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风流-第1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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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罪,你们都没罪,是朕有罪,朕选了你们这些臣子就是朕最大的罪”,瞅了脚下跪倒的韦知仪一眼,玄宗冷笑着道:“朕是获罪于天。无所祷也!”,说话之间,他居然抬起脚重重踢在了韦知仪的肩头,若非后面还有人挡着,只怕可怜的工部尚书大人立时就要仰躺于地了。
见玄宗正处于急怒状态,悄然上楼隐于众官身后的唐离原本也不准备上去凑这个霉头,只是此时见情势不对,玄宗显然已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当下也只能上前一步道:“陛下息怒,臣以为河北九道附逆之事并不如陛下所想那般不堪!”。
唐离一开口说话。立时将玄宗地目光引到了他身上。与此同时,勤政务本楼上响起了一片轻微却又整齐划一的吁气声。显然,这些正承担着天子无边怒火的众官对于有人出头打破这个僵局都有如释重负之感。
“说!”
没在意玄宗话语中的怒火,手执明黄镇纸的唐离边缓步向前,边轻声道:“安禄山自任捉生将以来就在河北道,他在河北已经营已达十余年之久,此次举兵谋逆之初有一些本道州县附逆也是意料中事;再则,范阳此次举兵兵威极盛,地处河北的各州欲抗无力,顺势投降也是有地,历来各朝谋逆之初大抵都会出现此类情形,陛下实不必如此激怒”。
顺手将明黄镇纸在御案上放好,唐离不等玄宗反问,因又续道:“譬如这从贼,历来也分几种情形,一是甘心从贼;二是势不得已,无奈从贼;除此之外还有第三种行的是韬略之计,前从而后反!今日之河北是三者皆有,但若臣所料不差的话,该是以二、三种居多”。
若说前面那番安慰作用还小的话,那唐离后边这个论断却让玄宗精神一振,“唐卿且细说!”。
见本站在众官之前的玄宗有重回御座的意思,唐离因也上前了两步搀着他向御案前走去,边走边道:“其实这中间的道理倒也简单,陛下乃是我大唐正朔,所谓民心如镜,史笔如刀,其实自古至今的臣子若非情形实在特殊,又有几人愿做逆臣?‘反贼’的恶名刻身铭骨,且遗羞子孙,实在不是那么好背的!此其一也;其二,安禄山不过一九姓杂胡出身,更兼一字不识,这也就罢了,据臣得知安禄山虽每次进京时做出一副憨厚朴拙地模样,其实此人心性残暴,嗜杀成性!与陛下地宽容雍容相较,那安禄山不过是一跳梁小丑,对于那些河北道官员而言,他们自然更愿意忠诚陛下”。
唐离这番话诚为实言,且每一字每一句都合着玄宗现在的心思,是以这两条说完,刚才还是暴怒中地玄宗情绪已渐渐平定,一边坐着的“老翁翁”陈希烈见状,立即凑趣道:“唐别情不愧是状元之才,这两层见的明白”,他既一开口说话,其他那些刚才噤若寒蝉的官儿们也随即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出声附和,一时间。勤政务本楼上阴霾地气氛竟似被一扫而光了。
淡淡的看了群臣一眼,玄宗扭过头来对唐离道:“唐卿你接着说!”。
吃玄宗这一眼,众官员的声音立时小了许多,看着眼前这许多平日里意气洋洋的官员如此表现,唐离由不得轻轻一笑后续道:“至于第…,河北道乃是本朝儒家高门世居之地,所以此地虽然民风彪悍。但民风中也最终忠义二字;臣也曾看过河北道官员的任职表,这其中有许多州府主官都是饱读诗书的世家大族出身。譬如那崔门子弟,再譬如平原太守颜清臣颜真卿兄弟,别人我或不敢保,但这些人本是绝不会反的,但他们现在却也从贼附逆,这难道不反常?”,言语至此。唐离双眼紧紧迎上玄宗地眼神儿道:“臣现在愿借陛下笔墨立军令状一份,随着安贼大军南下而留守的兵力减弱后,河北道这安贼大后方必定会四处冒烟,无论是民间,还是现在这些附逆州县多会揭竿而起重新效忠朝廷。臣,愿以项上人头做保!”。
