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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醉卧江山-第4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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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着这样的觉悟,这支数万人的大军,终于从莫州雄州等地,经历了不过短短十天的时间,就集结在了幽州城下!

    然而抵达了幽州之后,大军终于暂停了下来,因为有人走不动了。

    种师道走不动了。

    这个坚持随军北上的老军神,他累了,虽然他的心仍旧能够征战沙场,但他的身体已经无法跟上灵魂的脚步。

    他是西北军神,是西军的军魂,是当朝最像军人的一个军人,是大焱末期最称职,最堪称名将的名将。

    在他与童贯上殿之前,他的名字就足以青史留名,然而他还是选择了北上,只是为了给苏牧提供最后一点点帮助,只是为了以军人的身份,死在战场上!

    他种家五代从军,三代英烈,名将无数,他是将门虎子,终究没有辱没门风,但他真的已经走不动了。

    这一天是一月十九日,老种真的老了,他躺在距离幽州城十里外的大营里,脸显灰白死色,一双眸子已经浑浊,手里紧握着一个早已摩挲得光滑温润的军牌,一如他多年的习惯,而口中则不断喃喃念叨着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收到消息之后,苏牧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童贯等人都留在了营外,因为老种并不想让别人见到自己的死状,他是个硬汉子,无法死在马背上就已经够憋屈,又如何能够让一大群人围着自己落泪?

    苏牧走进了营帐,虽然火盆在熊熊燃烧,营帐内温暖如春,但种师道的身子却越来越冰冷。

    对于这位老人,苏牧是发自内心的崇敬,甚至崇拜。

    在这个军人早已沦丧的帝国,这位老人始终践行着一个军人的天职和使命,他是最称职的军人,却也是最孤独的英雄。

    听得苏牧的动静,种师道的眼中恢复了一些生气,却变得尖锐起来,嘶声吼道:“滚出去!”

    他倔强地仰起头来,直到认出是苏牧,才重新倒在了床上。

    苏牧走上前来,半跪在胡床边上,想要握住老人的手,种师道却如孩子一般将手缩回胸口,死死地捂着那块军牌。

    即便隔着这么远,苏牧仍旧能够听到他肺部里头的杂音,仿佛每一次呼吸,都极有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呼吸。

    他实在太衰弱了,衰弱到苏牧甚至不敢大声讲话,怕口风重一些,就会将他的命吹断。

    “我。。。尽力了。。。”

    当老种吃力地说出这几个字,苏牧的眼眶湿润了,但他拼命强忍着泪水夺眶而出的冲动,只因为他知道老人并不喜欢在别人的眼泪中离开。

    他是一世英雄,就该有英雄的体面,就该有英雄的死法!

    “我知道。。。我知道。。。”对于这样的老人,你还能再要求些什么?

    种师道微微睁开双眸,直视着苏牧的脸庞,而后伸出左手来,苏牧连忙将脸凑过去,让他抚摸着自己脸上的金印。

    种师道一辈子都在跟黥面汉子打交道,很多时候他眼前的人影和人脸都会变得模糊,便只剩下一个个青黑色的刺字,而后这些刺字就会变成冰冷的悬挂在房间之中的军牌。

    虽然他认识苏牧不算短了,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审视这两行血色的刺字。

    那血红之色就像两条火龙,红得刺眼,仿佛在灼烧他的热血,让他回到最初的战场,那时候他的兄弟们都还没死,跟他一样在战场上瑟瑟发抖,因为见到敌人的尸体而肠胃冰寒,回到大营才偷偷呕吐,不敢吃肉干。

