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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天使的愤怒-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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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我谈什么呢?”
    “从头开始。你出生在什么地方?”
    “三十五年前我出生在北达科他州的一个农庄里。我想是可以把它称做农庄的,
只是土地贫瘠,几乎什么庄稼也长不好。由于家境贫寒,我十五岁那年便离开了家。
我爱我的母亲,但恨我的父亲。我知道,《圣经》上说过,对自己的父母说长道短
是不对的。可是,我父亲的确心狠手辣。他常常用皮鞭抽打我。”
    詹妮弗察觉到,他讲着讲着,身子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我是说,他以揍我取乐。我稍有一点过失——在他看来是过失——他便用带
有铜扣的皮带死命地抽我,然后叫我跪在地上,乞求上帝饶恕。长期以来我恨我的
父亲,也恨上帝。”他停住了,记忆像潮水似地涌来,他竟无法继续往下讲。
    “所以你从家里跑了出来?”
    “是的。我搭便车到了芝加哥。我没有上过多少学,可在家时,我读了不少书。
每一回父亲撞见我在看书,便又是一顿好揍。到了芝加哥,我在一家工厂找到了一
个工作,后来就遇到了伊夫琳。一回,我的手在铣床上给轧破了,他们把我抬进了
门诊部,在那儿我遇上了她,她是一个有经验的护士。”他冲着詹妮弗笑了。“她
是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我的手过了两个星期才愈合,这段时间里我每天上她
那儿去换药,以后我们便经常在一起。我俩正合计要结婚,刚好公司的一家主顾退
了一大批订货,我那个部门的人全被解雇了。伊夫琳对此并不在意,我们结了婚,
由她来养活我。我们两人只为这一件事争执过。我自幼一直笃信该由男人养活女人。
后来我为一家公司开卡车,收入颇为可观,可是我们经常不在一起,有时要分开整
整一个星期,这使我们很不称心。除了这件事以外,我一切都心满意足。我们两人
都很幸福,后来伊夫琳怀了孕。”
    一阵战栗掠过他的全身,双手微微颤抖着。
    “伊夫琳和我们刚出世的女儿都死了,”说着他潸然泪下。“不知道上帝干什
么要这样对待我们。上帝总有他的理由的,可我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他坐在那儿,
由于悲痛, 身子不由自主地摇晃着, 双手紧紧握着放在胸前,面容异常悲戚。“
‘我要教导你,指示你当行的路。我要定睛在你身上劝戒你。’《圣经》上是这么
说的吧?”
    詹妮弗想:决不能让这个人去坐电椅!
    “我明天再来看你。”詹妮弗许了愿。
    保释金定为二十万美元。杰克·斯更伦拿不出这么多保释金,詹妮弗设法替他
筹到了这笔款。于是斯更伦从教养院释放出来,詹妮弗把他安顿在西区的一家不大
的汽车旅馆里,还给他一百美元暂时打发日子。
    “我日后会把这笔钱还给你的,”杰克·斯更伦说,“眼下我还不知道怎么个
还法。我要着手找工作,不论什么工作都行,什么我都愿意干。”
    詹妮弗告辞时,他已经在招牌的广告栏上找开了。
    联邦公诉人厄尔·奥斯本是个身材结实的高个子。一张光洁平滑的圆脸,给人
以和蔼可亲的假象。詹妮弗去找他的那天,罗伯特·迪·西尔瓦在他的办公室,这
使詹妮弗吃了一惊。
    “我听说你要办这个案子,”迪·西尔瓦说,“不管案子多么肮脏,你都愿意
搭手,是不是?”
