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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当嫁-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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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谁却都不说。

    淳哥儿笑得益发开心了,在舒公府里就不曾如此放肆,一来身为兵部左侍郎的父亲舒文阳管得严,见着父亲就从活猴变成了死猴,哪里还会动?二来家中人时常担心他磕着碰着,哪里容他这般上蹿下跳的?他祖奶奶是瞧见他在府里的确无聊了,才同意让赵大太太带出来的。在赵侯府临出发前,赵大太太又被琐事绊住了,就同丁妘分了前后两路才到的姑苏。

    丁姀暗暗咬牙,被舒淳颠簸地冷汗淋漓,活活抓着一张猩红色褥子,手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赵大太太察觉出异样,就小声斥了淳哥儿一声:“淳哥儿,你仔细着你的八姨。”

    丁姀抬头感激地一笑,从鬓角掉下来豆大的汗珠,说道:“没事,我没事。”

    淳哥儿吐舌,漂亮的睫毛弯成了一双羽翼,轻轻摸丁姀苍白的脸:“八姨,淳哥儿不闹了……八姨还喜欢淳哥儿么?”

    “当然了……”丁姀挤笑,实在已经伸不出手去安抚安抚这个小兔崽子了。于是对二太太跟赵大太太道:“大太太、二伯母……要不,我先回去,你们也好接下来玩。”

    两人会意,丁姀这是吃不住了。三太太立刻附和道:“我送姀姐儿去去就来。”

    赵大太太允了,奶娘就伸手抱起淳哥儿,可是不小心把那大红团花被子也给抱了起来,忙笑笑地又给丁姀盖下。倏然间却从被子里翻滚下来好几颗流光绚烂的琉璃珠子,哔哔啵啵像爆小爆竹似地从肩典上滚落地,疏乱跳跃着,弹动撩拨人心的声响。

    一下子屋里都静了下来,就连隔壁那桌也都停止了谈天说话。那边是伸长耳朵往这边听,而这边这几十只眼珠子都粘在了丁姀身上。

    丁姀大骇,这些东西什么时候到她被子里的?她立刻想到丁婠手腕上那串完好如初的琉璃珠,一时困惑,也带着惊惧。

    丁妙眼睛亮闪闪地随意瞄了瞄,抿嘴淡淡道:“哟……不是琉璃珠吗?八妹怎么弄坏了不屋里去放着,倒藏被窝里去了……”

    丁姀百口莫辩,闭了闭眼,对赵大太太道:“本是想问问大太太这琉璃珠的穿法有什么讲究,却不想一直忘了。亏奶娘的无心插柳,我才又想了起来。”说着望向赵大太太,满眼水光。

    她这是第一次乞求地看着一个人。

    赵大太太放下手里箸子,一周扫下来心中已经掂量分明,豁然笑了一声,对丁姀道起了歉:“我说这珠子串地不牢靠,不成想这么快就坏了,还让八小姐这般愧疚。紫萍,捡起来回去替八小姐重新打个漂亮的络子,回头再给八小姐送过来。”

    紫萍是赵大太太陪房妈妈的家生子,这回老妈妈自己没跟过来,让紫萍学着在赵大太太跟前做事,将来也好继承这个托金碗的衣钵。赵大太太对紫萍也素来器重,竟然命她亲自去捡那些珠子,并打络子给丁姀送过来,丁妘心中不禁有了一丝警惕。

    这内中情形,二太太不知,丁妘心里开始抓急了。

    丁姀松气,在这堂屋里呆了不过大半个时辰,她就已经被一股莫名的气压压制地喘不过气了。

    从堂屋退出来,伴在身侧的三太太却寡言少语,一声都没吭。

    夏枝从旁边的屋里也退出来,疾跑到丁姀身侧,两眼泪汪汪地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模样,问丁姀:“小姐,您身子如何?没让舒小爷弄痛吧?”