    慢慢的,兄弟们一个个死去,他的功勋越来越高,他的胆子越来越大,心也越来越麻木,便是坐在死人堆里,也能安枕入眠,大口吃喝。

    但他却已经感受不到那股热血沸腾的紧张刺激,只是麻木不仁地审视战局,将活生生的军士,当成随时牺牲的陶俑,当成取胜的棋子,乃至于弃子。

    只有夜深人静之时,那一块块军牌里头的英灵,才会一个个冒出来,在他的营帐里站得满满当当。

    苏牧的金印渐渐模糊,他又看到了营帐里头,站满了他的兄弟,成千上万,有名有姓,却无头无脸。

    温热的老泪从他的眼眶之中溢出来,多少年了,他终于再度品尝到眼泪的滋味,苦涩而悲凉。

    他的老兄弟们已经不再叫嚣,也不再抱怨,只是用无尽的期待,召唤着他的加入。

    他甚至忘记了幽州城里那位老兄,喝了他的酒,还要骂他一句的那个老痞子。

    他的脑子已经模糊,但他突然清醒了过来,苏牧的脸再度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有些模糊,但他却死死抓住不放。

    “我。。。我想。。。看看幽州。。。”

    他还是不甘心,他还是想记起那个喝他酒的老西,否则他死了之后,该怎么跟他打招呼?

    他老种从来都没忘记过这些老兄弟,也从未忘记过他们的姓名啊!

    “好。。。”

    苏牧偷偷抹了抹眼泪,而后用被子将老种裹起来,背在背后,又用毯子绑在自己的身上,而后走出了营帐。

    “我陪老将军到幽州看看。。。”

    守候在外的人听得苏牧这一句,纷纷低下头,亲兵团的人早已泣不成声,却又不敢放肆发声,怕打扰了老种相公。

    早有人往幽州方面通报,而苏牧一步步走出大营,数万军士在大雪之中围得水泄不通,随着苏牧一步步前行,在人潮之中不断分出一条路来。

    幽州方面的人也倾巢而出,大雪十里,十里都是人。

    老种已经看不到这些,他只是拼命想着那个老西的名字,他的手里,死死捏着那块军牌,仿佛那块军牌,就是他苟延残喘的命。

    大雪纷飞,为了给老种保暖,苏牧不断释放九阳真经的内力,驱散风雪,保着老种最后一丝生机。

    这数万大军的心,都系在了老种的身上,如今又系在了老种和苏牧的身上。

    苏牧的动作很轻柔,很平稳,看似很缓慢,实际上却很快,因为他生怕老种会撑不住。

    他的脚踩在积雪上,甚至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他的耳中没有风雪之声,只有隔着后背,老种越发微弱的心跳,和他那若有若无的气息。

    他已经到了最后的极限,也只有心里的执念,支撑着他最后一口气。

    幽州是他最后一战的地方,即便他要死去,也要死在幽州,那必将是他最后的荣光!

    十里说长不长,说远不远,若是骑兵冲锋,也就是一口气的事情,苏牧的速度虽然快,但种师道的生机流逝更快。

    种师道已经没办法感觉到苏牧的温热,他想要向这个后辈交代些什么,毕竟寻常人死之前都应该是这样的吧。

    但他已经说不出口,他要留着最后一口气,去看幽州。

    雪花落在铁甲上,沿途的军士终于不再低头,他们昂起头来,仿佛在接受一场洗礼,仿佛在继承老种留给他们的英雄之气。

    他们充满了悲愤地见证着一代传奇的陨落,以一种传奇的方式。

    “嘭!”

    童贯敲响了自己的刀鞘,就仿佛胎儿的第一次心动,就仿佛天地初开之时的第一声雷响。

    沿途数万大军以及幽州守军们,同时敲响了军甲或者盾牌。

    声音并不尖锐,低沉得像大地母亲的脉动,仿佛将种师道带回了初时的战场,仿佛这些敲响,在带动着他微弱的心跳和脉搏,仿佛所有人的意志,都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传递给种师道,支持着他,去看幽州。

    种师道微微睁开双眸,这是战鼓,这是一次次让他变得麻木不仁,又一次次将他从麻木之中震醒的战鼓,这是他唤醒弟兄们的战鼓之声!

    他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看着沿途的军士,不甚清晰,却能够感受到,他们就像黑夜里的一团团烈焰,是那么的炽烈。

    这就是大焱的希望!

