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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大妆-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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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屋里子人都在啜泣,就连如铁塔般站在一旁的护国公霍达,即使单着一只鞋,也禁不住胸脯起伏。
  “回来就好,没事就好。”护国公夫人抚着怀里的霍珧的头发,端凝地望着前方,纵使是这样激动,她也并没有表现得很大幅度,只是将他搂紧着,坚定地说:“你母亲病了有大半个月,但她到底是我霍家的女儿,并没有让郑侧妃看到笑话!你也要坚强,没有什么人能打倒我们霍家的子孙!”
  “外祖母。”霍珧缓缓地直起身,“外祖父曾教导昱儿说一个人只要内心不垮,就没有什么能够打倒他,昱儿不敢忘。”
  
    164 请辞

  “好孩子!”
  护国公夫人含泪微笑,抚着他的头,将他扶起来,将他细细地打量。而后眼泪又忍不住滚出来,她连忙拿绢子抹去,笑说道:“我不跟你多说了,现在要让人去宫里送个信给你母亲,你去跟你外祖父那里说话吧。”
  霍珧闻言点头,随同护国公进了书房,其余人有的随护国公夫人去了花厅,有的人则留在门外等候。
  霍珧向护国公作了个揖,说道:“昱儿从今以后便不是什么太孙了,此次登门是有事相求外公。因为我并不想自甘堕落,所以目前想进外公麾下寻个差事,日后也好发奋图强,以图在这大胤朝能有个容身之地。”
  护国公道:“孩子,你不打算攻回去了么?”
  霍珧笑道:“我失手杀人,皇上废我天经地义。我若就此攻回去,拿什么服天下人的心?”
  “说的也对。”护国公点头,“饭是得一口口地吃。难得以你的年纪沉得住气这份气,先在京师露了面也好!皇上既贬了你为庶民,那你就以庶民的身份堂堂正正地过自己的日子,堂堂正正地为自己挣份功名!——你想要什么差缺?!以你曾经在东海立下的战功,直接入参将没问题!”
  霍珧道:“外公的爱护之心昱儿心领,不过,天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我在东海立过战功,一来就爬这么高的位置,既让人难以心服,也容易引起郑家的警惕,到时若以此弹骇外公滥用职权,反为不好。我觉得,在京师码头任个把总就成。”
  护国公嗯道:“也成。把总这位子本来大多就是勋贵之后在任,你纵使不再是皇孙,也是我的外孙,坐这个位置。不会有人敢说什么。”说完他拍拍他的肩,“职位低也不怕,外公相信你,用不了多久便会爬到更高位置的。”
  他目光隐含着深意。隐约还有火苗升起。
  殷昱是霍家与殷家共同的血脉,如今殷家不要他,他霍家要!
  “霍休!”他高声一呼,门外很快进来一名俊郎男子,到了他跟前弯腰道:“国公爷有何吩咐?”
  护国公把手上的文书递给他:“明日一早,你把这个送到兵部,让他们即刻办理上任!告诉他们,若有懈怠,仔细我翻脸不认人!”
  “小的遵命!”霍休笑道,躬身退下。
  夜已经有些深了。窗外传来时有时无的虫鸣。春天一到,这样的声音就多起来了。
  谢琬在抄了几页经,看桌上漏刻,正要唤玉雪收拾下去,门外忽然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玉雪。谁来了?”
  玉雪转进来,望着她说道:“是小霍,他说有话要跟姑娘说。”
  谢琬想了下,放了笔,“让他进来吧。”
  霍珧走进来,谢琬指了指书案对面的椅子,然后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霍珧坐下来并没急着说话,而是就着灯光打量了她一会儿,才说道:“我可以单独跟你说么?”
  谢琬想了想,让玉雪下去了,然后挑眉看着他。
  霍珧勾了勾唇角,说道:“我是来请辞的。”
  “哦?”谢琬把写好的经文放在一边。并没有很意外。他这样的人当然不可能在她身边呆一辈子,纵使他没说过,她也看得出来他是只蜇伏中的雄鹰,走是迟早的事。她随口道:“你谋到什么高就了?”
