遥望两个哥哥的背影多了,也并不觉得元徵有多么出众。
  因此虽乖巧静默的听着,目光里还是不经意的流露出了不以为然。
  韩十二娘素兰瞧见了,心里便老大不痛快——觉着月娘不过是个婢产子生的,故作不在意,显然是为了拔高自己的身价。却不想元徵是王府世孙,岂是她能攀附得上的?又见月娘虽小,却娇美柔弱,再加上这般造作心计,分明又是一个小妾胚子,越发觉得她可厌。
  便笑道,“赵妹妹觉着世孙怎么样?”
  四周目光立刻就都落在月娘身上,道道灼人。此刻说什么都不妥当,月娘便轻声道,“……我没太瞧见。”
  便有人笑韩素兰道,“你问她有什么用?”那目光分明意有所指。
  韩素兰就假装无知,道,“她家与王府亲密,指不定他就知道些外人不知道的事呢!”
  这些人往来多了,多少都有些默契。已明白韩素兰的意思,便笑道,“是了,赵妹妹快和我们说说。”
  月娘面红耳赤,道,“我真不晓得,我并不认识世孙。”
  众人纷纷道,“你怎么会不认识他?”“你阿姐怎么就认得?”“快别藏私了。”……
  月娘还是头一次被当作众矢之的,四面都是中伤之言。她只觉得恶意盈满,几乎被淹没窒息,素来的伶俐竟都无可施展了。
  正慌乱无措时,就听有人柔声解围道,“你们为难她做什么?“
  那少女生得端庄,举止也颇有大家闺秀的风度。正是先前陪月娘下棋的纪家三娘名纪雪的。她是越国公府上的嫡女,自比旁人尊贵些。她开口,旁人就都含笑不做声了。
  月娘正心中感激,就听纪雪道,“她是个庶女,哪有许多机会见客人?她说不认得,自然是真不认得。”
  月娘脑子里就嗡的一响,一时只觉得身在火中,却无门可出。
  少女们果然都露出了轻视的神色,虽笑着却比指着鼻子骂更刺人。就有人道,“是了,她家主母的脾性也是有名的——听说去年才将一个生育了子女的姨娘打发出去卖了。可见是不将庶枝当人的。”
  月娘浑身都被烧烫炙烤一般,只握紧了拳头强迫自己不要在这些人跟前哭出来。却已无多余的力气说话,或是走开了。
  纪雪又去扶她的肩膀,似乎是看出她难堪,待要安慰她的。
  月娘僵硬的被她摆弄着坐下来,眼前水汽弥漫,连景物都扭曲了。就听纪雪又轻声道,“这就是她自己短视无知了,白当人主母,却连这点气度都没有。且姨娘就罢了,庶子庶女身上却流着国公的血缘,轻蔑他们,又将丈夫置于何地?”
  韩素兰便笑道,“日后谁能娶到纪姐姐,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我可做不到这么贤惠——他们身上还流了一半贱人的血呢,凭什么和我平起平坐?我就不爱这么贤惠谦让的。”
  纪雪便淡淡道,“莫欺少年穷,谁敢说庶女就一定嫁得不好?还是客气些吧。”
  韩素兰便啐了一口,笑道,“再好还能越过嫡姐去抢先当王妃不成!”
  月娘耳中嗡嗡的,虽听到她们的对话,却又仿佛没有听到。能忍着坐住了已是极限。
  许久才看清眼前有人,那人去扶她时,话音才入她脑海——说的是,“夫人让姑娘过去。”
  月娘便扶着那人的手,逃也似的跟着她走了。
  林夫人自然也是觉出坡上气氛不对,才差人去给月娘解围的。
  月娘到了跟前,林夫人瞧见她眼圈红红的,便知道她已经被那些闺秀们磋磨过了。
  林夫人虽因柳姨娘的事不怎么待见她,可也毕竟是自己领着出门的,让外人欺负了,心里便很有些恼怒。就直接开口道,“过来吧。”便如对雁卿一般,将她引荐给在座的贵夫人们。月娘礼仪上自然是无可挑剔的。虽还红着眼,却也进退有度,不卑不亢。
  ……她下坡时便已纾缓过来了,且她素来在大人跟前反倒比在孩子跟前更轻松,便应对如常。
  越国公夫人张氏便道,“真是个好孩子,这通身的气派真比许多嫡女都强多了。”
  林夫人就淡淡道,“她养在太夫人跟前,太夫人也说她聪慧耐心。在教养她确实比旁人都出众。”
  张氏当然不介意抬举抬举赵家的庶女给林夫人添堵。可旁人却不愿意承认自家女儿教养差,便有人笑道,“是个好姑娘,可也有些孤高不群了——怎么不和大家一起玩?”
  月娘自然不能说她被旁人集体排挤了。可要让她再回去与那些人亲近,她也是不肯的。
  便对林夫人道,“夫人,我想去找阿姊玩。”
  世子妃自然不会拦着。便遣了两个婆子领路,让月娘自带着秀菊去了。
  世子妃府上丫鬟婆子多,倒用不着夫人姑娘们自带来的贴身丫鬟去服侍。世子妃便另开了一桌好席,令人陪着这些丫鬟们吃酒。秀菊推辞不过,便也喝了两盅黄酒。又当风吃了些性寒的东西,就有些闹肚子了。
  已临近兰雪堂里,她再憋不住。只能向月娘告了罪,便匆匆去寻茅厕。
  百芳园大了,她又对府上不熟悉,竟怎么也找不到茅厕。月娘瞧见她在远处晃了两回,便明白缘由。就对婆子道,“烦劳妈妈去给她领个路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不乱跑。”
  便有一个婆子去给秀菊领路。
  她们两个去得久。另一个婆子也饮酒多了,风一吹便有些尿急。一时有些顾不得,就对月娘道,“我去看看她们怎么还不回,姑娘且在这里稍待片刻。”
  也不等月娘回答,便一溜烟儿的去了。
  天阴树茂,四下里寂静。一阵风过,月娘忽觉得寂冷,便有些不安了。
  便在这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吓得忙回过头去,就见有少年正向她走过来,招手道,“喂,你过来。”

☆、第二四章

  那少年生得美貌近妖,皮肤之白竟真如无瑕之雪。眉目也不像寻常汉人的清黑之色;反而杂了些琥珀金褐;虽浅淡却又清晰。睫毛且卷长;带了金芒,懒散的半开着。那模样妩媚又凌厉;看得出是惯居人上的。月娘竟被他看得心里一缩。
  且他的头发也与旁人不同;那发色也是浅黑里带金褐,竟如波浪般有卷曲。只松散的挽了一半在脑后,用青巾一束;大半头发还披散在发髻之下。
  因他还年少,披发倒也没什么——可当今真正有教养的贵族少年;谁还肯披发的?毕竟是蛮夷之俗。且又不是没有伺候梳头的下人打理。
  月娘竟不知这少年是贵是贱了。
  然而也得说;越是如此打扮,那少年便越有种落拓不羁、从容有余的气质。
  美貌近妖并非嘲讽——他确实好看得不正派,可又令人移不开眼睛。
  月娘竟也呆了一会儿。
  片刻后她才回味过来,庆乐王府上这个年纪的少年,除了世孙元徵外,还有谁能有这般的风貌气质?且这少年的眉眼,不正遗传自世子妃吗?
  月娘才稍稍松了口气。此刻自然也无处躲藏了,便俯身行礼。
  那少年先还没怎么将她放在心上——六七岁的小丫头有什么可在意的?他叫住月娘,不过是为了问路罢了。
  待月娘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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