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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悲惨世界-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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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您一定对您自己说过:'见鬼,我去找那老祖宗,那个荒谬的老糊涂!可惜我还没有满二十五岁!不然的话,我只要好好地扔给他一份征求意见书①!我就可以不管他了!没有关系,我会对他说,老呆子,我来看你,你太幸福了,我要结婚,我要娶不管是什么小姐,不管是什么人的女儿做老婆,我没有鞋子,她没有衬衣,不管,我决计把我的事业、我的前程、我的青春、我的一生全抛到水里去,颈子上挂个女人,扑通跳进苦海,这是我的志愿,你必须同意!'那个老顽固是会同意的。好嘛,我的孩子,就照你的意思办吧,拴上你的石块,去娶你那个什么吹风,什么砍风吧……不行,先生!不行!〃

①按十九世纪法国法律,男子二十五岁,女子二十一岁,结婚不用家长同意,但须通过公证人正式通知家长,名为征求意见,实即通知。

〃我的父亲①!〃

〃不行!〃

①原文如此。因马吕斯是吉诺曼先生抚养大的,故书中屡次称吉诺曼先生为〃父亲〃。

听到他说〃不行〃那两个字的气势,马吕斯知道一切希望全完了。他低着脑袋,踌躇不决,慢慢儿一步一步穿过房间,好象是要离开,但更象是要死去。吉诺曼先生的眼睛一直跟着他,正在房门已开,马吕斯要出去时,他连忙以躁急任性的衰龄老人的矫健步伐向前跨上四步,一把抓住马吕斯的衣领,使尽力气,把他拖回房间,甩在一张围椅里,对他说:

〃把一切经过和我谈谈。〃

是马吕斯脱口而出的〃我的父亲〃这个词使当时形势发生了变化。

马吕斯呆呆地望着他。这时表现在吉诺曼先生那张变幻无常的脸上的,只是一种粗涩的淳厚神情。严峻的老祖宗变成慈祥的外祖父了。

〃来吧,让我们看看,你说吧,把你的风流故事讲给我听听,不用拘束,全抖出来!活见鬼!年轻人全不是好东西!〃

〃我的父亲。〃马吕斯又说。

老人的脸顿时容光焕发,说不出地满脸堆笑。

〃对,没有错儿!叫我你的父亲,回头你再瞧吧。〃

在当时的那种急躁气氛中,现在出现了某些现象,是那么好,那么甜,那么开朗,那么慈祥,以致处在忽然从绝望转为有望的急剧变化中的马吕斯,感到有些迷惑不解,而又欣喜若狂。他正好坐在桌子旁边,桌上的烛光,照着他那身破旧的衣服,吉诺曼先生见了,好不惊奇。

〃好吧,我的父亲。〃马吕斯说。

〃啊呀,〃吉诺曼先生打断他的话说,〃难道你真的没有钱吗?你穿得象个小偷。〃

他翻他的抽屉,掏出一个钱包,把它放在桌上:

〃瞧,这儿有一百路易,拿去买顶帽子。〃

〃我的父亲,〃马吕斯紧接着说,〃我的好父亲,您知道我多么爱她就好了。您想不到,我第一次遇见她,是在卢森堡公园,她常去那地方,起初我并不怎么注意,随后不知怎么搞的,我竟爱上她了。呵!使我十分苦恼!现在我每天和她见面,在她家里,她父亲不知道,您想,他们就要走了;我们是在那花园里相见,天黑了以后。她父亲要把她带到英国去,这样,我才想到:'我要去看我外公,把这事说给他听。'我首先会变成疯子,我会死,我会得一种病,我会跳水自杀。我绝对需要和她结婚,否则我会发疯。整个真实情况就是这样,我想我没有忘记什么。她住在一个花园里,有一道铁栏门,卜吕梅街。靠残废军人院那面。〃

吉诺曼公公喜笑颜开地坐在马吕斯旁边。他一面听他说,欣赏他说话的声音,同时,深深地吸了一撮鼻烟。听到卜吕梅街这几个字的时候,他忽然停止吸气,让剩下的鼻烟屑落在膝头上。