  霍珧道:“五军府下京师码头驻军营,一个小把总。”
  谢琬手上的动作顿住了。停了约有半刻她才抬起头来,目光幽深而沉凝,“码头驻军营?那是护国公霍达的麾下,你是什么人?”
  “殷昱。”他平静地说。面上的表情依然亲切和蔼,“我就是殷昱。”
  世界忽然静下来,连虫鸣声也没有了。谢琬定定地望着面前这个人,好半天才找回呼吸。
  她曾经是猜疑过霍珧的身份没错,可是她从没想过他会是殷昱。不是想不到,是不敢想。殷昱应该在京师,不应该在清苑州的山路上,更不可能刚刚好就让她遇见,并且救了下来。
  这也太巧了,不是么?
  “你有什么证据。”
  “我有这个。”他从怀里摸出两块印玺来,摆在他面前。
  谢琬接过一看,上头刻着“太孙昱印”。闻了闻,是丹朱的味道。
  她把印推回去,看着他道:“之前为什么隐瞒,我大概能知道。但是,你现在为什么又要告诉我?”
  她的目光也是沉静的,即使他是殷昱,她也不觉得自己该因为他而情绪失控。
  “因为我并不想骗你,即使我仍然可以编个理由请辞,可是终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是谁。与其让你来发现我,不如我主动告诉你。”说这话的时候他望着谢琬,说完之后他则望向被她随身携带挂在墙上的松岗图,“而且,我是殷昱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总还有我的人生要过。”
  谢琬垂下双眸,看着面前灯苗摇曳。
  “那祝贺你,终于可以摆脱逃亡在外的日子了。”她扬起唇,目光似笑非笑,“你既然能够有勇气在天子脚下露面,应该当初被废之事有蹊跷吧?是不是有人暗算你?”
  他盯了她一会儿,说道:“你还真是时刻都没忘了打探消息。”
  谢琬弯唇垂下眼来。
  他接着道:“我也很想知道是谁在陷害我。当日殷昊言语挑衅我,我本没有理会,我也没有拔剑刺他。只是因为他言语过激,身边侍卫瞪了他一眼,他抓住把柄,拔剑先刺向我,我才只好拔了侍卫的剑与他对了几招。然后正在对打之时,我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站着不动了,而我收势不住,平划过他胸前的剑刃还是刺伤了他。
  “因为我本无心伤他,剑刃是平伸出去的,伤口并不很深,只是拉了有半尺长。事后太医也说了并没有伤及要害,养上个把月就成。可是三日后,他突然就死了。现场并没有查出有人下毒和暗杀的痕迹,可是即使这样,我也仍然成了罪魁祸首。然后我就这样被废了。”
  “所以说,我其实跟你一样,也有仇要报。”他偏头看着她,微勾的唇角有丝无可奈何,“只不过你知道你的仇人在哪里,他是谁,而我却还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面前的灯光有些暗了,谢琬拿起旁边的银签儿将灯芯拔出来一点,然后拿纱布擦着签子,说道:“这么说,你进驻军营也是有目的的。”
  “没错。”他简短地说道。
  然后站起来,“明日我会来再一趟,跟大家告个别,然后就走了,你如有什么事,可以到榴子胡同殷府来找我。”说完他又瞥着她,“还有,别有事没事往外跑,以为自己还是小孩子。”
  谢琬并不曾留意他末尾的话有什么异样,却被榴子胡同几个字引去了注意力,榴子胡同已经有了殷府,那么看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悄然布署好了一切。
  不过这对于一个曾经被当作皇储培养的人来说,有点自己的门道也不算什么。他若什么都不做,只是潜伏在她身边,反倒要令她生疑了。