注目唐离,看着他那平静中透出无比自信地眸子,玄宗长出一口气的同时。刚才暴怒的情绪终于彻底的平静了下来,甚至嘴角处还若有似无的挂了一点儿笑模样。
见状,唐离趁热打铁道:“陛下自登基以来励精图治,方今之天下,虽各处也有积弊,然则总而言之。的确算得是自西汉武帝以来前所未有之盛世。身为如此升平之世的手创者,天下百姓无论是对陛下,还是对朝廷都自然有一份感激眷念之心,这份感激若在平日也就罢了,但一旦临战就会实实在在地转化为民心,先太宗曾有君舟民水,载舟覆舟之言,今日之情势诚然如是,‘民心在唐’四字本身已足可保陛下社稷安危!”。
“再则,安贼此时虽然兵雄势大。但其根基不过只有一道之地。若想以一道之力抗衡我整个大唐,实无异于痴人说梦。且不说别的,单就是后勤辎重的供给就足以将之压垮,如今的情形是,没了朝廷调拨的军粮,单凭河北一道之力定然难以支应二十万大军的用费,河北道既然支应不了,那安贼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战养战,纵兵抢掠,且不说他如今在河东能不能抢到,只是他越抢的厉害就越不得民心;与范阳叛军相比,我大唐据地乃是其十倍,人口乃是其百倍,他弄一斤粮食,朝廷可以征十斤,他造出一支箭矢,朝廷可以造出十支,他募集到一个军士,朝廷可以募集到百人,如此消耗之下,纵然安禄山起兵之初兵锋极锐,但其势必不能长久,我料此次朝廷平叛之战前期当是安贼占据先手,随后待其兵势稍弱,则朝廷与其陷入短暂地相持阶段,自此开始,朝廷的优势渐次明显而日益强大,而范阳之实力则被寸寸削弱,终将灰飞烟灭”。
唐离这番话说完时,整个勤政务本楼上一片沉寂,玄宗并众位官员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向唐离,安禄山起兵的消息到京连一天时间都不到,但此时的唐离已从全局预测到了整个战事的走向,且这种预测还合情合理。就不说这种预测到底准确不准确?单是唐离此时表现出地这种对战事整体把握的大局观,已足以让人吃惊,往往具备这种能力的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而唐离如今却年不满二十,更是以文辞出名的状元公,这番令人信服的剖析战事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如何让人不吃惊?一时间,众官员除了感叹世间真有人能“生而知之者”之外,也有人心底暗自猜度唐离府中必定养着极高明的谋士。
“唐卿所言深合朕心!”,良久之后,从唐离身上收回目光的玄宗轻声赞了一句后道:“朕已命陈爱卿及杨卿掌总此次战事,唐卿既已为翰林学士,也宜参予其中以为参谋赞画”。
“臣遵旨!”,与唐离同时应命的还有唐陈希烈及杨国忠二人,与此同时,站着地那些官员们都忍不住用一种**辣地眼神看着这个新任的翰林学士。
“安贼谋逆,朕平叛之意已决,尔等也不得稍存侥幸之心,从即刻起再有敢言安抚及招降者。定斩不赦!”,语调平静地玄宗注目群臣说着这番话时,眼神儿似有若无地瞥了太子李亨一眼,“大唐不仅是朕的大唐,也是卿家等的大唐,如今朝廷出此奸孽,正是尔等奋力报效之时。卿等更宜宵衣旰食早平叛乱,但能使我大唐百姓少受一日刀兵之苦。便是尔等的功德,异日逆贼授之时,尔等既不负朝廷,朝廷又岂会负尔等?”,言至此处,玄宗沉默了片刻后乃挥挥受道:“现在,卿等都退下去办差吧!”。
