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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9章

奋斗在红楼-第5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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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他能再向上天借十年,他不介意培养雍王,传国于雍王。然而,十岁不到的孩童,如何做天子?当年张居正、冯保以这句话扳倒高拱。原话非如此。但这确实是一句实话。主少而国疑。

    雍治天子叹道:“朕往年每日劳累,从未留意这御花园里的美景。现在躺着,倒是觉得极美。也不知道明年朕还看不看得到?”

    吴王本来站着的,这时骇的连忙跪下,道:“陛下乃是天子。必定长命百岁!切不做如此想。”心中悲伤。若天子自己都悲观,那恐怕真要不了多久。

    雍治天子笑一笑,摆摆手,吐露心声,道:“皇弟,朕也不想死啊!朕才是知天命之年啊!先帝多少人?世宗多少岁?朕不服啊!但是,纵观朕这一生,有何遗憾?

    有明臣辅佐,修书、治水、改革。有名将横扫草原,定西域、平漠北。文治武功,只逊太祖!朕即便是死了,青史上当有朕一席之地!何憾之有?”

    他很满足!国朝自定鼎开始,至他是第六位皇帝。宁周六第,论功绩,他只输驱逐鞑虏的太祖!

    吴王眼睛有些发红。

    他知道天子说的名臣是谁。雍治十三年的领班军机大臣何朔。只有此人,才是雍治真正的宰相、名相!华墨糊弄五年多,国家还没有出大问题,且武功之盛,直追盛唐,便是何朔革新打下的底子。

    平定西域,支撑漠北北伐的贾环便是何系的干将!当年号称何系的三大干将。

    雍治天子轻声道:“何太保哪儿,等晋王登基后,你和他提一声,派人宣慰。问国策于太保,必有所得!”他和何朔的君臣佳话,已然终结。

    吴王心中震惊,道:“臣遵旨!”太子之位未定。杨皇后等人虎视眈眈。而现在天子和他直言晋王登基。这是什么意思呢?

    雍治天子提了提此事,让吴王起来,休息了一会,自嘲的道:“朕每年金花银100万两,铸币份额占15%,每年尽得600万两,还有马球彩票收入近百万两。如此收入,却常常是内帑空空。张安博骂朕奢侈无度,到不算错。”

    吴王哪里敢接这个话茬。当今天子算不算奢侈?这是个根本不需要回答的问题。否则,就晋王那几十万两白银,能把西苑修建的如此漂亮,如同仙境?

    贾贵妃夸赞自家的省亲别墅,说:“天上人间诸景备,芳园应锡大观名。”贾府花费多少?不下百万两。西苑乃是皇家园林,岂止这个数目?

    张安博国朝大儒,理学大家,他又不是信口开河的言官!他说话、上奏章,自是一五一十。这是注定要在青史上留名的文臣。

    天子日常用度,还包括各种赏赐,各种宴会,包括西苑这里的各种花销、用度。这几年来,一年一千万两都打不住。这还是贾环想出的高招顶着:铸币费600万两。若是靠内务府在天下收刮,早就是民怨沸腾。

    吴王躬身道:“陛下,内帑虽空空,但臣弟会想办法。元宵灯节,臣弟一定办的漂漂亮亮,不会叫陛下失望。”

    天子有意在元宵节大办灯会,向世人,一展皇周盛世气象!他这时如何能扫天子的兴?就是劝谏天子该节俭,这时亦无话可说。

    雍治天子笑一笑,点点头,“嗯。皇弟费心了。”又感慨的叹道:“朕的最后一个元宵节啊。”

第九百一十五章 子玉,保重

    下午四点许,冬日已经向西,摇摇欲坠。红彤彤的夕阳霞光,笼罩着京中沉淀着历史厚重感的宫墙、屋舍、大道,绚烂无比。

    就如同此时京城中的政局:落日的余晖!

    雍治天子自忖将死,雍治朝如同斜斜欲坠的夕阳,即将落幕。而贾环、齐驰、沈迁、张四水、曾季高、乐白等人带来的西域大胜、漠北大胜,便是雍治王朝夕阳之时,最绚丽的色彩!