    三太太道:“怎么能没弄痛?回去替小姐重新擦过身子上药吧……老爷有一小罐子金疮药极好,是城北杨光员外家送的,我去找找。”

    丁姀不想母亲知道那罐金疮药父亲早就送给了十一爷治伤,惹她心里难受,于是只劝她:“我也没什么事,就是那屋里憋得我不好受。娘……您还是回去吧,夏枝陪着我就行,家里还有春草美玉她们呢,您尽管放心。”

    三太太不知为何也没心思再说话,就把张妈妈留下来,自己又回了堂屋。

    就跟来时的一样,四个婆子顶肩典,就着院子里难得点上一次的油灯,慢慢摸着往如意堂过去。

    这一路走得极静,庭院的冬夜是黑寂森森的,多数人都在二房堂屋附近听候差遣,所以一路过来都没有碰到什么人。张妈妈比下午出来时显然放松不少,一贯笑着让丁姀只管放心养伤,以后的事情三太太都会拿捏做主的。

    丁姀一时听不明白:“做主?做什么主?”

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 玉瓶赠

    张妈妈捂嘴笑得那叫一个肥猪乱颤:“八小姐您还小,妈妈怎么敢多嘴说什么。只是以后等着好日子就罢……”

    丁姀越听越糊涂。方才张妈妈陪奶娘抱淳哥儿去如厕,回来就一直这么窃喜着,是从奶娘那里打听到什么了吗?可既是如此,为何母亲却完全没有她该有的反应?

    她直觉,这当中似乎是哪个环节错开了,让她们之中的每一个人都产生了误会。

    丁姀沉思着将下巴支到引枕上,想到丁婠手上的琉璃珠,又想到从自己被子里掉出来的琉璃珠,后背直打颤。丁婠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把那些散乱的琉璃珠藏到她被窝里的?她竟然全无知晓。

    这种栽赃嫁祸,让她心头不禁发寒。

    从穿堂出来近了如意堂的门,冬雾中门口隐约有个人影,打着一柄小伞,静静站着,也没见因为天气冷冻得跳脚还是其他的,婉约地好似一尊石雕的塑像。

    夏枝吃惊:“春草什么时候规矩了?”说着也是嗤笑。再走近了,才讶异地出口,“咦?是舒七爷的丫鬟……”

    丁姀也抬头看去,见确实不是春草,心头闪过一丝不安。舒公府的人私底下到如意堂来干什么?

    晴儿蹁跹上前给丁姀福礼:“八小姐吉祥,奴婢是七爷的丫鬟,特地来看看小姐的身子。”

    晴儿一说话,那精神头十足的语气就让丁姀想起了稍早前在堂屋后房里听到的声音,故而有些早有蒙面之感,对她也没什么戒备的了。只笑颜说道:“姑娘是从荣菊堂过来的吗?怎么在外头站着,家里有人呢,咱进去烤火说话。”

    晴儿忙止住她:“八小姐别忙,是七爷交代了事,奴婢说完还得回去伺候七爷去。呵呵……”

    丁姀听着不禁疑窦丛生。按说跟舒七爷虽然狭路相逢了两回,可是次次都未曾蒙面,他怎么就想到打发个人来瞧她了呢?晴儿原本是去荣菊堂瞧大伯母的,可又突然出现在这里,这就表示舒七爷私底下对她有过什么交代。虽然被舒淳折腾得余痛未了,但她还是打起精神,听晴儿接下去究竟怎么说。

    晴儿见丁姀无异样,也就笑了笑,小声说道:“方才去瞧丁大太太,丁大奶奶说往如意堂过来了,奴婢也就跟着寻过来了。晴儿唐突造访,还请八小姐见谅。”

    丁姀心惊,大伯母怎么如此不避嫌,顶了个病恙的名头还敢往如意堂来?一边已经颔首,打量晴儿的举止脱俗,舒公府里的丫鬟果然说话做事循规蹈矩,跟丁家的丫鬟比起来,多了一份如水一般的灵性与诗礼之气。

    晴儿继续说道:“来到这儿,奴婢才又想到七爷吩咐奴婢的事情。”说着从袖囊里拿出个翠绿玉质圆肚瓶,半掌高,半掌径,“这是七爷的意思。”

    言下是让丁姀等人无须多问,承受了好意就是了。丁姀心里辗转掂量着这个圆肚瓶,舒七爷莫名其妙让人送这么个东西过来是什么意思?还是这瓶中装了什么?晴儿此番也只是搭着大伯母在如意堂的幌子过来的,即便大伯母没过来,她也务必会走这一遭。

    她示意夏枝收下:“请姑娘代我谢谢你们七爷。姑娘真的不进去坐坐吗?”