站在玄宗不远处的唐离见他说出这番话来。再看到那个眼神儿,已知刚才自己回府的空隙中李亨必定又重提了安抚招降之事,对于李亨会提出这种建议他丝毫也不奇怪。若历史固有的流向不变,这个叫李亨地太子将会借马嵬兵变而成“肃宗”,而这位肃宗就是唐朝廷针对藩镇“姑息”之策的始作俑者,而后经其子“代宗”地进一步扬广大,乃使对藩镇的姑息之风大盛于朝廷,正是在肃代两朝。平卢,魏博等不受朝廷控制的四镇正式地位正式稳固,从而拉开了中晚唐藩镇林立的序幕。
脑中胡乱想着这些,正随着其他官员准备退下的唐离就听玄宗一声召唤道:“唐卿,你且留下”。
随着官员们的退却,一时间勤政务本楼上就除了那些侍候的宫人之外。就只剩下这君臣二人,就连流连着不想走地太子李亨也被玄宗遣退。
“委屈你了!”,玄宗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让唐离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前两天大理寺之事。
“朕老了,真是老了!”,说完这句,不等唐离答话,玄宗又莫名的轻叹着说了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陛下……”,此时楼中的气氛着实古怪,唐离刚想按惯例颂圣一番。谁知刚张口就被玄宗挥手止了。“京畿道各州军马明日就可往援河东,杨国忠及薛龙襄保荐的统兵人选是李光弼。卿以为如何?”。
这两万多军马交由李光弼统军自然大合唐离心意,但他摸不清玄宗问这句话的意思所在,遂也中规中矩地答道:“李将军久历战阵……”。
“朕不是问的这个”,玄宗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道:“卿家当日曾与他同守金州,朕要问你的是这个李光弼可靠吗?”。
至此唐离才明白,经历过宠将安禄山起兵造反之事后,玄宗如今对这些统兵将领都下意识的充满了怀疑,“李将军烈士之后,加之臣与他曾在金州共事,臣敢保他必不会有负于朝廷及陛下的信重”。
“如此就好!”,细看了唐离片刻,玄宗点点头后便陷入了沉默。
这次沉默地时间分外长,正在唐离寻感觉气氛极其凝重之时,就听玄宗的声音幽幽传来道:“不久之前,太子自请前往潼关监军,卿以为如何?”。
“监军?”。
“依着四方勤王军的脚程,不久朝廷就能在潼关聚集起一支十八万人左右的大军,朕已有意命高仙芝总领其军,太子所言监军事就是从此而来”。
至此,唐离才知道玄宗让他留下来的目的其实就在于这一个问题。潼关乃是京畿门户,只要潼关不丢,长安就稳如泰山,此关对于大唐的重要性已是不言而喻。同样也正因为这一关隘太过重要,此时对带兵将领正满心疑虑的玄宗难免对高仙芝不能完全放心,正是因着这份担心,所以他对太子的这个提议极为动心。
然则,玄宗虽然认可太子的这个提议,但对监军人选本身却难放心。有唐一朝,自高祖建都长安开始,王室内部地争夺就极为激烈,从唐太宗三兄弟地争斗,到高祖朝武后篡位大肆清洗李唐皇室,再到韦后,太平作乱而后玄宗登基,这几朝中皇室内部的争夺可谓从来就没停止过,而且每每都已血腥地杀戮收场。正是有鉴于此,玄宗才会在开元朝设置十六王宅,将所有的王子王孙悉数迁入其中,而太子也不让住于东宫,而是安置于自己的寝宫附近,可以说,自秦汉以来,若论对皇子皇孙控制最严的皇帝,实非玄宗莫属,从这一点来说,此时的玄宗也实不愿让太子出京,而且还是直接干预军事。
如今的情况就是,玄宗既对统率大军,占据潼关的高仙芝不放心,所以想派监军;同时又对自愿出任监军的太子不放心,这两厢纠缠起来,就使他的心里充满了矛盾。
想明白了这些,唐离思忖了片刻后才慎重言道:“经历安贼之事后,陛下有意派遣监军倒不为过,但臣以为由太子担当此事实为不妥”。
“噢?”
