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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异邦骑士-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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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低声叫唤我的姓氏,声音里有一丝得意的味道。
  “御手洗?”
  我不自觉地叫出声。我不明白,御手洗为什么会在这里?自从我在高圆寺醒来以后,除了良子以外,他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他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他长长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滑稽,也有点怕人。虽然面对着我的枪口,他却一点畏惧的神色也没有,还好像要制止我—样,慢慢举起右手。
  “我在这里等你,你果然来了。还好还来得及。”
  我想我一定呆住,并且张苦嘴巴,一副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御手洗为什么会在这里?
  “打消念头吧!这样做是没有意义的。”
  御手洗的嘴唇动了,像在讲解什么似的,慢慢说着。我又突然失去了现实感。
  什么没有意义!我的体内有一个不属于我的意志住说话:你知道什么?
  “什么没有意义?”那个意志迫我脱口说出这句话。我的枪门仍然对着他,我说:“原来如此,我知道了。”这声音低沉又充满怨恨,一点也不像我的声音。
  “御手洗,原来你和他是一伙的。”没想到良子和御手洗都是井原的手下,“否则你怎么会知道这里!”
  我来到这里,是连我自己事前都预测下列的事,别人应该更无法预知。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何我没有告诉他,他也知道我住在哪里了。御手洗和良子,都是井原派来阻止我的人,他们听命于井原。
  “一伙的?”御手洗不解地低声问。
  “对!你和井原是一伙的。”
  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这个御手洗!我为什么要经常去御手洗的事务所呢?因为我相信他是我在这个异邦之地唯—的朋友。可是,他竟如此地背叛我!
  “御手洗!你让我感到失望,我曾经是尊敬你的!不想死的话,现在立刻闪开!我不想杀你,也不想再问你是下是井原的同伴。你教我许多事,当我寂寞的时候,因为你,我才得到排解,我很感谢你。但是,你现在立刻滚开!”
  “益子君,你这样说就太过分了。你真正应该感谢我的事,现在才要开始。你一定误会了什么事。我不知道你要杀井原源一郎的原因是什么,但是,我知道你不可以杀死他的理由。”
  “我不想你在说什么!”我既混乱又生气,“我没有时间陪你在这里说梦话,说不定我和你在这里废话的时候,良子就死了。滚开!否则我真的要开枪了。滚开!”
  我把力量放在扳机的食指上。如果我非杀他不可的话,那实在太悲惨了。
  “益子君,张开你的眼睛仔细看。这里不是医院,良子不可能在这里,你稍微冷静一下。”
  “我得到确实的情报,才会来这里的。你才是什么也不知道,我和你不一样。”
  “到底是谁什么也不知道!总之,你先放下那个东西,好好听我说好吗?把枪放下来吧!”
  御手洗伸出手,握住枪身,把枪往下压。
  “良子会被杀死的。放开!”
  我用右臂去撞御手洗,想夺回枪的主导权。
  “你说良子会被杀?谁会杀她?”
  “当然是井原!你不知道吧?良子原本是井原的女人,他有怨恨良子的理由。你滚开!快点滚开!”
  我们就在井原家的门前争执、推拉,御手洗固执地与我顽抗。我再次叫道:“良子会破杀死呀!”
  但是,接下来御手洗说了一句让我无法理解的话。那句话的威力让我的身体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即使良子是井原的女儿,井原也会杀她吗?”
  正文 第39章
  我跑。一边跑上河堤的斜坡,一边喘。
  听到御手洗的那句话,我好像被催眠一样,手中的枪轻易地被御手洗拿走了。
  太不合理了!这是从何说起?一定是御手洗一时胡说出来的话。他本来就能言善道,胡说一通更是他的看家本领。可是不管怎么说,我对这件事情的了解,绝对比他多。
  在堤防上跑着,很快就觉得呼吸窘迫。为什么会这样呢?我觉得很意外,为什么没跑多久,就呼吸困难,脚也酸痛得几乎不能动了?但是,原因很快就浮现在脑海里。因为酒!因为我刚刚才从酒精中醒来。就在这么想的时候,我的脚被路旁的草绊了一下,整个人便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我四肢着地,趴在地上喘气。头很痛,只好双手抱着头,忍耐着。接下来就是严重的呕吐感,胃里的东西好像马上就要冲破喉咙了。我保持趴着的姿势,等待呕吐感的胃部收缩。然后,如我所料的,我吐了。
  感觉比较轻松以后,我仰躺在草地上。凉风从河面吹来,我凝望着夜空,天空有半轮月亮。月亮一动也不动,定定地挂在那里。一静下来,四周的虫鸣立刻明显起来,我觉得我被虫鸣包围了。
  慢慢闭上眼睛,我有点陶醉在这样的夜色中。可是那种感觉又来了,像长针刺人脑髓一样,我的身体僵直,好像听到月光剌入我身体的细微金属音。
  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声音很小,很低。我不想理会,可是那声音再度响起。我只好坐起来,转动脖子寻找声音的来源,可是什么也没有。没有人呀!那声音是月光的魔法吗?
