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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苍壁书-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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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中似有说不出怅然,夭绍不愿深究,只想起自己昨夜见谢粲时亦说过同样的话,忍不住微笑,端然俯身一礼,道:“多谢憬哥哥。”
  萧少卿看着她,心中悄然一叹。
  夭绍随意将长发绾了一个鬟结,对郗彦道:“我穿成这样,骑不了马了。”见郗彦点头之际有迫不及待的嫌疑,冷冷一皱眉,又道:“你寒毒刚发作,本也不该这样颠簸。”说着,再转顾萧少卿,笑问道:“不知憬哥哥能载我们一程么?”
  萧少卿笑道:“求之不得,我臂上初伤正不能骑马,有二位相陪,倒也免得孤家寡人的寂寞。”言罢,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郗彦,转身先入了车中。
  夭绍自坐骑上取过随身包裹,弯腰入了车内,坐在萧少卿身边。萧少卿倒了茶汤递给她,盯着她护在怀里的包裹,奇道:“什么宝贝?”
  夭绍瞥了瞥刚入车中的郗彦,悄声道:“是能起死回生、救人性命的宝贝。”
  她虽这般故作神秘,然眸中波光流动,正是微微的喜悦,显然并非是胡乱戏言,萧少卿心中一动,想起一物,目中亦起喜色。郗彦闻言却只是一怔,声色不动,在二人对面坐下。待马车驶出后,他才不知从何处取出一个盒子,放在车内矮几上,打开,竟有香气扑鼻,引得夭绍更觉饥饿,看向盒内,却不过是几个裹蒸香药、松子、核桃仁的糯米玉带糕。
  夭绍愣了片刻,抿唇一笑,将食盒捧过来,挑了一块玉带糕递给萧少卿,便自挪去车中角落,微拨车帘,边看道旁夜色,边慢慢吃起来。
  玉带糕嚼在唇齿间,芳香漫溢周身。夭绍低头微笑,只觉平生所食珍馐无数,却皆不如今夜这盒寻常的玉带糕来得甘甜沁心。
  .
  至江夏城时酉时已过,南城门却未关闭,放任马车驶入城中。及到王府,等候在角门的家仆望见萧少卿,忙迎上前道:“小王爷,临湖轩中晚膳已备,王爷让您陪郡主与郗公子先去用晚膳,膳后再至书房相见。”
  萧少卿颔首,眸光略抬,望见前庭堂上灯火灿然,问道:“父王有客?”
  “是,”家老道,“王爷正在招待北方来的贵客。”
  北方来的贵客?――萧少卿心中一动,与郗彦对视一眼,满腹的心事不免又沉了几分。自几日前采衣楼叙过之后,二人皆知在此事上,对方顾虑并不与自己全然相同,于是各自沉默,并不多谈一字。临湖轩中用膳时,气氛悄寂沉沉,连夭绍也没有一句多话,只斜倚栏杆望着轩外清湖,欣赏星光天河倒映水面的粼粼波光。
  终是王府总管的到来打破静寂,招呼三人道:“小王爷,郡主,郗公子,王爷已在书房等候。”
  “知道了。”萧少卿起身,领着郗彦与夭绍至书房。
  萧璋方才招待来客多饮了几杯,此刻坐在书案后榻上,歪靠着软褥,眼眸阖闭,面上微有酡红。虽是养神的姿势,然他眉宇微凝,似在入神思索着什么,连三人入室的脚步声也未察觉。直到萧少卿上前唤了声“父王”,萧璋方醒过神,睁眼望着面前三个年轻人,目色略显迷蒙。
  “坐罢。”他揉了揉额,端起案上醒酒茶喝尽。又拿起肘侧放着的湿丝帕拭了拭双颊,被窗外夜风吹拂,才感觉神思顿清。再抬头时,目光便直视夭绍,面容冷肃:“夭绍,你此趟来江州――”
  话未至正题,那女子竟盈盈一笑打断他:“舅父,阿姐有信让我带给你。”说着将一封书函呈至萧璋面前,未了还不忘道一句:“千辛万苦送信来江州,夭绍终也不负所托。”
  舅父――这九年来每次见她,不过是冷冰冰一句“湘东王”,何曾有过这样亲切的称呼?萧璋略有不适,一时手捏书函默然不语,面色阴晴变幻了一番,才道:“你抗旨不回邺都,就是要来江州送信?”