    詹妮弗转身问奥斯本:“他上这儿来干什么?这是属于联邦办的案子。”
    奥斯本答道:“杰克·斯更伦是将那女孩连同她家的汽车一起拐走的。”
    “偷窃汽车,一宗大偷窃案。”迪·西尔瓦说。
    詹妮弗暗自寻思:如果自己不介入的话,迪·西尔瓦是否会插手呢?她重又转
身对着奥斯本。
    “我想来和你达成一项协议,”詹妮弗说,“我的当事人……”
    奥斯本举起一只手,说:“没门。这一回我们要强硬到底了。”
    “此案有一些情况……”
    “你到预审时对我们讲吧。”
    迪·西尔瓦对着她露齿一笑。
    “好吧,”詹妮弗说,“我们法庭上见。”
    杰克·斯更伦在西区他寄宿的汽车旅馆附近一家汽车加油站找到了工作。那天
詹妮弗顺路去看望他。
    “预审后天开庭,”詹妮弗告诉他,“我将设法使政府同意对你从轻发落。你
得去坐些天牢,不过我会尽量让你早点出来的。”
    他脸上的感激神情就是对詹妮弗最好的报答。
    杰克·斯更伦听从詹妮弗的吩咐,专门为预审听证会买了一套像样的西服,理
了发,修了胡子,面目焕然一新。詹妮弗很高兴。
    他们按照惯例办了法庭上的各种手续。地区检查官迪·西尔瓦也出席了。在厄
尔·奥斯本陈述了他的证词,要求起诉之后,巴纳德法官转身问詹妮弗:
    “你有什么话要讲吗,帕克小姐?”
    “是的,法官先生。我想让政府省去一笔开庭的费用。有一些可以导致减刑的
情况尚未交代清楚。我要求对我的当事人罪减一等。”
    “没门,”厄尔·奥斯本说,“政府不接受这一要求。”
    詹妮弗对巴纳德法官说:“我们可以在你的议事室里讨论这件事吗?”
    “很好。我听完律师的申诉之后再来决定开庭日期。”
    詹妮弗转身对站在那儿发怔的杰克·斯更伦说:“你回去干活好了。我会告诉
你事情的结局的。”
    他点点头,轻轻地说:“谢谢你,帕克小姐。”
    詹妮弗望着他转身走出法庭。
    詹妮弗、厄尔·奥斯本、罗伯特·迪·西尔瓦和巴纳德法官在法官议事室坐定。
    奥斯本对詹妮弗说:“我不懂你为什么竟会要我减刑。绑架索取赎金是死罪。
你的当事人既然犯了罪,就得为之付出代价。”
    “请不要相信报纸上的每一句话,厄尔。杰克·斯更伦跟那张索取赎金的字条
毫无关联。”
    “你想糊弄谁呀?如果不是为了赎金,又为什么?”
    “我来告诉你们吧。”詹妮弗说。
    接着她就讲开了。她讲到他出生的农庄,讲到惨遭他父亲的鞭打,讲到他和伊
夫琳恋爱后结了婚,最后母女双双在产床上断了气。
    几个人静静地听着她讲述,詹妮弗讲完以后,罗伯特·迪·西尔瓦说:“这么
说来,杰克·斯更伦是因为那个女孩使他想起了他那夭折的女儿,才把她拐走的啰?
他的妻子则是死于分娩的啰?”
    “正是这样。”詹妮弗对巴纳德说,“法官先生,我认为你是不会处决他那样
的人的。”
    迪·西尔瓦出人意料地说:“我同意你的看法。”
    詹妮弗惊讶地打量着他。
    迪·西尔瓦从他的公文包里拿出几张纸。“我来问问你,”他说,“处决这样
的人,你认为怎么样?”他开始照着一份档案材料念起来:“弗朗克·杰克逊,现
年三十八岁,出生于旧金山市诺布山。父亲是医生,母亲是社会名流。十四岁时,
杰克逊开始吸毒, 从家里逃出来,后在海特…艾希布利被人抓住送回家中。三个月
之后,杰克逊破门潜入他父亲的药房,偷了全部毒品逃走。因为拥有毒品和贩卖毒
品在西雅图被抓,送进了教养院,直到十八岁那一年才被放出来,不出一个月,又
因武装抢劫,企图杀人而被逮捕……”
    詹妮弗听着,心里感到十分难受,问道:“这跟杰克·斯更伦有什么相干?”
    厄尔·奥斯本对她冷冷一笑:“杰克·斯更伦便是弗朗克·杰克逊。”
    “我不相信!”