“一则太子备位东宫,乃是国之重器,实不宜亲临战阵艰危之地;再则,太子身份尊宠,若其长在军中,必使统军主帅难以自安其位,若稍有不慎军中恐会出现二主并立之事,如此以来,我军虽未战已先败!”,唐离的话让玄宗微微点头应和的同时,复又出声问道:“依爱卿之意,莫非是要朕不派监军?”。
唐朝的监军制度就是出于玄宗,尤其是现在这种形势下,若想让玄宗打消这个想法根本就是不可能,明知道他的心思,唐离也不做无用的劝说,只平静说道:“臣愿保荐一人,可使陛下尽得监军之利而远离其害”。
“哦!唐卿要保荐谁?”。
闻言,唐离微微一笑,口中轻轻道:“臣愿保荐凉王李睿殿下出任潼关监军!”。
'长安 第二百一十八章 乱起〈七〉
第二百一十八章乱起〈七〉
朝廷政事堂设置于近邻宫城的银台门侧,它是一个独立的院落,身为大唐政事中心及宰辅办理公事的所在,虽然不断有皇城各部的官员及相公们约见的官员进进出出,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放轻了脚步,甚至小院外有路经此地的官员们经过时,也会下意识的把呼吸声调小一些,所以,往日里这个单独的小院子都是安宁寂静的很。
但在今天,在安禄山起兵反唐的消息传回京城后,这个素来幽静的院落陡然嘈杂了起来,捧着账册的户部小吏,捧着各地山河地理图的兵部官员,还有那些拿着两河城池构造图的工部官员们往来穿梭其中,心中忧急,加之被人催的厉害,这些七八品小官儿们脚步既重,声音又高,直使原本清幽静寂的政事堂热闹的不堪。
从勤政务本楼陛辞而出的唐离刚一走进政事堂小院儿,就正撞上了一个手捧着厚厚一叠卷宗的青衣小官儿,哗然一声,就见那高高一叠卷纸撒的满地都是。
“你这人怎么走路的,没看见……”,心下正急的起火的青衣小官儿高门大嗓的嚷了一句后,才看清来人是丢官半年之后刚刚又得了圣眷的唐离,当下急忙将话吞住,“唐……唐大人……”。
对那小官儿的表现倒没太在意,此时正蹲下身子的唐离见地上散落的都是一幅幅山河地理图,而他脚边那张半掩半开的那张上绘制地正是河南道东北部的山川地理。
颜色有些黄的卷宗上布满了厚厚的灰尘。随着这一下子掉落于地,顿时腾起一片尘灰来,惹的唐离“阿嚏”一声大大的打了个喷嚏。
那个正八品上阶的小官儿愣了片刻后,才省悟过来见礼,只是唐离现在看似从又得了圣宠,但玄宗却不曾直接言明他地官职,是以这小官儿也只能含糊的称呼道:“下官兵部车驾司主事余夏见过唐……唐侯爷!”。
唐离抬头见这主事余夏地官服胸前灰蒙蒙一片。脸上也是白一块儿,黑一块儿的沾满了灰。形容着实滑稽的很,心下虽然有事,也终究忍不住的露出了个轻笑,乃挥挥手道:“罢了!你是兵部的?薛大人在那儿?”。
唐离笑的虽轻,却也让余夏放下心来,蹲下身子快手快脚的帮忙捡拾卷宗地同时,口中陪笑着答应道:“我家大人正在里间随陈相。杨相计议军事,侯爷,这个交给下官收拾就是!”。
没理会余夏的建议,唐离边整理着地上的卷宗,边随意问道:“好厚的灰!这些山河地理图怕是有年头没用了吧?”。
“可不是,这里的一大半儿都是太宗贞观朝中绘制出来的,那些边镇的倒还好些,象侯爷您手上这份儿怕是有六七十年都没人动过了”。余夏的话让唐离一时无言,这些山河地理图既是大唐百年承平地见证,同样也该是唐朝内6道州武备松弛最好的证明。
一时收拾完毕,余夏谢过后捧着去了,唐离则直接往小院中的议事正房而来。
议事房内,正跟薛龙襄说着什么的杨国忠见是唐离到了。当即晃了晃手中的纸页道:“别情,你来的正好,这是刚刚送来地最新军报”。
议事房内倒是安静了许多,老相公陈希烈一如往日般坐在上的正座上,眼睛半睁半合的手捧着一份卷宗,也不知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