  “这自然是最重要的原因,”夭绍微笑道,“不过我也另有几件放不下心的私事,需要来江州亲自处理。办完这些事,我便快马回邺都,自入宫省向婆婆请罪,从此侍奉她膝下,再不离半步。”
  “放不下的私事?胡闹!”萧璋面容一沉,将明妤的信函放下,冷冷看她,“你能有什么要紧事?如今江夏战事频繁,来往之间皆关家国社稷,你一女子出没在军营重地,成何体统?此处不是邺都,不容你肆意乱行,一旦扰乱军心,便是罪无可恕!”话尽于此,也不容她反驳的余地,直接道:“今夜暂住王府,明日一早便回邺都,此事无须再议。”
  夭绍笑容淡去,不慌不忙道:“夭绍不回。”
  “什么?”萧璋怔了怔。此生还从未有人敢这般明目张胆地违背他的命令,当下怒色已至眸底,将要发作时,萧少卿插话道:“父王,夭绍不是不懂事的女子,她或有苦衷。”
  “苦衷?”萧璋重重一哼,恼意压抑不住,厉声叱责道,“此大半年她南北之间到处游玩,随心所欲,行止无规,何时还有郡主的仪态,何时又顾念到宫中病重的外祖母?不忠不孝,大逆不道!”
  “不忠不孝,大逆不道?”夭绍闻言面色发白,心头酸楚翻滚,眸中水雾骤然积蓄。瞥眸看向郗彦,模糊视线中只见他神容不动地安然饮茶,不由怒火中烧,双膝一屈跪在萧璋案前,自随身包裹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呈给萧璋,笑道:“湘东王训斥极是,夭绍的确恣意妄行,贪玩成性,此前数次违旨,不仅行规举止不符郡主尊仪,抗旨的死罪也早犯了,夭绍心甘情愿领受责罚。只不过我游玩北朝时意外得到这枚血苍玉,听说可治百病,因我贪玩成性,又兼心中好奇,便携来江州,看能否一治郗元帅身上的寒毒。”
  此话方落,身后忽有茶盏落地的碎裂声,有人颤声道:“夭绍。”
  夭绍冷冷一笑,并不回头,只问萧璋:“敢问湘东王,一国郡主的尊仪和三军元帅的性命相比,孰轻孰重?我私心倒是觉得,一人抗旨的死罪换一将康健,倒是能护卫东朝千万百姓性命的,您以为呢?”
  萧璋望着面前的血苍玉,皱了皱眉,因不知其间缘由底细,一时竟无言以对。
  一室四人此刻独萧少卿面色如常,他早料到那包裹里必是血苍玉无疑,因此这时听夭绍道来,倒无讶异,只柔声对夭绍道:“起来吧,这样跪着作甚么?”
  夭绍一动不动,神情清淡,看着萧璋:“不忠不孝、大逆不道之人,在此跪等湘东王降罪。” 
  “你……”萧璋哑口无声。看着夭绍目中水光流转,显是委屈至极,却又倔犟着不落一滴泪。如此模样倒是像极了记忆中的一人――陵容当年伤心时,亦是这般的神情吧。他心中感慨,虽歉疚而又怜惜,却碍于面子,唇动了又动,只是欲言又止。
  他却不知,夭绍此刻的委屈皆因郗彦而来,心中恨意弥天盖地,萧璋斥责与之相比,根本不足一提,一时只想破釜沉舟,叫那人后悔莫及,便又道:“湘东王不必觉得为难,刚刚那几句话不过是堂而皇之的大道理罢了,夭绍这次确实为私心而来。想王爷也知道,高平郗氏澜辰君乃我父亲生前为我定下的夫婿,是以……”
  话未说完,夭绍只觉一缕寒气袭背而至,还未反应过来,雪衣飘过眼前,那人拽住她的胳膊,猛地拖她起身,朝室外踉跄而去。她一言不发,侧眸看着他仓惶发青的面容,唇角微弯――原来他也有这般失态恐慌的时候。她想着他费尽心机誓要逃离一世盟约,兜兜转转,无限苦懑郁结之后,仍留在原地,不禁心生畅快,微笑道:“你还能避去哪里?”
  郗彦脚下一滞,垂眸看着她,目色褪尽深暗阴冷,难得的清澈间,却有茫然顿生。夭绍伸臂将他抱住,脸颊靠着他的胸口,轻轻道:“我们皆是凡夫俗子,虽敌不过命运,却也无须处处躲避。坦然而对,俯仰无愧,岂不更好?”