    他终于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和付出,是多么的值得,他伏在苏牧的背上,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值了。。。值了。。。”

    当声音微弱下去之时,苏牧疯狂加速起来,他任由寒风吹袭着眼泪,不断冲刷着脸上的金印,疯狂地往前方狂奔。

    天地间的战鼓声越发急促,越发激烈,就像在与死神对抗,像远古那些无知的人们,用声音和舞蹈,来驱赶凶兽和异鬼。

    苏牧仍旧能够感受到种师道的心跳,幽州城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甚至能够看到城门前的官道,他已经踏上了这条官道的石砖!

    然而这个时候,种师道却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动用了最后的力气,探出手来,将那块军牌,挂在了苏牧的脖颈上!

    “咔哒。。。”

    军牌从头顶落下,敲击在苏牧的胸甲上,悬挂军牌的麻绳仍旧散发着种师道的余温和老朽的气味。

    然而战鼓却戛然而止,不是军士们的战鼓,而是种师道的战鼓。

    他的心跳停止了,他的呼吸断了,他的一只手捂住心口,另一只手却推着苏牧的后背,仿佛要不断督促苏牧前行一般。

    苏牧停了下来,周围的战鼓也停了下来,大雪之下,天地寂灭,军士们都知道,他走了。

    苏牧拼命地呼吸着,事实上从开始跑动到现在,他都很少换气,生怕放缓了速度,生怕挤压影响到种师道的呼吸。

    而现在,他可以呼吸了,他只能不断的喘着,因为这样,呼出来的白汽,才能掩盖他脸上那两道泪痕,那两道被寒风冻结成冰霜的泪痕。。。

    他抬起头来,幽州城的城门,就在他的头顶,他的脚,站在幽州城外,只有三五步的距离。

    种师道,终究没能死在幽州。

    而苏牧只记得,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我老了。。。再也走不动了。。。”


第六百七十三章 死去犹欲杀阎官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按说老种的死,对北伐大军的军心士气是沉重的打击。

    但事实并非如此,他的死非但没有挫败这些军士的士气,反而激起他们的决心,点燃了他们的死志!

    老种已经老了,这是大家都看得见的事情,你不能再要求一个连骑马都困难的老军神,仍旧在战场上挥斥方遒,仍旧身先士卒地冲锋陷阵。

    他已经成为了大焱军的传奇,成为了一种精神信仰,成为了一个传奇的符号,即便死了,这种精神也永不磨灭。

    他老种都宁愿死在前线,陪着这些军士,难道这些个黥面汉子,还不如一个垂垂等死的可敬老头儿?

    不!

    老种未完成的征途,就由他们这些黥面汉子走完,用铁蹄,用刀剑,用硬弓和长枪,扫荡所有敌人,走完老种剩下的征途!

    落叶归根,幽州方面需要将老种送回汴京,他是大焱的军神,生前无法得到的荣耀,死后必须一样不少,这是全体北伐军的唯一要求,相信朝廷不是傻到根子里,就不可能不答应这样的要求。

    眼看着大军就要继续北上,苏牧却没有出现在中军大帐里,他连孙金台、郭京和刘无忌等人都没有带,一个人拎了一坛子酒,往幽州城内东南角的一处墓地走去。

    虽说落叶归根,但大焱军中许多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也有人即便死了也无家可归,于是便彻底留在了幽州。

    这片坟地并不是很大,但很规整,一排排的坟头被大雪堆着,像一颗颗白发的脑袋。

    苏牧走到一座坟前来,先是蹲下,而后又干脆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拍开酒坛子的封泥,朝那墓主说着。

    “老哥哥,打扰了。。。”

    他将劣酒撒在地上,浑浊的黄酒淡如清水,半分劲道也没有,真不是军爷该喝的酒,但苏牧能找到的也就这些了。

    并不喜欢喝酒的苏牧,将酒坛子凑到了嘴边,但想了想,终究还是轻轻放了下来。

    “酒我就不陪你喝了,一会儿还要领军北上。。。”