    晴儿想,要是自己进去,定让里头的丁大太太不自在,这等碍人眼的事情就免了。何况自己知道归知道,若亲眼看见了,总不肖要跟七爷去说,还不如别见了。于是摇头:“不了,奴婢出来太久,回去又该被七爷念叨了。呵呵……奴婢这就告辞了吧,八小姐您好生休息着吧,若明儿咱还没离开姑苏,晴儿再脱空来看。”

    张妈妈忙乐呵呵地道:“正巧我也要回堂屋去,我跟姑娘一道过去吧?”又低头问丁姀的意思。

    丁姀点头:“母亲身边缺不了您,妈妈快去吧。”

    张妈妈就眉开眼笑地拉上晴儿,晴儿匆匆朝丁姀敛衽,就跟张妈妈一道沿路回忠善堂去了。

    夏枝捧着瓶子左瞧右瞧:“小姐……舒七爷是怎么个意思?”

    丁姀朝顶肩典的婆子睃了几眼,安安分分趴回去,慢悠悠扯开话:“进去吧,总站这里吗?里头大伯母还没人招呼,莫失了礼数。”

    夏枝这才恍然想起大太太也过来这边,忙上前先打开门,让肩典进去,自己则关上门后紧步跟上。

    这会儿正屋无人,自然星火半无。丁姀怔怔看着冷凄凄的粉墙,心头似乎有一根针在一下一下地戳着肉尖。但凡这个时候,还有个人能想得到她的,都教她心里有些些暖意。舒七爷的意思她揣测不来,大太太突然造访她也无意去猜,都将这些单纯当做看望,她心里头才舒服一些。

    趁着还未到抱厦,丁姀张手问夏枝把舒七爷送的玉瓶要了过来,仔细放到袖囊里,不想让大太太看到,问起来也不知如何回答。

    路过柳姨娘屋的时候,里头的十一爷正在闹,冬雪侬声哄着这位爷爷,嗓子几乎都哑了。丁姀就道:“夏枝,待会儿别忘了提醒我,晚些来看看十一弟。”

    夏枝点点头:“奴婢记着。”

    婆子们把肩典一路平稳地抬进抱厦,大太太就坐在对门的那张填漆床上,梅花式小几上放着一盖碗青豆杂瓜子,大太太正托着茗碗喝茶,看到丁姀回来,忙笑笑起身:“姀姐儿回来啦?”

    春草本正给大太太捶腿,见丁姀总算回来,如蒙大赦一般退到一边。巧玉对夏枝使了个眼色,意味来者不善。夏枝悄悄点头,摆手让她们管好嘴巴,千万别见缝插针给八小姐添麻烦。

    “大伯母。”丁姀展颜相迎,眼梢又瞟到站在一旁的丁婠,于是故作诧异,“五姐也在呢?”

    丁婠宛然一笑,说道:“母亲说八妹回来就出了事,她也没来看过一眼,心里不安担,就想着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边说边过来扶住大太太,把她慢慢带回填漆床,然而伸出来的手腕上,那串琉璃珠却早已不知去向何处。

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丁姀的三宝殿

    丁姀脸上的笑不知不觉有点冷却,淡淡说道:“本是该侄女儿去给大伯母请安的,无奈身上不自在。”

    丁婠立刻接口:“我娘也是,她自己今朝也闹病呢,就非得来你这里不可。”

    丁姀讶异:“大伯母也病了么?瞧了大夫没?”

    “没事,看你五姐瞎说,只是受了风寒而已,不如你的病大。”大太太弯着眉眼说道。

    可这话却像根刺扎进了夏枝的肉里。这叫什么道理?八小姐受伤行动不便,才今朝休息了一个时辰就被唤去忠善堂了。难不成大太太连这点都要跟小辈计较?这么晚了,还来给八小姐脸子看,八小姐这是招谁惹谁了?她心里气得眼睛泛酸,眼角水光泛泛,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

    丁姀挂着淡笑:“我这屋子冷,况大伯母又受风寒,不如进去里间坐坐煨暖炉如何?”