  那人良久无声,夭绍便静静等待。不知何时,她只觉身心皆要凉透,他却缓缓抬了双臂,慢慢将她抱紧。“夭绍,”夜下悄然,他的声音低低响在她耳侧,淡如清风拂过,“我……无可奈何。”
  彼此的千辛万苦,千言万语,终在这样疲惫的四个字间无声流逝。夭绍默然半晌,而后眼睫低垂,噙在眸中的泪水夺然而出――如今逼得他再也退却不得,自己亦散失了最后一点骄傲和颜面,未至极喜,未过极哀,只是尔后将来,还能有什么奢求?她倾听他并不安稳的心跳,慢慢隐住抽泣声,柔声道:“纵只一枚血苍玉,我们还有希望,天无绝人之路。尚说,明年雪魂花会再开。”
  “他这样说?”郗彦轻声笑了笑,语气亦很柔和。他略略低首,下颚抵着她的发,感受着她的温暖丝丝渗入肌肤,恍惚中亦觉岁月静好,别无所求。
  然他至终无法忘记,两人相拥的廊外,夜色依旧苍茫无尽,沉沉阴影浮蔽住任何光亮,通往前方的每一条道路皆迂余委曲其间,若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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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二人离去匆匆,余留书房内一阵沉寂。萧璋因方才与夭绍一番对话早就头痛不已,此刻更是被眼前局势搅得糊涂,未消的酒劲亦翻涌而上,令他愈觉昏昏然。端起案上凉却的茶再喝了几口,冷意入肺,猛然想起肇事之首,这才伸手取出锦盒中的血苍玉,于灯火下仔细端详。
  掌心绯玉殷红,如血魄凝化,贴肤处暖意微生。萧璋执览半日,虽觉此物确是块罕见的美玉,但说是什么治伤圣药,不免有些匪夷所思。
  “此物果真能救阿彦性命?”室中已无旁人,他只能求证于萧少卿。
  萧少卿道:“父王放心,夭绍再胡闹,也断不会以此事玩笑。”自郗彦二人离去,他便独坐下首,一直低着头默饮茶汤,至此刻方抬起头,如实相禀:“当时北上送亲时,阿姐曾告诉过我,北帝曾欲赠此玉给我和夭绍为……庆贺婚约之礼,只是北朝裴太后先一步将此玉赐给了裴氏郡主,因此北帝方换贺礼为一对璃佩。据阿姐说,此玉确为神物,是治伤救命的良药。”
  “如此。”萧璋轻出一口气。收起血苍玉置于案侧,这才拿起手边明妤的信函,慢慢流览。
  看过许久,萧少卿见他低垂着眼眸,始终不发一言,忍不住问道:“阿姐来信何事?”
  “她能有何事,”萧璋笑了笑,“不过闲话家常罢了。”他话语平淡,似毫无感怀。只是沉默了顷刻,却又忽然一声长叹,缓缓卷起信函,感慨道:“不过从信中看来,北帝待你阿姐确见情深意厚,新政后的诸政亦可称顺道应天、为国为民,胸襟气度也无一不为万人之上,如此明君,倒不负你阿姐一生所托。”
  萧少卿含笑点头:“确实。”
  然话虽如此,萧璋脸上却无欣慰之色。
  “只可惜……”他又叹了口气,想说什么,话至嘴边却又止住。
  萧少卿心如明镜,自那日认回父母之后,虽与萧璋相处看似诸状如初,但在某些事上,却是难比往日的推心置腹。尤其是今夜,度萧璋表情,他虽掩饰极好,但言词间的踌躇仍可见其心内的两难--他鲜有这般困促的时候,由此可知此事关系重大。
  心念于此,萧少卿苦涩一笑,抬眸直视萧璋,目色清透一如往昔,轻声道:“父亲有话但说无妨。”
  称呼下的心意彼此明了,萧璋至此才流露出几许欣然之色,问道:“北方战局如今一反初时危困,鲜卑一族于西郡大胜姚融之事,你想必已知晓?”
  “是。”
  “而姚融再度臣服司马氏,北帝下令止战,鲜卑军队却违旨继续围剿金城,姚融仓惶逃匿南下,未出陇右却被拓拔轩杀于荒野,凉州自此被鲜卑占据。如此种种事端,你可曾听说?”