    “我知道那老头儿想看的不是幽州,而是你们,虽然素不相识,但我苏牧敬大家伙儿一坛酒。。。”

    苏牧想了想,再说不出什么来,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原来他对老种的认知竟然是这么的少,即便想说些什么,竟然都说不出口。

    可哪怕他跟种师道相处并不久,但自打进入北方战场的那一天起,种师道就成了最接近苏牧的那个人。

    早在雄州之时,种师道是第一个与苏牧一般,能够丢开大辽,看到女真的真正威胁之人,他以大焱土著的身份,却拥有与苏牧这个穿越者相差无几的未来格局眼光,他才是真正的智者!

    虽然在对待涿州郭药师的态度上,他与苏牧有过分歧,但最后也算是殊途同归,他最终还是看到了郭药师的价值,并让他往西北方向进攻,给了郭药师一次机会。

    再后来,在战略上,他与苏牧就再无分歧,即便没有得到应有的荣耀,承受了不公和委屈,但他仍旧为苏牧找来了李纲,就算到了最后,眼看着战端再启,他还是随军北上,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丝余热,照亮了苏牧的征途。

    面对这样的一个老人,苏牧竟然连一句像样的悼词都说不出口,有时候他真的痛恨自己这样的性子。

    他只是朝这一排排坟头,低声说了一句。

    “当他的兵,不亏。。。”

    他下意识地将身边那座坟头的木质墓碑上的积雪抹掉,想看一看种师道的兵,长什么样子。

    但见得墓碑上刻着:“奉日营指挥苟寒生。”

    他并不知道这个苟寒生,就是种师道一直念念不忘的老牙,那个在幽州城头喝了他的酒的老西。

    他只是觉得这名字一点都不像一个大老粗,更不像一个老西军,反而像一个读书世家的孩子。

    “读书人。。。哼。。。”苏牧想起汴京城里那些所谓读书人,再看看这苟寒生,突然觉得有些讽刺。

    他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而后轻轻拍了拍酒坛子,朝那墓碑说道。

    “咱走了,老哥哥们好生歇着,待得凯旋,再来陪你们大醉一场!”

    苏牧说完,就要迈开脚步,可他转头一看,那酒坛子就这么打开着,他仿佛听到苟寒生们的嘲笑声。

    他转头看了看城外的军营,突然又转了回来,低低骂了一声:“入他娘的!”

    而后抄起酒坛子,咕噜噜一顿猛灌!

    他一直想着保持理智,一直想着清醒地审视局势,即便身处危机,仍旧想着如何改变现状。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任性了。

    他的酒量不算太差,酿酒的度数也不高,但他咕噜噜一顿快酒,也是有些浑身发热。

    当最后一滴酒入喉之后,他便将酒坛子砸向了墓地前方的一块石碑上。

    那石碑该是幽州地方为这些战死英灵而立的。

    酒坛子四分五裂,苏牧却借着酒劲,高举右手,大喊一声道:“刀来!”

    自从得了宗主之刃后,无论苏牧如何软磨硬泡,不闻和不问都冰冷得如铁如石,从不与苏牧说话,更不会将宗主之刃交给苏牧赏玩。

    而现在,苏牧一声大喝,肩头早已落满白雪的不闻不问却出现在了苏牧的身边。

    那木盒喀喀喀被拉开,那柄宗主之刃便飞向了苏牧!

    苏牧大袖一挥,将巨刃捞在手中,内力催吐,刀尖便在石碑背面刻画起来,铁画银钩伴随着火星四溅,苏牧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堪称一气呵成!

    苏牧的身影便如风雪之中的白色蝴蝶,一阵乱舞之后又戛然而止,给人一种意犹未尽的憋屈,但他却像借了邻家的工具,用完了赶紧归还,怕弄坏或者磨损了别人东西一样。

    宗主之刃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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