〃卜吕梅街!你不是说卜吕梅街吗?让我想想!靠那边不是有个兵营吗?是呀,不错,你表哥忒阿杜勒和我说过的,那个长矛兵,那个军官。一个小姑娘,我的好朋友,是个小姑娘。一点不错,卜吕梅街。从前叫做卜洛梅街。现在我完全想起来了。卜吕梅街,一道铁栏门里的一个小姑娘,我听说过的。在一个花园里。一个小家碧玉。你的眼力不错。听说她生得干干净净的。说句私话,那个傻小子长矛兵多少还对她献过殷勤呢。我不知道他进行到什么程度了。那没有多大关系。并且他的话不一定可靠。他爱吹,马吕斯!我觉得这非常好,象你这样一个青年会爱上一个姑娘。这是你这种年纪的人常有的事。我情愿你爱上一个女人,总比去当一个雅各宾派强些。我情愿你爱上一条短布裙,见他妈的鬼!哪怕二十条短布裙也好,却不希望你爱上罗伯斯庇尔。在我这方面,我说句公道话,作为无套裤汉,我唯一的爱好,只是女人。漂亮姑娘总是漂亮姑娘,还有什么可说的!不可能有反对意见。至于那个小姑娘,她瞒着她爸爸接待你。这是正当办法。我也有过这类故事,我自己。不止一次。你知道怎么办吗?做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不能一头栽进悲剧里去,不要谈结婚问题,不要去找斜挎着佩带的市长先生。只要傻头傻脑地做个聪明孩子。我们是有常识的人。做人要滑,不要结婚。你来找外公,外公其实是个好好先生,经常有几卷路易藏在一个老抽屉里。你对他说:'外公,如此这般。'外公就说:'这很简单。'青年人要过,老年人要破。我有过青年时期,你也将进入老年。好吧,我的孩子,你把这还给你的孙子就是。这里是两百皮斯托尔。寻开心去吧,好好干!再好没有了!事情是应当这样应付的。不要结婚,那还不是一样。你懂我的意思吗?〃

马吕斯象个石头人,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连连摇头表示反对。

老头放声大笑,挤弄着一只老眼,在他的膝头上拍了一下,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极轻微地耸着肩膀,对他说:

〃傻孩子!收她做你的情妇。〃

马吕斯面无人色。外祖父刚才说的那一套,他全没有听懂。他罗罗嗦嗦说到的什么卜洛梅街、小家碧玉、兵营、长矛兵,象一串幢幢黑影似的在马吕斯的眼前掠过。在这一切中,没有一件能和珂赛特扯得上,珂赛特是一朵百合花。那老头是在胡说八道。而这些胡言乱语归结到一句话,是马吕斯听懂了的,并且是对珂赛特的极尽恶毒的侮辱。〃收她做你的情妇〃这句话,象一把剑似的,插进了这严肃的青年人的心中。

他站起来,从地上拾起他的帽子,以坚定稳重的步伐走向房门口。到了那里,他转身向着他的外祖父,对他深深一鞠躬,昂着头,说道:

〃五年前,您侮辱了我的父亲,今天,您侮辱了我的爱人。

我什么也不向您要求了,先生。从此永诀。〃

吉诺曼公公被吓呆了,张着嘴,伸着手臂,想站起来,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房门已经关上,马吕斯也不见了。

老头儿好象被雷击似的,半晌动弹不得,说不出话,也不能呼吸,象有个拳头紧紧顶着他的喉咙。后来,他才使出全力从围椅里立起来,以一个九十一岁老人所能有的速度,奔向房门,开了门,放声吼道:

〃救人啊!救人啊!〃

他的女儿来了,跟着,仆人们也来了。他悲伤惨痛地嚎着:〃快去追他!抓住他!我对他干了什么?他疯了!他走了!啊!我的天主!啊!我的天主!这一下,他不会再回来了!〃

他跑向临街的那扇窗子,用他两只哆哆嗦嗦的老手开了窗,大半个身体伸到窗口外面,巴斯克和妮珂莱特从后面拖住他,他喊道:

〃马吕斯!马吕斯!马吕斯!马吕斯!〃

但是马吕斯已经听不见了,他在这时正转进圣路易街的拐角处。

这个年过九十的老人两次或三次把他的双手举向鬓边,神情沮丧,蹒跚后退,瘫在一张围椅里,脉搏没有了,声音没有了,眼泪没有了,脑袋摇着,嘴唇发抖,活象个呆子,在他的眼里和心里,只剩下了一些阴沉、幽远、类似黑夜的东西。