    大太太见丁姀仍旧谦和,脸上漾满笑:“还是姀姐儿知情知理的,我就说么,这屋子怎么跟个冰窖似地,丫头们也不生火烤烤,免得你回来也受冻。”

    春草咬住唇,脸色绯红。

    “大伯母请吧……”丁姀说道,示意婆子们把肩典抬进垂珠里间去,又对夏枝道,“夏枝,去夹些火炭,再另拿两个手炉。记得要新加的炭,可以烧得久些……”

    夏枝点头,跟一旁的春草使个眼色,就把人拉出了抱厦。

    “大太太坐了多久?”夏枝问。

    春草一出抱厦就气得跺脚:“来了好一会儿了。自己屋里的丫鬟舍不得用,偏来编派我做事。咱们小姐也从没在咱们面前端过架子,咱是三太太的人,八小姐的人,什么时候让大太太当驴子使了!”

    “嘘……我说姑奶奶,你别这么抱怨行吗?你想想你受的这番委屈是为的八小姐,再想想八小姐待咱们如何,你就该把这口气给吞下去。再说了,咱们是三太太、八小姐的人没错,但也是丁家的人不是?你说的这些混账话,那不是给八小姐惹锤子的吗?八小姐说了,祸从口出患从口入,你再这么管不住嘴,仔细我拿针把它给缝了!”夏枝大急,这春草怎么就说不听呢?也不见大太太还在屋里头坐着呢,要抱怨些什么,也得等人走了才是。

    春草喳巴嘴,又嘟嘟囔囔了几句才住口,心里头的那团愤火好歹被夏枝的这番话给劝了下去。

    那里间的小宴息处,大太太已在罗汉床坐下,丁婠伴在左侧。美玉巧玉把外头一盖碗的零嘴拿进来,又重新沏了滚滚的新茶端到大太太跟前。

    丁姀就把四个婆子支了出去,说道:“美玉,别让五小姐站着呀,抬把圈椅过来,要换上厚褥子。”

    美玉照做了,跟巧玉两个人把圈椅抬进来,又上了盏热茶。丁婠就笑着坐了半边屁股,对丁姀道:“难为妹妹心细,这天也实在太冷,要不是褥子厚,那圈椅也坐不得人。”

    显然丁姀的种种宾客至上的态度,让两母女都有一种如成上宾的优越感。

    丁姀只想着,把她们招呼地妥妥帖帖的,她们大概也就不会太为难自己了。再说今天大伯母似乎是刻意不去忠善堂赴宴的,转而到她这边来,显然是有什么事情要说。看她们母女的架势,也不尽是来说三道四的,这么冷的天在外间等她,看来要说的事情至少在她们心里占有一定分量。

    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巧玉两姐妹伺候,丁姀想跟丁婠靠近些,好就近看看她究竟有没有戴那串琉璃珠,于是让两姐妹也抬来把垫厚褥子,再加上两边夹引枕的圈椅过来,把她扶到丁婠身旁坐下。

    大太太见她坐起来,就道:“姀姐儿,好好地坐起来做什么,躺着不是更好?”言语间几分奚落。

    丁姀就笑笑捧起美玉塞到手心里的热茶,说道:“大伯母都坐着,我是小辈,怎么能躺着跟大伯母说话呢?”

    大太太就越发高兴,笑着放下茶盏,问道:“伤处,好些了么?”

    丁姀道:“方才还有些痛,大伯母一问,就不痛了。”

    这话可哄得大太太咯咯咯地笑出了声,指着丁婠道:“婠姐儿你瞧瞧,你这八妹鬼精灵的,嘴巴真甜。她若是自小养在家里,那说媒的铁定把咱家门槛都踩低三分呢……”

    丁婠也捂嘴笑:“她多年未回家,见谁都可亲着呢。今朝我来看她,她也是拉着我的手说长道短,不肯放我走呢……”

    丁姀的脸色微红,假似腼腆地扯话,对美玉两姐妹道:“夏枝怎么还没把炉子弄过来?你们俩去瞧瞧,可别把大太太五小姐冻坏了。”

    两个人低应,就匆匆去了。

    屋里的人都被支了个精光。大太太过来,本是一个丫鬟婆子都没带,为的就是让丁姀望风就知风向,也把自己的人都支开,好说正经话。

    这一下可得了自在了,大太太往丁姀那方向凑了凑,问道:“前头热闹吗?”

    丁姀坐正,知道大太太开始说事了,于是点头:“人多着,听说晚上还有牌。”

    大太太就点点头,知道三太太暂时不会回来的。又问:“我来的时候,可听着十一爷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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