    这是自盛唐以来,中土王朝最强盛的武功!只要再东征高丽,据有其土,即可完成对唐王朝的超越!包括最鼎盛的贞观时期、开元、天宝年间。

    浊酒不销忧国泪,救时应仗出群才。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

    雍治十八年春当时局势危急,西北边陲震动。谁想到三年之后是这番清晰、强盛的局面?

    只是,在这场“了却君王天下事”的历史进程结束后,每个人的际遇不同。

    在大封功臣,报纸连篇累牍的报道、追捧两次大战的英雄人物时,核心人物、西域布政司左参议贾环回京后得到不是荣耀,而是天子的猜忌!

    否则,以他从四品的西域左参议之职,叙功加官,最少一个从二品的布政使,或者六部侍郎。

    但是,以贾环的年纪,雍治二十一年,他才20岁。升到这样的高位,结合他在朝争、西域中的表现,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最差的结果是三朝元老杨廷和,辅政数十年;中等结果是张居正:吾非相,乃摄也!再往上:有霍光废黜汉帝,隋文帝杨坚篡北周。

    …

    傍晚时,京中各处消息传播、飞舞。继上午的震撼消息后,自吴王府,内务府传出的消息:雍治天子渴求着他最后一个元宵节,办的盛大、光鲜!

    在这热闹的喧嚣中,在家中和罗君子、张四水密谈的贾环,忽而接到好友卫阳的邀请,到卫府吃酒。

    咸宜坊的卫府,距离史家、吴王府并不算远。贾环抵达卫府约晚上七点许。

    明净的小轩中,酒菜香气四溢,明烛高照。文华殿大学士卫弘,前翰林庶吉士、礼部主事卫阳招待贾环。小轩中烧着上好的无烟木炭,温暖如春!

    卫弘六十多岁的年纪,此时换了一身灰袍,身形微胖,容貌在蜡烛的光线下显得苍老,宛若平常的老头儿。

    卫弘将今日含元殿上的详情说了一遍,抿了一口酒,感叹道:“子玉,你的处境很危险啊!”

    他是一个有抱负的实干型官僚!他很欣赏贾环。但若天子下诏处死贾环,他会争一争,却不会力保。他不是贾环的师长,不会为救贾环把自己搭进去。

    真正会力保贾环的是新出炉的工部尚书张安博。但,张安博如今自己都不稳了。

    雍治天子说人心不稳,不是没有道理的!上午的御前奏对详情,卫弘现在便透露给贾环。贾环来卫府的明面理由是卫阳邀请贾环吃酒。

    若天子再年轻五岁,卫弘敢这样行事?

    这其实意味着雍治天子的权力正随着他的老去,缓慢的、无形的流失。

    贾环沉默了一会,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的不满、苦涩、沉静,在这个举动中展露无遗,道:“卫相,宋大学士这么告一记刁状,我连上书辞官的机会都没了!”

    有宋溥的话在前:不为君父的名声考虑,只顾自己。他再上书辞官,那真是明白的和天下人说:我就是觉得天子是个昏君!届时,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卫弘轻轻的点头。宋溥确实是在整贾环、张安博。

    政斗,无所不用其极!允许几年前贾环把宋溥搞的灰头灰脸,被阻拦晋升军机处,不许宋溥整贾环?宋溥又不是木头人!

    卫神童给贾环斟酒,略显担忧,直言问道:“子玉,那你现在什么打算?”

    他其实比贾环还要大四岁,时年24岁,一身白衫,唇红齿白,很俊美的青年。他妻子是前大学士刘飞白的孙女。孩子都有了。

    他担任了三年的翰林庶吉士,散馆后,转任礼部主事。不像书院的弟子纪澄,留在翰林院任翰林编修。

    而上一科在京城的书院前辈们:许英朗,纪鸣都转外地任职。年后小聚时,他们都不在京中。

    按照卫阳的想法,既然在天子面前挑明平定西域以贾环为首功,当今天子为何不赏?