  叫唤我的名字的男人声音再次响起,在堤防上吗?我的视线沿着斜坡往上看,我看到了。那是月光创造出来的魔术。
  “我”站在堤防上,并且向前走了一步,低头俯视下面。
  我既不害怕,也不好奇,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自己”。“我”举起右手,对着我招手。当我弯曲膝盖,右脚拉近胸前时,腰部自然向上提起;我好像受到催眠一样,以趴着的姿态,摇摇晃晃地在斜坡上爬着。
  既不是月光的声音,也不是虫鸣的细微金属音,源源地注入我的耳中,命令我那样爬行,命令我前进,缠绕着我。那声音剥夺了我的体力,也剥夺了我的意志。
  我的鞋底感受到堤防上面的石子路了。勉强伸直像萎缩了似的膝盖,我站着。
  月光照着“我自己”,照出苍白的脸颊。脸颊上的皮肤抽动着,好像准备说话的样子。
  “井原在房子里睡觉。杀了他!”
  低沉的声音如此命令着,并且伸出握着匕首的右手。利刀在刀鞘里,刀柄和刀鞘都是白木头的颜色。月光下,那把匕首就像在深海里摇晃的奇怪手杖。
  我果然是被催眠了。我唯唯诺诺地收下匕首,又摸摸腰间皮带的地方,原先的那把刀子,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月光下,那个镜子里的“我”,把杀死井原的武器交给我。那是意志坚定的另外一个我。
  “杀!”
  我重复低声说着。这个字眼已经和月光一起侵入我的脑髓。对,要杀,我还在犹豫什么呢?只有杀死井原,我才有活路。我早就是一个杀人犯了。
  不知哪里传来些微的奇怪声音。那声音好像在向细微的金属音挑衅一样,非常狂野而无礼,而且愈来愈大声。
  眼前的“我自己”的脸上,出现受到威胁般的表情。“我自己”好像也不知所措,有着不安的神态。
  粗鲁、凶暴的声音逼近了。那是想要狂扫一切,深具破坏力的声音。在爆炸般的声音突然迸开的刹那,与我面对面的“我自己”的背后天空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怪物。
  一道白色的光线拖着长长的尾巴,从遥远的天际降下。在我的感觉里,那个有着震耳欲聋声音的怪异物体,好像在天空中停留了相当久,才降落地面。其实,它从出现在天空,到降落在我的眼前,只是一刹那间的事。
  那个怪物是一辆摩托车。它从堤防的斜坡下往上冲,跃到半空中,然后降落。这样的画面实在太劲爆了,附着在我身上的催眠术,似乎也因此而遭到瓦解。我觉得一下子清醒了。
  摩托车着地时的姿势很帅,轮胎碰触到地面的声音,和引擎的声音,都是巨响,让人想掩耳逃窜。但是,接着还有更强烈的金属音——煞车的声音,和轮胎滑行地面的声音。
  毫不理会自己所发出来的噪音,摩托车强行停在我的面前,扬起四处飞扬的尘土。骑士的头发,被夜风吹得乱舞。他拿起一支棍棒般的东西,朝着天空——我正想那是什么时,那支东西已经喷出火花。
  火柱伴随着巨响,冲向天空,火花让我的眼睛一阵剌痛。
  “喂,益子君,你要去哪里?”
  摩托车上的骑士呼叫着。我突然发现“我自己”背对着我,正悄悄地要逃走。可是,摩托车的前灯捕捉到他的身影,他就在车灯的照射下,消失了。我想要追上去,但是我的肉体仍然停留在原地。车灯的方向栘动了一下,这回照在我的脸上。太刺眼了,我用手蒙着脸。
  “另一个益子君……你一定是这样想的吧?罪魁祸首已经逃走了。看来必须由我来说明这个事件的真相了,我会善尽其责的。现在,你先仔细看看自己的脸吧!你像刚才那个益子君吗?”
  “御手洗?”我不禁叫出来。
  “你醒了吧?很好!你先做个深呼吸,再看看这面镜子。”说着,他又拿车灯照我的脸。
  变成黑影的御手洗手里,有一面四方形的小镜子。车灯下我的脸,一闪一闪地映入镜子里。我把脸靠向镜子,镜子里是一张陌生男人的睑。
  “懂了吗?这才是你的脸。不要忘了,好好记住自己的长相。”说完,御手洗熄灭摩托车的引擎,又关掉车灯。四周立刻陷入安静的黑暗中,只听见虫鸣,只有月光。
  十分钟后,我坐在御手洗机车的后座,和御手洗一起离开河堤上的道路。不知道他要把我载到何处。刚才在河堤上时,御手洗一开始说明,我就马上提出疑问,搞得他渐渐不耐烦,便对我说:待会再说,你现在先上车吧!然后强把我载走。
  我们过了荒川,穿过黑夜的道路。御手洗没有戴头盔,却以极快的速度往前冲。风声咻咻咻地掠过我的耳边,那样的速度让我感到害怕。
  “慢一点啦!”我在后面大声喊。
  “抱怨的话请对自己说!”前面的他也大声地回答我。
  不久,我们来到一处并列着数栋大楼的一角,御手洗终于停车了。御手洗那样横冲直撞,我们竟然还能平安到达这里,真是奇迹!因为他是在都市的马路里乱钻,所以我根本弄不清楚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哪里?”