一冉阿让

在那同一天下午,将近四点时,冉阿让独自一人坐在马尔斯广场上一条最清静的斜坡上。他现在已很少和珂赛特一道上街,这也许是出于谨慎,也许是出于潜心静养的愿望,也许只是出于人人都有的那种习惯上的逐渐改变。他穿着一件工人的褂子,一条灰色帆布长裤,戴一顶帽舌突出的便帽,遮着自己的面部。他现在对珂赛特方面的事是心情安静的,甚至是快乐的,前些日子,使他提心吊胆的那些疑惧已经消逝,但最近一两个星期以来,他却有了另一种性质的忧虑。一天,他在大路上散步时,忽然望见德纳第,幸而他改了装,德纳第一点没认出他来;但是,从那以后,冉阿让又多次遇见他,现在他可以肯定,德纳第常在那一带游荡。这已够使他要下决心认真对待。德纳第的出现,意味着说不尽的后患。

另外,当时巴黎不平静,政治上的动乱,对那些隐瞒身世的人来说,带来这样一种麻烦,那就是警察已变得非常紧张,非常多疑,他们在搜寻象佩潘或莫雷①那样一个人时,是很可能会发现象冉阿让这样的人的。

①佩潘和莫雷是菲埃斯基的同伙。

由于这些原因,他已是心事重重了。

新近又发生件不可解的事,使惊魂初定的他重新受到一次震动,因而他更加警惕起来。在那同一天的早上,他第一个起床,到园里散步时,珂赛特的板窗还没有开,他忽然发现有人在墙上刻了这样一行字,也许是用钉子刻的:

玻璃厂街十六号。

这是最近发生的事。那堵墙上的石灰原已年久发黑,而刻出的字迹是雪白的。墙脚边的一丛荨麻叶子上,还铺着一层新近落上去的细白粉。这也许是昨晚刚刻的。这究竟是什么?是个通信地址吗?是为别人留下的暗号吗?是给他的警告吗?无论如何,这园子显然已被一些来历不明的人偷偷摸进来过了。他回忆起前不久把他一家人搞得惶惑不安的那些奇怪事情。他的脑子老向这些方面转。他绝不把发现墙上有人用钉子刻了一行字的这件事告诉珂赛特,怕她受惊。

对这一切经过思考,经过权衡以后,冉阿让决计离开巴黎,甚至法国,到英国去待上一段时间。他已向珂赛特提过,要在八天以内起程。现在他坐在马尔斯广场的斜坡上,脑子里反复想着这些事:德纳第、警察、刻在墙上的那一行字、这次的远行以及搞一份出国护照的困难。

他正在这样思前想后,忽然看见太阳把刚刚来到斜坡顶上紧挨着他背后的一个人的影子投射在他的眼前。他正要转过头去看,一张一折四的纸落在他的膝头上,好象是由伸在他头顶上的一只手扔下来的。他拾起那张纸,展开来看,那上面有几个用粗铅笔写的大字:

快搬家。

冉阿让立即站了起来,斜坡上一个人也没有,他向四面寻找,只见一个比孩子稍大又比成年人稍小的人,穿一件灰色布褂和一条土色的灯芯绒长裤,正跨过矮墙,向马尔斯广场的沟里滑下去。

冉阿让赶忙回家。心情沉重。

二马吕斯

马吕斯怀着沮丧的心情离开了吉诺曼先生的家。他进去时,原只抱着极小的一点希望,出来时,失望却是大极了。

此外,凡是对人的心性从头观察过的人,对他必能理解。外祖父向外孙当面胡诌了一些什么长矛兵、军官、傻小子、表哥忒阿杜勒,这都没留下一点阴影在他心里。绝对没有。写剧本的诗人从表面看来也许会在外祖父对外孙的泄露里使情况突然复杂化,但是增加戏剧性会损害真实性。马吕斯正在绝不相信人能做坏事的年龄,但还没有到轻信一切的年龄。疑心有如皮上的皱纹。青年的早期没有这种皱纹。能使奥赛罗心慌意乱的,不能触动老实人①。猜疑珂赛特!马吕斯也许可以犯种种罪行,却不至于猜疑珂赛特。