  她扬唇望他:“好,祝你好运。”
  他不置可否,再看了眼那墙上的松岗图,走了出去。
  谢琬站起身来,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头忽然也滑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失落。
  翌日他果然又来她面前提出请辞,这次是当着罗矩钱壮他们的面说的,理由也是寻得了另外的差事,只不过没说在哪里。这还真是个懒于撒谎的人,即使掩人耳目也不愿编造别的理由。
  好在大家也都没有细问,因为跳槽本就是很常有的事。他又不同钱壮,钱壮是在式微时当初由谢琬亲手提拔出来的,自然立志一辈子效劳谢琬。霍珧这样的人一看就是有来历的,谢琬虽好,终归是个女子,他有别的志向很正常。
  他走了之后钱壮罗矩俱都松了口气。谢琬笑问为什么,钱壮摸着脸道:“实在长得太好了,有他在,我老担心一辈子都娶不着媳妇儿。”
  众人大笑起来,倒是把这一层又给揭过了。
  城里这段时间议漕运的话题少了,许是因为仍未有进展的原因,而春闱却在这个时候开始了,谢琬借着风声平静,已暂时把心思转向置宅子的事上。
  作为监国太子,春闱这样的大事东宫自然不敢轻怠,而作为辅佐太子的詹事府,谢荣此刻正在向太子禀报内阁里这次于殿试选题的议案。
  太子坐在御案后,似有些心不在焉,拿着一枝笔在手上把玩。
  谢荣见状,便把话停了下来,垂手退在一侧。
  大太监崔福从旁觑了太子半日,见他还在神游,遂接了宫女手中的参茶上前,“殿下可是累了?”
  太子看了眼面前的茶,慢腾腾举到唇边,又不喝,停了下便就放下来,望着谢荣:“这次漕运的案子,有什么眉目了?”
  谢荣微顿,说道:“据大理寺那边说,事情已经有了些进展,但具体尚且不宜透露。不过也给了有话,说是尽量在中秋之前结案。”
  太子凝眉望着地下,手上的笔忽然啪地被他扔在桌上。
  一屋子宫人大气不敢出,谢荣闻声抬了抬头,很快又平静地低了头下去。

    165 同仇

  殿内静默了片刻,太子才端起那碗参茶慢悠悠饮了口,说道:“传护国公进宫。谢爱卿下去吧。”
  谢荣颌首,躬身退步出了殿门。
  到了殿外,他对着阳光站了片刻,回头看了眼宫门,才下了石阶,出了东宫,坐马车去了郭府。
  郭兴也是刚到府。
  换了衣裳出来,见着谢荣一脸严肃,不由得也敛去了脸上笑容。
  “微平这是怎么了?”
  谢荣坐下道:“方才太子殿下问起我漕运的事。”
  郭兴闻言也怔住,“此事皇上亲自督办,太子殿下眼下也在过问?”
  谢荣点头,“方才殿下又召了护国公进宫。我猜太子殿下已经对此事起了疑心。他宣召护国公进宫,如果不是因为注意到了漕运这件事,就是有关于殷昱的事。总而言之,无论哪件事都对我们不利。底下的事情,你得立刻派人前去补漏,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郭兴皱眉点头:“难怪我昨日收到消息说,太子殿下宣召过靳永,难道他暗底里也动手了?”
  谢荣沉吟摇头:“不可能。如果是太子殿下动手,那么以殿下的性格,他不会打草惊蛇地再来问我,我猜测他只是起了疑心,还并没有到决定暗查的地步。毕竟这已经是皇上下旨专办的,太子虽然监国,但他不会去冒然插手皇上的事务。”
  郭兴道:“那他先后召靳永和护国公又为何事呢?”
  谢荣沉吟了片刻,说道:“靳永我不清楚。但我猜宣护国公应是为殷昱。”
  “殷昱?”郭兴道,“为什么?”