  御手洗重新背好肩膀上的散弹枪,停好车,在路旁站定了之后,才说:“这个不重要。”
  他急促地说着,然后用绳子暂时绑住枪托和枪口,反转枪身,重新背好。
  “你说千贺子是你的妻子?”御手洗立刻开始刚才在堤防上的话题,“那么,你知道你妻子的生日吗?”
  “又要占星了吗?”我有点厌烦,“忘了。我不会去记老婆的生日。”
  “亡心了吗?……哼。”御手洗表情得意地点点头,“那么,菜菜的生日呢?”
  “为死去的孩子占星,有什么意义?”
  “我没有说要占卜呀!菜菜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是五月。因为是油菜花开的时候出生的,所以取名菜菜。”
  “哦,没想到你还是个小说家呢!好,我再问你,你住在西尾久的时候,在什么样的公司工作?”
  “……我想不起来。你问的这些问题,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我只想知道良子的事。你说良子不在井原家?”
  “不在。我敢用性命打赌。”
  走在人行道上,御手洗睑上充满自信之色。
  “那么,你说她在哪里?那附近的医院,我都问过了,完全没有良子的消息。所以,除了井原的家……”
  “益子君,这里就是阿布商场。”御手洗停下脚步,站着说,“隔着马路的那一边,就是台东区南上野旷25…28。现在请你告诉我,‘朋友金融公司”在哪里?”
  我看着御手洗手指的方向。不管是千贺子的日记,还是我的日记,都曾数次提到这个地方。如果说这里是阿布商场,那么那里就是yajima大楼,大楼七楼的窗户上,应该就有“朋友金融公司”的字样……
  可是,没有?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拚命地张望、寻找,根本看不到“朋友金融公司”这几个字。不可能呀!
  “那、那是走错路了吧?会不会是隔着那条路的相反边?……”
  换个地方看看吧!我的步伐不知下觉变成小跑步。但是,即使换个地方找,仍然找不到“朋友金融公司”这几个字。
  为什么会这样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懂……为什么会这样呢?搬走了吗?……”
  “没有搬。因为根本就没有那家公司呀!益子君。”
  御手洗奇怪的话语和他的脚步声,一起从我的身后传来。
  “没有?……”
  “不错,一开始就不存在。那是虚构的东西。”
  “虚构?”
  “是的。你想一想你刚才的回答吧!你不仅不知道自己妻子的生日,也不晓得以前工作过的公司的名字,换句话说,你根本没有恢复任何记忆。你以为你想起一些事了,其实那是你看了那本笔记簿后,所产生的错觉。”
  御手洗的这一段话,让我深受打击。我呆住了,只能愣愣地站在路旁,喉咙里有很多话,却不知要从哪里说起。
  “但是……但……不过……我是……你虽然这么说,但是……我一个人在雪地里无精打采地独自行走的情形、和女人一起生活的印象……”
  “一个人活到二十几岁,难免会有一、两次类似那样的经验。益子君,那是错觉,快点从催眠术中清醒吧!”
  我突然想到一些事,便转身面对御手洗。激情再度在我的心中澎湃汹涌。
  “你是梦想家。御手洗,你和常人不一样,你的想法总是悖离常识,你说的话经常是平空想像出来的东西。”
  “益子君,我说的话是推理,不是平空想像。”
  “我可以证明那是你愚蠢的平空想像。”
  “愿闻其详。”
  “可以证明的证据有好几个。例如写在笔记簿上的那些事情,确实是我思考的方式,我做事的方法,我可能会有的想法;别人不可能了解那些事情,也模仿下来。而且那本笔记簿是我写的,这一点不会错。”
  “所以要花一些时间,才有办法完成那本笔记。”
  “你还在坚持你疯子般的想像!我再证明给你看:如果那本笔记簿是假造的,造假者怎么会知道有千贺子、菜菜,甚至九广的房子?”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假象的!
  但是,这么长的文章。我在工厂工作,最近根本不写字,对方凭靠什么来模仿我的笔迹?”
  “你忘了一件事吗?”
  御手洗的口气非常冷静,这个态度让我非常不愉快。
  “什么事?”
  “你曾经帮忙良子写过一封信。不是吗?”
  “啊……”
  一道电流通过我的背脊。虽然一时之间我没有搞懂代笔写信和模仿笔迹有什么关系,但是御手洗说的是事实,让我无以辩驳。那种被电流通过的冲击感,是我自觉失败的挫败感吗?
  不,不是。此时我下意识地反驳,近似生理反应的厌恶情绪,让我想做出反击的动作。如果我现在就臣服于他的见解,那么我之前所受的苦与努力,不是一点意义也没有了吗?我本能地产生这种想法。
  “慢着,慢着!你的意思是良子想对我怎么样吗?你的话让我觉得就是这个意思!”
  这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事;除了这一点,别的事我都能接受,只有这一点,我认为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我对良子的情感,就是我赌上性命的行动的依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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