①奥赛罗(Othello),莎士比亚同名悲剧中的主人公,一般指轻信的人。老实人(Candide),伏尔泰小说《老实人》中的主人公。

他在街上走个不停,这是苦恼人的常态。他能回忆起的一切他全不去想。凌晨两点,他回到了古费拉克的住所,不脱衣服便一头倒在他的褥子上。当他矇眬入睡时天早已大亮了。他昏昏沉沉地睡着,脑子仍在胡思乱想。他醒来时巴黎公社的历史意义用简短而有力的几笔描绘了出来以,看见古费拉克、安灼拉、弗以伊和公白飞都站在屋子里,戴上帽子,非常忙乱,正准备上街。

古费拉克对他说:

〃你去不去送拉马克将军①入葬?〃

他听起来以为古费拉克在说中国话。

他们走后不久,他也出去了。二月三日发生那次事件时,沙威曾交给他两支手枪,枪还一直留在他手中。他上街时,把这两支枪揣在衣袋里。枪里的子弹原封不动。很难说清他心里有什么隐秘的想法要揣上这两支枪。

他在街上毫无目的地荡了一整天,有时下着雨,他也全不觉得,他在一家面包铺里买了一个面包卷,准备当作晚餐,面包一经放进衣袋,便完全把它忘了。据说他在塞纳河里洗了一个澡,他自己却没有一点印象。有时脑子里是会有火炉的②。马吕斯正是在这种时刻。他什么也不再指望,什么也无所畏惧,从昨晚起,他已迈出了这一步。他象热锅上的蚂蚁,等着天黑,他也只剩下一个清晰的念头:九点他将和珂赛特见面。这最后的幸福将成为他的整个前程,此后,便是茫茫一片黑暗。他在最荒僻的大路上走时,不时听到在巴黎方面有些奇特的声音。他振作精神,伸着脑袋细听,说道:〃是不是打起来了?〃

①拉马克(MaximilienLamarque,1770…1832),法国将军,复辟时期和七月王朝时期自由主义反对派的著名活动家之一。

②〃脑子里是会有火炉的〃,指思想斗争激烈。

天刚黑,九点正,他遵守向珂赛特作出的诺言,来到了卜吕梅街。当他走近那铁栏门时,什么都忘了。他已有四十八小时不曾和珂赛特见面,他即将看见她,任何其他的想法全消失了,他目前只有这一件空前深刻的称心事。这种以几个世纪的渴望换来的几分钟,总有那么一种胜于一切和美不胜收的感受,它一经到来,便把整个心灵全占了去。

马吕斯挪动那根铁条,溜进园子。珂赛特却不在她平时等待他的地方。他穿过草丛,走到台阶旁边的凹角里。〃她一定是在那里等着我。〃他说。珂赛特也不在那里。他抬起眼睛,望见房子各处的板窗全是闭着的。他在园里寻了一圈,园子是空的。他又回到房子的前面,一心要找出他的爱侣,急得心惊肉跳,满腹疑惑,心里乱作一团,痛苦万分,象个回家回得不是时候的家长似的,在各处板窗上一顿乱捶。捶了一阵,又捶一阵,也顾不得是否会看见她父亲忽然推开窗子,伸出头来,狠巴巴地问他干什么。在他这时的心中,即使发生了这种事,这和他猜想的情形相比,也算不了一回事。他捶过以后,又提高嗓子喊珂赛特。〃珂赛特!〃他喊。〃珂赛特!〃他喊得更急迫。没有人应声。完了。园子里没有人,屋子里也没有人。

马吕斯大失所望,呆呆地盯着那所阴沉沉、和坟墓一般黑一般寂静因而更加空旷的房子。他望着石凳,在那上面,他和珂赛特曾一同度过多少美好的时刻啊!接着他坐在台阶的石级上,心里充满了温情和决心,他在思想深处为他的爱侣祝福,并对自己说:〃珂赛特既然走了,他只有一死。〃

忽然他听见一个声音穿过树木在街上喊道:

〃马吕斯先生!〃

他立了起来。

〃嗳!〃他说。

〃马吕斯先生,是您吗?〃

〃是我。〃

〃马吕斯先生,〃那声音又说,〃您的那些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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