  “听说过一些,”萧少卿迟疑了一下,想到此时正是父子二人交心的时候,不该有一丝欺瞒,便实言告知萧璋,“只不过关于这些事,我知道的和父王所说并不一致。据我所知,鲜卑占据金城乃在姚融归降书送达洛都之前,北帝于此前亦不过是暂缓战事的旨意,却非止战。至于此后,鲜卑军确遵从了北帝旨意,再未攻城拔寨。而姚融之死――”萧少卿顿了顿,言道,“这几日忙于战事,不曾顾及北朝事态,也是听父王说才知道。只是依我之见,姚融之死怕另有内情。”
  萧璋道:“什么内情?”
  萧少卿沉吟着道:“相比北帝而言,我更熟知鲜卑主公独孤尚。以尚治军之严、识人之明,既委任拓拔轩为帅,定是因为此人勇毅沉稳,顾全大局。即便姚融是鲜卑大仇,即便北帝降旨令鲜卑进退两难,拓拔轩再义愤填膺,亦不会狂妄到在此刻挑衅帝权、置鲜卑全族于风口浪尖的地步。何况,如今坐镇陇右鲜卑军中的是我师父,以他的智慧谋略,绝无可能做出这样自断后路、落人口舌的糊涂事。”话至此,他言词稍歇,看了一眼萧璋,才慢慢道:“若我猜测不错,姚融之死,乃有人存心嫁祸。”
  “嫁祸?”萧璋脸色一冷。自此沉默下来,再无追问,只转顾窗外夜色,眸色变幻,蕴意无穷。室中静寂良久,他才又开口,嗓音微有沙哑:“北朝来的客人告诉我,北帝招独孤尚入朝述职,他却违了旨意,于雍州失了行踪,想是已北上陇右。”
  “是么。”萧少卿淡淡道,面无表情,低头喝茶。他掩饰得再好,目中一闪而过的宽慰之色却还是被萧璋看得清楚。
  萧璋心中暗叹,一时诸感复杂,斟酌再斟酌,还是说不出话来。
  萧少卿却借此延展话题,问道:“今夜父王招待的北朝贵客,想是北帝派来的使臣?”
  “是,”萧璋瞥他一眼,“那年轻公子姓苻名子徵,说是你的旧识。”
  苻子徵?萧少卿愣了须臾,垂首微微一笑:“难怪……”
  萧璋见他语气古怪,不免疑心:“难怪什么?”
  “无事,”萧少卿一笑避过话端,只道,“当初我北上买战马与他打过交道,确算旧识,此人锱铢必较,吝啬十分,很是难缠,且心智极高,手段极多,谁也不知其本心如何。”言罢放下茶盏,不等萧璋再问,便岔开言词,问道:“夭绍暂留江夏一事,父王可想好如何禀明邺都?”
  “依实相告,还能如何?”于此事上,萧璋心中仍觉不妥,皱眉道,“虽是情况特殊,但男未婚、女未嫁,就此纠葛难分,怕还是有些……”
  他揣度着用词时,门外忽有人轻笑数声:“阿彦,你可知当年我大舅父迎娶阮氏为妃时,明妤阿姐那时几岁?”声音娇软,话语低柔,不想也知是何人。
  门外无人应她的话,萧璋脸色发黑,萧少卿微笑抬头。门边衣袂飘然,方才匆匆而去的二人再现身时,面色大不比先前。郗彦已恢复如常淡静,只是看着身旁的女子时,眸色略显无奈。那纤柔的绛色衣影紧随白衣身侧,夭绍边走着,边扳着指头数,神情认真,似在努力回忆:“那时该是先帝昭和元年,一、二、三……”
  “夭绍!”萧璋扶额,头痛欲裂。
  夭绍一笑收住话,至书案前端然俯身,柔声问道:“舅父有何吩咐?”
  她顷刻又是一副恭谨有礼的模样,萧璋面容僵硬,待她无可奈何,冷冷道:“留江夏可以,但要知晓分寸,不可再住军营,待在我府上,亦或云阁都可。阿彦为北府之帅,身上责任极重,你断不可因病情之故烦扰于他,若有一日因你之故延误了军机,我便军法处置,无人可求情。”
  夭绍点了点头:“舅父放心,夭绍明白。”想了想,又微笑道,“舅父军务繁重,夭绍若住王府未免叨扰过多,我还是住去云阁罢。”
  萧璋亦懒得再管,道:“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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