    迪·西尔瓦说:“这一张黄纸一个小时之前刚由联邦调查局送来,杰克逊是个
巧言令色的演员,是个伪善的心理变态者。近十年来,他放火,武装抢劫,为妓女
拉客,几乎样样干过,曾多次被捕,曾在约利艾特监狱服过刑。他从来没有固定职
业,从未结过婚。五年前他因绑架罪被联邦调查局抓获过。他绑架了一个三岁的幼
女,并发出了索取赎金的通知。这女孩的尸体两个月后在一片丛林里找到了。根据
法医的验尸报告,当时尸体已部分腐烂,但是全身有明显的累累刀痕,还被奸污过。”
    詹妮弗忽然感到一阵恶心。
    “可是有些野心勃勃的律师却以技术问题为理由,宣布杰克逊无罪。”迪·西
尔瓦停了一下,然后以轻蔑的口吻问:“难道要把这样一个人保出来,放在社会上
吗?”
    “让我看一下材料,行吗?”
    迪·西尔瓦不做声,把材料递给了詹妮弗。她打开材料看了起来。此人就是杰
克·斯更伦。肯定没错,黄纸上贴着一张警察局备用的嫌疑犯照片。照片上的人没
蓄胡子,当时的模样显得年轻些,但是可以肯定是同一个人。杰克·斯更伦,即弗
朗克·杰克逊,对她讲的没有一句真话。他杜撰了自己的经历,而詹妮弗则信以为
真,不抱丝毫怀疑。他把事情说得煞有介事,詹妮弗居然懒得请肯·贝利去核实一
下。
    巴纳德法官问:“我看一看,行吗?”
    詹妮弗把材料递给他。法官浏览了一下,抬起头来问詹妮弗:“怎么样?”
    “我不替他辩护了。”
    迪·西尔瓦眉毛往上一挑,佯装吃惊。“你使我大吃一惊,帕克小姐。你不是
常说,每人都有权聘请律师吗?”
    “是每人都有权,”詹妮弗不动声色地回敬道,“可是我有一条明确的、毫无
变通的规定:我决不代表任何向我撒谎的人讲话。杰克逊先生只好另请高明了。”
    巴纳德法官点头说:“这个法庭自有安排。”
    奥斯本说:“我要求立即撤回对他的保释,法官先生,让这样的人放在社会上
实在太危险了。”
    巴纳德法官对詹妮弗说:“帕克小姐,由于此时你仍是他的辩护律师,你有意
见吗?”
    “没有。”詹妮弗口气坚决地说,“毫无异议。”
    巴纳德法官说:“我将命令撤回保释。”
    当晚,劳伦斯·沃特曼法官请詹妮弗出席慈善机构举办的一次晚宴。下午发生
的事搞得她精疲力竭,她很想回家去和乔舒亚静静地度过一个夜晚,可是她又不想
扫法官的兴。她到事务所换了装,应约前往沃尔多夫·艾斯朵利亚赴宴,和法官见
了面。
    晚会盛况空前,六七位好莱坞明星出席助兴,可是詹妮弗始终情绪低落,无法
欣赏。她脑子里老是想着别的事情。沃特曼法官已注意她好一会儿了。
    “你怎么啦,詹妮?”
    她强颜欢笑道:“没什么,在想事务所的事哪,劳伦斯。”
    “我干的算什么工作呢?”詹妮弗暗自寻思,“整天和社会渣滓打交道,跟强
奸犯、杀人犯、绑架犯打交道。”她想最好今天晚上喝它个酩酊大醉。
    餐厅领班走到桌子跟前,对詹妮弗耳语说:“对不起,帕克小姐,有你的电话。”
    詹妮弗顿时感到一阵惊慌。知道今晚她在这儿的只有麦琪太太一人。她打电话
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测。
    “请原谅。”詹妮弗说着站了起来。
    她跟着领班来到门厅旁的一间小办公室。
    詹妮弗拿起电话,只听见一个男人低声道:“你这只母狗!你对我两面三刀!”
    詹妮弗身上一阵战栗。“你是谁?”她问。
    她马上明白过来了。
    “你通知警察前来捉拿我。”
    “没有的事!我……”
    “你答应过要帮我忙。”
    “我会帮你的。你在哪……?”
    “你这只骗人的母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詹妮弗勉勉强强才听出来他在讲
些什么:“你会得到报应的。嘿,你一定会得到报应的!”