    就算觉得贾环年轻,将来威胁太大,可以如沈于乔一样,赏他的父亲贾政啊!恢复荣国公的爵位不难吧?说到底,天子心中还是有刺!这是贾环昔年历次政斗留下的后遗症。

    雍治天子和齐驰的谈话还没传出来。按照雍治天子的说法:贾环这个人,想法有点多!潜台词是,他不放心!贾环套马甲搞事,他又不是没经过。

    贾环抿一口酒,没有隐瞒,道:“我在杨皇后面前下点功夫吧!”辞官,这是他原本想好的退路之一。他打算在雍治王朝末年,离老皇帝远点。现在此路不通。

    几天前,他到东庄镇上给叶先生拜年,他当时的感觉是:他面临的局势如同堰水湖,湖中的水越累积越多,很危险。现在得卫大学士告知含元殿上的详情,感受是:如临深渊!

    他已经站在深渊边上。局势更加的危险、紧迫!天子有杀他之意,这是确凿无疑的事情。现在,刀快架到他脖子上。

    “嗯。”卫弘提醒道:“子玉,要重视,要快啊!”现在能改变天子主意的只有杨皇后。

    以他的政治水平,当然知道贾环说的是什么:不仅仅是给杨皇后送银子,还有推雍王上位。主少国疑,这没错。但历史上不是没有托孤的先例。比如:当年的三杨。事在人为。

    但这件事,要快!以他的眼光判断,天子的身体撑不了多久的!

    贾环凝重的点头。

    吃了一会酒,贾环心里有事,告辞离开。卫弘没有挽留。他找贾环来,就是告诉贾环情况:政敌出手,天子有杀意。提醒贾环不要误判,要快!

    卫阳起身送贾环出门。一路穿过卫府的屋舍、园林,到一处僻静的角门处。冬季的寒风呼啸,冰冷刺骨,吹动着贾环、卫阳的头巾、衣衫。

    卫阳看着贾环沉静的神情,忍不住感叹道:“子玉,你…唉…,你要是留在西域该多好啊!保重!”卫神童双手抱拳。

    “元皓,谢谢!”贾环点点头,笑一笑,坐上马车。马车徐徐的远离。

    卫阳心中感慨难言。

    自雍治八年起,他和贾环认识,算起来,如今过去十二年!才华横溢,意志坚定,格局非凡,气度恢弘。在西域金戈铁马,纵横万里,征服诸胡。

    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的英才!

    这样的一个杰出人,天子竟然要杀!他如何不叹?

    今晚会是他和贾环最后一次喝酒吗?他从爷爷的语气听出,大变或许就在最近。留给贾环的时间不多了。

    子玉,保重!

    …

    华美的马车平稳前行。

    胡小四、钱槐两人在马车外赶着马。四匹来自大宛的骏马,在皎洁的月光中,踩着小碎步往四时坊而去。达官贵人们的府邸上的喧闹隐约传来。

    贾环喝了一点酒,依靠在马车中的软榻上,手指轻按着额头,思索着。

    他本来已经想好在正月后辞官:辞官要讲究时机。但谁想到正月十三,宋溥在含元殿上来这一手?这打乱了他的布置。

    卫阳说他没回京城就好。不用面对如此局面,但实际情况哪里是如此?

    第一,躲在西域就没有祸事?他回京还没一个月,什么事都没做,没在天子面前晃,局势不是一样一步步的在恶化?

    这次含元殿议事,主要推手是宋溥,这梁子早就结下。他回不回来,都是一回事。

    华墨推波助澜,起因必然是应云妹妹的事。闯华府之事,还没了结。在顺天府处拖着。他自是知道华墨不会善罢甘休。得罪华墨,弊端很大。但已经得罪,能如何?

    他几日前在吴王府中,和纪婉儿见过面,她跪求他帮忙复仇。他答应下来:来日方长。纪系残余是可以团结的力量。

    第二,他留在西域,握有兵权。但雍治天子的圣旨到西域,解除他的兵权,很难吗?当年盛唐开元,唐玄宗解除节度使兵权,一纸诏书。何况国朝的人心,比唐如何?