  “殷昱至今下落不明,如今公然在寻找的也只是护国公府而已,而殷昱一旦脱险,最先联络的人也应该是霍家,太子若要寻殷昱下落,自然会从护国公处打听。”
  他看着郭兴,又说道:“殷昱从小被视作太子的接班人培养。他的志向没有那么容易被消磨掉的。再加上教导他的是护国公霍达,所以这种人注定就是个硬茬,具备很强的反击力。这从他出逃就能看得出来。他不是会乖乖就范的人。
  “他隐匿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摆脱暗杀,重新聚集身边的力量。为他的翻盘做准备。七先生他们做的最失误的一点,是没有趁热打铁在他被押的那几天里,迅速地除掉他。”
  郭兴听完他的分析,也露出赞同的神色,但是他又摇头道:“不是七先生他们行动失误,而是当时情况下,根本没有办法得手。
  “因为除了皇上派了侍卫在侧,殷昱自己也养了一批极厉害的死士,这批死士乃是殷昱幼时霍达为他精心挑选培养的。也就是因为难以得手,郑侧妃当时才会在权衡之下请求皇上将他贬为庶民。因为在宫外总比在宫里还要容易得手些。”
  “可是直到如今。也还是没有得手。”谢荣皱起眉。
  郭兴对此也只有叹气。
  两人对坐着无语了片刻,谢荣见得天色不早,遂起身道:“再过几日便是殿试了,我还得赶回詹事府处理事务。这事就先说到这儿罢,总而言之。近期大家说话做事都注意些,太子虽然远居深宫,对下头的事,可一点都不含糊。”
  郭兴送他出门。到了廊下,他忽然又道:“说到殿试我又想起件事来,河间府下清苑州衙同知齐嵩是你什么人?”
  “齐嵩?”谢荣停住步。
  郭兴道:“前阵子前任清苑知州陈昂递了封举荐信到我这里,举荐这齐嵩为清苑知州。信上还说与你们谢府是亲戚。可有这回事?”
  谢荣望了廊下树梢片刻,忽然笑起来。
  谢琬这边置宅子的事已有进展了。
  罗矩已经替她物色好了宅子,在枫树胡同,四进带大小后花园的大宅院,挺新净合用,并不需要怎么修整便可入住。她去签完文书回来。殷昱就派人来送信了。
  原因是他不日便要去京师码头驻军营报到。
  上回殷昱走后谢琬也想过他接下来的行动,既然他决定告诉她真身份,那么作为一个有抱负的男人,他不可能在她身边呆一辈子,他说过他有他的目标。这么说来,在京师露面就应该是他踏出来的第一步。他去了京师码头,那就也说明,他已经取得了护国公府的庇护。
  他一旦露面,将会有许多问题暴露出来,比如说从前的暗杀有可能摆在明面,还有殷曜他们的目标更加明确。当然也有好处,就是他露面之后,不管生死都将坦露于天下人面前,就是有人要杀他,也一定会有许多人会调查他的死因。
  郑家那些人,相应的也有了顾忌。
  因此他的露面变成必然,这比暗地里蜇伏显然又要好得多。
  她给来人回了话,按规矩给了两句贺词,然后忙自己的事情。
  可是停下来又没有办法不去想霍珧就是殷昱的事,之前的霍珧太真实了,突然之间变成了传说中与她有着天地之别的太孙,总需要时间接受。不过这也只是早晚的事情,殷昱一旦露面,有关于他的消息会不断传来,必然就会有存在感了。
  宅子弄妥后,她提笔给申田写了封信,让他催谢琅回京。然后也写信告诉了余氏,请他们一家上京来住住。
  上次本来要去通知魏暹,可是因为殷昱那一扰,又把这事拖下来了。他不对她说他是殷昱还好,他一说,再这样直接去寻魏彬谈合作就显得有几分孤勇了。因为站在季振元一党对立面的除了她,现在又出来个殷昱,于是去不去寻魏彬,怎么寻魏彬,就值得深深思考了。
  所以她决定,等余氏他们都到京之后,再把魏暹和靳永赵贞他们两家请来,办个入伙宴,先与魏暹取得联系,再谈其它。
  可是没想到,几日后她没等到余氏,却等到了余氏的信!
  “舅太太信上说,舅老爷此次不但升职之事告吹,而且被一件过去已久的案子牵连,使得如今连本来的官职都丢了!所以这回来不了京师,还请姑娘谅解。”
  谢琬听完,顿觉两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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