    “你等一……”
    电话挂断了。詹妮弗木然站着,浑身寒战。出大乱子了。化名为杰克·斯更伦
的弗朗克·杰克逊已经逃跑了,他把一切都归罪于詹妮弗。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儿
的呢?他可能是尾随她来到这里的。也许此刻正在外头等着她呢。
    詹妮弗努力克制着,不使自己颤抖。她尽力思索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大概是他
看见前来抓他的警察,或是被他们抓住以后,他又设法逃了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目前已经无关紧要。可怕的是他把什么都归罪于她。
    弗朗克·杰克逊以前杀过人,他还会重新杀人。
    詹妮弗走进卫生间,待到自己重新平静下来后才走了出来。她在能够控制感情
后才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沃特曼法官看了她一眼。“到底出了什么事?”
    詹妮弗扼要地对他讲了一遍。他惊得目瞪口呆。
    “啊,上帝!要我开车送你回家吗?”
    “没事,劳伦斯。只要你能跟我一起待到我开车安全离开这儿,我就不怕了。”
    两人悄然离开了大舞厅。沃特曼法官陪着詹妮弗,直到侍者把她的车子开到跟
前才跟她告别。
    “你真的不要我送你回去吗?”
    “谢谢。我相信天亮之前警察会逮住他的。附近一带外貌跟他相似的人并不多。
晚安。”
    詹妮弗开车走了,一边四下窥视着是否有人跟踪自己,在断定没有人钉梢之后,
才掉转车头上了长岛高速公路往家里驶去。
    她一路上注视着车子的反照镜,仔细观察身后的车辆。有一回她甚至在路旁停
下车来,让跟在后边的所有车子超过自己,直到身后看不到一辆汽车后才重新上路。
她现在感到安全多了。不要多久,警察就会抓住弗朗克·杰克逊了。此时此刻捉拿
他的天罗地网该已布下。
    詹妮弗的车子拐进了她家的车道。房子和庭园此时该是灯火辉煌的,可竟是黑
灯瞎火。她坐在车里,不敢相信地望着房子,惊恐万状。她猛地拉开车门,向大门
疾步跑去。门洞开着,詹妮弗在门口站了片刻,吓得魂不附体。她跨进客厅,一只
脚踢到了一团软绵绵、热呼呼的东西。她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她拧开电灯。麦克
斯躺在浸透了鲜血的地毯上。这只狗的喉管被割开了一个大口子。
    “乔舒亚!”詹妮弗哭喊起来,“麦琪太太!”
    詹妮弗从一个房间跑到另一个房间,拧亮了全部电灯,呼唤着他们的名字。她
的心怦怦乱跳,连呼吸都感到困难了。她急步上楼,跑到乔舒亚房里。床上被褥零
乱,孩子肯定是上过床的,可是眼下连人影也没有。
    詹妮弗找遍了楼上的房间,又慌忙跑下楼去,脑子里一片混乱。弗朗克·杰克
逊大概是打一开始就知道她在哪儿住。他可能在某一天晚上她回家时或者是她从那
汽车加油站归来时跟踪过她。他带走了乔舒亚。他会杀害孩子以对她实行报复。
    她从洗衣房走过时,听到壁橱里一阵微弱的挣扎声,便慢慢过去把橱门打开。
里面一片漆黑。
    一叶声音呜咽着说:“请你不要再伤害我了。”
    詹妮弗拧亮了灯。麦琪太太躺在地上,手脚都用电线紧紧捆着,几乎失去了知
觉。
    詹妮弗迅速跪倒在她身旁,喊:“麦琪太太!”
    这位中年妇女抬头望了望女主人,终于认出了她。
    “他把乔舒亚带走了,”她边说边抽泣起来。
    詹妮弗尽量轻手轻脚地把深嵌在她臂上和腿上的电线解开来,皮肉已被勒伤,
淌着血。詹妮弗把她扶了起来。
    麦琪太太歇斯底里地哭喊着说:“我无……无法阻止他。我想阻止他,我……”
    房子里响起了电话铃声。两个女人顿时不做声了。电话铃响了一次又一次,不
知怎的,这声音十分刺耳。詹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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