    再退一步,就算有人追随他抗旨、造反!他从西域起兵打到京城?这得多大的脑洞?

    第三,三姐姐婚事,他如何能不回?这是亲情啊。

    …

    贾环正沉思着,马车外传来钱槐的声音,“三爷到府里了。”贾环的马车已经停在无忧堂的前院里。小厮、管家们过来侍候。

    贾环回过神,下车,往堂屋里走。众奴仆忙跟着。贾环边走吩咐道:“派人去里头说一声。我在书房里休息。”又道:“去请张伯仁到夕韵堂来。”

    因探春的婚事定于正月二十日,宝姐姐生日的前一天。张四水提前从家中赶回来帮忙,今日刚到。

    寒风吹拂着贾环的脸庞。他往院落西边的夕韵堂而去。

    他在卫府说了一半的实话。他现在面临的是一个极其凶险的局面,近乎死局!他不可能不多做准备。特别是现在在“辞官”这张牌被废掉后。

    他首选的方案,还是与杨皇后联合:保命,推雍王上位。但,假设杨皇后无法说服天子呢?还需要准备一个备用方案:我花开后百花杀!

    这是,他今晚要和张四水谈的。

    面对着雍治天子高高举起的屠刀,他就算畏惧,又有何用?难道畏惧、求饶、表忠心,雍治天子就会不杀他?他不会坐以待毙,不会愚忠!

    丢掉幻想,准备斗争!

第九百一十六章 青史必不罪我

    夕韵堂中的烛火灭掉。一夜商谈的内容,亦随着蜡烛熄灭而结束。无忧堂的园林、院落,沐浴在造成的阳光中。几只小鸟在枝头“啾啾”鸣叫。

    无忧堂的西角门口,纪澄坐着一顶小轿抵达。他非京城人,家在北直隶永平府。正月十八便是所有衙门开始上班的时间。他昨日便到京师。今日来拜访贾环。

    贾环住的无忧堂这里,访客较少。无关的人,多半都在荣国府前院候着。更何况贾府如今远不及昔日。不过,贾环这里人口不少,奴仆进进出出。

    “纪翰林早。”“纪大人好。”纪澄一路畅通无阻,在甬道上,有相熟的管事们停在路边,笑呵呵的招呼着。

    纪澄一身青衫,时年二十三岁,容貌清秀,满面春风的拱手,一一回应。他和史姑娘的婚事已经大致定下来。还在下聘礼,看日子。预计会在春末成婚。

    到夕韵堂所在的院落门口,纪澄深吸一口气,整整衣衫,迈步进去。

    他和史姑娘的婚事,能得偿所愿。都是拜院首所赐!他岂是知恩不报的人?他昨日回京,晚上便听说了含元殿议事的经历。他是前途无量的翰林。消息渠道并不闭塞。

    为他的婚事,贾院首得罪了华大学士。他早上过来,看他能不能帮上点忙。

    …

    一夜未眠后稍作休息的贾环在无忧堂的书房里招待着前来拜访的纪澄。

    幽雅的外书房中,清茶袅袅。带着清寒的日光,落在小厅中,桌椅阴影斑驳。

    纪澄感激的道:“我和史姑娘的婚事没有院首的支持,肯定无法成。我铭记在心。”

    以他和贾环的私交,这样感激的话,他还是要说出来。因为,恩情太大。

    贾环疲倦、温和的一笑,道:“伯言,听到昨天京中的消息了?日后好好的待云妹妹。”

    他倒不会虚伪的说:不关纪澄的事。他和华墨非同一阵营。但华墨短期内肯定顾不上他的。含元殿上,华墨推波助澜的根本原因,便是那日强闯华府之事。

    纪澄用力的点点头。他会的。

    接下来,两人谈了什么,就不得而知。

    …

    “日暮风悲兮边声四起,不知愁心兮说向谁是…”

    贾环和纪澄在书房里密谈时,隔着数个院落,贾环视线看不到的地方,跋忽勒依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吹着胡笳。他是月氏国贵族出身,音律谙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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